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新知州从未和崇明教有任何的联系,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好似每日每夜就循规蹈矩做事。
可能官至知州的人,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他必然会在观察崇明教,同时也在观察一样变动位置了的梁又锋。
当舒浅有了海商引之后,他更会好好揣度要用什么姿态来应对崇明教。
舒浅听明白了梁又锋的意思。
梁又锋要功绩,又怕那条暗街在崇明教的庇护下,从普通的暗街发展成比瀛洲那条暗街更无法无天的地带。
他是肯定要取缔那条暗街的,现在是想要来和舒浅互通有无,尤其是他明确知道舒浅其实并不在意崇明州的那条暗街。
姚旭很快将茶水送来,给两人都倒上了。
舒浅捧着茶杯,思考着这一个事情。
暗街不重要,重要的是崇明教不能随便被下了面子,一下子退那么多底线。
梁又锋明白这一点,所以亲自上了门,可那位新知州不知道。
“梁大人的意思,我知道了。”舒浅轻吹了一口气,随后抿了口茶。
稍作停顿,她望向梁又锋,临时想出了一个点子:“暗街全部由崇明教整改,变成商街如何?”
梁又锋确实是想要将暗街整改成商街的想法,不过由崇明教整改……
“该交的税,一文不少。”舒浅朝梁又锋笑了下,“崇明教如今也要变得和以前不一样,才能在新皇手中存活久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orz,我是不是写崩了,怎么忽然点击砍半了!!!
舒浅:我养男人的钱,其实都是贿赂……
萧子鸿:呵,不如好好写信。
舒浅:阅。
萧子鸿:好好写信!!!
第69章
崇明州暗街。
谭毅走在最前头,腰间挂着一把匕首防身。
他身后走着的是被临时叫过来的北青。
北青胡子刚刚修过, 头发也是才打理, 身上没到穿金戴银那么夸张, 倒是也着实比以前讲究了很多。他以前是个极为随性质朴的,如今教中生意做大, 他不得不给崇明教做好门面。
卖白糖的人连好衣服都穿不起,容易惹来窥探。
不过这一回, 论排场论讲究,谁都比不过舒浅。
北青其后跟了一串的教徒,教徒们走着走着分到道路两边, 给后面的教主开路。
几十号人,就为了一个人开路。
舒浅面上带着浅笑, 却很想抬脚转身就走。
她是实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这么招摇过市, 可又清楚知道在暗街,对着一群底层混迹久了的人而言, 崇明教这样做才能够他们压力。
在入口处, 一名教徒竖起了一块木板,在上头贴了告示。
暗街里上上下下没几个人能看懂,不过舒浅还是让人给贴了。
崇明暗街大小规模并没有瀛洲那条复杂, 可以说这条暗街要处理, 梁又锋亲自动手便成了。而瀛洲那条瀛洲知府轻易还做不到,尤其是背后还靠着别的势力,这事便一定要上禀朝廷才成。
崇明州和瀛洲相差总归是巨大的。
即便是规模小很多的暗街,对于人本来就少的崇明州而言, 占用的人太多了。小,不代表着占比不大。
梁又锋本来通知舒浅,是想要自己收拾的,不过倒是没想到舒浅会主动来帮他收拾。
暗街之所以形成,大多是因为贫穷的人汇聚在一块儿住,这一些屋子不值钱,还容易出点事,渐渐人的多了起来,铺子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穷人也要吃饭,没有田可种,干脆就搞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做,随后就有了暗街。
见不得光的街。
崇明这条暗街,舒浅没有来过。
她顺着街头看去,摊位上摆放着贩卖的东西,品质层次不齐。有的看着尚好,有的看着根本就是滥竽充数的。
教徒们将暗街的一个口子封住,另一个口子一样守着,倒是没拦着中间可以跑出去的小拐角巷子。
“暗街这种哪儿都有,要改造这种地方,利诱是简单的。”北青太清楚暗街了。
谭毅看向边上暗处偷窥自己的小孩童,沉重应了一声。
舒浅没有开口,像是再普通不过逛着暗街。
而教中的所有教徒,则是开始和暗街的人“威逼利诱”。
“你这后头的屋子不成,改了。改完的钱从咱们崇明教取,回头卖东西不用交保护费,交税去。”
“不是,爷,这保护费比税便宜多了!”
“你咋不说你这屋子一改要多少钱呢?”
“多少钱都给啊?我要是改个小酒楼……”
“当钱大风刮来的啊?二十两买你这一片连屋带瓦都算咱们教亏了。就你这屋子大小,封顶二十两,再多没了。”
暗街众人和一群崇明教的教徒扯着皮,没想到崇明教会来那么一出。
眼光好的,隐隐明白过来崇明教可能要借着这块地做什么,眼光差的,瞧着那一个整屋二十两也是心动得很。
很快暗街的人放大了胆子,和教徒们仔细说起来了关于这一回突然整改的事情。
谭毅从街头看到街尾后,回到舒浅的身边很是简单说了一下:“这儿屋子改起来不难,但暗街还有很多空房,会被他们拿来当自己的用,为了那二十两。”
舒浅点头:“按人头来算。一人至多能对应三个屋子,再多出来的直接推了。”
这儿空出来的残破无人居住小屋太多。
谭毅年纪小了点,点出的问题还是有模有样。
北青作为暗街过来人,本身是极不看好舒浅这回事的:“教主就是心太软。依我说,这在暗街里活着的人,大多出去干点什么不好?天下大赦没多久,一个两个哪身上那么多事。”
舒浅会不知道?
她点了点还在争论的暗街人:“人都是趋利的,这会儿争着好处,回头外面的人见暗街有这样好的事,就会来挤压暗街的地,也想分一杯羹。”
北青知道,可那不代表着崇明教不亏啊!
舒浅就是在做亏本买卖!
“我们若是能从海外买来东西,除了在码头销出一批货,大部分的货怎么卖呢?”舒浅朝着北青笑了下,“暗街是不是一个好地方?”
二十两的银钱,从她这儿拿去了,今后迟早是要还回来的。
她是现在正在做亏本买卖,等回头了她做起了大票的,这群人便是要围着她买的,她都不一定有足够的货给他们。
他们觉得自己有余钱,还想着这笔钱是从崇明教来的,几乎等于不出钱白拿货。
可这种好事怎么可能天天有?
不过算是替舒浅做事,还要帮舒浅数钱罢了。
北青听明白了,可还是没算太认可。
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做这种“说不准”的生意的。海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回头会怎么样。普通路上的走商一年到头来做生意,也是有悲有喜,更别说海上生意。
舒浅明白北青的态度,也不多解释。
她现在不过是以一种绝对压倒性的优势,在解决暗街的事情。
等大半天下来,大部分暗街的人算是搞明白了舒浅这回的做法。他们心疼今后暗街要成明街了,可又欢喜于能够过得舒坦点,还能拿二十两过日子。
见大多数人都了解得差不多了,舒浅带着谭毅和北青,将教徒们带走大半,就留下了几个在这条暗街守着,坐车前往了瀛洲。
去瀛洲酒肆,见瀛洲新任的知州。
这位新知州姓崔,叫崔嵩。
他和梁又锋全然不同,是地地道道苦秀才出生,通过科举一步步到如今这个位置的。比起梁又锋而言,崔嵩这一类官员,能做到这种地步,为人更加谨慎。
不仅谨慎,而且心中更加敏感。
寒门能出贵子,但着实难得。刚入官场时的风光无限,到如今没有强有力的家族支撑而劳心劳力,崔嵩是带着点怨气的。
还是没有地方可以发泄的怨气。
他的爹娘为了能让他好好读书,几乎是吃尽了苦头。他不能也不会去怨。
别人生来运势好,有家族庇护,有吃有喝有穿,请个下人随随便便,与他无关。他也不能不会去怨。
他自己都能走到四品官员了,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算是命好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知道舒浅的存在,知道崇明教的存在,却从来没有和舒浅打过交道。就连和梁又锋与舒浅侧面打交道的情况都不曾有。
他在等。
结果没想到等到了舒浅拿到海商引。
崔嵩得到这个消息时有点懵。可惜他又没什么京城的关系,完全不了解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一个崇明教都能得到海商引了。
这让他对崇明教感觉更加复杂,一时间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好。
就在崔嵩愁来愁去的时候,舒浅的邀约送到了他面前。
邀请他在瀛洲酒肆吃一顿饭聊聊天,畅谈一下百姓疾苦问题。
以及,不喝酒。
崔嵩没琢磨明白为什么要强调不喝酒,等人换好了便服,真到了瀛洲酒肆,他走到三楼雅间门口愣了神,转头看看门口守着的两个人,再看看屋内仅有的一个女子,有点茫然。
舒浅起身,朝着崔嵩简单行礼:“崔大人。”
崔嵩还是踏了进来,不过带着茫然过后的惊异。
门被两个教徒关上。
舒浅介绍着自己:“舒浅,崔大人叫我舒娘便可。崇明教里我算说得上话的。”
她并没有直说自己就是教主。
崔嵩落座:“舒娘。”
舒浅给崔嵩倒了杯茶水:“按理而言,崔大人上任那段日子,我该早些拜访一回崔大人的。不过教中事情有些多了,这一拖二拖,拖到了今日。”
这话实属客套话,她其实要不是摊上事情,根本不想拜访官员。瀛洲酒肆是在瀛洲,可崇明教现在是算在崇明州内,与瀛洲关系弱了太多。
崔嵩微微点头,没说什么。
“这一回和崔大人碰面,全然是因为教中一名孩子。”舒浅朝着崔嵩客气笑了下,“不知道崔大人有没有听说过暗街的五爷。”
暗街的五爷,生前在暗街名头极大。
死后,好似一切都已过,被谈起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对暗街不算太熟的崔嵩,自然不会知道五爷。
他摇了摇头:“不曾听过。”
“暗街五爷生前在暗街有些名气,死后说起的人便少了吧。”舒浅并不意外,继续说着,“教中那名孩子来自暗街,受到过包括五爷在内不少暗街人的帮助。”
谭毅能在暗街长大,一是他自己想要活,二便是周边人对他算友善。
“于是等他现在日子过得好些了,就想让暗街重新整改一下,变成一条正常的街。”舒浅将谭毅拉出来当理由,“算是知恩图报吧。”
崔嵩对着理由听过就搁置,抓着重点重复:“暗街整改?”
“是了。”舒浅点头,“崇明州那儿已有了动作,要是崔大人有所不安,可以过两日打探打探那儿的消息。”
崇明州的梁又锋原先就是瀛洲的知州。
崔嵩原本怕得罪人,并没有和梁又锋热络畅谈过,生怕梁又锋觉得他抢了位置,而敌视他。
如今看来聊聊是必要的。
“改成商街,买卖所赚的银钱取出一部分给衙门。”舒浅将主要目的说出,“崔大人觉得可妥当?”
第70章
崔嵩觉得这法子好。
可他又在想舒浅这么做能够得到多大的好处。
无利不早起,崇明教能够在瀛洲和崇明县的眼皮下发展到如今这模样, 那便是因为几方都能得利。崔嵩并不知道姚旭和梁又锋的关系, 仅此揣测着。
过往以他的性子必然不会同意舒浅这个方式, 宁可拖着暗街一事,找朝廷来解决。
甚至为了不得罪崇明教, 他在找朝廷时候会斟酌着话,将崇明教暂时隐于之后, 等朝廷送来了人再说。
无论他怎么想,崇明教势大,对朝廷而言不是好事。
但, 他就是怎么都没料到舒浅会得到海商引。
这几乎等于明晃晃告诉了别人:崇明教有朝廷撑腰,诸位请好好想清楚了。
人一旦遇到了事情, 很容易多想。
崔嵩身为穷书生出身, 更容易多想一些。
他心里头已倾向了舒浅的想法,却没有当下就答应舒浅:“舒娘说得有理, 暗街从未交过税课, 又时常将忽视律法恣意妄为,着实要整改。”
舒浅笑笑。
“不过崔某才来瀛洲,这些时日对瀛洲诸多事物还不算熟悉, 当场应了舒娘不太妥。”崔嵩说得很委婉。
舒浅当然知道这点:“当然, 崔大人什么时候有想法了,早些来和我说一声。等开了春,我教中办了喜事,我便不一定待在崇明山上了。”
崔嵩听见喜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反正先说恭喜:“有喜事?那提早先道一声恭喜了。”
“谢过崔大人。”舒浅眉眼弯弯。
两人扯开这个话题,就着瀛洲和崇明州的事情再聊了两句。
酒肆里很快就上了菜。
舒浅和崔嵩用过之后,还剩下不少。
厨娘们依旧跃跃欲试想要将新的产品往舒浅那儿塞,搞得舒浅哭笑不得。
等到最后她看着一桌子菜有几个连动都没动,摇着头:“那么多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下?我带些甜的回教中给孩子,崔大人不如也带点?”
崔嵩官场沉浮那么多年,因为惜命,钱是没有多少的。
他妻子早年就跟着他,一样是普通人家出身。
听着舒浅的话,他算是露出了少有的一点真诚笑意:“那就谢过舒娘了,拙荆喜甜,前些时日才吃过酒肆里的酥油泡螺,赞不绝口。”
这桌上有一碟,舒浅拿到了崔嵩面前:“这食谱是我夫君送的,我第一次尝时也觉得极为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