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抬眉:“又说浑话。”
杨肃正色:“怎么是浑话?你亲口跟秦陆说我是你夫婿,我都听到了!”
长缨微沉气,被他压在胸口上的中指随后勾起来,猛地弹了他心口一下。
杨肃颤抖了,心底血往上涌,不管不顾扣住她后脑,飞快往她脸上亲了一口。
……
杨肃走的时候长缨送他出来,泛珠在捉着猫儿晒太阳。
长缨蹲下来摸着它们的头,温声地道着“囡囡乖”。
杨肃闻言满额头黑线:“‘囡囡’?!”
“它们的娘是我的小伙伴儿,小伙伴儿的崽子我不叫‘囡囡’叫什么?”长缨倒显得理直气壮。
杨肃简直不能理解女人的想法。
但他立着看了会儿,忽然也蹲下来,挑了只头顶带了撮黄毛的入手道:“我也捉只回去。”
长缨抬头看他,他已经揣着猫走了。
……
杨肃那份状书一递,杨际这边旋即雪上加霜,原本做着准备要让詹事府的人出面来跟凌渊交涉了,这一来什么也不必做了。
这日早朝,宋逞宣读过与三司官员一道做出的结案之后,皇帝即当廷下旨撸去除总督之外,自参政以下共七人官职。
另还有十四人记过贬职。又即时补任了几个要紧职缺。
这动作这么快,不难想象就在杨肃递交状子之后皇帝就已经立时在斟选官员。
杨际虽然败得难看,目前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朝上如今是男人们的天下,杨肃与凌渊联手把杨际按住磨擦完之后,近日晋王殿下的名头又热了一拨。街头戏文是早就停了,流言安静下来也是迟早的事。
接连下了几日雨,天气凉了不少,雨停了这日,长缨让少擎和周梁管着千户所,而后他去寻凌颂。
凌颂在吏部观政,今日他休沐,长缨约他在城北从前他们常去的茶馆里见。
雨后的街道散发出泥泞的味道,虽然地上皆铺了有石砖,仍扑面而来湿凉的气息。
长缨乘的马车,路过海子河集市的时候行人渐多,车速慢下来,车外人语声也开始清晰。
紫缃沿途看着窗外街景打发时间,将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忽然扯了扯长缨袖子:“奴婢好像看到俞氏。”
长缨闻言,往外看去,只见前面绸缎铺子门口下了马车来的人,仔细瞧瞧竟真是俞氏。
荣家住在城西,俞氏居然跑这么远到海子河来买绸缎?
想想她终日闲得慌,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她出来了秀秀还舒坦些,便就又收回了目光。
茶楼就在前面不远。
长缨上了楼,凌颂已经在了,除了他之外还有凌述。
“铃铛!”
凌述先跳起来,十八岁的小伙儿比从前高了也硬朗了,但还是改不了他身为老幺的跳脱习气。
窗前立着的凌颂也迎上来,较之四年前他也更显稳重。
原本是也少不了尴尬的,但是长缨已回京两个月之久,加上凌渊与凌夫人都已经与她见过,仅剩的那点尴尬便没有人当回事了。
“我点了你喜欢的四喜丸子和桂圆鸡,你还想吃什么?”凌述张罗着。
长缨点了两样他们爱吃的,便坐下叙话。
“吏部侍郎罗源近来势头如何?”长缨先问。
罗源便是程啸的妻姐夫,程啸的长女曾经养在罗家,作为东宫侧妃备选。
这原本就是用来拢络程啸这样的人为走狗的一种手段,程啸事败,程家小姐也在程家死得不明不白,罗源倒是没听说受到什么牵连。
“他是东宫的人。”因着她如今的官身,凌颂与他聊起官场事自无顾虑,“东宫跟顾家暗里不和已有些日子了,但他们掩饰的好,从前没有苗头,直到漕运总督樊信被换掉才泄露出点讯息。
“这次大哥和晋王把东宫推到了沟里,东宫在顾家面前势弱了很多,罗源也跟着老实些了。”
“你如今管不管事?”长缨又问。
“六部观政不管事,三司和五军都督府的才管,我期限将至,应是下个月就要正式调职入仕。”
观政任期往往半年至一年之间,凌颂这边算起来刚好半年。
长缨想起前世里凌颂是下届才下场参试,不由问:“你怎么会选在今年下场?”
“母亲让我下的。”说到这里凌颂也凝了凝眉,“母亲坚持让我下场,为此大哥还跟母亲起过争执。”
长缨微顿:“那姑母为什么坚持?”
“冯家伯母的娘家侄儿,你还记得么?他原本是早两届就该下场考的,但当时觉得还可以再苦学三年更有把握,就又苦学了三年。
“结果上届下场,却遇上意外错失良机,结果名落孙山。世事难料,母亲也许是被意外整怕了吧,就催着我下场了。
“好在,最后也不算辱没恩师。”
凌颂说到这里笑了下,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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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俞氏是犯了事?
长缨想到前世他是在吏部观政任上着了人暗算的,但如今他快离任而正式入仕,尚没有什么动向,那么显然这横祸跟他这职位是没有什么特别联系了。
沉思了会儿,她便道:“凌家位高权重,你与大哥又都入了仕,当更加小心谨慎。尤其在衙门里待人接物,需得特别留心。”
凌颂凝眉:“发生了什么事情?早两日大哥也曾这么劝诫我们来着。”
“没有。”长缨道,“但是树大招风,小心为上。”
凌颂沉吟着,点了点头。
……
一席饭下来,已经很快活了。
长缨觉得自从见过姑母之后,心里那份负担反倒放下了许多,这么看来果然她还是对姑母的愧疚感更多。
而她迟迟未肯有勇气主动去见她,也是除去愧疚之外,还有些害怕她再拒绝她的意思。
但越是这样,她心下就越是迫切地想要快些把这些查个水落石出。
为免让人得见凌家人与她同出同入,她先下楼来。
恰巧酒楼里伙计正吆喝着他们的招牌腊味,长缨想起杨肃,挑了几样让伙计包起来,而后出门走去街口上马车。
俞氏带着人挑了几匹新到的绸缎,因着这货还在库中,便被掌柜的亲自引到了内院吃茶等货。
自她给秋桐院投柿子蒂事败,荣胤随即把她送遣送回俞家,紧接着又把秋桐苑的人换了,连日里她呆在俞家没出门,荣胤也没有来过,她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拿她怎么办?
休了?这当然不可能,再怎么说她也是他儿子的生母,她不过是没让那贱人怀上而已,并没有害她的性命,他怎至于休她?
她身为主母,就是真把个侍妾弄死了,难不成还犯了七出?
但即便不休,他把她送回俞家,却没说几时再接她回去。
初回娘家时她心里还带着几分怨怒之气,到如今她却已只剩下惶恐。
她从来没见过荣胤对哪个女人这样上心,照他那架势,哪怕是让她一辈子在俞家呆着不接回去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荣胤这个人鲜少发怒,即便是揭穿了她投药给秋桐院避子,他也不曾跟她翻脸,但他却总是能精准地捏住人的弱点,轻轻松松拿捏得你动弹不得。
“荣夫人,缎子来了,还请过目。”
掌柜的亲自带着人捧了绸缎上来,笑眯眯呈到她面前。
俞氏拿着缎子在手里,辨别得出来这是上好的妆花缎。这样的缎子,又是很适合她的颜色,做成衣服理应是会增色不少的。
荣胤人至中年依旧风度翩翩,外出不时有人示好,她纵为正室,但却仍有着不踏实感。
那样的男人,但凡有机会,有多少人会不想将他据为己有不让旁人觑觎呢?
她还是得回去跟他服个软,否则回头让秋桐院给霸了位,岂非得不偿失?
“包起来吧。”她道。
掌柜的立时行动。
出了店门,将上马车前,她想了想,又倒转身道:“给大姑娘也挑两匹。”
长缨刚刚好与紫缃走到这里,便听到马车下的俞氏说了这么句话。
她停下来,打量停着的马车,檐角挂着的牌子上写着“俞”,这不是荣府的车。
长缨想起来,上次秀秀来说过俞氏跟荣璧如争执,被荣璧如气得回了娘家,这都好些天过去了,难不成她还在俞家住着?
一想,果然俞家是住在城西。
可她身为主母,离家这么久了,荣胤再不管内宅,怎么着也得有个说法吧?
不……不太对劲,俞氏既是被荣璧如气走的,又为什么还要给荣璧如买衣料?
她倏然转身看着紫缃:“秀秀近来回来过吗?”
紫缃道:“前几日白天来过,姑娘去了卫所,她坐坐就走了。说俞氏还没回来。”
长缨皱起了眉头,扭头往店堂里一瞅,随后折回几步,且隐到人群里站着。
自打跟这继女撕破脸,俞氏便几乎没在荣璧如面前低声下气过,而这次若不是为了跟荣胤服软,又怎甘心做这番姿态呢?
她着掌柜的同裁了两身云锦缎子,包着出了门。
马车直往俞家。
长缨眼睁睁瞅着马车进了府门,才又放下车帘来。
俞氏在娘家一住多日不曾返家,还特特地给死对头荣璧如买缎子,怎么瞧着不像是气走的,反倒像是犯了事儿被遣送回来的呢?
再想想秀秀当日说荣胤为了点小事就把她屋里人全换了,她心底疑云更深。
倘若俞氏真是犯事儿走的,那这事儿看起来犯得还不小,且极有可能跟秀秀有关,既然这样,秀秀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她与紫缃道:“先去荣家看看。”
……
俞氏不在府,秀秀的确要轻松很多,但她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她便是受再大的气跑出去,也终有一日会被荣胤哄回来,想想过去这几年哪次不是这样?
也许,荣胤虽然谈不上亲近她,但心里终是有俞氏这个妻子的吧,毕竟当初俞氏嫁过来前也是清丽温婉的俞家大小姐。
长缨到来的时候秀秀正在管教新买来的下人,她虽是侍妾,可这院里从上至下,也有十一二个。
这些原本该是俞氏这主母该指派人调教的,她不在,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荣璧如是大姑娘,总不好让她来,荣胤就更不可能了,管几个下人还能劳动他大将军?
“他不在?”长缨解下披风说。
“不在。”秀秀给她奉茶,“不过也快回来了吧。这些日子回得早。你找他有事?”
“无事。”长缨打量着她这院里的人,倒是个个目不斜视,不似原先那班妖里妖气的。
她收回目光:“俞氏这么久还没回来,他也坐得住?”
说到这里,秀秀眉间也有了郁色:“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要照平常,荣胤放着正妻在娘家不管,却日日早归,又歇在她这里,借题发挥一下,也算是“宠妾灭妻”了吧?
但俞氏在府,她实在是没几天是安生的,荣胤要去接俞氏,她绝对不会有半点不爽,但她虽然不争宠,却也没有量大到还主动劝着男人去把她接回来的地步。
长缨缓了缓:“那你近来可觉得府里有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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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她很乖顺
秀秀:“什么异常?”
长缨道:“我总觉得他小题大作把你院里的人统统换了有些突然,而且我刚才在外头也意外遇见了俞氏。”她把先前之事说了。
秀秀也觉得讶然了。
她是真没有想过这背后还有什么不对劲,倘若说是俞氏犯了事,才使得他把她屋里人给换了,可这事前事后她也没有半点不妥,俞氏能犯什么事儿?
关键是荣胤那边也完全看不出来犯了事,只除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你要说实在有奇怪的地方,那就是他那天给了我一瓶药。”
“什么药?!”长缨直了直腰。
秀秀起身把荣胤给她的那瓶药拿过来:“他说是健脾胃的,可我脾胃并没什么大问题。”
长缨打开瓶盖,浓浓药味即扑鼻而来,她倒出来两颗在手心,也就绿豆大小一颗。
“你吃了吗?”她问。
秀秀点头。
“他给你什么你都吃?”长缨训她。
秀秀红了脸:“那我也没理由不吃啊。他要是想害死我,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害死她倒不至于,长缨就是觉得她对荣胤那渣渣也太放心了点儿,怕被他给卖了还帮他数钱。
她把倒出来的两颗药揣起来,道:“先别跟他说我拿过这个。”
秀秀重重点头。
长缨拂拂袖子准备起身,目光滑过她脸庞又收了回来:“最近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看着也胖了些。”
秀秀抬手摸了摸脸,想起些事,脸又红了。
长缨没理会她的小女儿态,抬脚出门。
上马车后,她说道:“去王府吧。”
……
自成亲的念头再起,便在杨肃心里扎了根。
跟杨际那笔官司一了,接下来,他便把五城兵官马司的事着手办理起来。
长缨说得很对,倘若不曾捞上个够份量的职务在手,他终究没有底气立足。
不能立足,便不会招引贤才归附,说到底,还是得他自己先把这招牌立起来才成。
而长缨指给她的这条明路,正好可以解决目前问题。
这日早朝上便就把事提了。
杨际近日忙着在顾家面前伏低做小,好歹是把见好就收的顾廉给哄好了,又忙着收拾漕运司的首尾,没料到早朝上杨肃会提出要从楚王妃父亲赵志程手上的东城兵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