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小温柔——年深不见
时间:2019-04-06 10:24:05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先生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拉着盛妗幽去了后边花园。
  拉着盛妗幽走到一处树荫下,她问道:“妗幽,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家里说你病了,是很严重的病吗?”
  盛妗幽脸色不太好,噘着嘴,瞧上去郁郁寡欢的。
  “别提了,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我家中的那些糟心事呗!本来我倒觉得还好,不过是我娘与她的争斗,没想到这次那狐狸精竟然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
  暮幻揪着帕子,试探地问:“就是你爹的那个……妾室?”
  盛妗幽点头,“可不就是她!这个狐狸精害我好惨,竟然在我饭菜中下毒,险些让我没命再见你了!多亏医治及时,只是吐了好几日,在榻上躺了一个月罢了。”
  “啊?这么严重?”暮幻又惊又怕,连声问:“那你现在可好了?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好了好了,”盛妗幽摆手,“起初昏迷了三日三夜,祖父请遍了全城的大夫来医治,这才抢回我一条命来,我又每日每日地喝药,这才清了体内所有的毒。”
  “那就好。”暮幻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气,“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一点儿都没听人提起?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盛妗幽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这才与暮幻说了其中原委。
  通判盛大人家有两个儿子,盛妗幽是二房嫡出,她父亲盛磊年纪与暮恒之相仿,却是次次科考落榜,至今没个一官半职。
  他不爱与人来往,素日除了温书就爱喝点小酒,直到有一次他酒醒之后发现自己身边睡了个赤一身一裸一体的陌生女人,一向相安无事的二房从此就闹开了。
  那女人原是大房嫂嫂的表妹,来盛府探亲,莫名其妙就睡在了盛磊床上。
  嫂嫂娘家来人,闹了好一通,还嚷着要去京里告御状。为了息事宁人,给大房嫂嫂娘家一个说法,盛磊将那表妹收进了房里。
  妗幽的娘亲痛恨丈夫喝酒误事,处处容不下这妾室。
  而这妾室年轻气盛又长得貌美,不甘居于人下,几番挑拨盛磊与正妻的关系。
  两个女人争斗得无休无止,年幼的妗幽也跟着遭了殃。
  那妾室觉得妗幽的娘亲是为盛磊生下了一儿一女,才有底气欺压自己。妗幽的哥哥远在杭州念书她无从下手,于是一月前她便将□□投到了妗幽的吃食里。
  事发之后,盛府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妗幽救回来。将妗幽视为心肝宝贝的盛老太太大发雷霆,彻查之下将那妾室捉了,几番逼问才知当年那桩丑事是大房一手安排的,为的就是搅得二房乌烟瘴气,让二房一家在盛通判心中失了分量。
  由于是家中丑事,盛家悄悄将那妾室处理了,妗幽中毒一事也没有外传。
  盛妗幽道:“暮幻,经过这次事后,我可是打心眼里羡慕你们家。你娘亲脾气好,你爹爹不纳妾后院又清静,好不舒心。”
  暮幻笑道:“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呀,我爹对我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那有如何?我还不是经常几日见不到我爹爹,他整日不是在酒馆,就是再去酒馆的路上。再说……”
  盛妗幽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你不是还有你的非明哥哥吗?我可听我表哥说了,他前几日可为了你把祁醉给打了!要我说啊,这青梅竹马的就是好啊!”
  暮幻娇羞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解释:“非明哥哥那是……那是看不惯祁醉总是欺负我才为我出头的,打架……打架又不是什么好事。”
  “是不是好事,那得看为谁而打,打得是谁呀!我早就看不惯祁醉那副狂妄的样子了!”盛妗幽推推暮幻胳膊,“暮幻,说真的,非明若是出身再好些,凭你们两这情谊,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羡煞我了!”
  暮幻浅笑,嘴角浮现两朵甜美的梨涡。“你不是还有你表哥耿中吗?我瞧着他对你挺上心的啊。”
  盛妗幽翻了个白眼,冷哼道:“得了吧!他就是祁醉的跟屁虫!他敢为我做什么?就我中毒的时候,他来我床前哭了整整两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挂了,他在哭丧呢!”
  “什么哭丧啊,不许胡说这种丧气话。”暮幻捂住她的嘴。
  盛妗幽也意识到自己谁错了话,连忙捂嘴,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都说这白天不能说人,夜里不能说鬼。
  这不,说曹操曹操到。
  耿中在学堂找了两圈,终于在花园的大树下瞧见了盛妗幽的身影。
  他乐呵呵地跑到暮幻二人跟前,拉着盛妗幽就要走,“表妹,你可让我好找啊。快走,我带了许多好吃的,就等着让你挑呢!”
  盛妗幽不情不愿地被他拉着走,“哎呀,挑吃的就挑吃的,你拉拉扯扯是作甚?”
  暮幻愣愣地看了他们一会儿,作势也要跟着离开,忽而树上跃下一抹身影,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她后退一步,夺路想逃,却发现不过是虚惊一场。
  她道:“非明哥哥,你吓死我了!”她气鼓鼓地上前,拳头软绵绵地砸在非明的胳膊上,“你怎么在这里呀?”
  非明没回她,自顾自地拿着书本子在树边坐下,“还说不是小馋猫,人家一说挑吃食,你也跟上去凑热闹?”
  这次换暮幻无心回非明的话了,因为她刚刚意识到非明是从树上跃下来的,他一直在这儿?
  那她与妗幽说的那番话他岂不是全听见了?
  包括那句“天造地设的一对”?
  非明瞧她一副委屈的模样,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用绢布包好的糕点扔到她手里,“我娘新做的点心,非得让我给你也带一块。真麻烦,吃吧,别眼馋别人的了。”
  暮幻一喜,方才的顾虑瞬时抛之脑后,她坐到非明身边美滋滋地吃起来,从小到大,方念离的手艺她最是喜欢了。
  她一边吃,一边往非明端着的书本子上瞧,起初倒没觉得什么不对,直到一块糕点下肚,她才觉得这书中所写怎么与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得相似。
  一翻书皮,正见几个大字——《天下奇闻录》!
  暮幻脸都黑了,原来非明哥哥一早上尽是在看这种书。
  亏她还觉得他改邪归正了!
 
 
第12章 
  一连十日,祁醉都没有来书院,少年们向耿中打听他的消息,耿中含含糊糊没个准话,先生也不肯透露缘由。
  祁醉不来,暮幻倒是喜闻乐见的。
  这日十他不在,暮幻觉得整个书院从未如此安静祥和过。
  再也没有人会在先生讲课的时候,用笔头戳她的后背;也不会有人在她写字的时候,故意碰撞她的手臂害她重写;更不会有人在她的抽屉里放死蚂蚱吓唬她。
  暮幻国画课走神的时候就会想,如果祁醉再也不来了该有多好,这个世上一定会是一片和谐的。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的舒坦日子没有过上几天,祁醉就如从前那样被人前呼后拥地进了学堂。
  暮幻悠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暗叫苍天,把头埋进厚厚地书本子里,准备迎接继续被祁醉打扰的日子。
  只是这一次,祁醉的举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整整一上午过去了,祁醉竟破天荒地安分,没有喊她的名字,也没有用脚踹她的凳子。
  他这样反常暮幻倒有些不习惯了,趁着课余走动的时间偷偷朝他瞄了一眼。这才发现他的左腿被厚厚地白色纱布捆绑着,他从位上起来,走路一瘸一瘸地,十分别扭。
  见暮幻盯着自己看,祁醉不自然地瘪了瘪嘴,继续目视前方走去了茅房,像是极不愿与暮幻打照面的样子。
  暮幻轻哼一声,明明那日在武馆是他出言不善,怎的他还摆出一副自己得罪了他的模样,真是让人讨厌。
  也罢也罢,他腿都瘸了,也算遭的报应了。
  暮幻这边偷着乐,冷不防与非明的目光撞上,她眨了眨眼睛对非明比了一个手势。
  非明耸肩,“别问我,这次真不是我打的。”
  后来暮幻才知道,祁醉腿受伤完全是他没有自知之明所致。
  那日非明和暮幻离开潇然武馆后,祁醉逼着墨潇要收了他这个徒弟,墨潇不答应,祁醉就杵在院子里不肯离开。
  墨潇无奈,于是答应他若他能在院中扎上一个下午的马步,他便收他。祁醉对此嗤之以鼻,直呼太简单,要墨潇换个有难度的。
  墨潇淡然一笑,便说让他去三丈高的墩子上扎马步。
  祁醉颤颤悠悠地爬上墩子,连两炷香的时间都没扎完,就双腿发软从墩子上摔了下来,至此才摔伤了腿。
  这事儿让祁醉觉得丢脸极了,一边痛得眼眶通红,一边威胁在场的少年不准他们说出去半个字。
  少年们笑翻了天,自然是不会听他的话。这个笑话早就小柳巷的孩子们中传开了,只是暮幻这些身在高门大户的孩子们并不知晓。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祁醉都没有再来招惹暮幻,他的几个“好兄弟”同他说起暮幻的时候,他都会若有所思地听着,然后摆摆手不耐烦地将他们驱赶了去。
  暮幻非常满意祁醉的变化,觉得他那次摔伤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他的脑子终于正常了,再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招惹她了。
  这样一来,不论她同非明哥哥做什么,都不会再有人对她冷嘲热讽的了。
  只是偶尔有那么几次,暮幻与妗幽玩闹,无意间发现祁醉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见她看过来后又匆忙回头,假装在与别人说话。
  暮幻对此也没放在心上。
  夏去秋来,天气褪去燥热,渐渐变得凉爽。
  这日,先生宣布下学,学生们收拾好东西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暮幻是个慢性子,做什么都是慢悠悠的,盛妗幽本想与她结伴离开书院,催了她几次,见暮幻还在磨磨蹭蹭地整理她的书本子,便也失了耐心自己走了。
  待暮幻收拾完书本子,学堂上下就剩她一个人,连非明哥哥也不见踪影。
  她抱着书本往外头走,方要踏出门,忽而帘子后面窜出一抹黑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啊!”
  暮幻受到惊吓,尖叫一声摔倒在地,手上的书本子如数散落。
  那人身子颤了一下,伸手想来扶她,顿了顿又缩了回去。
  他背着光,暮幻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是这身形和华贵的衣袍瞧着像……
  “祁醉?”暮幻又气又疼,揉着自己摔疼了的小肉垫哀怨地盯着他。
  “胆子真小!”祁醉没好气地瞥她,“怎么?本少爷是鬼吗?你至于吓得魂都没了?”
  暮幻从地上爬起来,默默丢给他一个白眼,与她而言他可不就是那个她不想见到的鬼吗。
  之前还以为他转了性子不会再折腾自己,没想这才过了月余,他又恢复本性了。
  暮幻不欲与祁醉过多纠缠,她将散乱的书本子一本一本拾起,抚了抚上头的灰尘,一心只想快点儿离开。
  没想到祁醉身子一挡,又拦住了她的去路,险些害她撞上他的胸口。
  暮幻气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府上的马车还在外头等我呢。”
  祁醉理直气壮,“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
  “啊?什么?”暮幻摸不清头脑。
  他继续道:“暮幻,都过了一月多了,本少爷不搭理你,你就全然当没有我这个人存在是吗?”
  暮幻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睛,怎听他这意思,他是一直在等自己主动找他说话?
  她道:“我与你本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你不欺负我了,我庆幸都来不及,为何还要来你这触霉头?”
  祁醉她被三两句话气得咬牙切齿,什么井水河水,什么触霉头,她这意思是巴不得与他撇清关系才好!
  他撩起袍角露出绑着绷带的左腿,“你看看,我的腿伤得这样严重,你连一句关心同窗的话都不会说吗?这要是换做非明,恐怕他只是擦破了皮,你都要凑上去关切半天吧?”
  “非明哥哥与你怎能一样?”暮幻低声呢喃,“再说,他才不会像你一样不自量力地去爬那桩子呢。又不是我逼你去武馆的。”
  提起爬桩子,祁醉脸上尴尬的神情一闪而过。
  左腿上的伤让他不能久站,他随手扯过一条板凳坐下,“总之,本少爷就是看不惯你与他厮混在一起。再说我家是商,你家是官,正所谓‘官商勾结’,暮幻,你该与我勾结在一起。”
  他说完就笑了起来,似乎对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成语十分满意。
  暮幻几近晕厥,她怎么不记得“官商勾结”是这么一个用法?这是个好词?
  她道:“就算要勾结,我也要去非明哥哥勾结在一起,他家也是商啊。”
  祁醉笑容瞬时敛去,“噌”地站起身。
  “凭什么?他不过是比本少爷早认识你几年罢了,论家世论人品我哪里比过他!好吧……我承认,他武功是比我强了那么一丁点儿。可是,他非明算个什么东西,没钱没出身,一个生父不详的野孩子,你干嘛处处帮着他!”
  说完,偌大的学堂陷入离奇的平静之中,暮幻静静地看着祁醉,过了一会儿她才幽幽地开口。
  “祁醉,你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祁醉心烦意乱,摸不清暮幻在想什么,“我说,非明他算什么……”
  这一次,不等他把话说完,暮幻不知哪里来得力气,狠狠推了他一把,他一个没站稳左腿撞在桌角,疼得他龇牙裂目。
  暮幻气得耳根发红,眼角湿润,祁醉说的是她最不喜欢听到的话,也是最伤非明哥哥的心话。偏偏这城里的人每一个人都不肯放过他,一直揪着这件事不肯罢休。
  她不管非明哥哥是什么出身,就算他的亲生父亲是乞丐也好,是阶下囚也罢,她只知道他是她的非明哥哥,永远不会变。
  “暮幻,你想疼死我?”祁醉吼道。
  暮幻没有善罢甘休,举起手中的书本子砸在祁醉身上。
  “祁醉!我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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