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扶摇录——西瓜尼姑
时间:2019-04-07 09:15:52

  沈清月垂首看着桌面上库房的钥匙,心里有些泛酸,其实两个人的财产本该分开的,只有极度信任发妻的男人,才会放心地把家里的一切都交给妻子,前一世,她替张家打理了那么久的家业,张轩德不也还提防着她么,若非她自己留下心眼造了账册,后果不堪设想。
  她绞着帕子,心窝子像是在灿烂的阳光下烘烤了一般,暖洋洋的。
  顾淮凝视沈清月,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怕她不接,便拿起一串钥匙,拉着她的手,郑重地放在她的手掌心里,嗓音低哑地道:“愣什么,还不收起来。”
  他不敢多碰她的手,放下钥匙,极快又收回,即便是这样,他的胸口也有些不平静了。
  沈清月掌心里托着冰冰凉凉的钥匙,嘴边挂着笑,她握紧了钥匙,道:“爷安心,我肯定替你管理好家宅。”
  顾淮看书看得心不在焉,他低声道:“也是你的家。”
  沈清月捏紧了钥匙,脸颊上笑意久久不退,她仔细地打量着顾淮的眉眼,他的眉毛浓黑如墨剑,眸泽明润,接着,他就捧着书靠在榻上睡了
  沈清月起身去拿毛毡,又挥手叫下人们出去,她亲自替顾淮盖上,看着他沉静的眉眼,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儿……果然是喝醉了。
  顾淮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但他没觉得着冷,他睁眼一看,身上盖着两层毛毡,第一层薄的,第二层厚的……难怪睡着后,越睡越不想醒。
  他一抬头,就看见沈清月在认真地整理册子。
  沈清月见顾淮动了,便放下手里的事,笑问他:“醒了?头疼么?”
  顾淮的眼珠子红红的,面容有些过分冷厉,他坐起来,捏了捏眉心,锁眉道:“有点儿。”
  每次喝完了酒睡醒之后,脑袋是有些疼的。
  沈清月往外边吩咐了一声,很快就有丫鬟送了一盅冰糖雪梨进来,她从托盘里接过汤,放在桌上,揭开盖子瞧了汤色,挑动几下雪梨,再推到顾淮跟前,道:“热了几次了,我还担心熬干了,幸好没有。就是梨子化了。”
  顾淮嗓子发干,接连喝了几口,润肺润喉,舒服极了,等他喝完一整盅汤的时候,眼里的猩红也褪下许多,面色柔和了一些。
  他靠在罗汉床上,口腔里还留着雪梨汤的香甜味儿,腿上盖着沈清月拿来的薄毛毡。
  舒服。
  真舒服。
  通身舒服。
  顾淮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很粗糙,从未像这样过,他抬眸瞧着沈清月娴雅的神态,眼尾不自觉地翘起,他的妻子真好看……他以前怎么只觉得她的手好看,真是眼瘸了,明明哪儿哪儿都好看。
  沈清月被顾淮看得不自在,端着盅出去,打帘子的时候低头红着脸嘀咕,他不会还没醒酒。
  春叶在外面等,她接了用具,问自言自语的沈清月道:“夫人,怎么了?”
  沈清月一脸笑色,摇头道:“没事。晚膳可以开始准备了。”
  她再转身进屋的时候,顾淮也已经起来了,他正准备出来,两个人同时打起帘子,撞个正着,手也抓在了一处。
  顾淮隔着帘子抓住她的手,道:“……晚上在房里吃?”
  沈清月下意识点了点头,道:“……好。”
  顾淮松开手,侧身让沈清月进去,他出去如厕。
  沈清月坐在罗汉床上心跳不止,她好像越看顾淮越顺眼,今日他搂她的时候,她竟没觉得不高兴。
  夜里夫妻两人静静地吃了饭,洗漱睡了。
  顾淮还是和昨夜一样,平躺着,躺了一会儿就侧躺睡觉。
  沈清月想着明日还要回门,也忍住胡思乱想,便睡了。
  其实她是不敢想……他们为什么成亲,她再清楚不过,她狠狠地吃过一次苦头了,这次只求相敬如宾,便万事足矣。
  这夜过得很快。
  沈清月睡得足,醒得早,顾淮正好也是这时候醒的。
  夫妻两个一道洗漱,沈清月漱完口,洗了脸,丫鬟本来要泼了水去重新打一盆,他竟然直接在水里拧了沈清月的毛巾用。
  春叶只好等顾淮洗漱完了,再端着水盆子出去。
  沈清月瞧着顾淮一脸没事儿的样子,根本不将这些琐事放心里,新嫁来的一点点陌生和隔阂,消散了许多。
  从今以后,她都是要过这样的日子了,起居用具要跟丈夫共用,很多时候,夫妻之间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大清早的,两个人很快收拾停当,准备去沈家。
  顾淮问沈清月,是想走路过去,还是坐车过去。
  沈清月失笑,道:“那么一截路,走去算了。”
  顾淮点了一下头,与她一道出了顾家,四个丫鬟和顾家的家丁拿着东西一道跟去了沈家。
  沈家大门早开了,是沈世昌手下的得力管事等门,谄媚地迎他们俩进去。
  到了后院,郑妈妈过来亲自领他俩往永宁堂去,她的脸上带着殷切的笑。
  一旁的小丫鬟,也艳羡地看着姑奶奶和新姑爷,她们无处安放的双手,显出了她们的激动和兴奋,仿佛见了尊贵的稀客。
  沈清月踏进熟悉的沈家,陡然生出一股生疏感,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不过离开两日,今日重回,却颇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不知道沈家其他人见了她,会是什么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顾淮婚后日记:第二天,懈妻回娘家装x。
 
 
第142章 
  沈清月回门,沈家所有的人都在永宁堂里等着她,他们心思各异。包括院子里的丫鬟都跟长了七八双眼睛似的,盯着她和顾淮的一举一动。
  各方皆不动声色,沈清月却将各人眼色看得明明白白,顾淮亦然,遂在上台阶的时候,体贴地扶了沈清月一把,并且低着头温声道:“夫人仔细脚下。”
  沈清月耳朵微动,点一点头,与顾淮携手进去,直到上房门口才松开。
  两人一进去,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打起了眉眼官司,从前顾六首可不是没在沈家来过,什么时候不是待人冷冰冰的,何曾待人这般亲热过!
  夫妻两个一进厅里,拜见了沈家长辈,拿了红包才起来,顾淮依旧扶了沈清月一把,还随手替她整理裙摆,自然之态,仿佛体贴细腻,早融化在夫妻二人日常起居之间。
  二房和沈世兴自然欢喜十分,老夫人和沈世昌有些沉不住气了。尤其沈世昌,他眼神闪烁,很有些后怕……早知道这样,他当时也该顶着老夫人的脾气,促成这桩婚事,也不至于得罪顾淮,就如老夫人说的,将来若分了家,沈清月要记恨的当然是大房!
  大房人丁不算单薄,可出挑的孩子少,又没个主母,沈世昌可再禁不起打击了,他身心俱疲,一时间不免多埋怨。
  老夫人在这厅里没有支持者,下意识就和沈世昌对望,却见长子有些懊悔和不耐烦,心中更是不快,僵着一张脸,场面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清月回门仪式极为简单,她不过在厅中坐了半刻钟,人就都散了。
  顾淮被沈世兴等人拉去了书房里说话,沈清月和方氏还有四房的赵氏,去了同心堂,两个姨娘也派人赶了过来。
  沈清月怕折腾两个姨娘,与方氏和赵氏打过了招呼,便要离开一会子,赵氏叫她去,又刻意留下了她身边的丫鬟雪竹奉茶。
  沈清月知道赵氏的意思,也没拦,就离开了同心堂。
  雪竹脸还嫩,瞧着不比春叶她们稳重聪慧。
  赵氏一张嘴,舌头带倒钩似的,就问:“你去顾家伺候怎么样?可还得姑爷欢喜?和姑爷身边的旧人融洽不融洽?做丫头的要多替主子考虑,少招惹是非。”
  雪竹乖巧答道:“爷待下人没有欢喜不欢喜的,姑爷不叫我们贴身伺候他,除了梳头要丫鬟,洗漱穿衣,都是姑爷自己动手,或者夫人伺候。姑爷身边没有什么人,奴婢几个也没机会得罪旁人。”
  赵氏眉毛一抬,心里有些酸,沈清慧也撇了一下嘴,她嘟哝道:“怕是丫鬟都怕他。”
  赵氏又问雪竹:“顾淮其他的人可好说话?月姐儿没有太过劳累?你们平日里要多替她分忧,若有什么难处和委屈,不要瞒着娘家。隔这么近的……有事就说,明白没?”
  雪竹老老实实道:“……夫人没有难处。家里大小庶务都是夫人管,爷的库房钥匙都交给了夫人。日后不过繁杂些,夫人倒不至于受委屈。”
  赵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可置信地问:“顾家库房的钥匙,顾大人都给你们家夫人了?!”
  雪竹傻愣愣地点点头,道:“给了,第一天就给了。”
  赵氏肚子里算是酸梅汤,想她成亲快二十年,四老爷库房的钥匙,她就瞧过一眼,丈夫库房里的东西,要不是她自己精于算计,做了小册子,有些东西流到别的女人手里,她都还不知道呢!
  这顾状元瞧着不太会为人处世的样子,怎么待沈清月这般体贴。
  赵氏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随手捡了碟子里的糕点往嘴里一送,她一咬,啧,真酸,她低头一看,怎么是个山楂!她不吃这玩意!偏偏咬了一口,又不好放回去,便只好硬吞下了。
  没多久沈清月就回来了,方氏留她用午膳,赵氏见她油盐不进,略说了两句恭维的话,就赶着离开了。
  四房的人一走,沈清妍也跟着走了,同心堂氛围登时不同了。
  方氏打发了沈清舟去练琴,和二太太一起与沈清月说体己话,她们两个的意思都是劝沈清月快些把孩子生了。
  二太太道:“平日里姑爷要上衙门,就你一个人在家,不免孤单,膝下有个孩子也热闹些。”
  方氏也道:“我瞧他也是个有些冷情冷性的人,有了孩子男人就不一样了,日子就要热热闹闹的过。”
  沈清月只能笑着嘴上应下几句。
  用过午膳,沈清月临走前托付方氏替她看顾两个姨娘,顾淮也吃完了饭,和沈世兴一起往同心堂这边来接沈清月了。
  三人同行,沈世兴微醺,一脸笑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沈清月说着话,她告诉沈清月,雁归轩要空出来了,但他去找方氏说了,留下来给两个姨娘住,毕竟是自己房里人,以后她想回来看看,也方便。
  沈清月没说话,临到了二门,顾淮不叫沈世兴送了,她才同父亲嘱咐了一句:“您好好照顾两个姨娘,还有她们的孩子,妍姐儿和康哥儿您也不要忽视了。”
  沈世兴醉眼迷蒙,笑呵呵地问沈清月:“好姐儿没话对爹说吗?”
  沈清月没话说,只道:“您不该再叫我姐儿了。”
  毕竟她出嫁了。
  说罢,沈清月就转身走了。
  顾淮叮嘱沈世兴留步,便也走了。
  沈世兴心里直嘀咕,怎么会没有话跟他说呢,人人都叮咛到了,怎么就是没有他?
  沈清月和顾淮这一走,沈家顿时沸腾起来,上上下下都在议论,顾淮对沈清月可真好!
  沈家的老爷和小爷们里,独独沈世文是个不纳妾的典范,他对方氏很敬重,却从未在人前不掩亲昵,这沈家的男人,可没有一个比得上顾淮。
  沈清月是沈家的姑娘里,目前嫁得最好的一个,好到沈家的男人都比不上!
  这风声当然也不止是在沈家传开了,街坊邻居全部都知道了,顶着状元郎的名声,此事越传越远。
  舒家乐见其成。
  永恩伯府原本很在意顾淮打他们的脸,但浙江来的一封密信,转移了永恩伯的注意力。
  信上说,浙江台州府有人在查吃空饷的事。
  吃空饷,便是指虚报兵额,冒领粮饷,此事委实常见,不仅仅是军队中常有,朝廷上上下下,躲懒谋利的人多了去了。
  但至今没有人严查此事,浙江陡然来信说周家的人调查此事,永恩伯顿时生了警惕之心。
  早在去年永恩伯就有了消息,说舒阁老有所动作,预备向天子进谏革新朝政,因条例不成熟,不曾公开。虽未公开,其中内容却有几条流传了出来,其中军队开支首当其冲。
  文人拿武将开刀,朝中必然不平,所以此事未敢公开,但不公开不代表舒阁老就打算偃旗息鼓。
  永恩伯一直盯着舒家的动静,此前意欲与舒家结亲便是此意,没料想被舒家婉拒,且舒家似乎鸣金收兵,的确不打算深查,他才改谋顾淮,没想到顾淮也没被他纳入麾下,舒家竟然又有动作。
  不管舒家此意何为,永恩伯都不敢掉以轻心,他烧了信,叫来了谢君行问话。
  谢君行自今年赌输了钱,家中诸事不顺,他也常常触霉头,连关系亲近的赵建安都出了事,眼下他更是一脸衰相,永恩伯看了便不喜,斥他道:“男子汉一天到晚颓丧着脸像什么样子?”
  谢君行连忙站好,拱手道:“不知父亲叫儿子来所为何事?”
  永恩伯面色稍霁,问道:“你妹妹这两日如何?”
  谢君行忙道:“还是不大理人,在家里潜心学顾绣。”
  永恩伯眉头一皱,道:“现在学还有什么用?错过了好机会就是错过了。罢了,顾家之事,以后不要再提,叫她少给我悲春伤秋!”
  谢君行脸上一喜,问道:“父亲另有主意了?”
  他是早就看不惯顾家商贾嘴脸,唯恐父亲用强将谢君娴嫁入顾家,眼下见父亲转脸,高兴都来不及。
  永恩伯重重颔首,面色严肃道:“自己培养人来不及了……你妹妹必须嫁去舒家。”
  谢君行怔道:“舒家?!父亲……您没忘记吗,舒家已经拒绝咱们了!儿子以为,妹妹再嫁谁都行,嫁舒家不行!”
  永恩伯斜了一眼儿子,道:“舒家人才辈出,而且……罢了,不与你细说了,总之她必嫁舒家。”他又叹气道:“外人光看咱们伯爵府之风光,安知圣眷不是代代都有,舒阁老是几位皇子的老师,舒家的几位少爷又是皇子伴读,他们的荣宠才是真真实实的。”
  说起此事,谢君行垂下了头,当初他也有机会做皇子伴读,奈何文不成武不就,大好机会拱手让人。
  永恩伯也懒得再提旧事去指责谢君行,便道:“你先去与你妹妹交个底,我与你娘一会儿就商量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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