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西木子
时间:2019-04-05 07:58:02

    声音难掩焦急,关切之意更是溢于言表。
    再看曹郑的这一做派,显然是真的关心甄柔。
    见状,堂上陷入异样的沉默。
    甄柔昨日遣送宫女的事,可谓闹得人尽皆知。
    她们不过初来洛阳,还身处后宅之中,都能自知甚详。何况是疑心甚重的曹郑?
    可曹郑在知道的情况下,居然还无任何嫌隙的关心甄柔,连曹金珠这个嫡长女都可以晾在一边,这说明了什么?
    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答案,却实在难以置信。
    比起曹郑本该在朝堂上,却突然出现在这里,更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于是,忍不住心生龌龊,想着曹郑风流在外的名声,就阴暗的揣测起二人可是有苟且,或是曹郑看上了甄柔……?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曹郑面对甄柔时的言行举止,尤其是看向甄柔的目光,太像一个父亲望着自己的掌上明珠,那慈爱之色近乎都要溢出来了。这一刻,只要是眼睛不瞎耳朵不聋,都不能否认曹郑确实只将甄柔当作一个晚辈在爱护,简直视若亲女。
    可天底下怎会有舅氏真的将儿妇视为亲女?
    哪怕有,其重视程度也绝对比不上亲生女儿,更不要说是嫡长女了!
    但曹金珠和甄柔相比,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曹郑更偏爱哪一个。
    这委实无道理可寻了!
    不过想不想得明白都一样,事实摆在眼前,曹郑就是无道理的偏爱甄柔。
    有了曹郑这一份偏爱,甄柔就是有肆无忌惮的底气。
    难怪了,平日看甄柔也不是那般冲动无脑的人,原来还真是仗着曹郑的撑腰,所有昨日才敢那样做,还有今日也才敢和卞夫人分庭抗礼吧?
    一时间,众人心里思绪纷纷,不确定地猜测着甄柔今日的底气从何而来。
    甄柔没却心思多去揣测,她被姑嫂两人松开牵制,就一个趔趄,往前踉跄了半步,还不及站稳,就听到曹郑的关切话语,她感受到曹郑仿若父亲一般的关怀,且她也不是告小状的人,便强忍下双肩上的疼痛,勉强笑道:“君候别担心,儿妇没事的。倒是君候您,现在不是该上朝么?怎么会还在府里,没什么大事发生吧。”
    有道是将心比心,曹郑待甄柔宛若自己的女儿一般厚爱,久而久之下,甄柔也不知不觉改变了曾经对曹劲的百般嫌恶,有了自己也未发现的孺慕之情,言谈间便也带出了一二,这让甄柔面对曹郑少了慎重,凭添了些随意,关心也是自然而发。
    感到甄柔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亲近,还有话语下的关心,曹郑虎目顿时闪过一丝暖意,再念及自己亲女曹金珠刚才心虚胆怯的样子,失望之余更护短起来。
    他是何人,便是甄柔忍得再好,他又岂会发现不到甄柔双肩受了一些罪?
    不仅能发现甄柔在自己面前的隐忍,他连堂上这一刻的气氛变化也看在眼里,怕是都在猜测他为何如此看重甄柔吧。
    可他又为何不看重甄柔呢?
    诚然,最开始他对甄柔抬举乃事出有因,是有些情感的偏颇转移。
    但更重要的是,甄柔她很烈性真实,真的把他当成了一个长辈在亲近。
    他敢肯定,对于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在座的人都很好奇,但只要他不说,她们就没有一个敢问。而唯一敢问的卞夫人,也是为了打听试探。只有甄柔,会像家常一样随意的问出来,还是出于对他的关心。
    这样的甄柔,加上本来的感情偏颇,简直就和他心中女儿一模一样,他当然要宠她!
    要让她肆无忌惮的活着!
    他就是要给她撑腰!
    曹郑目光掠过堂上一众人等,虎目精光一轮,控制人心的快意浮上心头,他越发慈爱的对甄柔道:“老夫本已经坐车到了御前,听见到处都是对你昨日遣送宫女一事的议论,老夫恐你过来请安时,会在府外那段路上遇见不长眼睛的人冲撞,便又折返回来。”
    说到这里,曹郑蓦然一停,目光缓缓看向满堂众人,便是冷声一哼。
    曹郑目光犀利,一一从所有人身上巡视而过,目之相视,对方不觉生起心虚,待这重重一哼,只觉心头一颤,后悔不迭。
    果然,紧接着就听曹郑道:“可谁知道外面的人没奈你何,府里的这些人倒针对起你来,还敢动手!”
    
 
第三百四十九章 道歉
 
    一句话,问都不问,就直接站到甄柔一边,定了对错。
    而且听语气,还将她们所有人都归到甄柔对立面。
    众人神色大变,怜夫人最是沉不住气,立马就急急辩解道:“君候,妾可没有针对世子夫人,都是——”好在怜夫人有一口吴侬软语,即使语气又急切又尖锐,嗓音却依旧娓娓动听,没有一丝半点的刺耳。也亏得怜夫人谨小慎微惯了,及时刹住话,没有将卞夫人母女、姑妇三人一股脑兜出来,她只慌张地捂着嘴,不安地又心虚地看着卞夫人。
    却殊不知怜夫人这一副样子,虽没有指名道姓是谁为难了甄柔,却与直接告状无异,甚至还昭显了一番自己之所以没有帮甄柔一二,乃是慑于对方的淫威。
    席地坐在对面的二娘子曹银珠已是十五岁的人了,再是性子软弱,毕竟是侯府的女公子,如何看不出生母怜夫人这般表态是何意,她脸上臊得慌。
    这是一个看重风骨品行的时代,她不明白生母为何总是这样见风使舵,就不能像其他几位夫人一样稍微遮掩一下,为何非要做得人人皆知?可知连底下侍女们都要看不上她们母女的做派了。
    曹银珠心里百般为生母怜夫人的做派羞愧,又恐得罪嫡长姐,忙睃向曹金珠,不妨曹金珠视线正好从怜夫人身上转来,厉目与她而视,曹银珠娇柔的瓜子脸上惧意一闪,就是惶然低头,不敢与迁怒的曹金珠再对视了。
    卞夫人从来不屑一顾怜夫人,听到怜夫人又惊又恐之下,还是将过失引到她身上,她也只是脸色微微一变,连眼尾余光都不曾看卞夫人一眼,已镇定自若了下来,仿若将被君候问责的不是自己一般,上前欠身一礼道:“妾并未针对世子夫人,也是为了世子夫人着想,才会多规劝几句。”
    卞夫人到底是自己的正室夫人,有些薄面还是要给的,曹郑终于从甄柔身上移开注意,看向在跟前屈膝行礼的卞夫人,却又是冷声一哼道:“你当老夫是老眼昏花么?老夫可是亲眼看到你女儿和儿妇对阿柔动的手!”
    听到曹郑将曹金珠和李玉莲,视作她一个人的女儿和儿妇,仿佛和他曹郑没有半点关系一样,倒将真正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过就是曲阳翁主所出的甄柔,巴心巴肝的看作亲生女儿,卞夫人也神色不变,只直起身道:“她二人敢对世子夫人动手,确实不对,理当小惩大诫,妾就责令她二人今日先与世子夫人道歉——”
    话才起头,曹金珠和李玉莲不愧为嫡亲姑嫂,立时愤然抬头,“母亲(夫人)!”异口同声地反对。
    卞夫人听到二人都表示不服气,她的神色依旧丝毫不变地道:“君候,看来她二人还是没有知错,妾只能罚她二人跪宗祠三日,禁足一月。”
    责令下来,满场哗然。
    甄柔亦不由惊讶地看着卞夫人,她没想到卞夫人对自己人居然也能这样果决,要知被责令的可还有卞夫人引以为傲的爱女曹金珠。尤其是曹金珠已经十八岁了,今年好几次听到曹郑在家宴上提及,金珠和银珠姐妹都已经到了婚配之年,如今又举家迁到了京都洛阳,想必曹金珠的婚姻也该就要定下来了。这个时候却责令曹金珠跪宗祠三日,禁足一月,可谓惩罚极重了。
    甄柔着实理解不了卞夫人的做法,不过又一想卞夫人将卞氏主母的位子给阿姝,其舍得牺牲的果决态度,倒也觉得这会是卞夫人的行事。
    卞夫人又岂是理会其他人眼光的人,如果真要去理会,就以她声色侍人的倡门出身,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君侯夫人位子。是以,她一将责令说出,就厉目看向自己的女儿和儿妇,肃声接着道:“让她们好生涨涨记性。若对此还有异议,那就加重的罚!”
    语气端然有力,显然不是说笑。
    在场的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曹金珠和李玉莲虽然自幼舞刀弄枪,比普通女子强上几分,但到底还是养尊处优惯了,可谓身娇肉贵,这罚跪宗祠三日,却是要将她们关在宗祠生生跪上三日三夜方得出来,每日也仅有侍女送一份胡饼一碗温水用以裹腹。可以想见,她们出来时,至少也要脱去一层皮,狠狠遭一次罪。
    跪三日的惩罚已经如此严厉了,现在竟然威胁还要再加重的罚。
    不算上李玉莲这个儿妇外人,众人都要忍不住怀疑卞夫人到底是不是曹金珠的亲生母亲了,怎有这等狠心的母亲,毕竟按现在的情形,其实罚禁足一月已经足够了。
    然而,未料卞夫人的惩罚是过于严厉了,却似乎让曹郑满意了。
    待卞夫人说完后,又请示道:“君侯,您看可还需要另加惩戒?”
    就见曹郑脸上的怒色缓下来,道:“府里的大小事,既交给了你,这等教诲内眷的事你自行决定,老夫不会干涉你。”
    此言一出,让所有人都明白,曹郑即使偏颇甄柔,卞夫人还是齐侯府里的当家主母。
    甄柔若有所悟,不由多看了卞夫人一眼。
    卞夫人却宠辱不惊,对姑嫂二人仍是疾言厉色,道:“来人,将大娘子和二少夫人带下去御下环佩锦衣,即刻送往宗祠执行惩戒。”
    曹金珠和李玉莲再次双双愕然,没想到卞夫人重惩不说,竟然还让侍女押她们下去,立刻执行惩戒。
    “母亲(夫人)!”二人再次忍不住叫出声。
    卞夫人一听神色更为严厉,催促道:“还不快将她们带下去!”
    堂内的侍女不敢对甄柔动手,但对姑嫂二人却没有那份顾忌,转眼就见数名侍女分别围着二人过去。
    双拳难敌四手,且在曹郑面前,姑嫂两个可是再不敢胡乱挣扎了,只得趁侍女押上自己之前,给自己多留一两分体面,由曹金珠率先道:“不用你们,我自己走!”说罢,都不敢都看曹郑一眼,就低着头,转身朝外而去。
    却不及迈出一步,只听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道:“不是说要向世子夫人道歉吗?”
    
 
第三百五十章 能言
 
    出声的同时,曹劲已一步跨过门槛,走进大堂。
    闻声回头,见真是曹劲来了,甄柔不禁一笑,两人的目光隔着众人交汇。
    看到甄柔,曹劲冷峻的面孔上,仿佛千里冰封一夕融化,他薄唇微勾,带出一抹很浅淡的微笑,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却在这一刻满含笑意。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无疑是眉目传情。
    再加上曹劲一进来,目光就向甄柔看去,其重视之意毫无疑问。
    曹劲在洛阳已居三年,现官拜大将军,掌京畿重地全部兵马,对甄柔昨日的行为必然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却还是一副铁汉柔情的样子,对甄柔的亲昵劲堪比新婚夫妻般,可见曹劲根本未怪罪甄柔昨日之举。
    但怎么会这样?
    天下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即使甄柔花容月貌,天姿国色,可他们到底已经成婚五载了,当初引为天人的新人,如今也该是旧人了吧?曹劲现在又势力大增,怎会甘心守着一个女人?何况另一边的红颜知己,那可是堂堂嫡长公主,哪个男子又能抗拒姿色同样不俗、还有这等尊贵身份女子的爱慕呢?
    众人难以理解,只能道是小别胜新婚。
    想着甄柔毕竟姝色照人,为人母后,褪去了少女时的青涩,整个人仿佛正瑰丽盛开的繁花,容貌较过去更为夺人心魂,曹劲本就心悦甄柔,现在又三年未见,难免一时又生了新鲜感,所以才对甄柔昨日的行为暂时宽容以待?
    如是一想,只觉甚有道理。
    不由感慨,看来甄柔还真是好命,都做下这等让夫家难堪、让丈夫面上无光的事,不但能全身而退,还狠狠削了卞夫人的面子,让卞夫人将自己的女儿和儿妇一起赔了进去,由此让府里,乃至府外的人,都明白她甄柔即使还只是世子夫人,但比起卞夫人这个名正言顺的曹家主母,更有话语权,至少曹郑和曹劲两父子都站在她这一边。
    也只怕经此一事,洛阳这里的贵妇贵女们,即便心里看不上甄柔昨日的行径,也会鉴于甄柔在曹家的地位,不得不与之交好,甚至屈意奉承。而有了甄柔这个可以代表曹家的世子夫人在,本就被一众夫人贵女所诟病出身的卞夫人,估计也只有被忽视的更彻底了。
    不过这也不一定,毕竟刚才曹郑也说了,府里的内务是交给卞夫人了,也就是卞夫人还是曹家的当家主母。只是这一次交锋,甄柔一下占据了上峰,以后能代表曹家女主人的,到底是她们中哪一位还得再看。
    现在首要的,还是看卞夫人如何应对当下的局面,毕竟又来一个为甄柔撑腰的。
    看着曹劲与甄柔旁若无人的相视而笑,众人一时间心如电转。
    曹劲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甚至愿意让人知道他对甄柔的看重,却还不至于在外面刻意为之,故与甄柔目光相交后,他薄唇一抿,脸上神色又沉了下来,尔后走到曹郑跟前,长揖一礼,道——
    “儿子见君候久未出现在朝上,且今日朝上也无大事,便提前下朝回来,又闻君候来了卞夫人处,忙赶过来,本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幸有安内侍在檐下与儿子说了,才知二嫂和大妹以下犯上对世子夫人不敬。好在卞夫人明事理,虽一开始纵女行凶,但在君候到了之后,及时改变态度,其转变之快让人佩服,不过此乃卞夫人之本能,毕竟优人无忧。可为何听说卞夫人已让她们道歉,儿子却未看见?只见到她二人无任何悔意,并欲以再争辩一番。另外卞夫人让她们立即下去受罚,就不知是真心悔过,还是想就此将道歉的事揭过?让世子夫人遭受冒犯,却得不到应有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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