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思睿苦笑:“我是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些,不该祸害人家小娘子。”
“胡说!”乔太夫人瞪了他一眼,“你才二十二,大什么大?再说,大一点才知道疼人。”见萧思睿不说话,她恨铁不成钢地道,“凭你的身份、品貌,天下哪个小娘子配不得?便是公主,你想娶也不在话下。”不说别人,晋城长公主第一个想嫁他,都明示暗示了好几次了,她实在看不上长公主的做派,不曾接过口。他居然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小娘子?
想到这里,乔太夫人迟疑起来,“莫非那燕小娘子不愿嫁你?”不然这位怎么会忽然没了自信?
“那倒不是。”萧思睿道,“她只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乔太夫人赞赏道:“那孩子是个懂事的,不像你,平时看着不声不响,混账起来,什么祸都敢闯。”她口中责怪,眼中却骄傲得很,哪有丝毫责怪之意,“她既如此说,我就舍了这张老脸,帮你上门提亲便是。”
萧思睿道:“可她现在马上要定亲了。”
乔太夫人哼道:“那也是你自找的。”话虽如此,萧思睿这种性子,难得有了看中的人,她怎么可能不上心?何况,燕小娘子的容貌性情她也喜爱得很,能做她萧家的媳妇儿,真是再好不过。
“只是议亲,尚未定亲,还来得及。”乔太夫人沉吟道,“就是知道你认了她做外甥女儿的太多,这一关不好过。以后即使亲事得成,只怕燕家小娘子也会受诟病。”
这世道总是对女儿家分外苛刻,哪怕这桩婚事是萧思睿一心谋求,然而以舅娶甥,这最后的骂名只怕也会落到燕家先小娘子身上。
萧思睿道:“我倒有个想法,只不知妥不妥,特来向您讨个主意。”处理这些事,没有人能比乔太夫人更可靠,更妥帖。
敢情这小子全盘都想好了,在这等着她呢。也是,这小子但凡要认真做哪样事,什么时候不成过?倒可怜了那个燕小娘子,被他看上了,只怕逃脱无门。
乔太夫人瞪了他一眼,屏退左右:“且说来听听。”
*
瑟瑟这会儿正要出发去屏山苑。
长安公主年纪小,性子急,见她们都接受了邀请,立马和萧皇后说了,一行人在宫里用过午膳后便动身往屏山苑去。
初夏的午后渐渐炎热起来,萧皇后降恩,叫了软轿把几位小娘子送出宫。
一出宫门,几家的车已经接到消息在外候着,燕家的驴车夹杂在顾、萧两家华丽的马车中,显得格外寒酸。
顾于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侍女轻轻咳了一声。顾于晚瘪了瘪嘴,勉强收住笑,向瑟瑟赔不是道:“燕小娘子,你别生气,我不是笑你,只是觉得这驴儿太滑稽了。”
瑟瑟听着她不阴不阳的道歉,看了那侍女一眼,见侍女一手握成拳送到嘴边,又想咳嗽,颇有些同情:摊上这么个主子,还真是辛苦。
顾于晚见瑟瑟并不生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倒像被嘲笑的不是她,而是自己一般,原本得意的心情顿时消散大半,心中无名火起,忍不住又讥讽道:“就不知太阳下山时,燕小娘子能不能到得屏山苑?”
瑟瑟微笑:“谢顾小娘子关心。”开始认真考虑慢慢行车,拖到太阳下山时到屏山苑的可能性。她该谢谢顾于晚,有她这句话打底,自己到得晚就不显得突兀了。
顾于晚气绝:谁关心她?没气到瑟瑟,倒把自己气得够呛。
陈括刚刚出宫就见到这一幕,见状微微皱眉,快马加鞭,赶到前面已经先行的长安公主的车辇旁,对里面说了几句。
车辇停下,不一会儿,长安公主身边的宫女过来,邀请瑟瑟上公主的车辇。这下子顾于晚差点要爆炸,恶狠狠地剜了瑟瑟好几眼。
瑟瑟心中比她更气,都是陈括多事!谁要他帮忙了?她暗暗瞪了陈括一眼,却恰好对上他温柔含情的眼眸,顿时一个激灵。
他到底看上她哪里了,她改还不成吗?
长安公主却对她亲热得很,毫无公主的骄矜之气,燕姐姐长,燕姐姐短的,像个小百灵鸟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瑟瑟倒是知道她对自己有好感的原因。这位公主,对于漂亮的人和漂亮的物,向来没有丝毫抵抗之力,便是后来的驸马,也挑了个出名的美男子。
然而,不管长安公主是因为什么原因喜欢自己,想到上一世对方几次回护自己,瑟瑟的心便硬不起来。她讨厌陈括,却不至于因此迁怒他的妹妹。
等行到屏山苑,长安公主已经和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屏山苑坐落在凤凰山麓,苑中以林地为主,屋宇散落在林中,或围以竹篱,或用整根的原木搭建,或用巨石垒成,颇有意趣。山下便是马厩与马场,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穿行林中,直通山腰,可容两三匹马并辔而行。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陈括骑马,比她们先到,已经安排了人接她们。不一会儿,萧以娴和顾于晚的车也都到了,几个人都换了小轿,先去苑中为她们安排好的客房换骑马装。
瑟瑟没有动。她没有骑马装,也不想骑马,笑着说就在山脚等她们。
顾于晚暗暗开心,长安公主却不干了,嚷嚷着要把自己新做的骑马装借给她。
前世,长安公主也把骑马装借给了她,想到那身衣裳上身的效果,瑟瑟就有些头疼。那衣裳,实在太惹眼了些。
她推辞不受,长安公主不高兴了,气呼呼地道:“燕姐姐是不把我当好朋友吗?”
瑟瑟道:“公主随便借我一身骑装即可。新衣我穿了也是于心不安。”
“我不!”长安公主任性道,“我觉得这身新骑装才适合你。”
这时陈括也过来了,闻言道:“回头我给长安再做一身便是。”
长安公主眼睛一亮,笑嘻嘻地道:“一身哪够?”
陈括神情纵容:“你要几身做几身。”
长安公主满意了,看向瑟瑟,可怜兮兮地道:“好姐姐,你就帮帮我,你不穿走这身骑装,七哥就不帮我做新衣服了。”
瑟瑟算是服了这对兄妹,长安公主会缺这几身新衣裳吗?她心知推辞不得,只得受了长安公主的好意。由抱月陪着,去了安排给她的客房换衣。
等到她换好衣服走出来,众人顿时都看得呆了。
大红的骑装,窄袖掐腰,勾勒出玲珑曲线,窈窕身姿。衣上销金缀玉,绣工精致,华丽之极,望去便如一团绚丽的火焰。火焰之上,少女乌发红唇,肌肤若雪,明艳不可方物。
陈括正与长安公主说话,听到动静看过去,一时竟看得痴了。
长安公主回过神来,拍手道:“真美!我今日才知,这衣服其实是特特为燕姐姐你做的?”
瑟瑟心中叹气: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前世,她早就习惯了众人对她容貌的赞美,这时候听到夸奖倒没有什么感觉。倒是顾于晚又妒又恨地嘀咕了一句:“我看是公主的衣服好看。”
长安公主嗤了声:“你穿上这衣服能有燕姐姐一半好看吗?”她可不怕顾于晚,见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寻衅,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
顾于晚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到底不敢得罪长安公主,好不容易将气忍下。
随同前来的内侍将挑好的马牵了过来,长安公主挑了一匹毛色雪白的马儿,萧以娴挑了匹青骢马,顾于晚则选了一匹枣红马。
瑟瑟望着剩下的那匹又黄又瘦,不断喷着响鼻的马儿,忍不住脑壳生疼:上一世,这匹马半路上忽然发狂,害她从马上滚落,衣衫不整地被陈括抱了回来。
因着受了这次惊吓,她很长一段时间提起骑马就会做噩梦,直到后来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咬牙苦练骑马,才勉强从阴影中挣脱出来。
如今,再次见到这匹改变了她一生的马,她骑还是不骑?
*
萧思睿和乔太夫人又把所有的细节对了一遍,正要告辞,乔太夫人忽然喊住他。
萧思睿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讶异。
乔太夫人道:“听说你在调查卢氏和张氏的死因?”这两人都曾是萧思睿的未婚妻。
萧思睿点头。
乔太夫人道:“她们死得确实蹊跷,难怪你怀疑。”也不问他查得怎么样,萧思睿要是愿意告诉她,自然会说。她要提醒他的是另一件事,“若两位小娘子的死真非意外,只怕下一个和你定亲的人就是新的目标,燕小娘子那里,你切不可掉以轻心。”
萧思睿道:“您放心,我不会让她出意外的。”她的命是他的,他怎么能让她死在别人手下?
乔太夫人道:“你心里有数便好。”
萧思睿这才告辞而出。刚出镇北侯府,藏弓牵马过来禀告道:“大人,半个时辰前,小娘子陪长安公主去了屏山苑。”
屏山苑?萧思睿一怔,想起前世发生的那桩事,脸色微变。
藏弓察颜观色:“我们是不是找个借口把小娘子请回来?”
萧思睿想了想:“不必。”翻身上马,吩咐藏弓道,“你去一趟大殿下的府上,他不是想见我吗?你就跟他说,我在屏山苑等他。”
屏山苑是皇家园林,自己一个人莽莽撞撞地闯入倒是不合适。皇长子陈振几次想见自己都被挡了,这一回算他运气,给他个机会。
藏弓应下。
萧思睿的神情冷下:听说,屏山苑是她和陈括的定情之地,他倒要看看,这一次,她会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睿舅舅:想定情,问过我手中的四十米大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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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屏山苑马场,瑟瑟迟迟没有靠近黄马。
顾于晚穿了一身橘色绣金银线的骑装,骑在枣红马上。她刚刚在长安公主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这会儿见瑟瑟迟疑,不由冷笑道:“燕小娘子好大的架子,叫公主和我们都等你一个。”
瑟瑟心中有些厌烦:这个顾于晚真是拎不清,她喜欢陈括,想嫁给他,却连真正的对手都找不准。自己心里藏着事,不想和她计较,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找麻烦。
既然如此,自己就做个好事,成全她的一片痴心好了。
她心念微转,有了主意,长睫微颤,赧然而道:“是我不好,顾小娘子莫怪。”
顾于晚一怔,有些狐疑地看向瑟瑟:她的态度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
瑟瑟继续道歉:“对不起,我不会骑马,看着这马儿难免胆怯,顾小娘子莫要见笑。”低眉顺眼的模样,活像是被恶霸欺负了的小可怜。
顾于晚还没回过味来,长安公主先为瑟瑟她抱起不平:“燕家姐姐是第一次骑马?难免胆怯,顾小娘子何必咄咄逼人?我听说你第一次学骑马,吓哭了几回呢。”
顾于晚冷不防被她揭了老底,脸顿时涨得通红:“那时候我才几岁,害怕岂不是正常?现在即使是再烈的马,我都敢骑。”
瑟瑟一脸赞叹地看向她:“顾小娘子真厉害。”
顾于晚有些别扭,哼了一声:“你赶紧,别磨磨唧唧地耽搁时间了。”
瑟瑟也不在意,反正她要听的话已经听到了。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靠近大黄马,伸手顺它的毛。才顺了两三下,大黄马忽然一声长嘶,后腿抬起,身子猛地一掀。
瑟瑟差点被掀倒,“唉呀”一声,惊慌后退,脸色都白了。
牵马的宫人大惊,忙跪下请罪。瑟瑟摇头:“不关你的事,只是,它,它好像不喜欢我?”
闻言,顾于晚不由露出轻蔑之色:真没用。
陈括却是大为怜惜,忍不住道:“这马不好,要不换匹马?”说到这里,想起宫人只牵来四匹马,他想了想,柔声对瑟瑟道,“我带燕小娘子去马厩重挑一匹好不好?”
瑟瑟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闻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顾于晚原本在幸灾乐祸,听到这里不由变了脸色:“等一等!”
瑟瑟讶然看向她。陈括的眉头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皱。
顾于晚脑中灵光一现,有了主意:“重新去挑马太麻烦了,不如我和燕小娘子换一匹马?”
瑟瑟不赞同:“可这马脾气似乎不怎么好?”
顾于晚恨不得拍胸脯:“无妨,比它更烈的马我都不怕。”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给瑟瑟机会,让她留下和陈括一起去挑马。七殿下停留在这位燕小娘子的目光身上已经够多了,再多个独处机会,那还了得?
牵马的宫人也道:“这马儿素来温驯,刚刚应该只是意外。”
意外吗?当然不是。瑟瑟垂眸掩住眸中讽意,她刚刚顺毛的时候借着长袖的遮掩,故意用戒指戳了马儿一下。
上一世,瑟瑟一直怀疑这匹马儿被人动了手脚。皇家园林的马都是训练有素,能挑出来给小娘子们骑的一般都是温顺的母马,怎么偏偏她骑的那匹马出了事?
只可惜当时的情形实在太过混乱,马儿又是皇家的,容不得人随便查看,等到她找到机会查,一切痕迹早就消失得差不多了。
现在看来,如果这匹马被人动了手脚,至少不会是陈括。否则,陈括也不会提出要带她重新挑马;顾于晚提出换马时,他也不会一点异色都没有。
事情就这样定下,瑟瑟和顾于晚交换了马。
长安公主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大家都选好了马,扬声道:“可以出发了?不过,光是跑马也没意思,不如我们来赛马?”
众人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纷纷应和。
长安公主问:“谁愿意和我先赛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