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年近七十,身子骨硬朗,带过的手下遍天下,连宁钰谦少时都当过老将军一段时间的副将。老将军上朝有特许,可以带刀。
于安将立后的圣旨念出来的时候,周老将军反对的最为厉害,甚至立下豪言:谁若是支持,便用他的刀杀了他,再从他尸体上踩过去。
一时之间朝野上无人敢说话。
阮驰已是大理寺卿,在本朝算是正三品官职,他从队列走出,接过了周广手中的刀,慢慢悠悠的将刀横在了周广脖子上,说了句:“周老将军,承让了。”
宁钰谦静静地看着,没吭声。
周广气的脖子都粗了,双目圆圆的瞪着阮驰。
阮驰笑的云淡风轻,朝宁钰谦拱了拱手便说:“老将军,您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此事不了了之,阮驰却在京城里狠狠的出了一场风头。
后来这件事情传到了阮央耳里,阮央听这话的时候正在和沐雅晨闲聊,小核桃说的绘声绘色,将阮驰形容成了大英雄。
就连沐雅晨都忍不住笑了,她放下手里的《道德经》,道:“央儿,阮家哥哥真的很疼你。”
阮央想起阮央还没识破她身份时对她的好,笑着点了点头。
阮央有个好哥哥,愿意护着她。可是这份维护里,怕都是为了阮家,而为了阮央的,不知有几分。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十二这一天,阮央很早就被宁钰谦叫醒了,他学着小核桃的样子,有模有样的给她梳头发,还说什么,这叫做白头偕老。
十二月的天,窗外还是灰蒙蒙的一片,阮央没说自己曾给他梳过发,他那时还送了她一块价值连城的玉。她只是笑着点头,温顺的由着宁钰谦给她梳头,便是梳疼了也不抱怨。
阮央不知道宁钰谦手段有多厉害,只知道自从立后的旨意下去后,没有一个人来找她麻烦,甚至她连阮夫人都没见过。
她也不知道太后对于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宁钰谦只是说,不必去在乎。对于他和太后之间的事情,他却只字未题。
后来他陪着她走过百级宫阶,登上皇宫的最高点,祭拜列祖列宗后,亲手将凤印交给她。
阮央笑着接过,宁钰谦正色道:“从今日起,央儿便是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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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央不懂,在她看来立后全凭皇帝自己的心思,也不知道宁钰谦自己究竟是想了多少法子去堵住别人的嘴。
她坐在床榻上等着宁钰谦过来的时候还在想,如果宁钰谦不举,她要怎么安慰他。
是说没关系,还是说我能等你慢慢治。
他来时月上柳梢,空气中都凝结着雾气,宫人将宫门拉开,阮央从垂下来的珠帘的看他。
他脸上有些红,看起来像是喝过酒。
他在她身边坐下,然后打了个酒嗝,沉默着一动不动。
阮央:……
就在她准备自己将冠冕取下的时候,宁钰谦动了,这次他脸全红了。从脖子到脸颊,全是红的,只有一双眼睛看得分明。
他抬手将冠冕取下,解开了她的头发,动作流畅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将她按到了床上。
床上铺着大红的被子,散落着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等,她后背被磕的有些疼,但没吭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宁钰谦,目光温柔,满是纵容。
他低下头,吻了下去。
其实并不是很疼,阮央后来在想,宁钰谦是不是不举。还没等她想出结果,宁钰谦又一次吻了下去。
直到红烛燃尽的时候天才亮了,宁钰谦酒已经醒了大半。他酒量不是很好,三杯就会醉,昨夜为了壮胆才喝了一杯。
他怕弄疼她,一直都不敢用力。
阮央还在睡,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他看着她的肩,白皙的肩头有些红色的痕迹。
暧昧到不行。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温度高到烫人。
然而他满心欢喜。
他摸了摸阮央的脸,然而手才触下去阮央就已经醒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冷,阮央打了个颤,笑着睁开了眼。
天蒙蒙亮,宁钰谦脸上一片红,像极了那晚将她压在树边谴责她的模样。
“……疼吗?”宁钰谦问。
阮央愣了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她摇了摇头,低声说:“不疼。”
宁钰谦提在嗓子眼里的心落了下去,他又问:“真不疼?”
阮央眨了眨眼,用被子蒙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闷声道:“宁钰谦,真不疼。”
他眼睛亮了起来,方才穿好的寝衣被随手摔倒地上,他掀开阮央拉着的被子,撑在她身体上方道:“央儿,再来一次。”
阮央这才明白为什么宁钰谦要一个劲儿的问她疼不疼。
他晚上的时候很温柔,亲都不敢用力,可在得知她不疼之后却又放肆了起来。
疼,是真的疼。
但是她说疼的时候,宁钰谦却表现的比她还要疼,眉尖都蹙在了一起。
阮央尽量平静下来,咬着唇道:“不疼。”
他便又开心起来,肆无忌惮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后来她太累了,直接睡了过去,连和他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宁钰谦疼她,将她放在心尖上疼,她说不舒服他就住手。然而他这么听话,阮央却说不出口了。
让他放肆,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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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入了冬,雪覆盖皇城的时候,阮央对宁钰谦说:“我十八岁了。”
宁钰谦平静点头,他一直都知道阮央十八了。
然而阮央又说:“宁钰谦,你得送我礼物。”
这一次,是她真正的生日,真正的成人礼。
阮央手平举在他身前,一脸的严肃正经,宁钰谦笑了笑,将自己的手递给她,道:“送你。”
把自己都送给你好不好。
阮央拍掉他的手,又将手伸出来,天气有些冷,她穿得厚,看起来有些笨拙,颈子都缩在毛领里,然而声音却清晰:“我要那块血玉。”
那本来该是她的,只是她后来给了周染浩。没想到回去之后兜兜转转,又拿到了那块玉。
这一次,宁钰谦给了她玉之后,她便不会再给其他人。
她会自己好好收着,谁也不给。
宁钰谦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将自己揣在身上八年的玉递给了她,没有丝毫的留恋不舍。
阮央笑眯眯的玉包在手心里,道:“你放心,这次我会好好收着的。”
不会再把你弄丢,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他听不懂阮央的话,只觉得她笑起来好看。他又想起曾看过的苏碧槐的舞,忽然说:“央儿,朕想看你跳舞。”
他不在阮央面前自称“我”,却也不会患得患失。
阮央偏了偏头,拉过他的袖子,说:“那你给我吹笛子好不好?”
他默不作声的将袖口藏着的匕首取了下来,点了点头。
第66章 对他好
宁钰谦笛子吹的是真的好, 至少阮央听起来挑不出半点错处。
落雪的夜晚,她抱着暖炉窝在床榻上,吃着瓜子听着宁钰谦吹笛子。
天气已经很冷了, 甘泉宫极为安静, 笛声飘在屋子里, 宁钰谦垂着眼眸看着笛子,手指在笛孔之间移动。纯黑色的笛管被他握在手中,他手指纤长有劲,笛尾垂下红色的穗子,看起来养眼极了。
她并不懂笛子, 也听不出他吹的什么, 然而宁钰谦吹的很投入, 他说不能让她白跳舞给他看, 所以笛子要吹的物有所值。
他吹笛子的时候表情很享受,阮央默默停下了磕瓜子的动作,瓜子咬下去,嘎嘣一声, 会影响美感。
她其实一直都记得他在月下吹过的那首笛曲, 只是其不懂意思。
她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宁钰谦曾吹的那首曲子是什么意思了,因为现在的这个宁钰谦并不记得。他这一次吹的曲子曲调欢快, 节奏明快, 他吹着吹着就低眸笑了起来,笛声停下,他将笛子随手放在桌上, 挑眉问阮央:“好听吗?”
虽是询问,但颇有一副阮央要是说不好听就将她生吞活剥的意思。
阮央将自己剥好的瓜子仁递给他,赞道:“好听,特别好听,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好听的笛子。”
宁钰谦显然十分享受她的赞美,狭长的眼眸弯了起来,就连脸上的酒窝都露了出来。
他将阮央的手推回去:“你吃吧,朕不爱吃瓜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肃认真,阮央不得不赞一句好演技。
她曾亲眼见到宁钰谦让小信子给他剥了一整碗的瓜子仁,阮央强硬的掰开他的手,将瓜子仁放在他手心:“吃吧,你吃完了我再给你剥。”
阮央学着对他好,比如将自己喜欢的东西让给他吃,比如在他熬夜批奏折的时候让他早点休息。
然而宁钰谦显然还没有习惯,他很激动。
激动地又拿起笛子,道:“央儿,朕再给你吹一曲吧。”
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过,也从来没人像阮央这样包容他,甚至他做什么,阮央都不会生气。
宁钰谦甚至想,他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黎民苍生,所以这辈子上天赐给了他一个阮央。
从前日子苦,他没人疼、没人爱,也没人怜惜,然而有了阮央之后,那些苦就都变成了甜。
阮央见他这么激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说好。
……但她实在听不懂宁钰谦吹的是什么。
她拿起桌面上放着的画本子,就着明亮烛光看了起来,上面的字她认不全,只能靠认半边的连蒙带猜。
故事也简单,没有什么高潮起伏。
然而听着宁钰谦的笛子,无聊的时间好像也变得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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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的时候,朝中有人提出让宁钰谦选秀,最初被阮明初给压下去了,后来有人找到了阮央,说是皇后娘娘应当贤德。
那人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阮央那时也闲,她虽是皇后,后宫里面要管的事情却不多,再多了便有下面的人去管。
后宫空虚,阮央觉得应该去找宁钰谦说的。
阮央不懂,皇后娘娘的贤德就应该是替宁钰谦往后宫里面塞人吗?
老嬷嬷说太后想见她,阮央便带着小核桃去了。寿安宫一直以来都是闭门谢客的,阮央以前想进去一次还得在门前等好久,然而现在是太后主动说要见她。
太后王才云手中的权力基本被宁钰谦架空,她现在做出一副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的样子。可宁鸿业却依旧嚣张。
阮央到寿安宫的时候,宁鸿业也在。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大块头的侍卫,穿一身张扬的红衣,怀里还抱着个襁褓包裹的小娃娃,身边跟着一个娇娇弱弱的美貌女子。
阮央想装作不认识他,宁鸿业却不这么想,他将小娃娃给了身边的女子,也不管阮央如今是什么地位,手撑在门上拦住阮央的去路,歪着头笑道:“阮姑娘,还记得本王吗?”
阮央咳了一声,小核桃立马上前,朝宁鸿业行了个礼,道:“王爷,您见到皇后娘娘应当行礼。”
“行礼?阮姑娘也知道什么是礼数?”
阮央看了一眼跟在宁鸿业身边的女人,那女人很漂亮,看着宁鸿业的眼神却冰冷,没什么感情。她想起宁鸿业来的时候怀里抱着小娃娃,半点累都不舍得让这女子受。
而上一次宁鸿业说要找她,是因为他的王妃想吃她亲手做的糕点。那么宁鸿业应当是很喜欢这个女子的,只是这个女子喜不喜欢宁鸿业……
阮央笑了笑,“本宫还记得王爷当年……可叹岁月不饶人,如今王爷都已经有了家室。”
阮央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瞎掰了两句,而宁鸿业身后的女子却依旧是表情淡淡。
她明了——这女人是真对宁鸿业没意思。
宁鸿业见她这么直白,一时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余光看见彭怡只顾着看怀里的小娃娃,连目光都没分一点给他。
他垂下眼,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阮央在太后身边见到了一个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生的风情万种,眉心一点朱砂痣,肤色雪白,体态纤纤。
王才云见到宁鸿业显然是十分欢喜,甚至接过了他手里的那个小娃娃抱在怀里轻声哄着,而她对阮央的态度则冷淡许多,只是让她坐下。
阮央看着垂眸站在太后身边的那个女子,等着太后直奔主题。
果然,王才云哄了一会小娃娃之后便道:“皇后,这是哀家娘家侄女儿梦白。”她又对那个被唤做梦白的女子道:“梦白,这是皇后娘娘。”
王梦白便上前对阮央行礼,“皇后娘娘。”
阮央和太后之间没碰过几次面,仅有的几次都不太痛快。
宁鸿业咂砸道:“这是母后娘家侄女儿?相貌倒是生的好,这眉眼倒有几分像皇后娘娘。”
经他这一说,王梦白低下了头,两颊绯红。当着阮央的面,太后却有些挂不住,她没想到阮央会和宁鸿业一起来,而宁鸿业就一句话便拆穿了她的想法。
她如今在宫中没什么实权,连才进宫不到两年的阮央都比她有威严,王梦白是她哥哥王将军的女儿,眉眼有几分像阮央,她便想着将她送给宁钰谦。纵然她再不喜欢宁钰谦性子,可形势所逼却还是不得不对他低头。
王才云到底是经过世事的,即使被人这么拆穿,面上确实不显,只是道:“陛下登基快两年了,后宫里头却没什么新人,哀家便想着——”
她止住了话头,想让阮央自己提出来。毕竟在她看来,阮央总得给她几分面子。
阮央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太后说的可能性。她记得从前阮夫人也和她说过,想让阮亦陪着她进宫,结果后来阮家和王将军一家就都被抄了。
她怕眼前这个王梦白在宁钰谦手里活不过三个月。
阮央想了想,斟酌着说:“母后,后宫选秀这种事情一向都是有礼部来操办的,您怎么找着臣妾了?”她语气颇为无辜,还疑惑的眨了眨眼。
太后将手中的佛珠摔在桌子上,谁不知道礼部尚书是阮央的父亲阮明初,而阮明初如今愈发大胆,尽然连选秀的事情都敢拖延,用的还是国库吃紧这样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