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避:“……?”
“其实我是人,我没娘,爹收养的我。”
玄避:“!”
他神色一凛,看得出来是真的生气了。
面对天下数一数二强者的愤怒,杳杳却不慌不忙,拔出绡寒:“现在我爹和师叔都在,总算能会会你了!”
另一边,燕饮山于半个时辰后等到了万俟槿。
此时少女已经换了一身黑色劲装,看起来和昆仑的常服略有些相像,她见合作伙伴正在等候自己,立刻走上前:“部队已在南山集结,云舟也启动了,到达玉凰山下,半日即刻!”
说着,她将调兵符塞进自己领口,又道:“我没惊动我爹。”
“多谢郡主,”燕饮山含笑一揖,“我替新妖主暂且谢过了。”
万俟槿闻言神色一喜,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她似乎看到了闪闪发光的未来,还有将玉凰山那帮欺辱她的人踩在脚下碾进泥土里的场景。
二人与部队集合,在出自药王谷的一种奇异的迷幻草的掩映之下,悄无声息地朝着玉凰山进军。
燕饮山算了一下时间,如果他们现在出发,那么应当刚好来得及。
只是在去之前,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想着,燕饮山看向身旁的少女,只见万俟槿神色张扬,面上带着不可一世的笑意,还紧紧握着胸前的调兵符,周身缭绕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气息。
“郡主,如果我们打赢了照羽,你打算如何?”
万俟槿一怔:“我?我自然要先拔了他的舌头!”
“嚯,”燕饮山忍不住笑,“好大的怨气。”
“那是自然,那日我在昆仑山的奇耻大辱,全都拜他所赐,不只是他,还有他那女儿,那个贱人!”万俟槿提起平生恨事,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将他们统统砍手砍脚,然后一点点折磨致死!”
这郡主露出冷艳又残忍的笑容:“只要我立了功,新妖主无论如何,也会同意的吧?”
燕饮山看了她片刻:“没错。”
此时的山雾很大,士兵们集结在后方云舟上,他们二人在前,身下是翻卷的云雾,一瞬间,好像在仙境中一般。
万俟槿却不欣赏,她最讨厌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鲜艳的花朵和漂亮的裙子来得真实。
“我要赢了这场战争,然后夺回属于溪茂国的一切!”
燕饮山点头:“我很佩服你。”
“什么?”万俟槿侧头看他,“你佩服我,你为什么——”
然而下一瞬,燕饮山却忽然拔剑出鞘,电光石火之间,万俟槿几乎没来得及说完最后一句话,只觉得喉咙一冷,那温和又平静的剑峰,如闪电一般轻轻擦过她的咽喉。
再然后,血鲜艳的花朵,一簇簇绽放开去。
万俟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伸出手,勉强想要按住不断喷出鲜血的伤口。
“你——你——”
“不好意思,”燕饮山道,“是我要赢了这场战争。”
“我一个。”他说。
第49章 不见王09
有照羽掠阵, 又有风疏痕在一旁辅助, 杳杳竟然可以接住玄避的十几招。
弯刀划过一道弧度,轰然落下,然而这劈天裂地的气势竟然止于绡寒, 一身玄色道服的玉凰少主在极黑的映衬之下,面若白瓷, 眼若锋芒, 以剑气和五行术, 竟然生生接住了这一招。
玄避心情复杂之余,竟然也有几分欣慰。
“你说玉凰山那些长老不喜欢你?”他换了一侧, 一刀如流电飞驰,角度刁钻地攻了上去,“我看这帮人, 也是瞎了一百多年了。”
杳杳笑嘻嘻地后撤躲过, 照羽的阵法立刻铺就于地面。
“大伯你这是在夸我吗?”
此时玉凰山大军变换队形,改为以弓做武器, 由十将之一的诸怀带兵,瞬间, 夹杂着灵力的箭矢铺天盖地着灭顶而来, 瞬间击溃了魔修苦苦支撑的防护。
纵然那些半妖和魔修的功法并不弱,但是面对这样千军万马的作战,他们终究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 所以看似是占了上风, 实际上是在照羽的步步而退之下, 慢慢踏入了一道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们将我引诱至蛮蛮宫,又有什么计划?”玄避面对杳杳的小脸无动于衷,手下杀招再起。
照羽在一侧轻轻一笑:“王兄何时看出来的,不会是刚刚吧。”
玄避脸色铁青,转了目标,不管不顾地攻击向妖主:“从你开始每五十招便暴露一次失误开始!”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王兄竟然聪明了,”照羽缓缓笑了起来,“杳杳,风疏痕,拖住他。”
随后妖主身形一飘三尺,整个人犹如火焰一般。瞬间以巨大的力量一掌击碎了一棵古树,而后整座辅峰蓦然有金红色的光芒,自古树根部如火树银花一般窜天而起!
——整座山,竟然全数陷入了一个阵法当中!
玄避脸色大变,大喝道:“众人退!”
然而这提醒却晚了一步,困住魔修和半妖的区域竟然猛然塌陷了下去,阵法像是一道千变万化的蛛网,无数金光包裹,又有率军的权羽将军指挥逐个击破,转瞬之间,竟然将叛军全数压制在了倏然形成的这道沟壑之下。
这是玉凰山的禁术,千百年来能够启动它的人不超过三个。
“缚神,”风疏痕略有惊讶,而后他趁着玄避愕然的功夫,飞鹘一起,一道裂缝在地面骤然展开,“有福同享吧。”
后者措手不及,想要后退,但周围竟然都已处于铺就满地的缚神术之中!
他眼神痛恨地看向照羽,脚下可容纳自己的位置已经越来越小,裂痕、金线,正在不断侵袭。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工于心计。”玄避嘲讽地说,然而语气古怪,让人听不出他究竟是在嘲讽谁。
照羽淡淡道:“身处此位,不得已而为之。”
“虚伪,”玄避冷笑,神色愠怒,“你自小便知道如何讨好父王与母后,讨好长老,讨好十将。你的手段,我向来是学不来的,所以我并不恨这个。”
二人隔着一道珠帘般的金色光辉,遥遥对视。
“那你恨我什么?”照羽问。
玄避道:“我恨你与父母一样,永远只讲对错。你本该是最了解我的人。”
片刻后,照羽笑了。
他自嘲道:“你说错了,我并未讨好过那些人,我只讨好过你,然而失败了。”
他如此说,玄避也有瞬间的错愕和失神,然而他最终的杀招已起,带着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凶悍,一跃而起。
这一刻,自他所在的位置发出一声金乌的尖锐的鸣唳,似乎要将这天地一同毁灭一般,“灭天”的刀锋一转,劈向“缚神”。
玉凰山两大禁术同时启动,杳杳瞳孔微缩:“这样打起来,恐怕整个南境都要被毁了。”
照羽比她还要率先反应过来,为了与玄避正面相抗,他立刻收了尚未完全施完的缚神,看向对方的时候,眼中已经带上了彻彻底底的失望:“你完全疯了。”
“谁叫你仁慈。”玄避冷笑。
“中孚位!”诸怀见妖主即将硬生生抗下一招灭天,立刻指挥道。
弓箭手全数对准玄避,释放箭矢——
后者眯了眯眼,一刀劈下!
然而那些夹杂着极强灵力的箭矢竟然十分坚固,又有灵力追寻,他不得不断了灭天一击,后撤躲闪。
再看向诸怀时,玄避的眼中已含了杀意。
下一刻,隆隆声骤起,所有人几乎同时察觉到了天空中的不对,只见带着九婴凶兽纹路的云舟转瞬而至,溪茂的两路大军,已经在他们缠斗的过程中到了。
照羽脸色猛地变了:“你竟然——”
“多亏了燕饮山,”玄避道,“论谋略,他可并不输你。”
风疏痕抬头望去,眼中逐渐流露出某种难以捉摸的情绪。
“妖主,”他回首,“缚神可将这些魔修和半妖困上多久?”
地面塌陷,地面上倏然出现的几个坑洞完完全全将玄避的军队尽数困住了,正由汇合的十将看守。
这群将士待在参差的坑底,虽然奋力上爬,然而无论如何也出不来。
“如果我想,一万年也可以。”照羽淡淡道,而后忽然下令,“撤军。”
随着他一声令下,参与此役的玉凰山大军全数应声而退玄避并未动手,他站在原地,轻蔑地看着对方:“这可是杀我的好机会。”
“但我并不想杀你。”照羽道。
而后他竟然一转身,径直离去。
杳杳有些嫌恶地看向云舟,还有站于集结大军前的燕饮山,她可忘不了,那魔修是伤了小师叔的人。
“下次,”她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要对方听到,“下次再见,你就是我的对手…”
燕饮山轻轻一笑:“我也正有此意。”
此役打了多日,整个玉凰山早已是疲敝不堪,然而好歹是夺回了金殿,将叛军困在了蛮蛮宫。
此刻两方形势调转,青鸟撤离后,便带着一众婢侍打扫混乱不堪的主宫。
杳杳一路都是满脸的不高兴,她实在是憋屈,千算万算,没想到那燕饮山竟然用了如此卑鄙下作的手段。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照羽下令撤军的原因是他不愿与人类动手,而对方恰好带来了两支人类军队,到时若是再逼宫,那便是不想动手也不行了!
看出杳杳神色不悦,风疏痕劝慰道:“没事的,妖主自有定夺。”
“嗯??”她惊奇,“小师叔知道我在想什么?”
风疏痕笑道:“你从离开战场时便一直不高兴,能让杳杳如此,除了妖主被迫收手,还有什么?”
杳杳听对方这样说,下意识说道:“还有你被燕饮山打伤啊。”
说完她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暗恼自己怎么说话不过脑子,如此唐突。
没想到风疏痕听后神色却无变动,连笑容也未改分毫,只是淡声道:“下次再与他交手时,我不会再伤了。”
“好!”杳杳道,“我也会揍他的。”
……
折腾多日,在暂时休战的入夜后,照羽的书房却仍然灯火通明。
杳杳在鸱张楼睡不着,翻来覆去很久,又看到金殿旁的书房一直亮着光,于是屏退了栉风沐雨,独自拎着灯笼去找爹。
远远的,蛮蛮宫那边的金色缚神丝网正一亮一灭,但却很安静。
想必经历此战,玄避也打算休息一下,然后思考下一步对策。
然而那个燕饮山一直在,终究是个祸害。一想起此人,杳杳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此人不仅先他们一步杀了无声起,更一直在这场战争中搅混水,若非他从中作梗,玄避一定已经抓到了。
这么想着,她满脸郁闷地走去书房。
两侧侍卫见到她刚要问好,杳杳却摆摆手,对他们说:“你们都去休息吧,我和爹说点事情。”
将所有人都支走后,她将明珠灯放在门口,而后唤了一声。
“爹。”
原本照羽正伏案看着书,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对杳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怎么又这么晚不睡?”
“睡不着,”她叹了口气,实话实说,“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了。”
“我记得你之前不爱睡觉,都是在山中玩疯了,要么是想抓的蝴蝶没抓到,要么是山中的熊提早掏了蜂巢,让你扑了个空。还有什么,让我再想想,”照羽含笑说道,“怎么忽然有别的事了呢?”
杳杳被自己老爹说得无地自容,她捂着额头走过去:“我先前实在是胡闹。”
“胡闹怎么了,”照羽反问,“爹还偏爱看你胡闹。”
杳杳却道:“可我不能回到以前的状态了,我也不想回去。”
父女二人隔着一盏夜明珠遥遥而望,照羽含笑垂下眼睛:“是,杳杳也长大了。”
“爹,”杳杳道,“我想和你说的是黄金杯的事情。”
照羽道:“怎么?”
杳杳道:“玄避在胜芥水牢中画了满墙的壁画,那里面有你们的故事,但是唯独到黄金杯时,壁画断了,因为画师不知道黄金杯的模样,所以才被迫中止的。”
她将自己与风疏痕在水牢中见到的一切说了,包括那凤仙花画师接受了玄避的任务,以及整个水牢中阵法的缺口都极为一致,只差一句咒语便能重启等等。
说完,杳杳又道:“我猜是他们想要靠这个水牢抓你。”
“原来如此,”照羽冷然一笑,思忖道,“不过我想,玄避和燕饮山之间也有分歧。我那个兄长向来不喜欢这些阴谋诡计,将我骗去抓了杀了,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所以他才会选择突出金殿来与我正面对抗,他想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的能力。”
杳杳那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绕一边琢磨:“那为什么燕饮山一定要与玄避合作呢,看样子他也并不是非常心悦诚服。”
“他一定有非利用玄避不可的理由,”照羽道,“这个人,等我们抓了他再说。”
“爹,那些人修怎么办,溪茂国的军队,你若动了,四境之中必定有人有异议。”
听闻此言,照羽脸上流露出一丝意外,他根本没想到杳杳可以想到这一层,昔日里满脑子都是吃喝玩乐的女儿,竟然也开始考虑起四境、天下、修真等事情了。
一念至此,照羽多少有些欣慰。
他道:“这些都不足为惧,我不止缚神一咒可以制敌,倘若他们再来,也不过是今天这战的如法炮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