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悄无声息,竟然秀起了自家人。
不过借着这个话,两人莫名竟然拉近了点距离,等没动过筷的菜都打包好了,崔嵩对舒浅的态度都好上了不少。
舒浅送了崔嵩离开,心里头给这位新知州记上了一点:爱妻。
倒是一个好事情。
她将那些多出来的吃食带回教中,沿路碰见了还在外头跑动的小孩,便送他们一点,等到了自己屋子门口,她手上就剩下最后想留给猫吃的东西。
猫爱腥味,也爱吃肉。
酒肆里有的菜做得清淡,几乎没怎么放盐,她便特意带了回来,放在了屋内角落里的碗中。
床下头一群猫探头探脑,闻着味道直叫唤。
那只自从来了教中就不肯走了的黑猫一样踩着轻巧的步过来,寻着自己的碗低头便吃,好似白天被饿了一样。那群小猫一边喵喵叫唤,挤来挤去,一边趁机吃两口,等吃了个半饱当着舒浅的面就打成了一团。
舒浅看着乐呵一下。
天都差不多快要暗下了,舒浅都准备再寻两本书看看就睡下,门被敲响了。
她以为是乔曼,便过去开门。
一开门结果看到是红六。
红六裹得严实,本身武艺高强擅长隐匿,没得通报自己先偷跑上来了,朝着舒浅拱手:“教主,两件事。一件事这个信。”
他掏出信递给舒浅。
然后继续说:“第二个事,我前段时间刚学了练兵,主子把我直接扔过来了。”
舒浅接过了信愣了愣,练兵还能刚学就带兵呢?
红六说谎话说得面不改色的,让舒浅愣完直接笑了出来:“成吧,那你今晚先让毕山给你安排个住的地方,明天开始就跟着他。等毕山成亲了,我看着也能出海了。”
开春,天暖了出海正好。
红六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问了一声舒浅:“教主可要跟着出海?”
舒浅怎么能不想出海?
但第一回她还真不出。
“我要守着崇明教,该是等他们第一次回来后,第二回再出海。”舒浅觉得教中人也不会允许她第一回就出,“一回个把月,那会儿天都热了。”
红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觉得五月第二回出就很不错。或者等九月。”
舒浅一时间没明白红六的意思,不过预估着时间也差不多五月能出第二回,九月能第三回,再往后时间越缩越短,指不定每隔几日就能出海一回。
她应了话:“有理。好了,天都暗了,你赶路也累,先去歇下吧。”
红六当即给舒浅告辞。
而等舒浅回了屋子里才恍然想起,先皇懒政,愣是将祖辈上砍了大半的假期补上了不少,原本只有学生才会有的五月田假和九月授衣假都给折腾上了。
其他时候么,除了帝王生辰以及过年大节之类,倒是没能够补多少假。
皇帝再怎么想请假,也要和百官争斗的,群臣都看不下去,皇帝也没办法轻易放假。
至少十五天不用上朝,本子还是要批的,萧子鸿想要和自己一块儿出海,还真是有点困难。
舒浅失笑,觉得红六操得心有点远,这才几月呢?
她回了自己位置,打开了信。
八个大字。
“字数太少,打回重写。”
舒浅唇角颤了颤,最后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几乎能够想象出萧子鸿写下这几个字时的样子,微微蹙眉,还要假装很是不在意,心里头想着她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写信就写那么点字?
若是在自己面前,指不定还要拐弯抹角说她两句。
怪她。
时间在挤,这么点功夫怎么都是能挤出来的。
舒浅取了纸笔,这回认认真真磨墨动笔。
“萧郎亲启,见字如面。”
开始这一句还挺文绉绉的,下一刻她就变了,话说得浅白得很。
“近日繁忙,想来萧郎一样。上回十六个字,萧郎嫌少,回我八字,更少。萧郎不以身作则,我又如何能做到侃侃而谈,写出八百字长文塞满整个信?”
将锅往人头上一丢,舒浅半点没觉得自己脸皮厚如城墙。
“今日与一位大人闲聊,他称妻为拙荆,我想了想压寨相公私下里叫叫便是,放到面上还是叫夫君为好。若是萧郎有别的喜欢,如小心肝,小宝贝,好哥哥一流,也可直接于我说,我不会嫌弃。”
写到这里,舒浅自己都禁不住笑起来。
萧子鸿要是能同意,她名字都给倒过来写。
“许久不见,有些想念。说让你勿念,不过是提笔乱写,望你多想两回,多看看我的画,也好让我觉得公平一些。”
写到这里,她还真有点真情实感。
怎么可能会不想呢?
“本该至少同眠一个初一十五,分居两地少了日子,只能算是萧郎欠我,等来日算起来,可多不可少,保底按三分利算。”
舒浅觉得自己写得很对。
这日子本就是萧子鸿欠她的。
至于这利息算法,律法里不得过三分,那她就写三分。
“萧郎回信,可要比我这信更长才好。”舒浅最后回复了萧子鸿的八字。
比短有止境,比长可没有。
将信搁在边上晾干,舒浅拿了本书看了,没多久就歇下了。
等第二日她将信交给了红六,红六就将信连带着这几天并不多的银钱,一并转交给同伴,送往了京城。
毕山和红六一道去训练教徒,舒浅则是掐着时间去找媒婆。
她就是乔曼的娘家,要随时给乔曼看紧着这次成亲。
……
京城
萧子鸿收到了新的信。
他一摸厚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头觉得信还是薄了点。
打开了一看。
刚开始舒浅说的话还挺正常,到后面越扯越歪,竟然是连“好哥哥”一类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神情微妙,对舒浅近日接触的人有了一丝质疑。
怕不是有什么不正经的人也入了教。
而看到同眠这个问题,萧子鸿脑中竟是真意外掰算了一下日子。
三分利好像也不是很高……
等读完整个信,萧子鸿不动声色将信收好,放入了更安全的位置。
“李公公。”他开口问了一声,“一年到头的,皇后侍寝该是几日?”
李公公还第一回听到这种问题,恭敬回话:“回陛下,先皇是初一十五,老祖宗那儿还有一月三日,初一到初三的。”
他可机灵着呢:“若是后宫只有一人,那更是不拘泥那几日了。”
萧子鸿微微颔首:“嗯。后宫无人,皇后宝册未取,但我给她记着。如今是少一日,按三分利来算,少个把月,该是能补好几年了。”
舒浅是将一月两天按照本金来算,萧子鸿把一整个月的日子都当成了本金。
李公公听了觉得好笑,还是附和着萧子鸿的话:“陛下说得是。少的日子一多,可不就是补一辈子。”
一辈子这种话,自己说出来像是假的一样,别人说出来却是能让人面上不由自主露出一分喜。
萧子鸿并不热衷于听好话,可这会儿李公公就是说到了他心坎里。
“备纸墨,我回个长信,好好给她算一算日子。”萧子鸿瞥了一眼旁边堆起来的本子,“那些真是看得都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争取开始稳定早9点见!
萧子鸿:拒绝好哥哥称呼!
舒浅:好的夫君!
(今天刷到一个,哥=上下都可,(*/ω\*))
第71章
谁也没料到本来该是情书的信,最后会变成在算日子, 还一封变得比一封长。
说好的缠绵悱恻, 由于两个人的性格关系, 风格变得让常人难以理解起来。
好在两人都没有过分到在这种信件中去谈点治国齐家平天下的事,勉强让这些信在许久之后拿出来看两眼, 唇角仍然能不自觉泛出笑意。
崇明教的教徒们吃好喝好还天天训练,没过一段时间, 精神样貌比年前更好了不止一倍。
师华擅兵,在吉武关和崇明山两头跑,顺带跟着红六学了不少东西。
毕山这个向来只知道冲在前头的人, 也渐渐有了作战意识。
姚旭和北青,在梁又锋和崔嵩的同意下, 彻底接手了两州的暗街, 从里到外全部都“收拾”了一遍,还将暗街的人管理了起来。
谭毅尝试着给暗街立了规矩, 在律法的允许下, 更好维护好两条暗街的日常生活。
暗街里头下九流的人格外多,舒浅并没有打算彻底改变每个人的选择,不过也隐隐让人在私下里给这儿的人都送了个消息。
要在暗街里安分过日子的, 今后必然会有好日子等着。
一晃这日子就出了先皇的丧期, 直逼乔曼和毕山的成婚日。
乔曼的嫁衣是教里头的女眷亲自动手做的,其中的大部分绣花,是师华带来的两个婢女连着赶了好几夜才绣好。
她陪嫁的东西不少,在教中管了这么久, 又教孩子们算账,又时常要忙舒浅的事,以至于每月的分都很高,拿的月钱很多。
师家的战利品里,毕山特意给她挑了一整套的饰品,从头到耳到脖子,连带脚上的环都有,直接让乔曼成亲这日全戴上了。
舒浅还在教中挑了几样值钱的,算给了乔曼。
教徒们送给两人的赠礼,那更是实用极了。
工匠们直接给两人造了一套新房,就在距离舒浅并不算太远的地方。有的给他们送了一批小鹅崽,有的给他们送了一头母猪崽,还有送了一头驴的。
女眷们则是给两人送了被褥,还有一些换洗的新衣服,嫁衣也是其中一样。
于是等到成亲那日。
舒浅这儿带着一众女眷帮忙装扮着乔曼。
大红妆花吉服,搭配上官绿妆花绣裙,化好妆,带好饰品,蒙上彩罗袱,也就是绣花盖头,乔曼被打扮得整个人都喜庆起来,紧张得却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好。
“毕山一大早就起来了,他那身衣服通体蓝的,穿上好看得紧!”有女子揶揄着,“修剪了胡子,整了头发,看着和官老爷一样。”
乔曼小声讨饶:“别闹了。”
一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要到晚上才能吃东西,一天下来可不得饿着?”舒浅这一天下来也是忙得头晕眼花的,甚至还有点不知道具体忙了点什么。
她抓着边上的女子再问了一遍:“等下不跪拜父母,是直接夫妻对拜了么?”
乔曼都想要掀开头盖去拉舒浅了。
“教主不是不想上去么!那便只好精简了来。”女子这样回她。
教中地位最高的就是舒浅,也不是没有长辈,不过长辈都不算是毕山和乔曼的长辈,最适合坐在那高位上的是老教主,可老教主就剩个牌位,毕山一大早就去给老教主祭酒去了,也不可能等会儿拜牌位的。
舒浅点点头,竟是一时间看起来比乔曼还要紧张。
毕山先到了宴客厅门口。
今日的宴客厅一片喜庆,堪比过年那会儿。圆桌摆放了一桌又一桌的,上面已是铺满了冷菜和酒。
他脸上微红,搓着手,有点慌乱。
像是不敢置信自己忽然就娶到了乔曼。
乔曼很快也到了宴客厅。
两人隔开一段距离,听着身后人的吩咐,行礼。
毕山能看得见一身华服的乔曼,而蒙上彩罗袱的乔曼什么都看不见。即便是有这一点不同的,两人现下的情绪是相似的。
欢喜,拘谨,无措,心慌,兴奋,再是欢喜。
乔曼甚至有一些想要落泪。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高兴。
在明白如今的自己是幸福的后,为此感到高兴,想要落泪。
行礼结束后,两人又分别被带到屋内两侧,两侧放了水盆,再有对方跟随的人送来毛巾擦拭脸。
擦拭完后在被引入宴客厅中间。
舒浅坐在下头看着,双眼一眨不眨。
毕山和乔曼二人东西相向。
祭祖之类的,毕山做过了。
父母之类的,两人都不需要叩拜。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夫妻对拜。
旁边的赞礼唱着:“拜!”
毕山和乔曼对拜一次。
“兴!”
两人抬起身子。
“拜!”
再度互相对拜。
“兴!”
再次抬起身子。
“平身!”
这才算是夫妻对拜结束。
毕山看着面前的乔曼,唇微动了动,恭恭敬敬,作了个揖。
盖着盖头,乔曼还是能感受到毕山的。
她在毕山作揖之后,一样恭恭敬敬回了一个礼。
从今往后,他们便是夫妻。
从此相伴余生。
二人就坐。
本该是先女子入房内候着的,可舒浅觉得都在崇明教大伙儿见证下成了亲,女子没有必要在对拜之后就此候在屋中半点不吃东西。
她让媒婆改了流程。
毕山当着众人的面,掀起了乔曼的盖头。
乔曼本是垂着眼的,睫毛微颤着张开那双眼,对上毕山的视线。
明明在众人面前,他们眼里却只有对方。
乔曼慢慢红了眼眶,却是笑了起来。
毕山原本一直提着的心,这会儿猛然就放下了。他跟着勾勒了唇,露出了少有憨厚的笑。
两人身后的人,各自举着食案置於对方面前。
“斟酒。”
毕山接过酒杯,看向乔曼,一饮而尽。
乔曼接过酒杯,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进馔。”
两人吃下食物。
随后又一次饮酒,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