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严雨菲的长相,田夏倒没有什么太多印象了,只记得她长的不错,有一对很漂亮的锁骨,是个美人儿来着,可听任纯这样一说,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他们去学校干嘛呢?”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一起有好多人,都在嘟嘟里面坐着。我本来要去买奶茶的,见着他们又给吓出来了。”任纯说起他们来心有余悸,从前在四中穿着校服还能看出点学生样来,这次见他们一个个的都跟社会青年没什么区别了,“不过我听人说,他们好像是来找叶阳希的。”
田夏心口倏地一紧,“那他们找到了吗?”
“没啊。”任纯边说着边戳了一杯牛奶递给田夏,又戳了一杯给自己,“叶阳希好像就星期一的时候来学校了,后面都没来。许天奇说他是被什么钢琴老师叫走了,可能往后要往艺术生方面发展吧,我也不清楚。诶,你们两个都是那种关系了,你还能不知道?”
任纯挤眉弄眼的模样让田夏心里微微一痛,她低下头,目光盯着小桌板上练习题册的蓝色封面,很轻地说:“我们,有几天没见了。”
任纯没注意到她的失落,嘬着牛奶说:“不过也是,你在住院,他连学校都没去,估计也忙的够呛。不过我想不明白诶,高二了还能转成艺术生吗?我现在去学个艺术特长来不来得及?你是没看到周一升旗的时候,老万给叶阳希发奖的时候,那眼睛都笑不见了,嘚瑟的跟个什么似的。”
田夏说:“不知道。”
任纯的思维比较活跃,两人的话题很快就从叶阳希转到了她最近追的综艺明星上,这让田夏松了一口气。
如果她继续追问他们为什么没有联系,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他们现在这样的状态,是算已经分手了吗?
又住了两天院,复查之后确定身体已经恢复如常了,田夏被批准出院了。
本来说好田一彬来接她出院的,但他临时接到医院调派,要去邻市做台大手术,头天晚上就走了。方若梅抱怨了好一阵,发现自己竟然也调不开时间。
ICU的工作性质特殊,抢救病人的时候随时要跟时间赛跑,工作强度和技术要求不是一般护士可以胜任的。恰逢前段时间闹流感,科室里的人病休了两个,又有一个刚刚怀孕,被调到别的科室去了。本来科室里的人员配备是可以勉强转开的,结果这样一来就转不开了,方若梅都已经连续上了三天两夜的班了。
今天想着田夏要出院,她还特地排了个早班,晚上好回家给她弄点好吃的补一补,没想到却恰好撞上了田一彬要临时出差。
电话里,方若梅满是歉意,但那头的呼叫铃一直在响,她不得不草草挂断电话。
“妈妈,你要当心身体……”于是田夏的叮嘱只有那头的忙音在回答。
收起手机,田夏深吸一口气,下床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装在旅行袋里。
收拾好东西之后,田夏望着鼓鼓囊囊的旅行袋,对于是要拎着它去办出院,还是把它放在这里,脑袋里突然就短路了。
她正想着,身后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叩。”
“可以直接进来的,我没……”她转身去开门,却在看见门外站着的那人之后愣住了。
叶阳希穿着宽大的黑色连帽卫衣,长长了的刘海搭在额前,坚硬的发丝下那双如墨般沉黑的眸子亮的吓人。
看见田夏,他露出了自己的招牌微笑,右侧唇角上扬的弧度不多不少,熟悉的模样看得田夏鼻子里微微泛酸。
“嗨。”
他是特地来接她出院的,田一彬出门的时候恰好他刚回家,于是他今天就过来了。
如他所料一般,方若梅调不开时间,如果他不来,眼前这个小可怜就要一个人回家了。
目光越过田夏的肩膀,他抬了抬眉尾说:“收拾好了?那你坐着等我一会儿,我办好手续了就回家。”
他语气里的温柔太过熟稔,一瞬间,田夏觉得心脏被什么击中了,在经过短暂的空白之后,胸腔里的酸涩突然就爆炸了。
酸意涌上眼眶,她垂眸掩饰即将滴落的泪,轻声答了句:“好。”
中心医院是大医院,每天住院出院的病人数不胜数,叶阳希九点到的医院,跑上跑下加排队,一直到十一点多才办完出院。
他单手拎着田夏的行李,空出的一只手垂在身侧,上下电梯和遇见人多的时候,他会扶着她的腰,将她护在怀里,不让人撞到她。
他对她还是体贴,还是宠爱,只是田夏感动之余还是会觉得心酸,这样的体贴,他是不是还给过别人呢?
叶阳希是开着车来的,已经中午了,他没有问田夏是不是要吃饭,直接就开车把她送回了家,家里有他准备好的食材。
回到家里,叶阳希让她先上楼休息,“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做好饭了就叫你。”
“嗯。”田夏轻声地应,低着头从他身前经过,上楼的时候也没有回头看他。
叶阳希站在楼下,望着楼梯上那个瘦弱的身影,眸子里的光闪动了一下,转头往厨房里去。
其实在初三之前,叶阳希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家务两个字怎么写他都不知道。自从叶母查出来癌症复发之后,强逼着他学了一段时间的厨艺。
当时叶阳希反抗了好一阵,直嚷嚷着说自己是个大老爷们儿,是未来的钢琴家,做饭这种事情太拉低他的档次了,还会伤手,到时候李老头又有机会训他了。
听他说这话,叶母沉默了好一阵。
她说,‘阳希,家务可以马虎一点,但是妈妈不想让你饿着自己。学了做菜,想吃什么自己做,不求人。将来你要结婚的时候,会发现会做饭的男人更吃香。’
那时她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叶明又是个不着家的,就算家里可以请保姆,但难保人家做的饭叶阳希喜不喜欢吃,她甚至想到了他结婚的事情。
当时的叶阳希听完这话满脑子都在想,也对,光想就知道田夏那个小白痴肯定不会做饭,那到时候把她娶回来了两个人吃什么,天天吃外卖吗?如果一定有一个人要会做饭,那还是他来吧。
就这样,他在叶母的教导下,很快学会了人生的第一道菜,冬瓜排骨汤。
煲汤其实比做菜要简单的多,所有食材扔进锅里,加水进去熬煮,到时间了关火加调料,既可喝汤也可拿排骨蘸酱做菜,一举两得。
第一道菜尝试成功以后,叶母很快把厨房的使用权交给了叶阳希,每天一个菜,还没到一个月,叶阳希已经基本学会了她所有的拿手菜。
饭桌上,田夏沉默地吃着饭,一粒一粒的,数米似的。
对面的叶阳希望着那碗冬瓜排骨汤发呆,面前的饭菜一下都没动。
这样静默了半晌,叶阳希突然出声问:“田夏,如果让你一辈子都吃我做的菜,你会不会腻?”
田夏闻声一愣,筷子上夹着的一粒米沾到了碗沿上,她抬眼疑惑地望着他,“什么?”
视线移过去的那瞬间,她便跌进了他眸中的墨色里,他一直在看着她,以一种目前的她读不懂的情绪。
“田夏,我要出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好丧啊……好丧啊……丧啊……啊……
需要安慰……
感谢阅读。
第55章 五十五颗糖
叶阳希对钢琴的天赋和对音乐的把控力, 不止李家清一个人视为珍宝, 就连名满天下的阳明也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对叶阳希的执着从那天在国家大剧院里就已经表现出来了。
他想带他回波士顿,甚至许诺他可以将他培养成第二个阳明,可叶阳希当场就回绝了。他说:“我向来只做独一无二的自己, 第二个你?呵呵,真是谢谢你了。”
他不屑于复制任何一个人的成功,更何况要是他真的走了, 田夏该怎么办?
可他万万想不到, 阳明竟然亲自到中音找到李家清,无论如何也要先给叶阳希上几节课试一试。
叶阳希可以拒绝阳明,却不能拒绝李家清。
那天比完赛,他本是抱着一腔欢喜,期待着田夏的拥抱, 如果告诉她他为了她拒绝了出国发展的机会, 说不定还能看见她感动的泪水。但那天在剧院外迎接他的,只有冷风满怀。
回到家里,他一直等,一直等,可田夏却一直没有回来。满心的欢喜全变成了浓浓的失落。
看见她披着夏冀青的外套, 他的理智在瞬间倾塌了,酸痛的嫉妒让他几乎疯掉了。她的泪水在他眼里,即便心中痛如刀绞,他却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说了伤害她的话。
他知道他不对, 他混蛋,他不该让她哭,可他越这么想就越觉得委屈。
他这样爱她,可她却不一定。
田夏医院这段时间,其实他每天都有去看她,在她睡着之后。
每每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他都会想,如果她一直这样睡下去,是不是她的眼里、心里、梦里就永远都只会有他一个人?
周佳丽说的对,他很自私,自私地想让她永远只对他一个人笑,她那么软,那么好,他不能想象在她身边站着的是另外一个人,他不能想象那个画面。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矛盾,他的挣扎,他的嫉妒,他的一切情绪都在琴声里。
因为无法从田夏的睡颜里回过神来,一首再简单不过的曲子他一连弹错了好几个音,阳明大发脾气,琴房里能砸的东西几乎都被他砸了个稀巴烂。
“你这样心不在焉,这样不能专注,你滚,你不配坐在钢琴前面!”
叶阳希豁然起身,重重地合上琴盖,带着一身的怒气转身就走。
“站住!”
阳明却又叫住了他。
“还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吗?男人的责任与担当总有一天会压到你头上来,现在你却连自己都守不住,真到了那时,你怎么去守护别人?”
叶阳希的背影狠狠一怔,他回头,眼睛布满了血丝,那样看着阳明的眼神跟杀父仇人没两样,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你懂个屁!”
说罢,琴房的大门差点被他摔垮,巨大的声响不断在走廊上回荡,阳明阴沉着脸站在钢琴边一动不动。
即便叶阳希再不想承认阳明的话,可他的声音却始终在脑海里回响。
‘你连自己都守不住,怎么守护别人?’
是啊,他拿什么守护田夏,这不是他一直在想的问题吗?
那天在医院,他之所以会把明昊给打了,是因为他竟然说他是个混混,除了打架闹事一无所长,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站在田夏身边。
听完之后他就爆炸了,但他很清楚,那是因为明昊说了事实。
其实他决心捡起钢琴也好,现在放弃出国也罢,都是为了能站在她身边,以绝对守护的姿态,以令所有人都仰望的身份。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爬到更高的地方,不给自己套上更大的光环,将田夏完全笼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第二天他回到琴房时,阳明正坐在钢琴前,用手帕细细地擦拭琴键上微小的尘埃,听见他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脸上甚至没有表情,一点也不惊讶和意外。
“想好了?”
叶阳希垂眸望着脚下的地板,“嗯。”
阳明收起手帕,轻轻按下一个键,侧脸清淡地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下周五的机票,这边该办的手续都李主任会帮你办好。至于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田夏平静地听他说完这一切,平静地放下手里的碗筷,平静地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声音很轻,轻的几乎听不出她的颤抖,“阳希,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什么?”叶阳希微怔,定睛去看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他熟悉的情绪,可目光所及之处,却是她长长的睫毛投在眼下的一片阴影。
田夏勾了勾嘴角,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少女柔软的脸庞在此刻显得有些僵硬,“阳希,你说我很好,可我对你来说到底哪里好呢?是不是我很乖,很听话,像你从前养的宠物兔子,你抬抬手,动动脚,轻而易举就能掌控我所有的生活和情绪?”
叶阳希皱了眉头,打断她:“田夏,你在说什么?你……”
“让我说完好么?”田夏抬眼,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她眼中的失意、受伤、难过,看得叶阳希心尖子都在疼。
“田夏,你别这样,我……”
“你拒绝出国也好,现在接受也好,你有没有哪怕一次,问过我的想法?我知道我不能左右你的决定,也不能干涉你的未来,可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也许你告诉我,我会支持你出国,我会好好在这里等你,又或者,”田夏说到这里,眼眶里的泪一颗接一颗的滚落,嗓子眼里像堵了一根长长的鱼刺,两头尖尖,将她的喉管划的鲜血淋淋,“又或者,你现在决定要出国,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会等你。”
“田夏,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叶阳希心房一颤,一股莫名的恐惧突然自他心底腾起,他睁大了眼睛,慌张地伸手想要抓住田夏,可却抓了一手空气。
田夏飞快地起身,坠落的泪珠随着她的动作落到叶阳希的手背上,布满泪痕的脸被藏在阴影之中,她哭着说:“我们分手吧。”
她飞奔上楼的背影被烙印在叶阳希心底,他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小时候在夕阳的余晖下,田夏哭着推开他的手往家跑的背影,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他眼中渐渐重叠。
她们都有一样柔软的衣角,一样固执的眼神,一样令他心痛到无法自拔。
他有预感,这次想要找回她,可能还要再花十年,甚至更长。
整个周末,田夏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下楼,甚至不出房门。
方若梅上楼叫她吃饭,她只说自己不饿,很累,想睡觉。整整两天,她只喝了一杯牛奶。
看着她就这么几天就瘦了一大圈,方若梅心疼的不得了。想尽办法哄她下楼吃饭,连叶阳希她都叫过来了。
本来想着两个人关系不错,叶阳希能帮忙劝着点,可谁知,听见他的声音,田夏干脆连门都不开了。
叶阳希站在门外,哪有不心疼不自责的道理,只是方若梅在,他有许多话都不方便在这个时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