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扶摇录——西瓜尼姑
时间:2019-04-07 09:15:52

  沈世兴心里惦记着沈清妍的婚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便告退了。
  他心里也想着给小女儿说一门好亲事,不求嫁个状元,也不求进士,是个家世清白的秀才就很好。
  沈世兴一边琢磨一边走去了顾家。
  他去的不巧,沈清月不在家里,出去处理铺子上的生意去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沈世兴没计较,将事情交给罗妈妈之后,喝了一盏茶就回了沈家,去雁归轩里看两个姨娘。
  沈清月忙到天黑才回来,她洗漱完进屋的时候,顾淮正坐在屋里。
  丫鬟替她打了帘子,沈清月笑着走进去,问:“回了?厨房里在准备晚膳了。”
  顾淮点一下头,春叶放下帘子就出去了,他继续道:“你今儿出去跑铺子的事了?”
  沈清月坐在炕桌的另一边,道:“布料铺子和香铺都准备开了。罗妈妈的儿子辞了原先的事,替我管理小时雍坊南城的布铺,今儿出去就是跟他们一起去看新铺子的,基本上都定下了。”
  顾淮不知道沈清月做生意的能力怎么样,但有罗妈妈在,总不会差的,他便问:“几时开?”
  “三日后就开,找着货源了,可巧和顾家商队有些交往,不过不全从顾家手上拿货。另外两间开在别处的布铺和香料铺子我交给福临去办了,你知道了吗?”
  顾淮“嗯”了一声,道:“福临今儿都与我说了。”
  他下衙门的时候,福临正好办完事来接他,就同他讲了。
  沈清月解释道:“你名下的铺子虽然离家远些,但地段也好。”
  顾淮又问:“听福临说,你打算将顾家的所有麻布都买下来?”
  沈清月道:“不止顾家的,别家的我也都要买。”
  顾淮好奇地挑了一下眉毛,没问,沈清月也没说,他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他想,这是她第一次亲手做生意,随她亏不亏损,以后再长经验就是。
  于是这件事聊到这儿就止住了。
  其实沈清月要买的东西远不止麻布而已,还有各类线香高香,她也让两间铺子里囤了不少。
  沈清月短短几日,就花费了近万两银子,这一出动静着实有些大,京城就这么点地儿,商会里消息四处传,东顾的人也都知道了。
  因是沈清月做的生意,好些人还以为是东顾透了什么消息给状元夫人,争相要跟着一起捡些便宜,有门道的人去顾家一问,才知道东顾的人也都发蒙呢,遂没有胡乱跟风。
  顾三也好奇,私底下问过顾淮,沈清月在折腾什么。
  顾淮没答,他也不知道沈清月在折腾什么,但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还有从前她赌她中状元的事……她的眼光好像很不错。
  顾三在生意场上是老江湖了,他大概知道沈清月想做什么,无非是哄抬物价,但麻布是什么稀罕玩意,也值得她去囤?
  现在都深秋了,谁穿这个?又绝对不可能有国丧,这玩意囤了真不赚钱的,
  他便好意劝道:“她第一次做生意?没有门道很正常,你指点一二就是,若你没工夫,就让她找我夫人或者两个嫂子都成,可别自己胡来。生意和赌博是一个道理,出手重了,都要伤筋动骨。”
  顾淮沉默着,沈清月不是狂妄自大的人,他从未见过她做没有把握的事。
  自打他认识她以来,每一件事,她都谋划得滴水不漏。
  顾淮道:“家里的事她管,我不管,随她。”
  顾三皱眉道:“我也没说让你跟她吵架,只是让她有不懂的地方去问一问自家人。一家人礼尚往来,这不是很正常吗?”
  顾淮嘴上应了,心里却没打算说,类似的话他说过了,不用再重复给沈清月听。
  顾家的几位太太也早等着沈清月上门来找她们,她们或多或者跟着娘家或者夫家打理过生意,生意上的事,比常人可是懂得多,想来指点沈清月,绰绰有余。
  三太太都跟大太太打过招呼了,说沈清月来了,把人请她院子里去。大太太心想顾淮一向和顾三亲近,沈清月肯定会找老三媳妇,这声招呼倒是打的多余了。
  有了这件事做牵扯,三太太二太太还有顾四又多了个一起说话的机会。
  三太太一边心不在焉地做针线,一边道:“现在水路多通畅,大船一艘艘地运送货物进京,囤了那么些麻布也没有用。”
  二太太只轻声道:“弟妹年纪小,不懂事也是有的,你多担待就是了。”
  顾四在旁边拨弄算盘,瞥了瞥嘴,心有不甘,她原先听说沈清月是个有些手段的人,心里有些福气,经此事一看,好像还不如她聪慧。
  屋子里算盘噼里啪啦地响,显出几分清净。
  沈清月忙得脚不沾地,她也贯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她,连轴转了两天,罗妈妈才跟她说沈家的事。
  罗妈妈当然是偏心她的,就道:“夫人都嫁出来的,娘家的事少管。而且这事我一听就不像是三老爷肩上的事,一准儿是大房的主意。”
  沈清月一听到张家的名头,就知道是永恩伯府打的主意,她笑了笑,心里自有计较,就让罗妈妈回绝了沈世兴。
  罗妈妈高兴地应了。
  沈清月手里还拿着两段手感大有不同的麻布,她前世就是做布料和刺绣生意,这会子终于干回老本行了。
  她左手的麻布是粗布,是用盐水或淘米水浸泡过的,晒干后用银梳子刮梳,普通的人家买来做衣帽和鞋子,右手上的则是一段细麻布,经过和粗布一样的工序再捣舂,再用更密的银梳子刮梳,拿在手里十分软和,也适合用来做衣裳,但是价格比粗麻贵很多,显贵人家夏天就穿这种细麻布做的衣裳,凉爽又舒适。
  沈清月的麻布生意做的很顺畅,她手里银子多,基本将京城里现有的麻布都收过来了,其他店铺里仅有些许平常售卖的库存而已。
  顾淮也忙,《永成大典》修成在即,他连着几日回得很晚,有时候来不及回家,就睡在幕署里。
  夫妻二人自上次“一荣俱荣”的谈话后,几乎没见上几面,即便见了,不是沈清月睡了,就是顾淮要起来上衙门去。
  沈清月像是有意避开和顾淮独处交谈的机会,顾淮也感觉到了,她在躲他。
  没两日,顾淮终于休沐了,他领着沈清月低调地去了一趟他的一位老师家里,随后又去了舒家,在外人眼里看来,不过是学生拜见座师。
  两人又一次在马车里独处,前些日在家里,丫鬟虽然不贴身伺候,好歹也要常常进屋换茶水或者上膳食,这会儿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沈清月觉着有些不自在。
  沈清月莫名身上生出些燥热,她脸上倒是平静,但绞着帕子的嫩滑的手,骨节冒着点儿青,青白交杂,像树上结出来的生涩果实,让某人很想咬一口。
  顾淮挪开目光,淡声道:“帕子要绞坏了。”
  沈清月低头一看,还真是……她脸颊微红,收起帕子,依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顾淮牙槽都发痒。
  马车在舒家门口停下,顾淮先下车,照例要扶她,沈清月只搭了一下他的手臂,下了车很快就收回了手。
  顾淮斜了她浅红的脸颊一眼,竟瞧见她脖子也红了……和新婚当日一样。
  这小姑娘,就是瞧着胆子大,有谋算,男女之事上,她还很稚嫩。
  顾淮抿唇笑了一下,也没有多言语,就与沈清月一道进府去了。
  看她还能躲他到几时。
  两个人从角门进去的,但来迎他们的人,却是舒家前院的大管事,到了二门上,也是老夫人眼前的得意妈妈来接待。
  舒家人早盛装等着了,所有人都在花厅里期待沈清月的到来。
  沈清月与顾淮二人如约而至。
  他们夫妻二人早见过沈家的男人,但都没见过女眷,再见舒阁老等人,倒不多拘谨,只是沈清月进了暖阁里和女眷相见,有些腼腆,因为她们的眼光太热烈了。
  舒家老夫人一见沈清月就哭得险些昏过去了,外孙女的这双眼睛,实在是太像她的女儿了,她膝下一个儿子,三个孙子,没有一个孩子继承了她的眼睛的模样,只有沈清月像极了舒行洁,也像极了她。
  沈清月不知道怎么劝,坐在舒老夫人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一只手,温柔地抚着她的背,也不说话。
  顾淮在外面和舒家的男人应酬,他的眼神时不时往暖阁里飘,心里还惦记着一会子要找了机会逗她。
 
 
第145章 
  舒家家风很好,一家子相处和睦,席面上也相互照顾,长幼有序,老夫人待小辈慈爱,小辈们对老夫人恭敬孝顺,沈清月坐在中间听她们说话,如沐春风。
  一顿家宴吃得十分和谐,饭后舒阁老领着儿孙们去水榭上醒酒赏菊,没多久他不胜酒力,也回去歇着了,舒行益后来也因幕僚有事相商,先行离开。
  暖阁里,老夫人身体不济,又吃过几杯酒,想和沈清月说话,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先回去,临走前,她拽着沈清月的手不肯松开,还是舒夫人过去劝,才把两人劝开。
  舒家二太太同大太太窃窃私语:“反正妹妹也嫁出去了,不惧沈家,不如叫母亲收了妹妹做女儿,以后当一家人来往,老夫人便可常常见到妹妹。”
  大太太摇头道:“没听大爷说过此事,不知道老爷和老太爷的意思。”
  二太太笑眯眯道:“妹妹生得好看又伶俐,我倒是很喜欢。”
  大太太打趣说:“你是先喜欢上她母亲的诗……”
  二太太出自言情书网,祖上出过三个进士,最喜诗词,闺中诗里,她最喜欢的就是舒行洁从前留下来的诗。
  妯娌两人说完话,舒夫人便携着沈清月的手,进了暖阁里来。
  舒夫人当年嫁进来的时候,舒行洁还在世,她和小姑子相处甚欢,当年舒家困难,她娘家不巧遇到当地权贵打抽丰,找她借银子渡过难关,舒行洁曾拿自己的私房银子送给她。
  这些内宅里的恩情,舒行洁去世后,舒夫人一直无法还报,眼下沈清月与舒家相认,她自然是疼爱有加。
  沈清月在舒家短短半日,可谓是备受宠爱。
  女眷们在暖阁里说着家长里短,约莫半个时辰过后,时候也不早了,大太太管家,自有她的事情要忙,舒夫人便把二太太也打发走,牵着沈清月一起出去逛园子说话。
  舒夫人挽着沈清月的手去了风亭里眺望,她打发了身边伺候的人,语重心长地同沈清月道:“以后可不要再赌银子了,你外祖父说过了,有什么事,跟自家人开口就是,下三流的东西别去碰它。”
  沈清月羞赧一笑,其实她早就料到外祖父家会说她的,便道:“外甥女记住了,以后不会碰这些的。”
  舒夫人莞尔,果然提了老夫人想常常留沈清月在身边的事。往事已久,沈家已经没有什么证据和能力能污蔑现如今的舒家,沈清月又嫁了出去,沈家的手插不到她头上,现在认了舒夫人做干娘,再好不过。
  沈清月早想过这个问题,她不能答应。
  沈家人的无耻,她比谁都清楚,沈家总有分家的一天,沈家大房和四房若前途不善,未必不会死也要咬上舒家一口。
  这一世的沈家比前一世分崩离析的更快,也许有些事会提前也未可知,沈清月还知道,她外祖父变法之事并不一直顺利,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御史攻击舒家的把柄和弱点。何况还有个永恩伯府,太早暴露和舒家的关系,会引起谢家人的警惕,谢家人这不才开始用迂回之策,托了张家把门路通到她头上吗?她不想打草惊蛇。
  沈清月婉拒了舒夫人,还说:“若老夫人想念我,我得空便过来看看她老人家,认了您做干娘,又怕惹出别的风波,对怀先的前途也不好。”
  舒夫人明白,她握着沈清月的手,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外甥女婿本是有才之人,若叫人说他媚上的确不好。”
  说罢,舒夫人往外一望,正好看到水榭上几个爷们舞刀弄枪起来,舒阁老和舒行益都不在,只有她三个儿子和顾淮,她皱一皱眉,道:“怎么在家里动起这些东西来了……”
  沈清月凝神望着,顾淮正在跟舒良衡拿着剑比试……前些日只见顾淮在家晨练打拳,他怎么连剑也会,他一个读书人,怎么会的东西那么多。
  舒夫人看得心焦,她想着之前舒良衡还说要娶沈清月来着,这小子没规没矩的,可别弄出个好歹。
  沈清月也看得入神,她不懂剑,但瞧两个人纠缠得难舍难分的样子,好像有些动真格了,尤其她三表哥出招的时候很凌厉,顾淮每挡一下,兵器相撞,铁器争鸣。
  顾淮仿佛故意让着舒良衡,他只接招不出招,舒良衡又是一剑凌胸刺去,他便竖剑抵挡,幸好剑身有三指宽,否则若有偏差,这剑就要没入他的胸膛了。
  这下子不止是舒夫人着急,沈清月也有些怕了。
  舒夫人耐不住了,她拉着沈清月就道:“你大哥真是的……怎么也不拦一下,走,过去瞧瞧。”
  沈清月大步跟上,她的眼神一直流连在水榭上,手里的帕子绞得很紧,那边的情形并没有好转,舒良衡逼不退顾淮,发力越发狠重。
  两个人快步过去,终于到了水榭上,舒夫人喝了舒良衡一声,他们两个才住手,舒良衡脸上尤余厉色,顾淮表情森冷亦然。
  沈清月往两个人剑上扫一眼,便悄悄松了口气,原来是没开刃的两把剑,难怪她大哥敢纵容他们胡来。
  顾淮无言,却将沈清月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的脸上悬上一抹笑意。
  舒良衡显然也是看出他母亲的担心,便举着剑解释道:“娘,儿子就是跟状元郎比划比划,这剑还没开刃呢,不妨事。”
  舒夫人见是没开刃的剑,大松了口气,嗔怪地看了舒良衡一眼,道:“我这是关心则乱,一时没想到你大哥肯定不会放纵你的。”
  沈清月眉心微动,微垂头细思,舅母说的没错,关心则乱。
  顾淮收了剑,他额上冒着薄汗,走到沈清月身边,将剑双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带着些笑意道:“剑是好剑,就是没开刃。”
  沈清月下巴微抬,她如何不知道顾淮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没听见。
  沈清月走到舒夫人身边笑道:“我就说不必担心,他们有分寸不会胡来的。”
  舒夫人抬眉看过去,这话外甥女好像没说,难道是她走太快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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