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曼微叹口气。
她本是不想将这些事说出来的,可谁料人能追到这儿来。女子在外基本就剩个姓,闺字都藏好了,没料竟是这样还被认出。
“我祖父很会赚钱,在扬州那儿也算是有点名气。扬州那儿什么都好,可好地方花钱的地也多。青楼一趟万两空,赌场一回千金无。我爹守不住便罢了,还欠上了钱,只能把底子都给卖了。”她眼神带着点哀伤。
舒浅和谭毅了然。
乔曼对着两人短促无力笑了下:“过了些年我娘病重,他也没什么钱给我娘买药。我以前过得是挺好,可后来娘没了,我也被逼着嫁给以前仆人家的孩子……”
大难临头,太多人不过只看到自己而已。
接着就是逃出来,愣是想尽办法跑远一点。
再后来就到了崇明教。
“到了教中,就没那么多事了。”乔曼至此还是感谢老教主的。
再说了,到了教中还有毕山一直护着她。
哪怕见过她最狼狈的时候,在他心里,好像她都是个仙子一样。
舒浅点头:“以后更没那么多事。”
乔曼这回暖暖笑起来,低声应了舒浅的话。
舒浅将选择权给了乔曼:“你还想见你爹么?”
乔曼摇摇头:“没什么好见的了。教主要是有心,替我给他一笔钱。从此我和他恩怨两清,父女情断。”
她早就不当自己是他的女儿了。
他给了她那些年其实只有祖上传下来的钱,如今她能还他的,也就只有钱。
舒浅笑了下:“成,我会让人安排的。钱给完后,一切都看他自己造化。”
乔曼点头。
舒浅不再打扰乔曼,拐走谭毅:“近日谭毅挺好的,你若是教他识字,也可以往深里再多教点。我先去安排事情。”
她朝着谭毅招手。
谭毅看看乔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喝光了水,放回杯子,跟着舒浅一道离开了。
他小脚步跟着紧,就见舒浅找来了一个教徒,细细吩咐着:“去找刚才门口守卫的教徒,带着一个年纪有些的男人叫万良志的出去的。他花的所有钱给记了账。”
教徒应声:“是。”
舒浅额外补了一句:“两千两,过了这个数,你们就一起离开,不要惊动万良志。”
一日能花费超过两千两的地方……
呵。
作者有话要说: 乔曼:我竟然一口气开销了两千两?教主你还记得你先前问我什么么?
舒浅:你还想见你爹么?
乔曼:我没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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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万良志几乎不记得上一回不用考虑自己花多少钱,那是什么时候了。
前脚刚踏入危险, 后脚就迎来了如此一遭, 让他几乎能笑出声来。
压抑不住的喜悦浮现在脸上, 展露于脚下,让他恨不得当场吼叫出来。
不过那崇明教的教徒跟着自己, 他并不能随意吼。
他这会儿还有点分寸,想着这回的开销都记在崇明教似乎很有地位的一个女子身上, 万万不能错过了,否则回头在乔曼面前,他讨不到更多的钱。
见人, 行头是要的。
万良志鞋走坏了,衣服带子都被人扯皱了。
他低头一看, 一拍脑门就先去买了一双好鞋。随后, 他再去买了一套成衣,让店里头的裁缝按照他的身型临时改得更贴身一些。
万良志在里头试衣服, 外头站着的教徒静候着, 眼里还带着一点鄙夷。
明明以前有钱过,怎么做事像是一辈子没见过钱一样,稍有点就要炫出来。
教徒在门口候了一阵, 就见自己教中的熟人跑了过来。
他疑惑看人走近:“什么事啊?我记得你今个是在教中扛新做好的糖啊!”
这刚赶路过来的教徒凑近耳语:“教主让我给你带话, 是这样的……”
三言两语将事情说好了,两人对视一眼便分开。
屋内还在趾高气昂折腾裁缝的万良志是半点都没有察觉到。
等万良志换好了一身衣服,踏出了这衣服店,拍了拍自己新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他用像是对下仆一样的口吻向门口守着的教徒问起来。“这崇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带我去看两眼。”
教徒态度有点不耐:“崇明州原先是个县,基本上都穷,没什么好地方可玩的。”
“哪有地方会没好玩的?你这就是不会玩!”万良志得意笑开,手指下意识搓了一下,“得嘞,带我去这就近的赌场吧,许久没玩了,小赌一把成吧?”
教徒顿了顿,略有深意看向万良志,再顿询问了一声:“要去赌场?”
万良志手立刻拍了上来,一巴掌糊在教徒肩上:“傻愣干嘛呢?又不是你出钱。你们教那姑娘不是说了记她账上!我就玩两把,能花多少啊?”
别的地方哪有赌场好?
赚了都是他的,输了都算别人的。
这百年都少有的好事,今个总算是遇到那么一回。
他嘿笑了两声:“走,带路啊。”
教徒冷着脸将人带向了崇明教管理下的其中一个赌场。
人一看到自己期盼已久的东西,原先说好的话就扔到了脑后。万良志一见着赌场里那么多人,一群人拥挤着喊着“大”或者“小”,他就手痒了。
他取过教徒手里递给他的钱袋,就朝着最简单的比大小里头扔。
这赌场在崇明教手中,由于舒浅点子多,现下有了不少新鲜的玩意,一楼大部分都是简单的不用动脑子的玩法,二楼就开始玩比较繁杂的牌九和叶子戏之类了。
万良志光是比大小就扔了不少钱进去,有进有出。进了就乐呵,出了就皱眉。
刚得了个瘾,钱袋就空了。
有人见他没钱还占位,翻了他个白眼:“没钱玩什么玩,边上去。”
万良志恼火,往周圈脑袋一转,一眼就瞅见了刚才那教徒,走过去摊开手:“钱还有么?可别告诉我记账就那么点钱!”
教徒此刻正站在另一个教徒身边。
这儿是崇明教的场子,他见着了认识的人就走过来说两句,左右又不是他赌。
听着万良志的话,他推了推身边的同伴:“给这人记账,在你这儿取钱。”
这同伴刚才就知道了教徒过来是带人来的,见人赌上瘾了,便干脆去取了点钱,确实给记了账:“先二十两?够了吧。”
别人大多数都扔的铜板,先前万良志拿的钱袋里也就点碎银子。
他脸上微微涨红:“五十两,成不?”
两个教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点头了,另一人就给记上了:“行,那就五十两。”
钱一多,那给的就不是银钱,而是赌场专用的小牌子,专人打造的,谁拿了清清楚楚,根本寻不到机会造假混进来的。
万良志拿了散开的小牌子去玩,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留下那两个教徒在后头嘀咕。
“限了两千两,这还好就咱们赌场能自个记账着呢,换成别的赌场,谁能给他借出来?”管理赌场的那个教徒简直要摇头。
“现在才五十两,常人玩个百两也该收了。他要是真玩到千两……你们收拾了。”带人来的教徒心烦,“这都什么人呢,这教里头教外头现在哪有人敢这么对我们的?刚才一巴掌糊我身上。”
“哈哈哈哈,算你倒霉,守个门都能摊上事。”
两人一个苦笑,一个乐呵,完全没大管那万良志。
钱成了牌子后,一来一去根本就不当钱。
尤其是这东西还是凭空的来的。
万良志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又来借钱了。
心中带着点不安,他搓了下手:“再来点,这回还是五十,我上楼上去。”
“楼上你打什么?牌九和叶子戏没两把就百两。五十两还是楼下就成。”这负责赌场的教徒忍不住逗了一把万良志。
叶子戏玩大玩小都有,五十两能上去打两把,不过确实不经花。
万良志瞥了眼旁边那教徒:“我借钱,是记他头上啊。”
“我知道。”教徒敲了敲桌子,“你就是借个两千两,我这儿都不用你抵东西。就凭他。”
两千两?!
万良志瞪大了双眼。
他飞快看了旁边那教徒,见那教徒神情淡漠,完全没把钱挂在心上的模样,心一狠:“那就借两千两,我上去玩叶子戏。”
“确定,两千两?”
万良志肯定点头:“确定!”
拿了相当于两千两的一把牌子,他这回兴冲冲就朝着楼上跑了。一楼这些小把戏,他看不上眼了。
旁边有见着他那么多牌子的,都惊呼了起来。
听着那些个惊呼声,万良志胆子几乎肥到可以上天。他好似重回到当年祖父刚走,他手中钱财无数的日子里,想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
见着人兴冲冲上楼了,两个教徒看了下两千两的借款,同一时“啧”了一声。
叶子戏是要凑齐人才能玩的。
他上了楼一把挤开一个刚准备起身的人,粗着嗓子:“玩大的,有人玩么?”
楼上顿时所有人都被他一堆牌子吸引了过来。
赌场最不少的就是心思灵活的。
顿时有两个熟识的眼神一对,凑了上来:“玩大的可别输不起啊。这么多牌子,回头要是没钱还,咱们可不管的。”
“呵,老子这点那叫钱?”万良志拍桌,“还有一个你走什么?玩不起?”
这桌上唯一一个剩下的人,本一样准备走的,被这话激起了兴头,脑袋一热:“怎么说话?不输光你的钱,你就不知道这地方谁才是头!”
四个人一凑,开打。
叶子牌全副牌有四十张,分为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四种花色,玩法全看四个人想玩什么。当然既然是玩大的,那肯定是打得越快越好,赌得钱越多越好。
万良志基本上是赢一把,输掉两把。
转眼很快就将手中借来的牌给出了大半。
当下那两个认识的就收手了,一副不想玩了的模样:“哎,不行,再玩就要输了。太刺激了,玩不起了玩不起。”
“玩不起我来啊!”有人看着眼热,凑了上来。
另外有聪明的一样凑了上来:“我也成,我也成。”
转眼又凑了一个新四人。
万良志钱看着多,往里赌术就一般,根本玩不过赌场里那些玩心眼的。
他也根本没发现刚才赢了大头的两个人下楼之后,凑到了门口借钱的那儿,小声嘀咕了一声,也没拿着牌换钱,而是只将牌还了回去。
赌场里总是会安排一些人当赌徒,来凑个热闹的,这群人平日里基本上也不怎么出手,只有看到肥羊才宰一把。
而这些宰来的钱,大笔是还给赌场的。
否则见谁都宰那么狠,换了大笔钱后,他们根本走不出这赌场。
门口教徒收回了钱,记上后朝着两人点头,取出一袋钱给他们。
两人当即就笑开,拿着钱出门乐呵去了。
至于楼上的万良志,两千两如同做梦,一闭眼一睁眼,没了。
他脸涨得红,衣服都穿着嫌热了。
遇见了旁人有劝他别玩了的,他斜眼一看人:“老子有的是钱,碍着你啥事了啊?我下去拿,这位置给我留着。”
还真有赌徒被他唬住了。
下楼,万良志又跑到了门口那儿借钱,语气恶劣得很:“再来两千两!”
那教徒抬起头看向万良志:“成啊,把先前的五十两还了。”
万良志听着这话恼火拍桌:“什么五十两,两千两都借了还差你五十两?”
“先前两千两,是看在刚才那人脸上给你借的。但你总共借了两千零五十两。这五十两你可要还出来才行。”教徒很有耐心和他说话着。
说话同时,拍了拍手。
有明眼的打手围了上来。
“那人呢?”万良志哪里想到都借了两千两了,竟然多出五十两是要自己还的。
他忙转头去寻先前带自己来的那教徒。
可四下一看,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唉,没钱呢,就不要出来玩大的。”记账的教徒摇摇头,“把人剥光了打一顿,扔衙门去。就说这人欠债不还钱,胡乱闹事,不是我们这儿本地人。”
万良志一听,脸都绿了:“不是,我有钱的!你找人给我去传个话!”
教徒朝着打手笑笑:“处理一下,别让衙门听了不该听的话。”
旁边打手应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 教徒:【算账】总计亏损尚可,大头都拿回来了,就当花钱找了点群演。
第77章
对于常年混迹赌场的教徒而言,对赌徒下手, 一个个是绝不能留情面的。
他们留情面, 这群不要脸面的赌徒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做出来。
在赌场, 他们见多了为了钱能够抛弃妻子,能够贩儿卖女, 能够烧杀抢夺的人。
赌场的人最看不起这种人。
万良志显然就属于这种。
乔曼的事情刚开始还没人知道,可止不住万良志刚被打就嚷嚷起来。
有一个教徒一听就懂, 皱起眉头,取出了随身的刀。刀光一亮,万良志便只能捂住不停出血的嘴, 惊恐万分呜呜直叫了。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等他们将人送到了衙门离开后,万良志几乎已料到了自己是什么下场, 也恍然明白过来, 他这是入了套。他恨崇明教,恨自己的女儿, 恨舒浅, 恨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