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西木子
时间:2019-04-05 07:58:02

    因为多了甄柔,不由越发满意于甄家从上至下的转变,而两家婚事已公布天下,他已是甄家的女婿,甄柔的未婚夫婿,他同样也在转变。
    曹劲抛开甄柔先招惹他,让他以为她也有意,却直到她真在下邳与他人定亲之下,生出的那种被戏弄的震怒,颔首道:“好的,我会让随从提醒我用荷叶。”说时,语气是一贯的沉稳,但眉宇间的肃穆之色不觉收敛。
    甄柔也感受到了曹劲的转变,忽然想起他们这桩婚姻,无论是自己还是曹劲,都是极为明白的,心下顿时越发自在了,转头看了一眼不远方黑压压一片两万余黑甲曹兵,方对曹劲道:“时辰已不早,那小女就不再耽误三公子了。”
    身为未婚妻,她该尽的责任已尽。
    同时作为两家结盟的纽带,她该释出的态度对方也已收到。
    毕竟两人现在还不熟悉,又有前面一些针对,如今这样已经足够了。
    见甄柔以场面不宜多言结束谈话,曹劲点了点头,也欲结束谈话,恰似目光不经意又一次掠过甄柔鬓间的玉笄,迟疑了一念,到底将昨日已吩咐下去的事,单独与甄柔另外道:“如今局势不稳,各方势力都盯着彭城。我已命熊傲领兵三千留下护你安全,你有事可直接任命于他。待两个月后,他再与你一同返衮州。”
    说罢,见前方肖先生已结束和甄明廷的交谈,向他望过来,知是在等他了,复又对甄柔道:“我先行一步,在昌邑等你。”
    昌邑,衮州治所,位于衮州山阳郡。
    九月初六,她就要长途跋涉到昌邑与曹劲完婚了,从此以后荣辱皆与眼前这个男人系在一起。
    甄柔双手在袖中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面上却镇定自若的轻轻点头,垂眸低语道:“三公子,昌邑再见。”
    她乌发高挽如云,低头时,美劲曲线毕露,正是领如蝤蛴。
    曹劲目光一跳,旋即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定了定心神,当下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看着曹劲远去的身形,甄柔轻轻吁了一口气,放下挂在车壁的窗帷,缓了一下神,捧起一方矩形漆盒,撩起车尾的门帘,探身出去,交于阿玉道:“稍后,三公子派人来取荷叶,你将荷叶交给对方。”
    阿玉接过漆盒,依言而行。
    片刻,就有一曹兵小跑来拿荷叶。
    这般,阿玉给了荷叶,曹劲也率着两万余精兵,在滚滚黄沙飞扬中渐行渐远。
    曹劲走了,彭城却并未因他的离开恢复往日的平静,局势更加紧张了。
    没有曹劲的坐镇,甄志谦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各方势力的触角也欲伸进来。
    而薛家和陶家,作为最不愿看到甄柔和曹劲联姻的两方势力,又因毗邻彭城,都和甄家牵扯极深,可谓对他们防不胜防。
    甄明廷只有收起一切妇人之仁,将甄志谦更加严密的软禁于府内,以此震慑住甄志谦的暗中势力。
    又对彭城实行严格的禁宵,甚至对进出城的人严加盘查,以防有任何宵小作乱破坏联姻。
    一时间,彭城风声鹤唳。
    在甄明廷如此严加防守之下,还是有意外发生。
    一天夜里,甄府东南西三处突然起火。
    其中有一处正是软禁甄志谦的地方。
    “走水啦——”
    府中大乱,仆从四处奔走呼叫。
    看守甄志谦的都是甄家兵,到底顾忌这位前任家主,毕竟他和甄明廷是骨肉至亲,只有先放甄志谦出来。
    此举无疑放虎归山,甄志谦一出来就有人接应出府。
    幸有在府护卫甄柔安危的熊傲反应及时,见火光立即行事,在院门将他拦住,这一夜方才有惊无险过去。
    如此倒也给兄妹两当头棒喝,甄明廷反省自己的管辖,甄柔也更注重自身安危。
    与曹劲暂别的日子,便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缓缓前行。
    
 
第六十一章 深思
 
    局势虽是紧张,出嫁前该有的准备,还是不能少。
    好在一年前才筹办了甄姚出嫁的各项事宜,有许多地方都可以依葫芦画瓢照办,这让曲阳翁主和甄柔减轻了不少事。
    不过到底还是忙得分身乏术,毕竟甄姚出嫁那会,一来备嫁时间充裕,二来凡事都有陆氏和甄姚自己亲力亲为。
    现在却不一样了。
    甄姚嫁了不提。陆氏是身体本来就不大好,但多少和心境有关,若是以前甄柔大喜,反能让她振作精神,帮忙打点一二。可如今甄志谦被软禁了,两房人算是彻底撕破脸,就是她身体再康泰,也不能麻烦她帮忙。
    过往两房人的亲密无间,已经是过眼云烟了。
    甄柔虽是感叹,却也无法,只能随母亲曲阳翁主一样,自甄志谦被软禁后,就再也没有找过陆氏。
    而陆氏也好似隐形人般,自此再未出过她的院子,身边服侍的人也被约束了起来,偶尔只有一两人出来领用些日常生活用资。
    甄志谦那边一样,失火那夜潜逃未遂后,他也彻底安静下来,不再闹到要见甄明廷了,整日就待在房中看书练字,或在庭院里莳花弄草,倒真有些偃旗息鼓或就此看开的势头。
    等到了中秋前夕,嫁妆已筹备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些细碎小事需要淘神。
    曲阳翁主终是松了一口气,又见今日天气复热了起来,室外着实令人难以忍耐,且正好甄明廷难得在府中,索性就他们母子三人好生说会儿话,毕竟甄柔下月一旦嫁了,他们一家三口再像这样聚在一起,怕是不容易了。
    母子三人感情好,都很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时光,兄妹俩一听都兴致颇高的往曲阳翁主院子来。
    俗语有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甄柔即使经历两世,又有前世最后一两年的浑噩度日,但一打起精神来,还是改不了喜欢摆弄一些精巧怡情的小物什,让后宅生活因这些小事有趣起来。
    中秋前后,虽常有数日炎热,仿佛回到最热时,可也是此时,桂花却开得正盛,满树枝的点点嫩黄,微风一吹,空气里尽是暗香浮动的馨香。
    还有玉簪花也正当花期,又花形恰似簪子,色如白玉,气味芬芳而清远,戴在髻上最是相宜。
    甄柔就是喜欢极了这些,到曲阳翁主院子来的时候,她就戴了玉簪花,又顺手折了几枝桂花过来插瓶。
    母子三人在屋当中围着一小方案而坐的时候,案上就放了一个红漆瓶,里面正插着甄柔折的桂花。
    门窗竹帘半卷,可见帘外假山清水,室内冰块置于四禺,冰融水释出一室凉意,夹着浮动的桂花香,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甄柔半垂眼睑,轻轻吸了吸带着凉意的花香,满足的笑了。
    曲阳翁主却是眉头一皱,然余光瞥见这一室自己亲手布置的陈设,还有硬要在庭院里挖一方水池,从院门架一座小桥到屋子里,眉宇间再无其他,只余浓浓的自责。
    甄明廷虽身为男子,心思却极为细腻,见母亲眉宇间忽然有了愁色,关切道:“母亲,您可是有什么心事?”
    甄柔一听,立时睁眼向曲阳翁主看去。
    迎着儿女关切的目光,曲阳翁主看向甄柔,见那云髻上正戴了一只鲜嫩的玉簪花,不用问也知是甄柔今日轻晓收集秋露时摘的,从小潜移默化融到骨子里的就是不喜庶务,如今性子已成,遂只能掩了忧色和愧疚,如平常道:“哪有有什么心事!”说了一句转移话题道:“倒是你,今日怎么在府里?”
    一句话问得随意,却叫甄明廷神色一僵,半晌方不自在道:“马上中秋了,不知母亲怎么打算?”
    曲阳翁主目光一凝,深深地看了甄明廷一眼。
    在母亲的注视下,甄明廷越发不自在,忙低头垂眸,握拳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这一看,曲阳翁主当下冷笑了一声,换做以前必要冷讽一番,此时因才注意到一件大事,没有心思与甄明廷多费唇舌,只把入鬓的长眉一挑,单刀直入道:“我怎么打算不重要,重要是你怎么想!可是想把你那位伯父放出来,好来个一家团聚过中秋?”
    从六月下旬那一场火势后,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听到甄志谦的消息了。
    这会儿乍然一听,甄柔不觉一怔,心里仍有些复杂。
    只是到底已成这样,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对于甄志谦她心下只有漠然。
    甄柔默默垂眸,不置一词。
    听母亲这样问,又见胞妹的态度,甄明廷只得面对道:“母亲,我有这个想法,是有些私心。可也是逼于无奈。”
    似乎话中有话,甄柔抬起眸来。
    甄明廷微蹙眉心,沉吟道:“我们甄氏一族世代居于彭城,至今已有五世。嫡脉虽只有我们,但庶出旁支却繁多,真论起来也是枝繁叶茂的大族。他们是维系我们甄氏在彭城和下邳统治的根本,很多都身居要职。”
    “伯父任家主和彭城郡太守时,极为厚待族人,在族中声望颇高。”
    “我和阿柔自幼失怙,伯父如亲生儿女待我们,众人皆知。如今我软禁他,谋位而上,在很多人眼里,已成恩将仇报的不孝之人。若再不让伯父借中秋之宴,在众人面前露面,我恐大家心寒,就此难以齐心!”
    将近来的苦恼说了出来,甄明廷长长叹了一声。
    甄柔亦愁眉起来。
    大汉延绵数百年,举孝廉一直是朝庭选拔人才的主要途径之一。
    不少名公巨卿都是举孝廉出身。
    祖父当年就是彭城郡举孝廉到朝廷为官。
    是以,时下极为重视孝道。
    兄长的所作所为,在外面人看来确实品行有失。
    尤其是甄家以清名誉满天下,备受天下儒生士族们推崇,甄氏后人也因此被人高看一眼,却也因此更不能德行有亏。
    以上心思不过一念间,甄柔已下意识思索道:“不论以后是否能成徐州太守,就仅继承甄家,阿兄也急需用人,族人必强于外人,势必要笼络。”
    
 
第六十二章 说道
 
    此话一出,甄明廷眼睛顿时一亮,欣喜地看向甄柔。
    甄柔却反回瞪了一眼,尔后唇一抿,径自撇过头去。
    被阿妹瞪了也不在意,甄明廷呵呵一笑,看向曲阳翁主道:“母亲,最防备伯父的人是阿柔,可现在阿柔都认为中秋该放伯父出来一聚了!”
    曲阳翁主听而不语,只若有所思的看着甄柔。
    察觉母亲看来的目光,甄柔不解地转头看去,道:“母亲,怎么了?”目光如此奇怪,隐约在思索什么。
    曲阳翁主敛了眸光,再一想甄柔这一年多来的种种,就莫名地笑了,道:“到底是君舅的亲孙女,该有的敏锐一点不差,倒不算被我耽误太多。”
    兄妹两一闻言,不由互看一眼。
    都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提及祖父。
    不过听话里意思,却是认为甄柔有祖父政治敏锐。
    如此一来,不就是也赞成中秋让甄志谦出来么?
    兄妹两一念转来,都明白了曲阳翁主的意思,甄明廷当下喜道:“母亲,那儿子就让伯父伯母出来一聚了?”
    曲阳翁主看着一脸喜色的儿子,没好气道:“你决定就好,还问我做什么?”
    做了二十余年母子,甄明廷早习惯了曲阳翁主的语气,知道母亲这是同意了,当下拱手一礼道:“多谢母亲体恤。”
    曲阳翁主一只手倚着凭几,一只手摇着纨扇,直接转头不理了。
    甄明廷脾气好,丝毫不在意,又向甄柔拱手一礼,道:“还有多亏阿柔说合。”
    甄柔虽很多地方像曲阳翁主,但到底性子更为温和一些,念及自己下月就要远嫁了,兄长又对甄志谦至今仍多为在意,就忍不住关切道:“阿兄,伯父乃我们的至亲,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现在你已控制局面,但时日还短,若没有一两年功夫,恐难彻底消除伯父的势力。曹劲那边明年势必要夺下徐州,到时与陶家,乃至薛家必有一战,这个时候我们甄家更不能乱!所以还请阿兄注意,万不可对伯父掉以轻心!”
    说到这里,想到甄志谦与薛钦过从甚密,不由担心他二人里应外合,到时那就……
    甄柔越想越觉不安,眉心已不觉又笼了起来。
    见甄柔难掩忧色地蹙起了眉,为人母的哪能舍得?且他们这样人家的女郎,当是能如何娇惯就如何娇惯。是以,曲阳翁主见不得甄柔起了忧色,然一念及今时不比往昔,眼下局面又是这样,让甄柔多思多想也好,遂摒弃了心中的不舍。
    又听甄柔提到曹劲,曲阳翁主由此思彼,就想到了远在冀州的曹家大本营。
    正所谓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为了自己孩子,女子都能由软弱到坚强,何况只是压下自己的厌恶?
    曲阳翁主当下去了让姜媪给甄柔说曹家情况的念头,索性就借了今日这个话头,亲自说道:“阿柔说的在理,一旦甄家乱了,她在曹家也将举步维艰。”
    淡淡一句,将话题扯到了曹家。
    甄柔一怔,不明所以地看向曲阳翁主。
    怎么突然说起曹家,突然说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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