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你明明穿着丐帮的衣服,用的却是少林绝学神拳八掌。”
楼京墨戏谑了一句,身如鬼魅地错开了男子一掌所击。下一刻,她已经欺上前去,右手出如闪电一招分筋错骨将男子的双臂卸去,而左手一把抓去了他头上的帽子,果不其然帽子下是一颗光头。
“怪事年年有,这年头和尚假扮乞丐,扮了乞丐尽做些大半夜地翻窗的鸡鸣狗盗之事。”
假乞丐真和尚自知是走了背字,谁能料到随便选了一间客房就踢上铁板。当下他也不顾双臂疼得钻心,想要以脚踹开窗户就走。
“二十两银子。”楼京墨语气淡淡,“屋里的桌椅,外加你打算踹穿的窗户,一共二十两银子。我还没算你扰人清梦的补偿费,拿钱再谈走人。”
光头当然不会就范,可是他的身体已经一动不能动。
正在楼京墨开口之际已经点住了光头背后的穴道,而他一动真气解穴便是带动内伤,很快就嘴角流出一大滩血来。
“你究竟想做什么?”光头咬牙切齿地问,“要怎么才能放了我!”
楼京墨将光头的身体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扫视了他一番。这人三十五岁左右,相貌平平又眼带戾气,内伤不轻外加体力不济。
“放了你?有道是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想要离开,你又凭什么?凭你大闹少林,伪装丐帮弟子,引得两帮相争的险恶用心吗!”
今夜少林忽然对聚集在龙门的丐帮帮众喊打喊杀,事出反常必有妖。
且不谈少林和尚究竟有多少仁心,少林做了那么多年的武林泰斗不可能无故就对丐帮出手,其中必然有一个让和尚们勃然大怒的原因。
楼京墨见面前的光头脸色暴怒,不待他开口,一指点住他的哑穴,提起他的衣领推窗而出,向洛阳城的小楼春分馆而去。她可不希望压不住怒火的光头嚷嚷地满世界都知道。
“那是他们逼我的!少林寺那群假仁假义的秃驴,我是在报仇!”
光头被带到小楼春的一处地下密室里,他刚被解除穴道就怒喊起来,“入了少林,我从七岁记事起就没有一天不受着拳打脚踢。”
“因为我只是厨房烧火工,哪一个和尚都能欺负我。你敢撕开我的衣服看一看,那里还有被他们用柴火烫伤的疤痕,说不清有多少道。高高在上的达摩堂从没有为我做过主,而今我杀了苦智,废了达摩堂又有何不可!”
光头说着便狂笑出声,全是卧薪尝胆后大仇得报的痛快。
楼京墨闻言眼神一凝,少林高手云集于达摩堂与罗汉堂,苦智禅师是现今达摩堂首座,是少林方丈苦乘的师弟,而武功又在方丈之上。
光头说苦智被杀而且达摩堂死伤惨重,难怪少林的和尚跟发了疯似地对丐帮喊打喊杀。少林怀疑丐帮窝藏残害少林的重犯,而光头扮作乞丐必是藏在人群里挑拨离间引得两派相斗,才有他后一步逃入洛阳。
“你有本事杀了苦智?少林的第一人比你还不如?”
楼京墨与光头过了一两招,这人的武功确实不俗,但她不觉得此人真能力压苦智禅师,其中说不定还有一些隐情。
“为何不能!他要杀我,我就杀他,道理就那么简单。”
光头不屑冷哼,却看到楼京墨掉头就走,“你是什么人,到底要怎么才能放了我。”
“我猜你原本翻窗而入是想找人帮你买些治伤的药,毕竟你受到少林追杀只能躲躲藏藏。你的运气不错,一翻窗遇到的人就是大夫。”
楼京墨随手一撒,五枚铜钱打中了光头的五处大穴,让他彻底没有了运功解穴的可能。“但是你的运气又很差,因为那位大夫从来都不会悲天悯人到不计前嫌,对任何上门问诊的人都施以仁术。”
“等等,你说你想要什么?放了我,我什么都能做到的!”
‘哐—’地下密室的厚重铁门从外面牢牢上锁。
小楼春地下密室的甬道内布有出其不意的毒物,除了楼京墨之外根本没有人会来此地。当下,她没有时间与光头多话,已是急速驰马赶往城郊龙门。
少林达摩堂之变大大出乎意料之外,此事的严重程度足以让少林和尚失去公允。
今夜少林为抓捕逃犯盯上丐帮,听闻传信帮众所言两方已经发生冲突,只怕因为达摩堂惨案,双方不可能以言语争辩出一个所以然来,武力相斗已经成了必然。
这一仗若非丐帮打服了少林强制他们冷静下来,那就是丐帮伤亡惨重,在面对鲜血之时才唤醒了和尚们的后悔之心。
偏偏洪七早就提起过丐帮青黄不接的情况。他的师父没能得到上一代帮主的亲传,而九袋、八袋长老们也都不曾有威震江湖的高手。
下一辈年轻弟子里,洪七被帮主看好的原因多半在于他的武学天赋不错,最有可能重振丐帮。
今夜,洪七对丐帮的大难一无所知,他没听帮主的话早几天回来为大会做准备,不知与周伯通在哪个地方找好吃好玩的,只怕等他闻询赶来一切都为时晚矣。
楼京墨对丐帮说不上多有好感,但她与洪七已经是朋友,又怎么能看着他的恩师出事。
或许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丐帮帮众遍布天下消息灵通,小楼春与之合则两利,这在汴梁假药事件里已经得以实践。如此一来,丐帮帮主与高层的支持就尤为重要。
于公于私,今夜她必须赶去洛阳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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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龙门
霄汉星辰之下,龙门摩崖群雕佛像,宝相庄严,安详自在。
然而,石窟佛前的少林僧众每一个都是面带煞气。中间心字辈六人,大约全是四十多岁的年纪,除去方丈苦字辈几人之外,他们在少林的辈分最高。
五天前,达摩堂一年一度大比。
心澄晚一步去到大比会场,谁想看到的竟是苦智师叔惨死,一众师弟被打断手脚伤残惨重,而杀人要犯火工头陀常识已经潜逃下山。
少林当日就迅速成立抓捕队,不惜代价要将欺师灭祖的火工头陀抓回少林。追至洛阳得知那个恶人与丐帮勾结,不知许诺了丐帮什么好处,让丐帮为之帮忙掩饰行踪得以逃出生天。
“陆帮主,我再问一遍,恶人常识在哪里?!只要你现在交人,丐帮窝藏少林要犯的这笔账就到此为止。”
心澄努力压住怒气,少林抓捕队在事发后第一时间下山抓人却一直没有消息,常识那恶人能逃过伊河在洛阳现身,要说他与丐帮无关又是骗谁!
陆志愤恨地怒瞪毫不讲理的少林和尚们,他与几位长老赶至龙门石窟只见丐帮弟子已是遍地哀嚎。净衣派一众带武入帮者没能拦住和尚们的攻击,而污衣帮帮众原本就不会武功,又怎么能抗得住和尚们的蛮力搜查。
“少林,你们欺人太甚!”陆志咬牙切齿地骂到,“丐帮哪里认识你们的逃犯,一上来就把脏水泼到丐帮头上,连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肯交代就喊打喊杀。莫不是欺我帮无人!”
心澄两侧的和尚们俱是愤愤,达摩堂被一个从未听过名字的烧火头陀给挑了,首座惨死众师兄残伤,此等大乱如何当着这一大群丐帮普通帮众前说出。如果透露一句,说不定过两天全江湖都知道了少林的惨事。
“如此说来,陆帮主是认为我少林信口开河,并且拒绝交出常识了。”
心澄扫视了一圈丐帮的乌合之众们,即便丐帮人多又如何,确实没有一个人能与少林心字辈一战,即便是赶来的陆志与几位长老也不能。
看来是穷则思变了,说不定恶人常识正是许诺给丐帮以少林秘籍,这才有了丐帮帮助常识隐匿行踪逃避抓捕。
常识只是一个区区烧火和尚,他偷学武功还欺师灭祖,很可能理所当然地将少林武学作为交易筹码外传。
心澄思及此处扬起右手,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丐帮给出交代。
“我等师兄弟们亲眼看到常识身着丐帮四袋弟子服饰,他在此地与丐帮一众人说说笑笑。一眨眼的功夫,常识就消失在了你们丐帮帮众的掩护下。既然陆帮主执意不交出人,那么今晚只好得罪了。”
只见心澄落下右手,他与十多个和尚齐齐上前,全数向陆志与四大长老、五大护法攻去。
“让我交人?”陆志与几大长老都已经气急,这些和尚莫不是趁着丐帮大会将要召开故意来找事的。今夜把丐帮打垮了,能一兴它少林多年不显的名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好一个少林!难道我丐帮还怕了你们不成。”
三言两语之间,两方已经混战在一起。
星光灿灿依旧,崖刻佛群巍然不动,仿佛沉默又悲悯地望向地面上的一场恶战。人世间又有谁能一言论断,江湖的恩恩怨怨是非对错。
此时,楼京墨一路打马快赶,已是隐隐能遥望到星空下的崖刻佛像群。快了,还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到了。
第19章
龙门石窟,佛像群刻前。
少林抓捕队由达摩堂惨案后少林武功最高的一众僧人组成,仅仅除了方丈苦乘与罗汉堂首座苦慧等几位苦字辈高僧没有下山。
此时少林七十二绝技尽出,只要守着别当场杀了丐帮高层的底线,剩下是怎么狠怎么来。只有将对方都打趴下,才能让丐帮明白包庇逃犯的错误有多严重。
丐帮上一任帮主在对抗金兵入侵时意外亡故,陆志接任帮主之位后就没能得到丐帮至高绝学打狗棒法的完整传承。寻虚竹不遇,而他这一代丐帮的长老与护法们都没能出一位武学奇才,如此几十年里让丐帮再也没人能威慑江湖。
今夜少林胆大包天欺上门来,说穿了还不是认准丐帮无人能敌。如果萧峰在世,这些和尚们还敢不把前因后果说明白就动手吗!
事态急转直下发展至此。今夜即便身死,陆志与一众长老也绝不能退,退了这一步就彻底输掉了丐帮的所有尊严。
丐帮一众与少林一众不断碰撞,流血,倒地,奋起再战。
如此循环着,丐帮长老们坚持了两刻后已经是气乏力竭,全是嘴角带血双眼通红。他们心里明白丐帮之败就在眼前,深恨如今的丐帮尽无一个能力挽狂澜之人。
此刻,丐帮高层难免又想起那个深藏于心却又不愿诉之于口的名字。
倘若八九十年前丐帮没有驱逐萧峰出帮,倘若没有那场雁门关惨案,倘若丐帮还是曾经的丐帮,那该有多好。
陆志忍住胸中气血翻涌,他硬是挺住身体不后退,竭尽全力使出一掌亢龙有悔向心澄而去。
这一次,亢龙有悔以至刚之气全数而出,不再依照前辈感悟留有七分余力,只因此刻早就退无可退。
心澄双掌一合便作‘礼敬如来’起手式,他在双手推出之间以大金刚掌径直对上了陆志的亢龙有悔。“丐帮,降龙十八掌也不过如此。陆帮主又为何必执迷不悟。”
心澄的话音一落,陆志就察觉不对。一道凌厉万分的掌风朝他袭来,似是持续不绝,而他恐怕支撑不了几息时间。
腥甜鲜血冲向喉间,陆志整个人将要控制不住,下一刻便会如同断线风筝般朝半空倒去。
地上伤重的丐帮长老俱是察觉不对,可观心澄不见半点撤掌之意,“帮主!”“陆帮主!”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何处窜出一道满是泥土的身影,其披头散发看不清真容,一身补丁衣物有些松垮,衣服上挂了七个布袋。
只见来人双臂一挥,右手所出劲气包裹住陆志使得他平稳落地,左臂浑圆已成,掌心所出罡风宛如亢龙出海,龙吟之中一口噬了大金刚掌。
楼京墨翩然站定直视心澄,压低嗓音冷声质问,“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又见过几回降龙十八掌。究竟又是谁在执迷不悟?”
此言一出,怒意腾腾的双方皆是一静!
丐帮的众人随即又窃窃私语起来,俱是在喊救星来啦——
心澄眯起眼睛看向横空出世的楼京墨,此人一脸碳灰根本看不清真容,而其衣着也凌乱得很让人看不清身形。“你是何人?竟是要阻挠我少林捉拿逃犯!”
“捉拿逃犯?小孩子都懂抓贼拿脏,大师不说起因经过也就罢了,你张口咬定丐帮藏人,这与我开口肯定是你少林看错了又有何不同。既是没有不同,又何谈阻挠。
辩也辩了,打也打了,难道大师真要血溅龙门才罢休。大师且看,龙门石崖上刻的都是佛像,此时回头便能见岸。”
楼京墨才不会说她是谁,匆忙之间她特意改装成七袋弟子,正是不想暴露身份。
人做事要分清主次。今夜,她出手一是为了救人,二是为了卖给丐帮一份人情——陆志等丐帮高层最希望后继有人,丐帮能保全在江湖上的颜面。
有了明确的目的,就选择最好的方式,不如让一位会降龙十八掌的七袋弟子解除了丐帮之困。帮众大多会认为那人就是帮主的徒弟洪七,毕竟年轻一辈只有洪七会降龙十八掌。
楼京墨如此一举三得。既是卖了丐帮一个人情,又不必对很多人解释她一个外人怎么会降龙十八掌,再就是不用以自己的身份与少林直接对上。
西域已经有了一个结下深仇的欧阳锋,那时她一脚踩入白驼山庄避无可避也不想避。今夜,丐帮与少林之争源于火工头陀的离间之计,既然她有更好解决之道就不会为了出风头而露出真容。
心澄却冷笑出声,想让他罢手并没有那么简单。“想要让我们走,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江湖自古都是以武功定去留。”
楼京墨并不意外要再战一场,而她心底也期待一探少林武功深浅。“那就请了。左右这里只剩我一人能战,诸位是一个一个来,还是痛快些一起来?”
“贫僧心澄恭请指教。”心澄到底不好意思说他们要车轮战或是群殴,刚刚一腔怒意被打断了,这会也不似之前不管不顾地要教训丐帮了。
无需多言,两人皆是跃身而起,各自出掌向着对方攻去。
风起沙动之间,丐帮帮众都是全神贯注地关注站着这场比斗,其中也不乏议论纷纷。
“这人是谁?看不清脸。”
“七袋师兄没有几个,只有洪七哥会降龙十八掌吧?”
“你倒能认出降龙十八掌,你见过?”
“这就是抬杠了。我是没见过,但你没听到刚刚秃驴的话。”
“秃驴还说我们窝藏了要犯。格老子的,要真有人混进来别让我发现他,不然非把他打得他娘也认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