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西木子
时间:2019-04-05 07:58:02

    又是夫君又是妾身,分明是着恼了,曹劲不觉笑声更大。
    甄柔走出右室,来到厅堂,都还能听见曹劲的笑声,心下没好气,却也估计曹劲这一笑越发没有睡意了,忙低声吩咐阿玉将里间的灯下了,在外间留一展小灯,如此方匆匆去浴房沐浴。
    下午才兰汤沐浴,洗尽了一身尘埃,眼下又是深更半夜,沐浴也就不过简单淋浴,冲去宴会上的香油酒气即可。
    不过两刻钟左右,甄柔便披了一身棉袍,只身进了卧房。
    外间一灯如豆。
    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一寸之地。
    转过屏风,进入里间,光亮透过屏风照入,羸羸弱弱,几乎不见。
    甄柔立在屏风口,借着微弱的些许光亮往床榻看去。
    眯眼看了半晌,才适应一室的漆黑,瞧见曹劲正平躺在床榻外侧。
    都隔了这么久了,该是入睡了吧,便是还未酣睡,多半也该有了睡意,正是睡意朦胧之际。
    甄柔不觉轻吁了一口气,往里面走去。
    未料刚宽下在外的棉袍,蹑手蹑脚爬上榻,欲从曹劲身上绕过去,到里侧就寝,就感腰间一紧,旋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仰面压了下去。
    曹劲只是简单盥洗过,今夜又喝了许多酒,这一靠近,还是整个人兜头兜脑的笼在上方,浓烈的酒味带着男子身上特有的灼热体温,立时传来。
    “你想做什么!?”
    太过熟悉的一幕,甄柔简直不懂曹劲怎么老喜欢半夜这样突袭,惊得她忍不出低喊出声。
    待话落耳中,又发现自己这话无疑是明知故问,且两人之间又不是第一次了,这样问来,与其说是抗拒,不如说是欲拒欢迎,甄柔顿时后悔不迭。
    果然,双手支撑在她两侧的曹劲,低低笑出声了,声音醇厚沙哑,隐带欲念:“你说我想干什么?”
    一声问完犹觉不够,胸腔里带出“嗯”地一声,颇为撩人,明显动情了。
    ……
    甄柔顿时无语凝噎。
    “夫君,今晚不要了,我真的累了。”
    甄柔心下一叹,想着曹劲对她从初见至今,一直都是强势逼迫,但愿意耗这么多心思在她身上,哪怕这中少不了其他政治利益因素,却也不能否认多少还是对她有几分上心满意,不管是否因她这身容貌之故,总归还是会顾及她一二,便直接表明她的拒绝。
    听甄柔这样直白的拒绝,心知她是信以为真,又念及她声音里难掩疲倦,曹劲适可而止,不再逗弄了。
    “好了,睡吧。”
    曹劲一个翻身,从甄柔上方移开,睡了回去,却不再平躺,正面向着里侧,一手搭在甄柔身上,轻拍了拍甄柔也只着单薄里衣的上身,道:“我已吩咐下去,让明早不用叫起,我们好生睡一个长觉。”
    说罢不再动作,就搂着甄柔睡了起来,不一会儿有绵长平稳的呼吸传来。
    甄柔听得一愣,没想到曹劲就这样睡了,等反应过来,又是皱起了眉头。
    曹劲,他不会想一直搂着她睡吧?
    虽然比起强行夫妻之事好多了,可这样她如何能睡得着?
    甄柔无比怀念了一下他们分房而居的状态,她认为至亲质疏是夫妻,正当如此。
    可是奈何这事上没有拒绝的道理,毕竟她也想他们婚姻好生走下去。甄柔只好忍着不适培养睡意,原以为会很难入睡,结果她许是真累了,也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也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
    这是绵长而酣甜的一觉。
    她最是怕冷,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冷,即便被窝里放了暖脚的汤婆子,到了后半夜汤婆子里水凉了,她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是手冷脚冷。
    今天这觉却睡得暖和极了,汤婆子也比往常冷得慢,她都要醒了,还是热的,隐约还有几分炙热。
    甄柔一面迷糊地想着,一面贪念卧榻的温暖,更不想起床了,只任由尚不清晰的睡意支配,闭着眼向温暖源靠近。
    只是这一靠近才惊觉不对,硬邦邦的胸膛,“咚——咚——”强而有力的心跳,甄柔一个激灵顿时清醒,猛地睁开眼,抬头一看,就对上一双黑亮而深幽的眸子。
    “你终于醒了,可以起了。”曹劲单手支头,侧身看着自己不停靠来的甄柔,交代道:“罗神医午后到,给甄二娘子看过后,你也让他一道看下。”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严厉
 
    甄柔听得眼睛一亮,立刻什么都不在意了,只顾着确认道:“你是说,罗神医今天就可以给阿姐医治?”说着不等曹劲回应,已经掀被而起,只想快点告诉甄姚这个好消息。
    烧了一夜的火盆早已燃尽,甫一掀被,寒意立即从四面八方涌来。
    甄柔顿时冷得直打寒颤,忙缩回了被窝里。
    被子里因进了冷风,没有了先前那般暖和。
    男子似乎体温天生就较高,曹劲躺着的那边,就好似一个人形暖炉,源源不断散发热气过来,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甄柔将刚才窝在曹劲怀里的那股子舒服劲儿驱除脑海,强忍住想靠过去的念头,鼓足勇气拥被坐起,等打了几个冷颤,稍微适应了屋里的冷空气,才道:“什么时候说的罗神医要过来,我还以为要今天先去问过罗神医的时间,没想到这么快。”
    还在说话,甄柔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背后因着没有被子捂着,只觉冷得骨缝都打颤了,不由看了一眼正对床榻的屏风,可见外面早已是天光大亮,自语道:“看来真是睡过头了,估摸着都要日上三竿了,不然屋子里的炭盆也不会来不及换,冷成这样。”说着一边紧拥被子,一边往里侧找铜铃。
    曹劲看了一眼整个人几乎都缩成一团的甄柔,他转头拿起枕边的铃铛随意摇了两下。
    “铛——铛——”两声清脆的铃音一响,外面立时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
    应是早就恭候在外,只等他们起床让进来。
    见状,甄柔立马将刚找到的铃铛一扔,人就拥着被子躺下去。
    曹劲摇铃铛时就跟着坐起了,他低头见甄柔居然怕冷成这样,不由又想起甄柔一晚上不停往他怀里钻手脚才稍微有些温度,再是不掩饰地直皱眉头,“你怎么这般怕冷,我记得去年冬天你也还好。”
    甄柔认为这会儿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只是曹劲都问了,她少不得要应付几句,于是道:“以前也怕冷,不过倒没这么严重,可能是南北温差大吧,还有去年冬又一直没间隙断火烤过。”
    如此简单回应了几句,甄柔便又将话题转移到了罗神医给甄姚治疾上。
    曹劲却听得眉头越发紧皱了,不由把心里对甄柔身体上的担心,给冷笑了出来,道:“你们不过是堂姐妹,她嫡亲长姐又是因你之故而去。你这样伤心她的恶疾,说不定她知道你若体寒难孕,背后反倒高兴!”
    这话委实太过诛心了。
    尤其是还不知道如何反驳,毕竟这是事实。
    大堂姐甄姜之死虽非她所为,却也是因她而起,甚至连大伯母陆氏也……
    不敢再深想下去,甄柔的脸瞬间苍白一片,大大的眼眸里有明显可见的惊惶。
    这时,隔着屏风的外间,传来了清晰可辨的脚步声,依稀还有添加热碳、倒洗脸水等各种窸窣的声音。
    曹劲敛下对甄柔不将自己身体当回事而生出的莫名怒气,他也不想因为不相干的人破坏了自己的心情,以及和甄柔现在渐入佳境的夫妻感情,遂转了话道:“昨日我见大人让曹安去寻你,事后就直接找了罗神医,本来罗神医应该今早就到,但昨日为大人施针缓头疾顽症太晚,我和他重新定了今日午后再过来看诊。”
    将甄柔关心的事说完,曹劲又看了一眼甄柔还不见缓和的脸色。
    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上,当真是有些苍白过度,不由又皱起了眉头,另外再次说道:“你嫁我两年不到,却接连受了两次大创,身体可谓元气大伤,我也与大人和罗神医提过了,让好生给你看一下身子,该调养的调养,万不能因着年轻不显,就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说到后面,曹劲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甄柔从曹劲回应他罗神医为何午后过来,就已经开始从先前的话里回神了,这会儿听曹劲这般严厉说她的身体健康,还带着训斥的意味,不觉纳罕。
    曹劲见甄柔不解的看着自己,就知甄柔以为他大题小做了,仍旧没放心上。
    到底是将共度一生的夫妻,他的子嗣也想着最好来自于她,何况这还是自己看上了的女人。
    曹劲也不管姜媪等人转过屏风进了里间来,他颇为耐心地解释道:“你别觉得我危言耸听。”
    “我十七岁时,行是冲动易怒,因犯事被下放边关,当时还被隐姓埋名,充当最低等的士兵。”说这些的时候,曹劲语气低沉,薄唇微勾,带着一种冷冽的意味,似嘲讽,又似玩味,仿佛不当回事。
    曹劲很少提及自身,更不要说这些过去的事了,甄柔下意识就认真听下去,当下听得心惊。
    曹劲今年二十又五,他十七岁时,不就是永安二十六年么。
    她早听过一个传闻,这也是有关曹劲传闻最广最多的一个。
    永安二十六年,曹劲因不喜继母所定婚事,劫未婚妻送予男奴,另其失贞。手段暴虐,如此对待无辜女子,不耻之处更甚其父。为消众怒,被其父下放边关军营,一年后抗击外寇西羌犯境,率百人追杀西羌王三百里,斩杀于马下,被封平戎将军,因此被其父重用,重回曹军大营。
    对于这个传闻,流传太过广了,连姜媪都听说过。
    一时听曹劲如此稀松平常的说出来,甄柔及进屋伺候的姜媪、阿玉等人都不由一怔。
    曹劲似不觉甄柔主仆的异样,他掀被下榻,走到一旁的衣桁架子前,一边兀自穿衣,一边继续道:“在边关那一年,我结识了不少底层士兵,他们年轻时受伤受寒不重视,或是简单治疗即可,年轻时倒也不见有碍,可临到老年,甚至有很多不过中年而已,已是满身疾病,年轻时的大小病痛在这个时候全面发作,可是已药石无医。”
    说完,曹劲已经穿戴妥当,复又看向甄柔,“所以,午后罗神医过来时,你也一起让看下,仔细配合治疗。”
    将该嘱咐的嘱咐完,曹劲看了一眼怔愣在床前,由着侍人服侍穿衣的甄柔,不禁又皱起眉来,脸色露出不虞之色。
    不过才回来第一天,他已经破了早起晨练的习惯,竟贪图其床帏间的温柔乡来。
    兀自着怒之下,曹劲也不再言语,就着姜媪她们打的温水,三两下洗漱后,径直晨练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静谧
 
    甄柔随意披了一件棉袍,来到内室的外间,那南窗素帛上的太阳,已亮昭昭地截了一大半下来。
    屋子里敞亮极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颗粒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看来真是日上三竿了。
    甄柔默然想道。
    阿丽有些吃力地拿了一个大陶罐,打了新的热水正好走进来,年轻俏丽的脸庞在阳光下充满朝气,看着格外喜庆。
    她见甄柔望着窗外,立时就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说道:“少夫人,今儿日头比昨天还好,正好可以用来晒衣裳!”一面说一面有些微喘地往里间走去,不一时就听见哗哗倒水的声音,夹着阿丽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走了一个多月,今早我打开箱子时,衣服都有股味儿了!”说着话又是一变,“水温正好,少夫人可以盥洗了。”
    甄柔又看了一下窗外的天光,估摸了一下时辰和后面的事,也不再耽搁了,转身回了里间。
    有了曹劲先前撂下的话,分明是不高兴她了。
    姜媪和阿玉她俩又正好听见曹劲让她仔细自己身子的事,还拿了他当初下放边关的实例来说,不提她自己都有些被说害怕了几分,更不要说把她放在心窝上的姜媪了,虽不会左右她亲自去找甄姚告知,但心里免不得会对甄姚生些微词,还要一个劲对她连受两次大创可会伤了元气担心。
    不能不顾及身边的人,且又不是一定要她亲口告知才行,甄柔只好敛了亲自过去找甄姚的念头,让了阿玉过去转告,便先盥洗。
    怎么说也是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即便这中时间不长,对于曹劲若无意外一贯要晨练的习惯还是知道。
    甄柔盥洗毕,姜媪在担心她身子之余,因未听见曹劲先前那些诛心的话,只道曹劲起床时那番话虽是严厉,却是语重心长为了她好,言语间就有些让她也表示一下。
    对着姜媪,甄柔却不好装作听而不闻,又想着曹劲话虽难听,却到底不能否认他一片好心,何况她还抱着和曹劲婚姻好生走下去的念头,甚至还有个野心
    ——那就是将曹劲对她的一分喜欢,慢慢变成五分,乃至十分。
    既然两人婚姻都成事实了,总归要将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好不是?
    甄柔怀着这样的想法,在心里一遍遍地说服自己,总算将曹劲那诛心的话暂抛脑后,很有一番化干戈为玉帛的气势,让阿丽捧了热毛巾和温水一起,去第二进院寻曹劲。
    曹劲手持长枪,刚一枪收拢,结束今日的晨练,走到庭院边上,正要将长枪交给张伯,余光恰好就看见甄柔从连通后院的甬道走来,身后跟着的是在渤海郡那边新收的小婢,那小婢手里捧着些物什,一看之下,便知何意。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