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只能从已知发现蛫壳的浅坑开始查。
进山之后,三人直奔纪鑫发现蛫壳之地,以那为基点想要找找盗墓贼可能留下的踪迹。
尽管九穗已经搜寻过浅坑四周而一无所获,但没有多余线索的情况下,三人也只好聊胜于无地走一遭。
偏偏,还真就是一无所获。
芒砀山并非高险之地,但山里溪河交错流淌,更多密林丛生。这都给入山寻墓增加了难度。
三人做足准备十月十五入山,展昭与祝明前前后后寻到了十几处有人途径的痕迹,但顺藤摸瓜不是断了线索,就是找错了目标。
整整一个半月,三人在芒砀山转悠着先后发现了两处墓穴。
两处都被盗墓贼走过一遭,但是言不周一探便确定,那两处没有封存过蛫壳的气息。
祝明更是从没被盗光的随葬品判断,那两个都是汉墓,并非要寻找的殷商祭祀之地。
“腊月了,眼瞅着几场雪落下,再要找什么踪迹就越发难了。我们也快找了小半座芒砀山,不知能不能在新年前有所收获。”
“欲速则不达,此事本就是三分人为七分运气,我们的运气可能还没到。”
早饭过后,展昭搅着锅里的红糖姜茶,这些天有意稍稍放缓了脚步,是为了照顾言不周的身体。“运气是急不来的,指不定祝兄再外转一圈就寻着线索了。”
这会天光放亮,看情况不多时就会下雪。
目前祝明也只能祈祷好运快来。他瞥了一眼锅里的茶汤,哪怕展昭说三人都喝一些驱寒保暖对身体好,但他并不喜欢喝这甜辛之物。
不过,祝明没敢明着说不,一个半月以来,可算领教了展昭不着痕迹的水磨工夫。这位想做的,总有各种各样让人拒绝不了的正当理由,往往不知不觉时就掉到他的坑里了。
“我去四周转转,捡些今日需用的柴火与野果,等会下雪了就不好找了。”
祝明寻了一个借口暂且溜了,心里盘算稍微走远些,逃避今日份的姜糖水。
帐篷后,言不周另升起一个火堆,她把换下的月事带等物都烧了。
自从来到宋朝得了虚镜之力,那是身体倍好,每月癸水来时也是生龙活虎丝毫不见腰酸背痛。
再说出资让英望东招种植奇草,作为甩手东家,她所求的大多都是在日常琐需,比如弄出比棉花内衬更好用的月事带之物。
此时腊月风寒,言不周的心情却仍算晴朗。
她一边看着柴火燃烧,一边想着与妖魔鬼怪打交道也有好处,得了非常之力生活才够便捷。
不只一次性的月事带,三人能在山里转那么久还干干净净,也亏了从梦虚世界换来的洁身符。诸如此类小物件,往身上一贴解决不便洗澡的小麻烦。
多亏如此,哪怕是一个半月的一无所获,三个人也能免了吃穿洗漱等琐事增添的麻烦。
很多时候,往往看着不起眼的每日琐事累积起来,会成为大麻烦迟迟不得解决时的最后一根稻草,弄得人们心烦意乱。
这会处理了最好别留踪迹的血迹,就洗干净手走向帐篷前方。
言不周看到有两碗红糖姜水先被盛了出来,却见展昭再往锅里多加了一块糖。她不由笑了,祝明不喜甜怕是有意避开不喝糖水,但等一会恐怕要喝双份糖了。
“这些日子辛苦祝兄了,我能做的不多,尽力给他添些甜头。”
展昭的语气不能更为人着想,看着言不周端起碗,他没有遮掩地面露欣慰。如果祝明也能如此主动喝姜糖水,他也就不用特意多加几分糖,使得其牢记别像孩子似的逃避该吃的食物。
“对,添些甜头,也能取个好兆头。”
言不周煞有其事地支持展昭放糖,还找了一个好借口,“正是取了苦尽甘来的彩头。”
两人相视一笑,面色没有半点故意捉弄祝明之态。
不料祝明比想象中回来得要早,居然没有多顾忌入鼻的甜味,他朝着展昭招招手,示意借一步说话。
还有什么不能摊开来说的?
言不周瞄了一眼神秘兮兮的祝明,并没有追问地好奇心,不当她面说明白的事情可能真有不少。随手,她就能给祝明编一个,比如痔疮发作,需要应急药物。
那一头,祝明拿出一块半沾泥土的手帕,“这玩意一半卡在石缝里,那地方刚好有树冠挡着,我瞧着那里是雨水的死角,石缝四周都淋不到雨。
所以,这上面的东西可能还是原样,没有被冲刷掉多少。展兄,你觉着瞧是不是那玩意?我觉着很想事后用来擦手弄上的。”
这是一块的浅褐色的丝帕,夹在石头缝之中不可避免的勾丝了,但大体保存完好,并且还能完整看出手帕刺绣。
图案不只知取材哪一本春宫图,是一具不着寸/缕的女人身体。此物的主人平日里该不会在大街上使用它。
展昭捏住丝帕的一角,这帕瞧着半是僵胶状,明显用来擦拭过粘液。
白色绣图上可见淡黄色的粘液痕迹,不像是丝帕掉落树林后沾上的,就该其使用者用来擦手时留下的。
“八成是你猜的那样。”展昭肯定了祝明的猜测。没想到会在山林里发现此物,看来真有人在深山老林里打野战。
祝明得了肯定认同,却是更多几分尴尬。所谓更快定位盗墓贼去过的墓穴,找到他们遗留的随身物品才方便作法。
此前,言不周以破损的鞋子与碎裤腿等物件确定了方位。三人秉持一个线索都不能放过,宁可错也绝不错过。
“恩,额,那个什么,此物也要给言先生拿去作法吗?”饶是祝明不太在意男女有别,也还没到百无禁忌的地步。
展昭指尖稍稍一紧,他也不想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言不周面前带,可查案时必须分清主次,不能被个人喜恶所左右。
“当然得让阿言看看。树林里留下的任何线索,都有可能是去过殷商祭祀墓的人留下的。”
话音落下,展昭就尽力面不改色地走回火堆边,将丝帕递给她而开门见山地说,“看看,这该是有人事后用来擦拭精//液残液的。”
言不周眨了眨眼,接过像糊着鼻涕一般的丝帕,她确定展昭没说错话。打野战倒也算了,但将这些东西留于山林,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可能被巫蛊之术缠身。
下一刻,言不周就微微蹙眉,再仔细观察丝帕,其上残留的不只是精//液,夹在其中的还有一缕未散的阴气。不是无意沾染的,更似混合在精//液之中。
“这东西打哪来的?我们在山里走了许久,这会入了腊月,周边的猎户都不怎么进山了。
以这丝帕的绣文来看,其主人该是’讲究人’。一路上,我们可没遇到这号人物。”
言不周心生狐疑。如果是普通阴气,仅仅一块丝帕的残留量,它暴露在阳光下,十天半个月应该消散了。
展昭复述了一遍祝明的发现经过,当下不必多问就知此物有异。“难道这上面还有女鬼的气息吗?”
“是不是鬼,这要探过才知。”
言不周觉得不会巧合地遇到另一个与殷商祭祀地无关的古怪之地。
比起扔在在半路的破烂鞋子衣物,沾有体/液的丝帕更加准确地定位其使用者途径之地。
而所显示的路线,与祝明捡到丝帕的地点并不在一处。
“多亏有言先生的寻路之术,否则还真难找对方向。”
祝明猜测丝帕可能是随风飘到石缝隙里。三人又走了一天,临近傍晚时分,祝明在沿途查探出了盗洞的踪迹。
仅从盗洞口一探,言不周没有感知到古怪的干旱之气,但是展昭迅速在四周转了一圈,发现了一颗巨大粗壮的梧桐树。
梧桐树并非高得异常,故而不会似木秀于林从远处便一眼可见。但是它非常粗壮,怕有十个壮汉手拉手,也不能圈抱住此树。
只不过,这一棵可能有千余年树龄的古梧桐已经枯死了大半。
展昭从上至下认真观察一番,导致古梧桐濒死的原因极有可能是遭遇了雷电所击。
都说老树成精,千年的树木哪怕不成精,正常情况下也还有别样的气息。言不周靠近了梧桐树,她没能从梧桐树上感觉一丝灵气。
祝明这会也走了过来,“我看过了,依照盗洞往往打在墓穴偏侧的位置,这株古树该是刚好在主墓正山上方。”
所谓凤栖梧桐,殷商自诩‘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朝的祭祀墓穴上方种植梧桐树也属合理。
不合理的是此树的外形。
“可能还有小部分树根依然存活。”
展昭站得稍远一些,从正东面打量着树木,其半死半活的树皮正似一张扭曲的脸。“阿言,你有没有觉得这树像是在哀嚎?”
第82章 墓:意不意外?
树会哀嚎吗?树精也许可以。
粗壮的古梧桐树表皮斑斑驳驳,正似老年人皱纹横生的脸。
它仿佛目睹了一场让树极度愤怒之事,竭尽全力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最终只能徒作哀嚎。
“咕咕——”
言不周有关梧桐树的回想被鸡叫声打断了,这会祝明用绳子绑着公鸡放下盗洞。
从山鸡发出的响亮叫声,估测下方的墓穴看来暂且没有危险。
照例祝明放下绳索,走在最前面探路。展昭带着言不周紧随其后以轻功下跃。
大约穿过了深约两三丈深的盗洞,三人发现这个墓穴却无需更多的火把照明。
只见盗洞直通的甬道两侧石壁点着一排长明灯。
这些烛火细看有一抹深蓝火芯微微闪动。在这个丝毫不觉潮湿阴冷的墓道,细闻甚至能感到灯光里传来一股大海的咸湿味。
“是人鱼膏烛。”言不周非常确定没有闻错。皎瀛曾给过她一模一样的长明蜡烛,这在雕题国等人鱼聚集地是常见之物。
正如鲛人纱是鲛人蜕皮可做水火不入的衣物,鲛人分泌的油脂则可做长明蜡烛。
并非像人们认为要杀鸡取卵似的开膛破肚才可得,鲛人在修炼之际日常就会分泌油脂。
这与人脱发相似,区别在于代谢油脂能保持人鱼的匀称身材,所以少见胖鲛人。
其中,鲛人膏蜡烛的海水味越重者,其长明的时间越长。
鲛人膏的成因或是不重要,但在人间确实难得一见。
相传始皇陵全以鲛人膏蜡烛灯照明,而这间墓穴大量使用此物,此地的非比寻常处已经显露三分。
三人一路向前,甬道石壁上满布有甲骨文。
每一组构成独特的阵法,此地终于能勉强其上有如火炙热的气息。
言不周没有冒然去摸,而她已经明白为何无法在地上察觉火气。
只见纠缠交错的干枯树枝根茎扎根于石壁上,这些正是梧桐树的根茎。
古梧桐并非扎根于土地吸取养分,供养其生长的是墓中从火热之气而转化的灵气。
什么能持续两三千年,持续不断地释放火气,以供灵气转化?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几有可能就是被镇压的肥遗蛇怪。
建筑此墓者设计十分巧妙,一方面以蛫壳之水气来克制火气。
又担心火气外泄,再刻以甲骨文阵法图转化火气,以求变作使得梧桐生长的灵气。
凤栖梧桐,以梧桐引来凤凰这种殷商崇拜的玄鸟,此乃大吉兆可化久旱之灾。
这些猜测是否准确,主墓室都会给出答案。
三人继续穿行,这一路竟是没有遭遇任何机关,甚至都没有曾经触发陷阱的箭支、毒物痕迹。
祝明也觉得奇了,这个墓室不是没能力布置机关,为何前一批盗墓者,还有后来的他们都能出入毫无障碍。
要说上一批盗墓者的轻松出入,这从甬道中的足迹与重物拖拽痕迹就可见一斑。
“怪了,为什么不多加些机关阵?难道设计者认为这里绝不会有盗墓人吗?”
祝明的话音刚刚落入下,他的脚步就停住了。
不算冗长的甬道尽头是一间巨大的墓室。
墓室四壁与屋顶上都是枯干的树根,它的地面却非石制,而是青铜板铺陈。
地面上更是密密麻麻铸有甲骨文。
三人看不懂地上甲骨文的意思,但他们可以清楚数出地面共有八十一块青铜板。
每每相隔之间似渠相连,这些又够成有九条宽沟,宽沟交汇处是正中央那一口被打开的青铜棺。
展昭先一步试探着踏上青铜地板,警惕着稍有不对就快速应对,但和甬道中的风平浪静一样,此处也无需特定的走位。
“棺内已经空了,没有留下任何随葬品。”
展昭不多时就靠近了棺椁,没有随葬品在意料之中,却不料竟是不见原先盖躺在其中的尸体!
为何推测棺内原先该有尸体?或是类似尸体之物?
这就要说地面九条宽沟的另一头延伸至墙壁,在那个方向赫然跪着九具高大的人形泥塑,它们大约有寻常人的三四倍体型。
言不周与祝明看得清清楚楚,所有的泥塑表情虔诚而庄重,以不同的九个姿势向正中处叩首。
异常古怪的是泥塑身体未塑造衣物,而是从头至脚刻着甲骨文。
泥塑上这些文字的排列与地面、蛫壳上的有所不同,往往是三字或两就有略微间隙。
“怪了,我瞧不懂它的意思,但是每一列文字里有反复出现一个相同的刻文,而每几列过后又变作另一个相同的刻文。”
祝明不住低声念叨着,“这种文字排列分布方式总似在哪见过,不是在墓穴里,会是哪里呢?”
言不周走进泥塑,她也觉得在哪里见过如此的文字排列,非常眼熟又一时不得法。
更为奇特的是,可能因为是镇压火气十足的肥遗之地,整座墓穴不见多少阴气,但这九座泥塑上却四散着一些。
祝明反复打量着九具泥塑,他还有重要一问,“《墨子•节葬》说「天子杀殉,众者数百。将军、大夫杀殉,众者数十。寡者数人。」
先秦那会一般都是活人殉葬,言先生不是说祭祀要付出相应代价,这里居然连一个陪葬者都没瞧见。”
不对!
谁说没有陪葬者!
言不周猛然反应过来,人形泥塑身上的刻字是什么。这不正似修桥修路时最后矗立的石碑,有一面会刻着出钱出资者的姓名,以示他们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