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沈家的子孙,人家身份更高,也没人真的敢让皇帝皇子皇孙受责罚。
可姜氏算什么东西?一家子靠着女人裙带上位的货色,也敢把他们踩在脚底下
皇帝越发觉得沈璟昀要逼迫他治罪皇后,竟然连高祖皇帝手训都搬出来,自是不肯答应,否则谁知他会不会得寸进尺。
这个儿子心狠手辣的程度,完全不敢想象。
皇帝一时无言,沉默片刻,忽然抵住了额头,闷哼一声:“朕头疼病犯了,此事改日再谈,众爱卿先回去吧。”
不等众人搭话,他自己先快步离开了。
朝臣们都喊他,“陛下……”
沈璟昀冷冷一笑,甩袖离开。
机会抓不住,那就别怪好戏开场!
几个人商议事情的时候,枝枝听闻皇帝的反应,看着眼前的几个男人,忍不住问:“陛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居然装头疼!姜皇后也不会用如此愚蠢的手段。
周时唯抽了抽唇角,半晌叹息一声:“陛下乃人中龙凤,并非我们可以议论的,虽是实话,顾承徽也少说为妙。”
枝枝顿了顿,好半晌才点下自己的头。
什么叫虽是实话,也少说为妙?
沈璟昀失笑,无奈道:“都别胡说,事情全都安排完毕,明日就看看我们这场戏的效果。”
“殿下放心。”周时唯道,“我亲自去游说的康王嫡长子,许他能够袭爵,他自然唯我们马首是瞻。”
康王嫡长子的身世,跟沈璟昀很像,没娘,侧妃上位,父亲不喜,可惜他没有沈璟昀的手段,这些年堂堂一个嫡长子,竟过的连庶子也不如。
如今抓到了活命的机会,自然不会松手。
沈璟昀笑了笑,“文郢,我让你寻得人,你可去找了?”
杜文郢点头,“已经派人去了,只是当年那府尹贬谪之地在西南,足足三千里之远,地广人稀的,只怕不容易,还需等待些时日。”
沈璟昀嘲讽一笑:“不管多久,都要把人找到,她泼在我身上的脏水,我总得一盆盆拧干净,给她泼回去。”
当年我年少无助,只能任由她欺辱,如今自然要一点点还回来,让她姜氏尝一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殿下?”枝枝疑惑道,“什么人啊。”
沈璟昀没说,只摇了摇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枝枝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便没有多问,只是心疼沈璟昀,以前受了那么多苦,两条细胳膊楼搂着他的手臂,笑道:“殿下这么厉害,自然没有什么能难倒你。”
沈璟昀弹了弹她的脑门,喟叹一声:“你啊你啊。”
周时唯和杜文郢齐齐扭头,道:“殿下若无别的吩咐,臣等就先告退了。”
“退了吧。”沈璟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周时唯,明日清晨,让阿颖带着人进宫陪枝枝,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明天要把姜皇后逼的无路可退,这个女人逼急了,谁知道会做什么什么事情。
只有堂堂护国侯府的千金,才有能力跟姜皇后的手下蛮干,保护枝枝。
周时唯道:“阿颖与怡王府的郡主关系亲近,不如请她也进宫坐镇,有宗室郡主在,想来没人敢多加放肆。”
“可。”沈璟昀回了一个字,“你早些回去吧。”
“臣告退。”
他们都没看枝枝和沈璟昀,就保持偏头的姿势,退出去,枝枝默默松开沈璟昀,这才觉得自己做的出格了。
沈璟昀似笑非笑:“搂都搂了,再松开还有什么意义?”
枝枝道:“这不一样,我方才是为了安慰殿下,既然殿下没有不开心,不需要我安慰,我自然要松手。”
“可枝枝,这不能算是安慰。”沈璟昀扬眉,“你若真心要我高兴,就该穿件薄衫,躺在床上等我。”
“殿下,太医的话,您忘记了吗?”枝枝反问,随即又道,“而且我方才小产,自然身体虚弱,不能做那档子事,殿下日日缠着我,万一我今天怀了身子,日后生产,殿下怎么跟人解释?”
沈璟昀手指微屈,考虑了一下:“若真有了,自然算是早产,一般的婴儿,早产半月一月的,也很正常,大不了就被人说我禽兽不如,顾承徽小产身子没养好,就逼着你又怀了身子。”
枝枝哑口无言,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送给他:“你本就禽兽不如。”
沈璟昀掐着她的腰,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蹙眉道:“枝枝,你发现没有,你现在的胆子太大,比刚入东宫的时候,大太多。”
“我没有。”枝枝眨眼,“我本就是这样的,如果是胆子小的,怎么敢在宁王府勾引太子殿下,又怎么敢百般算计殿下,是殿下原本一直都没有认清楚我。”
我只不过是披了一层柔弱的皮,可本质却心机重重,深不可测。
“你说的有道理。”沈璟昀轻叹一声,捏着手中的笔往奏折上写字,“枝枝,如果你可以选择,你会进宫吗?”
“不会!”
“为何?”捏笔的手紧了紧。
“宫内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的事情数之不尽,若非为了荣华富贵,哪有女人愿意踏进这是非之地,又不是不爱自己的性命。”
“不过,若是为了殿下,我应该还是会选择进来,陪在殿下身侧。”
沈璟昀松手,笔自然落在书案上,墨汁染黑了桌面,微微一笑,“枝枝,你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主要是招我喜欢,每次看见你,都觉得无法自拔的欢喜。
总让我担心,你并非甘心陪我。
第91章
皇帝不肯责罚姜皇后,几个宗室子弟,便待在京兆府中不肯出来,势必要把京兆府的牢房坐穿不可。
宗室子弟一个个养尊处优,虽然没什么血性,但也都不是蠢货,心知肚明今日如果没有交代,就自己屈服给皇帝,那日后他们宗室还有什么地位?
岂不是人人都可踩上一脚。
便是为子孙万代计,死在牢狱中,也不可能轻易松口。
大家都已商量好了,不把姜家人处以重刑,他们死活都不会出去的,京兆府有吃有喝,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不料当晚,其中一人被京兆府押去刑讯,回来的时候我受了重伤,高烧不退险些丢了性命,几个地位尊贵的子弟为了救人,当场夺了狱卒的刀剑冲杀出京兆府,送人就医。
这才保住人命。
而姜家,依然在装死。
宗室对姜家的怨恨可以说是到达了极点。
沈璟昀闻说此事亦是惊天大怒,当场就砸了书房里的五彩大花瓶,怒火冲上九重天。
抓人是他授意,自己的人也有分寸,断然不会伤到他们。可刑讯却非他所为,竟有人这般胆大包天,敢对宗室子弟下此狠手。
那都是沈氏的族人,便真的该死,也轮不到姜氏动手。如今这个姜家,真当自己能够一手遮天了!
沈璟昀疾步走往御书房。
这件事情比他想的还要大,还要厉害,不知是否姜皇后所为,若是她所做,那就生生将自己送上了死路。
但……姜氏不至于这般愚蠢。
沈璟昀脚步一顿,眼神渐渐清明下来。
这是……想要陷害他?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如今宗室出事,姜皇后首当其冲,她自然不会做什么,世人也不会相信掌权多年的皇后娘娘如此愚蠢。
可只要稍加操作,就可以告诉世人,是他沈璟昀为了诬陷皇后,不惜以宗室血脉祭天,不顾骨肉亲情。
姜氏手段之毒辣,前所未闻。
现在,如果他去管京兆府的事情,姜氏尽可以说他湮灭证据,可若不管,就只能任由姜氏栽赃陷害,
姜氏果然是姜氏,短短半日功夫,就能想出如此缜密的应对策略,让他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好在……
幸好枝枝先给她玩了一手。
沈璟昀面无表情往御书房走,心中算计着策略。只要是局,定然都有破局之处,只消找到此处,任他惊天阴谋,也能迎刃而解。
御书房今日比昨日还热闹些,不仅聚集了内阁诸臣,连整个御史台都到了,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却鸦雀无声,个个都在跟皇帝瞪眼。
沈璟昀走进来,才有了些许声响:“太子殿下!”
沈璟昀拱手:“父皇,京兆府之事,儿臣已经听闻,不知父皇准备如何处置?”
“残害宗室的大罪,自然要彻查到底。”皇帝脸色蜡黄,恹恹道,“事情出在京兆府,京兆府不宜夺管,便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内阁阁臣监视。”
“父皇明鉴。”沈璟昀淡声道,“只是此事乃因姜家而出,父皇对姜家,还没拿出决断么?可要请几位丞相一起参谋一二。”
“姜氏与此无关,不可混为一谈。”皇帝执意相护,“太子不要事事都往姜家身上推。”
沈璟昀轻笑一声:“儿臣遵旨。”
沈璟昀心里已经有了成算,淡淡笑道,“只是儿臣听闻昨天有人去了京兆府,是个年轻的男子,身形么……”
他喘口气,停在此处,忽而笑道:“怎么今日皇后娘娘不在,父皇可知娘娘去了何处?”
皇帝心里一突,昨夜的事情如此隐秘,又做的悄无声息,谁会知道呢?做事的人都已经被处置了,其余全是心腹,沈璟昀除非长了通天耳。
他觉得沈璟昀在诈自己,便淡声道:“皇后身体不适,自去休息了,有朕在此,太子问皇后作甚?”
“没什么。”
“只是想告上一状,请父皇为儿臣做主罢了。”
皇帝一僵,脑子猛然懵住,似乎有些吃惊,这个儿子,他的长子,心狠手辣,毒辣无比,自打十几岁之后,就再没要他帮忙……或者说,总是在跟他作对。
今日听见他这样说,皇帝愣了愣,凭空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望着沈璟昀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看着他低眉,想起谢皇后怀上身子那日,他欢喜的奖赏了整个东宫,也曾日夜盼着他出生,盼着世上多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童。
后来他果真出生了,还与自己生的很像,眉眼都是自己模样。
可他却一次都没有抱过这个孩子。
只是在闲暇之余,偶然会分一丝目光,看一眼这个孩子,大多数时候,也还是厌恶他夺了姜皇后儿子的嫡长子身份。
皇帝微微怔忪,语气柔和了几分,“何事?”
沈璟昀却丝毫没察觉皇帝情绪的变化,或者说他的心思完全没分给皇帝,皇帝的死活喜好跟他早就没有丝毫关系,若非时机还不成熟,他说不定会想剁了这个爹,夺了他的位置。
就好像现在,皇帝的作用,就只是同意他说话罢了。
沈璟昀立刻道:“启禀父皇,今日内阁诸相和御史台都在,儿臣只求一个公道,姜氏皇后昨日宣召东宫承徽顾氏去了懿德宫。”
“皇后娘娘乃六宫之主,她要传召谁,承徽自然不敢违抗,便跟着去了,可不想皇后娘娘明知顾承徽身怀六甲,身体虚弱,竟罚她跪在地上。”
“如此数九寒冬,一个身体柔弱的孕妇自然受不住,不过短短几刻钟,承徽小产,若非儿臣及时赶到,只恐一尸两命。”
沈璟昀万分悲痛,高声努力使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父皇,这可是儿臣的长子,是您的长孙,是我沈氏嫡支的血脉,姜氏残害皇嗣,使我膝下凋零,儿臣心痛如绞,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皇帝听他开始说话,脸便绿了。
御史台和内阁都震惊了,一时无言,怔愣愣看着沈璟昀。
姜氏竟然这么大胆,这么狠毒,这么……
罄竹难书!
御史大夫当即喝道:“东宫承徽虽则地位低微,然腹中骨肉却是殿下骨肉,是皇长孙,地位尊贵,皇后娘娘谋害于他,意欲何为!”
“二皇子业已成年,为何,自然是害怕承徽诞下长孙,让二皇子再无机会!”另一人冷笑一声,竟直言道:“如此恶妇,陛下若不处置,便贬谪臣等,让皇后娘娘一人治国才好。”
“殿下长子,何其尊贵的身份,殿下弱冠之龄,膝下空空,好不容易承徽有孕,还被人残害至此,当真……当真令人泣泪。”年老的尚书抹了抹眼泪,“臣年纪大了,心肠软,最见不得有人残害婴孩,陛下若不责罚皇后娘娘,臣这把老骨头,也只好告老还乡,回家教书了。”
沈璟昀直直站着,看向皇帝:“儿臣自幼丧母,不为父皇所喜,无亲眷之情,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骨肉,却因皇后娘娘跋扈,连面都没能见着。”
他语气很平静,皇帝却总觉得风暴欲来。
“父皇若是不肯为儿臣做主,那便废了儿臣的储君之位。”他面容微动,语气冷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儿臣这个储君,当真是憋屈极了!”
此言一处,四面皆惊。
众位臣工当着皇帝的面跪下,齐齐哀求:“殿下不可,殿下乃国之根本,若殿下袖手而去,臣等与天下黎民,如何自处!”
皇帝脸更绿了。
沈璟昀这是□□裸的威胁。
他巴不得废太子。
可如果能废,岂会等到今日,他疯了才会留着沈璟昀给自己添堵。今日真让他罢工不干了,那日后朝野当中,恐真如今日所言,大半臣工都得袖手回家。
硬是保下姜皇后,没有人听令办事,他的朝廷能维持几天,他又能护住姜皇后多久。
沈璟昀也不多言,干脆利落道:“父皇且先考虑着吧,承徽骤然失子,心力交瘁,如今我不在旁,竟连觉都睡不着。”
“她毕竟为儿臣孕育子嗣,才导致这般,儿臣也不好放着她不管。”他转身离去前,说了最后一句话,“不知皇后使了何等惨绝人寰的手段,把她吓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