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手镯的绪方玉迟疑了一下，一边松开长谷川的手臂、一边试探地询问年轻英雄：“轰先生，你还好吗？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请不要觉得窘迫、自然地说出来哦？”
是长谷川老师的个性吗？
轰摇了摇头，伸手想要重新握住绪方玉。
“啊，有这个的话就不必了。”绪方玉松了一口气，把手镯套上手腕，拒绝了年轻英雄，“这个手镯算是绪方家的顶尖黑科技之一，能够压制体内百分之八十的个性。”
“是我的未婚夫给我的定情信物哦~”长谷川小姐伸出手指晃了晃，“绪方家个性压制方向的最高成就、仅此一个的稀世珍宝呢。”
“……学姐是我族中堂兄的未婚妻。”绪方玉把落下的介绍补完。两人分离已经有一小段时间了，卷毛女孩周身恣肆的火焰却毫无踪迹。
轰紧紧地盯着绪方玉半晌，等确定了黑科技的确在起作用后，男人才慢吞吞开口：“需要帮忙吗？”
没到饭来张口、但也差不多的绪方大小姐亲自下厨什么的，超令人担心。
“喂！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我好歹当过一年家政社的社长啊！”卷毛女孩气呼呼地叉着腰，不满道，“呜哇！我觉得被小看了！轰先生赶紧收回你的话！”
看着一身圣苏娜校服的绪方玉，表情寡淡的年轻英雄眼神逐渐柔和，语气虽然还是平静无波，话语内容却称得上是纵容：“好。我收回。”
啊啦啊啦。长谷川捧着侧脸，笑眯眯地想：
年轻人灿烂热烈的恋爱啊~听起来可真好呢~
第48章 长谷川
白校服女孩和长谷川老师汇报完之后, 总算是结束了这场意外四伏的‘工作’。还没等她捂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在烤箱前站定, 就被拿着裱花袋的同桌一把揽了过去。
“啊啊啊啊！”裱花袋女孩压低了声音, 满脸通红地尖叫着，“是不是！是不是！”
白校服女孩吓了一跳，一手按着同桌的脸一边慌乱地扫了一眼门口，咬牙切齿道：“你给我冷静一点！是英雄焦冻！是照片里那个女孩子！再喊就把你塞进烤箱！”
裱花女孩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颤巍巍地捂着小心心抽了一口气。
“看来论坛上说的是真的啊, ”一旁揉面的灰校服学姐抱着盆暗搓搓凑了过来，八卦道，“雄英铁血单身团继物间和爆豪之后, 终于又脱团了一位？”
“反正，我觉着是这么个意思。”白校服女孩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唉，什么时候我们绿谷谷也能加入背叛者联盟啊？毕业之前我能看到奇迹降临吗？”
灰校服学姐哭笑不得, 用沾了面粉的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你这家伙——明明才十五岁, 竟然就以DEKU先生的姐姐粉自居了, 有没有一点少女心啊你。”
还绿谷谷。
“学姐你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好吗！”从冲击性事实中稍微缓过来, 裱花女孩忍不住吐槽，“振振有词得仿佛你不是电击英雄的妈妈粉一样。”
只有她这个英雄焦冻女友粉才是最正常的，哼唧。
“有什么办法嘛, ”灰校服学姐不顾手上的面粉，神色宠溺地捧着脸叹息道, “上鸣桑被电傻的样子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
“哼, ”单方面失恋的裱花女孩酸酸地说, “仗着观察员身份近水楼台罢了，以为长得还挺好看就会被我们轰吹女孩认可吗？肤浅！”
“说到这个，这位还真不是花瓶，”白校服女孩笑了，神神秘秘地凑近两人，“她也是从圣苏娜毕业的——我提示一下：王冠，安定剂，天价实验室。”
“？”物理方向的灰校服学姐十分茫然，“难道是什么化学黑话吗？我怎么听不懂？
“哎？小花你怎么跪下了？哭什么啊？你不是生物那边的吗？到底怎么了？”
“真情实感猛汉落泪……果然，特么能和大佬谈恋爱的也是大佬。”
阔别经年回归社团，绪方玉适应良好；虽然总觉得有几个孩子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但并没有影响她以幽默开朗的毕业前辈身份，顺利融入赶工小姑娘们的群体。
家政社此次身负重任：圣苏娜学院祭今年的任务打卡——幸运的随机数饼干，就是小姑娘们正为之奋斗的‘大单子’。
圣苏娜学院祭一共分为七个区，五大学科区、文科综合区以及教师区；集齐六个区的印章，能够在教师区召唤神……咳咳，进行抽奖。
奖品内容多种多样，可能是大实验室的一根试管，也可能是一次挂科豁免权，偶尔也有任意教师级实验参与名额这种梦幻级惊喜。
印章获取方式很圣苏娜，随机抽题，答对即可；而答错的话，就是幸运小饼干伺候了。
真是plus ultra呢——眼看着小姑娘把还在抽搐的小鱼塞进饼干里、干劲满满地摆出一个仰望星空的造型，绪方玉发出如上感慨。
“要帮忙吗？”轰把打好的奶油放在卷毛女孩手边，问道。
“不必不必，”绪方玉拍拍手上的面粉，“您和切岛先生天喰先生一起吃晚饭吧，记得好好休息，毕竟明天还要参加开幕式以及巡视；这边大概是要通宵赶工了。”
圣苏娜学院祭的三天内，会有不少科研大佬前来开讲座，在业界关注度上并不低于雄英体育祭，因此客流量也相应地惊人。
轰没说话，皱着眉不赞同地看向围裙小卷毛。
“您别担心，”绪方玉笑着握住年轻英雄的手，“个性方面有黑科技保证，其他的事情长谷川前辈也会稍微照顾我一下；等最忙的两天过去了，我还想带您领略圣苏娜人文风情呢！”
虽然是以理工学科为主的学校，但前教堂学院的建筑风景还是很值得一看的——母校吹绪方自信满满。
轰看着元气满满做保证的自家观察员，最终点了点头。
“焦冻先生要离开了吗？”笑吟吟的长谷川一边擦手一边走过来，“刚好我要去大实验室那边找找灵感，就顺便送焦冻先生离开吧～”
“……喂前辈你等下，什么叫去实验室找灵感啊！对你的学妹们善良一点不好吗？”
“啊啦啊啦，阿玉怎么能这么看我那～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啊～”
教学楼。雕窗走廊。
黄昏霞满衣襟，偶有抬着梯子架子桌椅的校服女孩路过。
十几岁的孩子们规规矩矩地停步向长谷川打招呼，顺带着激动又矜持地悄瞥一眼传说中的英雄焦冻。
“虽然反对个性决定论，但是孩子们都很崇拜英雄们呢。”
长谷川看向年轻英雄，“顺带一提，我们已经连续五年给您发过邀请，迄今您已经连续三年荣登‘圣苏娜客座教授理想人选’的第一名了呢～”
唔，好像确实每年都收到了邀请，但是都因为行程冲突回绝了。轰默默地想：五年前……绪方玉还是高中在读。
长谷川看着面无表情的轰，莞尔一笑，单刀直入：“轰先生，你喜欢阿玉吗？嗯，想要结婚的那种喜欢？”
轰抬眼，目光微微错愕。
“当年，阿玉的父亲因为一些原因无法离开家乡，阿玉的母亲很有勇气地决定嫁过去；为了帮姐姐获得继承人资格长年各地奔波，在阿玉十五岁的时候确定遇害身亡。”
长谷川叹气，“所以大家长才会这么着急地给阿玉寻找结婚对象——与其说她急着把绪方家交给阿玉，不如说她想让阿玉安安全全、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
“大家长没有孩子，在阿玉母亲失踪的时期，迫不得已把拥有继承人资格的阿玉接过来稳定家族；
“确定妹妹的死亡后，大家长觉得自己愧对妹妹一家，心病最严重的时候，连一分一秒都不敢让阿玉离开她。”
“我说这些，主要是想……”
长谷川迟疑了一下，无奈道，“阿玉的人生是她自己的，她将来想和什么样的人结为夫妇、怎样抚养后代，都遵循她自己的意愿。
“但是，说我厚颜无耻也好，操心过度也罢——如果只是出于年轻人一时的兴趣，请稍微同情一下把外甥女视为全世界的绪方中穗女士，尽量不要让阿玉伤心。”
轰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不会让她伤心。”无论如何。
异发色英雄还是神色淡淡的样子，和长谷川对视的目光却沉稳而坚定——就像他多年前，留下一句‘交给我’后，孤身赶赴海原公园一样。
沉默宁静，也一往无前。
长谷川松了一口气，恢复笑眯眯的样子打趣道：“真是抱歉啊，感觉自己差点变成拆散恩爱小情侣的坏女人了；不过啊，轰先生从各方面都很有做渣男的资本，所以让人不由得担心呢～”
被渣男的轰捧着锅默了默，才实诚地开口解释：“我正在尽力追求绪方小姐。”还被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一次，所以哪怕要渣也是被渣。
长谷川诧异：“诶？为什么？阿玉那孩子不是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你了吗？”
尽力追求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初中？轰茫然地看向她。
婚期将近满脑子粉红泡泡的女教师以拳击掌，恍然大悟地尴尬道：“牙白牙白～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啊啦，这可真是……糟糕了呢～
第49章 心意
记忆是人类自我加工后的产物, 所以人在回忆较为久远的过往时，往往是以平静的、上帝的第三视角。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你能够明确地感受当时的喜怒哀乐，却又宛如与事无关的他人，能带着一份从容和冷漠去注视发生的一切。
——就像现在的绪方玉。
一身高年级校服、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卷毛少女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
尽管风霜墙面的纹理、天空将雨的阴沉，连墙角生长的青苔都细致真实到令人惊叹的地步，但绪方玉还是在第一时间确定自己身处梦境。
绪方玉微微攥紧手心，目不转睛地盯着透光的巷口。
事情按部就班地发生。
一身白校服的‘绪方玉’抱着书包跑进巷子, 在颤抖着试图从书包里拿出身份证件时, 被剃着寸头的男生一脚踹到地上。
七个普通院校的校徽在‘绪方玉’模糊的视野中晃动，带着不知轻重的殴打、恶意辱骂；一只带着泥水的帆布鞋踩在她的手背上, 用力地碾了碾，然后重重一拳砸在绪方玉的侧脸。
规整的白色校服在殴打中变得狼狈, 书本和本册被抖落在地, 姓名的位置上印着歪歪斜斜的脚印；男孩们哄堂大笑, 白校服绪方玉忍不住发出带着哭喊的求救声。
站在巷子深处的黑校服绪方玉蓦然抬头，不出意外看见了身形高挑的‘女孩’。
‘女孩’的眉眼有混血儿的深邃轮廓, 银灰色长发灿烂如星河, 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瞥了一眼巷子中的闹剧，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 旋即旁若无人地转身离开。
世界仿佛颠回倒转, 女孩歇斯底里地发出无意义的尖锐泣音。
应该是记忆过度处理了。绪方玉垂眼看向跪在地上、崩溃颤抖的自己, 神游天外：按照当时的距离和场景, 怎么也不可能听见那么轻的笑声。
大概是……被背叛的屈辱和信念坍塌的绝望，所发出的笑声吧。
刻意拉直、精心养护的长发被削笔刀割断，高烧的眩晕和疲惫让女孩几乎昏厥过去；拳脚相加、嬉笑辱骂中闪烁着灯光，男生们满脸厌恶地捡起女孩的钱夹和书包。
不对。
这不对。
绪方玉离开倚靠的墙面，直起身皱眉：当时他们根本没来得及拿出手机拍照，更不用说翻找钱夹和书包；
在这场带着偶然意味的外校霸凌里，给当时的‘绪方玉’带来切实伤害的，应该只是挚友的背叛和外伤疼痛两点，因为——
梦境出乎意料的走向让绪方玉有些慌乱，另一边的男生们已经掰断了女孩的银行卡和证件，一边谈笑着一边清点米色钱夹里的现金数额。
绪方玉大脑空白地看着和记忆中完全不符的一切，咬牙从巷子里冲了出去。
天空夹杂了灰沉昏暗和渐渐消失的霞色，偏僻的街道行人乏乏；遥远的繁华地区闪烁着一连片暖黄色的光芒，把街道上路灯白惨惨的灯光衬得格外沉郁。
绪方玉顺着道路不断奔跑，慌乱地在目之所及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寻找那个本该早就出现、像末路灯火般拯救照亮了‘绪方玉’的英雄。
暖黄色的光芒宛如天边，黑校服的卷毛女孩喘息着跪在路边，汗水顺着鬓发流到下巴上；肺部撕扯般疼痛着，从尾椎升上来的寒意几乎要把绪方玉淹没。
在这里没有那个人。
没有改变了她一生轨迹的人。
也许是那个人没有路过，也许是他已经提前离开了；甚至也许，在这个记忆的世界里，在这个绪方玉生活的世界里，根本没有那个人的存在。
没有好朋友温柔又了不起的哥哥，没有相逢不相识的冷漠考官前辈，没有把她从绝望之中捞出来的年轻英雄——没有绪方大小姐近十年的向往。
没有，轰焦冻。
女孩断续的哭泣声似乎还缭绕在耳边，绪方玉缓缓地、缓缓地跪坐下来，以拒绝的姿态蜷缩成一团——
然后就被抽筋的小腿活生生给疼醒了。
哎呦我特么的……
绪方大小姐差点没被疼得背过气去，眼泪顺势刷刷刷就掉下来了：什么意思啊这是！大小姐我有很认真地吃钙片好吗！还我补品钱啊混蛋！
“嘘——”刻意压低的男声和毛毯一起靠近绪方玉。异发色英雄半跪在蹲墙角的观察员身边，轻声道，“她们都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