步步骄——西木子
时间:2019-04-05 07:58:02

    “自幼就常来?”甄柔听得疑惑了一声,就问道:“对了,夫君可是幼时就认识云海大师?”
    曹劲点头,不再对生母阳平公主讳莫如深,他道:“阳平公主信佛,常携我和长兄来此礼佛,我便在那时与云海大师认识了。”
    甄柔点头,不再多言。
    佛教在中原兴起,本就始于皇室。
    阳平公主是皇室中人,信佛也可以想见。
    两人已沿着鸟声上下的林木小径走了一阵,这时就看见一个平台,再无路可走了。
    “到了,我们去那儿坐,你好休息一下。”曹劲指着崖边一块平坦的大石头道。
    地上都是飞沙走石,又没铺席,只有坐在石头上了。
    甄柔听从曹劲的话,和他踞坐在大石头上。
    曹劲又说:“累了,就靠着我。”
    这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落日的余晖从耀目的金黄色渐渐变成橘黄色。
    万丈霞光笼罩在曹劲的面孔上,使他线条冷硬的五官看上去似乎柔和了起来。
    还有夕阳太美,连那双黑眸里都仿佛蓄满了浓浓的深情。
    甄柔偏着头,闪着晶晶亮的眼睛半睨着,乜了曹劲一眼,“夫君,你这些日子温柔体贴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山顶风大,鬓间碎发被乱拂在脸上。
    甄柔撩了撩碎发,目光静静地凝视着曹劲,微笑道:“再这样下去,我准陷在夫君的温柔里不能自拔了。”
    夕阳下,一乜眼,一撩发,皆是撩人至极。
    曹劲顿觉心神都不由己了,他伸手轻轻拂开甄柔唇间的一缕发丝,低头凑近,彼此的呼吸萦绕,他柔声道:“那就一直沉溺下去。”
    尾音消失在唇间。
    他们坐在一起,十指相扣,彼此亲吻。
    夕阳余晖又由橘黄色变成了紫红的晚霞。
    他们就这样接着吻,看着夕阳晚霞,直至山下的阡陌交通都笼罩在暮色的苍穹下。
    夜幕四合的时候,是熊傲率人拿着火把来接他们的。
    没走一刻半会,就是曹家坐落在九夷山的温泉别院。
    这个时候,温泉一直被认为是有疏筋活脉和治病的神汤。也确实爬了一下午山,泡温泉是解除疲乏的最好方法之一。
    傍晚的气氛很好,甄柔能感觉两人之间的情动,而且曹劲这两天一夜的行程也安排的很好,她也不愿破坏了这一刻的融洽。
    于是,暮食休息了一阵后,她没有拒绝曹劲一起泡温泉的邀请。
    山上温泉活水引入室内,注入一大到可供人凫水的浴池中。
    甄柔到底不如曹劲厚颜,即使心中有感今日会是旖旎的一夜,仍在身上裹了白色浴巾才肯下水。
    曹劲大剌剌的张开双臂靠坐在池边,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见状,挑眉道:“这样防备我。”
    甄柔小心翼翼下了水,起初还觉得有些烫,随即就觉得温泉泡的人周身舒服,她惬意地闭眼,正要说话,室外传来叩门声。
    曹劲脸上一沉,道:“何事?”
    熊傲的声音在外道:“君侯有要事相商,请三公子速回。”
    
 
第二百七十八章 走了
 
    浴室水汽氤氲,依旧一室蒸热。
    空气中弥漫的旖旎气氛却尚不及升温,已经要烟消云散了。
    甄柔忙从水池里起身,从胸前裹下去的素白软布汲水变重,湿哒哒地服贴在身上,青春曼妙的曲线毕露。
    她赤足经过的地方,水渍滴了一滩。
    甄柔顾不得一身浇湿,从衣桁架上取下棉袍,径直穿了上去,待系好腰带回头,却见曹劲还靠坐在水池壁,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当事人都不急,她还急个什么。
    甄柔于是慢下动作,舒缓自在地坐在池边,双足垂在水里,一边慢条斯理地将湿发拨在右侧用手梳理着,一边偏头斜乜曹劲,道:“夫君还不赶回去么?”
    曹劲看着甄柔猫儿似的顽皮样儿,舌尖抵了抵牙槽,他毕竟是曹劲,惯于掌控一切,哪怕现在看似处于劣势,也是他自愿给予的纵容,一旦收回,便是形势扭转。
    他蓦然站起身,水刚没过他的腰腹,一步一步走向对面的甄柔。
    他赤*裸着上半身,常年晨练及戎马生涯,使他身上无一丝赘肉。
    宽肩窄腰。
    结实的腰腹上楞起明显的肌肉线条,水珠顺着线条缓缓滑落,然后没入水中。
    甄柔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似乎浴室温度陡然升高了。
    她手上还梳理着湿发,眼睛却不由自主地低下去,看着足尖有一下没有一下轻点着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
    曹劲第一时间捕捉住甄柔的窘迫,他眼底笑意加深,却没改变放过甄柔的初衷,他一走到水池对面,就猛地扣住甄柔手腕,一把将甄柔拽人水中,然后让那动人的曲线贴着自己。
    甄柔低头看着足下的时候,察觉曹劲颀长的身影笼过来,以为他是要擦肩而过上水池起身,却始料未及竟是将自己一把拽了下去。
    惊魂未定地落入水中,可赤足下的池底又是湿滑,她直接站立不稳,人就往后仰去,幸亏曹劲一手扣着她的手腕,一手卡着她的腰,将她又顺势拉回来,带到他宽厚的胸膛上。
    可莫名其妙被一连吓了两次,一身棉袍也弄得湿透了,实在着恼。
    等缓过神来,甄柔气恼不已,一拳怒捶曹劲胸膛。
    但那胸膛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捶不疼曹劲,倒将自己手弄的生疼,甄柔更是气得没法,却又无计可施,一时泄气,懒声无力道:“夫君快走吧,君候还等着你。”
    闻言,曹劲脸上笑意一分分淡去,他拥着甄柔,下颌抵在甄柔的头上,低声道:“我要赶回去了,抱歉又没有好好陪你一回,近期大概也没有时间了。”说着语气犹带一丝无奈,“如何是好?时机总是不对,让我不断对你食言。”
    语声太过感慨,听得甄柔狐疑,她从曹劲的下巴钻出来,仰头看去。
    看着甄柔觉得他一副小题大做的眼神,曹不由劲怅然一叹,旋即恢复如常,目光中有势在必得的自信,“不过没关系,这只是暂时的分离,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说罢,又狠狠地将怀中温香软玉的身子紧紧抱了一抱。
    那力道委实不轻,好似要将人糅入身体一般,甄柔被那一身腱子肉也硌得极不舒服,忍不住就要反抗,不想曹劲突然放开她,甚至一眼也不曾看她,就上了水池,扯过棉袍,大步扬长而去。
    转眼之间,偌大的浴室里只剩甄柔一人。
    看着曹劲匆匆离开的地方,甄柔不觉身体有些凉意袭上,她随之将自己没入暖意融融的温泉水之中。
    等她从浴室里泡汤出来,曹劲早已离开九夷山多时了。
    以为曹劲只是去处理什么紧急要务了,总归人该是常留在信都的,甄柔也不多上心,只觉爬一下午山,晚上再泡个温泉,实在是一种享受,整个人好似连筋脉都为之舒展开来了。
    如是,这一晚上甄柔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十分安宁地拥有了好眠的一夜。
    酣然一觉,直至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慵懒起身,有些可惜错过了九夷山看日出,不过想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来,便也敛了心里的遗憾。
    加之呼吸着九夷山新鲜的空气,似乎头脑都为之更清醒了,对家人的话一时如泉涌浮上心头,她更是无心思去想曹劲,就在温泉别院将那封未写完的家书完成,又逗留了一时,才踩着暮食的点回府。
    农历二三月间,还是白昼苦短。
    傍晚之际,天已擦黑。
    三房院子里早已撑杆上灯,一片灯火辉煌。
    却甫一踏进他们三房的院子,就见姜媪匆匆迎了上来。
    姜媪最是沉稳,若无大事不会一直在院门口等她,甄柔敛了闲适的心神,问道:“姜媪,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她们正站在第一进院子里,姜媪欲直言其说,余光却见张伯还在一旁,又看甄柔一副不徐不疾的样子,她默了一默,将话在口里变了变,道:“三公子许是恐少夫人太过担心,没有告诉您,衮州突发事端,三公子今日中午已经赶赴衮州了。”
    甄柔闻言难掩错愕,“已经走了?”
    也实在太过吃惊,昨日还陪她上九夷山看晚霞,怎么突然说走就走了,也顾不得其他了,甄柔当下忙问道:“衮州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夫君立马赶去。”
    见甄柔一脸关切,姜媪暗松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张伯道:“婢不甚清楚,还是得张伯为少夫人解疑。”
    甄柔随即看向一旁的张伯,询问道:“夫君已被留任信都,怎会突然又去衮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夫君走时可有交代什么?”
    说到最后,恍然想起昨日曹劲离开时致歉的话。
    当时她听起来还觉得曹劲小题大做,不过是临时先回府一趟,怎么做出一副要分别在即的样子,现在看来,曹劲是早知道自己要远赴衮州了。
    念及此,甄柔不由脱口而道:“夫君也是,昨日为何不与我说。”
    张伯见甄柔确实心系曹劲,他心下不悦稍缓,恭敬回道:“大批难民涌向衮州,趁势作乱,公子前去处理此事。另外让少夫人勿担心,说是两三个月就会处理归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取消
 
    曹劲说是两三个月就能处理归来,却终归落了空。
    被逼上绝境的人,爆发出的求生欲超乎了所有人想象。
    当初甄柔在九夷山下听到的议论之言,终是被不幸的一语成谶。
    刚过去的那个冬天,对还生活在皇权底下的人们而言,那是一个格外寒冷而惨烈的冬天。
    每天都有上百的连冻带饿、倒在雪地里的难民,也就最冷的这两个月里,倒下的难民达上万之众。
    可令司州百姓寒心的事,何近还在增添苛捐杂税,用以维持麾下二十万大军庞大的开销。
    连最后的生路都要被断绝了,再看着尸横遍野的故土,先是有些家舍的富户人家开始向周边的诸州迁移,然后是赤贫的农家,最后是所有的难民都向外迁移。
    与司州接壤的有凉、并、冀、衮、豫、荆、益七个州,但这一年司州爆发旱涝天灾的时候,受灾的难民都向京都——洛阳涌去,而与洛阳最近的就是衮州和豫州,加之这两州本就是富庶之地。
    于是,豫州和衮州首当其冲,成了难民首选的迁移地。
    司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州境内承载了从尧舜禹时代至今的历史和文化,一直处于历史发展和进程的中心地位,其人口之繁盛也是诸州之最,可谓拥有了大汉十三州总人口的一半。
    是以,可想而知,汹涌而来的难民之众有多少。
    僧多粥少,这个本就内战频繁、天灾不断的年月,百姓的生活都是泡在苦水里的,便是生活在富庶之地,多数人也仅够温饱而已,哪能供应更多的人活下去?
    是以,难民开始抢夺,作奸犯科等恶行也层出不穷,一时衮州境内人人自危。
    等曹劲赶过去时,就立即让人封锁边境防线,当机立断不许再放难民进来,然后全州禁戒,肃清趁势作乱之人,并在各郡、国及县城外建难民营,施粥施药安顿他们。
    与此同时,曹劲也和麾下肖先生、熊傲等文武部下,商量圈荒地与他们开垦之事,一来给了这些难民一条生路,另外也能增加境内人口及税收,也算一举多得。
    却眼看一切都要平息下来了,曹劲也能功成身退返回信都,苍天好像是发怒了一样,不愿意再给人活路——瘟疫大规模爆发。
    时值农历五月,暑气蒸郁,虫类繁生,本就是霍乱、疟疾等各种传染病伺机侵蚀人类之时,瘟疫一经发现,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开始遍及十三州了。
    其中,司州因尸横遍野,成了瘟疫重灾区。
    然而,衮州和豫州也因大量难民涌入,疫情甚为严重。
    至于其他接壤的诸州,也都相继发现疫病,只是尚在可控范围内。
    却就在疫情肆虐的时候,真是天灾未消,人祸又起。
    薛家统治下的豫州,这些年为了扩充军队,一边不断抓丁招兵,一边重税用以维持日益增多的军队,致使境内百姓一年到头仅够半饱裹腹。如此,薛家政权又岂会管司州来得难民?
    这样的绝境之下,难民的反抗情绪更大。
    原本只是小规模的团伙抢掠,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叫吴名的人,他十分具有领袖及军事头脑,很快将这些难民聚集起来,烧毁官府、杀害吏士、四处劫掠。他们势如破竹,五月还未过完,豫州全境失守、吏士逃亡,震动天下。
    衮州与豫州大面积接壤,又是州境之内瘟疫横行,这种内忧外患之时,曹劲自是得坐镇衮州,也就不能按最初设想两三个月便可归了。
    而且以目前的局势看,曹劲只怕短时间内也难以从衮州脱身。
    想到曹劲还要继续待在疫情重灾区的衮州,甄柔就难以安宁。
    这次瘟疫在十三州开始流行是四五月间的事,转过六月,疫情非但没有得到控制,反而越演越烈,就连曹家的大本营信都也全城戒备,只许出不许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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