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心中的怒意瞬间高涨,她想了想,对抱月耳语几句,叫她和韩婶先回去喊人。又问归箭借了一两银,重新回到她先前所在的隔间,把店小二叫来,直接将银子塞过去,问他知不知道卢美娘的事?她隐约记得卢美娘进赵家门前,似乎是酒楼的歌女。
小二拿着银子掂了掂,笑得见牙不见眼。他果然知道,卢美娘就在太平楼谋生。瑟瑟又问他赵官人的事。有了一两银子打底,小二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瑟瑟很快既弄清了前因后果。
赵安礼和卢美娘是半年前勾搭上的,一开始还只是听听小曲,拉拉小手,赵安礼在她身上也不知投了多少银钱。到后来,郎情妾意,天雷地火,也就做下事来。
卢美娘一心要嫁赵安礼,但赵安礼的妻子早就定下了,即使没定下,她身份太低,以赵家的门第,她正妻是当不了的,只能做妾。而讲些规矩的人家,自然不容妾室先于正妻入门。
赵安礼自然是心疼不已,越发怜惜她,承诺等正妻一进门就纳她。这件事,卢美娘在酒楼里夸耀过,许多人都知道。
瑟瑟听得肺都要气炸了,赵安礼这是把燕家当什么,把阿姐当什么?
赵家的这门亲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要了,但,这盆脏水只能由赵家受着,不能泼到阿姐头上。
如今这对狗男女不知廉耻,还怀着身孕就在隔壁行事,就是最大的证据。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自然不适合来抓奸,她已经让抱月和韩婶回去喊人,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让他俩跑了。
她思索片刻,有了主意,问小二道:“可有锁具?我要借了临时一用。”又补充道,“另给一百钱跑腿费。”
小二顿时精神一振:“小的去找找。”不过片刻工夫,他就找了一副旧铜锁过来。
瑟瑟掂了掂铜锁,笑道:“我要你去做一件事,事成之后这一百钱就变作一两银子,你敢不敢做?”
小二一叠声地道:“客官只管吩咐。”
瑟瑟道:“你用这把锁,帮我把隔壁的隔间锁起来。尽量悄悄的,不能被他们发现。”
小二吃了一惊:“小娘子是要做什么?”
瑟瑟道:“你不用管,只告诉我你做不做?”
小二迟疑了下,想到那一两银子,那已经几乎相当于他一个月的工钱了,一咬牙:“做。”
瑟瑟道:“若他们发现了,你也要设法稳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起疑心。”
小二拍拍胸脯:“客官放心。”在酒楼跑堂多年,这点机变也还是有的。
瑟瑟笑了,收起钥匙:“好,你且去吧。”
归箭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燕小娘子,你这是?”
瑟瑟道:“你别管,你帮我去盯着他,休要出了纰漏。”
归箭无奈,只得听她的。不一会儿,回转过来,告诉她道:“妥当了。”
那就好,瑟瑟听着隔壁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冷笑一声:万事俱备,就等好戏开场了。
第30章
太平楼乃临安城中一等一的官营酒楼,临街而建,飞檐画角,壮丽非凡。楼分三层,一楼为大堂,二楼、三楼则是隔间和雅座。瑟瑟所在的隔间便在二层。
她一个女儿家,为稳妥起见,萧思睿特意为她安排了最里面的一间隔间。没想到赵安礼也看中了里面的清静,选中了她隔壁的隔间。
饭菜已凉,瑟瑟让小二撤去,重送一壶香茶,配了瓜果蜜饯,坐在窗边边喝茶边耐心等待。
隔壁似乎已经完事。
脚步声向门口走去,门响了一声,没有打开。里面的人似乎有些奇怪,又推了两下,还是没推开,这下着了急,开始砰砰砰地砸门:“来人,来人!”
小二一直在支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闻言麻溜地跑过去:“客官,有何事吩咐?”
赵安礼高声责问:“这门怎么回事?”
小二回头看向走出来看好戏的瑟瑟。瑟瑟晃了晃手中的银两,示意小二随便找个理由稳住赵安礼。
小二看着还没到手的一两银子,咽了口口水,“啊呀”一声,煞有其事地解释道:“门上有把锁。一定是贾老头家的孙子顽皮,也不知他从哪里寻到把锁,把门锁上了。这都第几回了!”
赵安礼恼道:“你们酒楼怎么管的,还能三番五次让个顽童锁门。”
小二一连声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都是小店的疏忽。客官勿急,我这就去找他要钥匙。”
赵安礼喝道:“还不快去找人?”
小二赔笑道:“好,只是那小子惯常东钻西跑的,许要花些时间找着他。”
赵安礼不耐烦:“知道了,快去。”
瑟瑟听得想笑:不愧是大酒楼的小二,果然是个机灵的。她赞许地看着小二,将银子赏了他,示意他可以先走了。小二眉开眼笑,一溜烟地跑了。
屋内,赵安礼不高兴地道:“真是倒霉,太平楼这么大的酒楼还会发生这种疏忽。”
卢美娘娇滴滴地道:“许是老天怜悯奴思念官人,要官人多陪奴片刻。”
赵安礼回嗔作喜:“美娘说的是。天意要我多陪你一刻。”
卢美娘忽然叹了口气。
赵安礼奇道:“既如此,你该欢喜才是,怎么又发愁了?”
美娘道:“奴是忧心不知新妇何日入门?”
赵安礼安慰她:“最近的吉日在下月十二,我已经和娘说了,越快越好。你放心,我很快就迎你进门。”
卢美娘却又哭了起来。
赵安礼心疼不已,忙道:“心肝,这是怎么了?”
卢美娘莺声呖呖,娇柔婉转:“听说新妇貌美,就怕进门后,官人有了新人忘旧人,倒教奴独守空房,苦盼不至。”
赵安礼指天发誓:“美娘如何不信我?我要是那种黑心肝烂肚肠之人,叫我天打五雷……”后面的声音似被捂住,美娘楚楚可怜的声音响起:“奴相信官人,就不要说这些吓煞人的话了。”
赵安礼道,“美娘,你莫担心,那就是个蛮妇,我怎么会放着你这么个贴心的美人儿不喜,去喜她?”
卢美娘感动:“官人……”
赵安礼深情:“美娘……”
两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有隐隐约约的声响传来。
片刻后,卢美娘带着细喘的声音响起:“新妇厉害,奴进门会不会受磋磨?”
赵安礼喘息得比她更厉害,怒道:“她敢!”转头温言细语地哄着卢美娘,“就算她进了门,管家的也是娘,还有我护着你,她能拿你怎么样?你若敢对你不好,看我怎么收拾她。”
卢美娘感动:“官人,你待奴真好。”
赵安礼道:“美娘既然知道我对你好,该怎么回报我?”
卢美娘的声音顿时娇媚起来:“奴有孕在身,官人不得尽兴。奴心中不安,前几日特特向姐妹习得吹箫之技,这般服侍官人一回可好?”
赵安礼大喜:“美娘,你可真是我的心肝。”
暧昧的声响又起。瑟瑟蓦地将茶盏搁下,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可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机,干脆推开窗,任窗外的喧嚣涌入,稍稍冲淡隔壁带来的恶心感。
归箭在一旁坐立不安:“燕小娘子,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小娘子还未出阁呢,不懂这些情有可原,大人要是知道他任凭她听这种壁脚,只怕不会轻饶了他。
瑟瑟看了他一眼:“隔壁那人,是我阿姐的未婚夫婿。”
归箭脸色一变,终于明白瑟瑟为何会如此反应了。刚刚隔壁两人的对话中处处羞辱男人即将进门的妻子,连他这个外人听了都义愤填膺,更勿论是女方的家人。如果是他的姐妹遭此奇耻大辱,他大概会恨不得生撕了对方。
好在没过多久,瑟瑟站了起来:“来了!”
归箭从窗户向下看去,恰看到一群妇人进了楼。瑟瑟去了隔间门口等人,见打头的是大嫂秋氏,二嫂连氏和燕晴晴三人,后面则跟着几个仆妇。
秋氏和连氏面上都带着怒容,燕晴晴却是脸色发白,眼角微红,只有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瑟瑟心酸。她知道,阿姐对这个夫君是有过憧憬的。婚事是自幼定下的,赵安礼又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贡生,生得容貌俊秀,举止风流,四周街坊谁不羡慕阿姐定了个好夫君?
却没想到,赵安礼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瑟瑟快步迎上,紧紧抓住燕晴晴的手,叫了声:“阿姐。”
燕晴晴回握了她一下,开口问道:“他在哪儿?”声音倒还算镇定。
瑟瑟指向赵安礼所在的隔间道:“人就在里面。”又向秋氏和连氏打招呼:“大嫂,二嫂。”向后看去,诧异道,“伯父怎么没来?”
涉及到阿姐的亲事,这件事最好还是要有家里的男人出面。这会儿燕骥在禁军衙门值守,燕骏在太学读书,也就赋闲在家的大伯父燕行能来了。
秋氏苦笑:“爹上午就出门访友去了。”这会儿根本找不着人。
瑟瑟也知道大伯父的秉性,又问:“伯母呢?”
连氏答了她:“赵家亲家母在,娘脱不了身。”
燕晴晴盯着隔间的门,冷冷道:“不用他们来,这事我自己就能处理好。开门。”
也只能如此了。瑟瑟将钥匙交给抱月,示意她去开门。
秋氏忽然道:“且慢。”
瑟瑟讶异:“大嫂?”
燕晴晴似乎想起什么,看向妹妹,神色微柔:“瑟瑟将钥匙给我,叫抱月服侍你先回去。”
瑟瑟愣住:“阿姐……”
燕瑟瑟道:“我们出来时娘嘱咐过,这件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不适合掺和。”
秋氏和连氏也道:“娘说的对。这里有我们呢,瑟瑟只管放心回去。”
瑟瑟哑口无言。范夫人说的是正理,别的不说,万一进去时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是要长针眼的。
可她忙了半天,不亲眼见到那一对狗男女的下场,怎么甘心?何况,她也担心,以阿姐的脾气,多半会把这事闹得不可收拾。
出气归出气,闹归闹,闹完后还得全身而退。赵安礼可不是个好对付的,阿姐性直,两个嫂嫂一个温和得近乎软弱,一个张扬到唯恐天下不乱,只怕一不小心还会被他反咬一口。
燕晴晴哪能看不出妹妹不想走,抬手摸了摸她的鬓角,柔声道:“瑟瑟,不要让我们担心。”
瑟瑟最不能拒绝的就是阿姐这也的语气。可阿姐的话说都到这个份上了,她无奈,想了想道:“那我在隔壁等你们好不好?”
燕晴晴没有心思纠结这个,点头答应下来,随即深吸一口气,毅然向隔间走去,其他人在后跟上。
随着她们靠近,里面奇怪的声响越发清晰。燕家人的脸色顿时都变得难看之极。
燕晴晴亲自去去开门。手却抖得厉害。连氏看不过,拿过钥匙道:“我来。”
瑟瑟放慢脚步,就听到“喀嚓”一声,门被打开,里面骤然传出一声尖叫声,然后是燕晴晴愤怒的声音:“赵安礼,你们在做什么?”
赵安礼慌乱的声音传出:“你,你怎么来了?”
瑟瑟回头望去,只见燕家带来的人堵在门口,看不见里面情形如何。
她想了想,进了自己的隔间。
卢美娘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小娘子,容,容奴先把衣服穿好。”
吹个箫而已,脱什么衣服?瑟瑟暗暗吐舌,幸亏她没有一起进去,否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撞到衣衫不整的两人,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的确尴尬。
她对归箭招了招手:“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归箭恭敬地道:“小娘子只管吩咐。”
瑟瑟道:“帮我在壁上开一个洞,我想看看隔壁的情况。”
归箭:“……”她这么正大光明地做偷看的事,真的好吗?却只得认命地拿出匕首,在隔断两间的木壁上挖了一个指甲盖大的小洞。
瑟瑟对归箭竖了竖大拇指,将眼睛凑近去看。
隔壁的格局和这边差不多,也是一张临窗的雕花小方桌,配了两张红漆官帽椅。赵安礼站在窗前,神情狼狈,在匆匆忙忙扎汗巾子;卢美娘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
两人都是衣衫不整,赵安礼还好,扎好汗巾子后,不过衣衫下摆皱得厉害些,卢美娘却是仅着了一件绣着秘戏图的大红肚兜,双臂环抱着自己,也不知是冷还是怕,不住发抖。她的衣服先前都被赵安礼剥下丢到了地上,此刻被燕家的下人捡在了手里。
听到卢美娘讨要衣服穿,连氏嗤笑道:“贱人,你做的好事,还敢要衣服?”从怀中掏出一把剪子,拿过衣服,三下五除二就绞成了碎布条。
卢美娘面白如纸,又羞又怕,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赵安礼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听到身后卢美娘嘤嘤低泣,不由怜香惜玉之心顿起,忙将自己的外衫解下披在她身上,冲着燕家人嚷道:“你们有什么都冲着我来,为难美娘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