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大开，正好对着主卧的门。
霍绍恒今天依然穿着常服，深灰色特制薄羊毛长裤，裤缝笔直得跟有标杆立在旁边一样，腰间扎着深棕色军用宽皮带，藏蓝色细羊毛衬衣扎在皮带里，宽广的后背在顾念之眼里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倒v。
顾念之还没看够呢，霍绍恒悠然转过身，看见了站在主卧门口的她，点点头说：“起来了？去吃早饭，然后去三楼。”
他的母亲宋锦宁就住在三楼。
顾念之收回乱飞的心绪，对着霍绍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一起去吧？”
霍绍恒想了想，将文件放回去，从书房走出来，随手带上门，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刚出去，就看见霍嘉兰正在跟门口站岗的勤务兵说话。
“兰姨早。”顾念之乖巧地打招呼问好。
霍嘉兰，抬眸看见霍绍恒和顾念之一起出来，立即笑逐颜开：“顾小姐起来得这么早？不多睡会儿？”又对霍绍恒道：“大堂哥早。”
“早。”霍绍恒心情不错的样子，“早饭做好了吗？”
“好了，在餐厅。”霍嘉兰说着，转身和霍绍恒走在一起，“大堂哥，你这一次要在家里待几天啊？刚才祖父和二叔在商量，说你几年没有回来了，今年回家过新年，要不要请亲朋好友来家庆祝新年。”
顾念之一个人自得其乐地走在他们身后，并不明显地东张西望，但是在路过昨天她见到宋锦宁的那个走廊岔道口，还是忍不住瞥了瞥岔道尽头的窗户。——今天这里并没有人站在那里。
“走路的时候看脚下，东张西望做什么？”霍绍恒虽然和霍嘉兰走在前面，但他的眼角余光就没有离开过顾念之。
回头催促一声，顾念之急忙迎头跟上，笑着道：“霍小叔你家太大了，我怕迷路啊，所以记记路。”
霍嘉兰莞尔，“不用记，如果担心迷路，找佣人带路就好。”
“那多麻烦啊！”顾念之笑着摇头，“这点小事我还是能自己做的。”
“不麻烦。”霍嘉兰轻笑，“家里佣人多，你不叫她们干活也是白闲着。”
顾念之跟着呵呵笑了两声，没有再说话了。
三个人来到餐厅坐下，早饭已经摆好了。
霍绍恒依然是那些高热量高脂肪和高蛋白的营养餐，顾念之面前则是烤面包片，煎蛋和牛奶。
她不太爱吃这些西餐样式的早餐，而且她的运动量也没有霍绍恒大，因此吃得很勉强，只吃了一片面包，喝了牛奶就不吃了。
霍嘉兰见了，笑着朝她的碗盘指了指，“……吃不下？不合胃口？”
“……呃，刚刚病好，胃口还没开。”顾念之朝霍嘉兰笑了笑。
霍绍恒吃完自己那份，随手把顾念之吃剩下的早餐也拿过去吃了起来。
餐桌上的章文娜、章文杰看直了眼睛。
霍嘉兰也惊讶得不得了，看看泰然自若的霍绍恒，再看看一脸理所当然的顾念之，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早餐一般是他们这一辈的年轻人一起吃，霍老爷子、霍冠辰和章叔、章婶都不下来吃早饭，他们在自己房里吃。
当然，宋锦宁本来是一日三餐都不进餐厅吃的。
昨天晚上是例外。
吃完早饭，霍绍恒带顾念之去三楼看宋锦宁。
霍嘉兰本来要跟着去，但是刚刚下楼的霍冠辰叫住了她，“嘉兰，去年新年的时候，薛家送了些什么礼物，你有单子吗？”
霍嘉兰连忙道：“二叔，有的，我这就去给您拿来。”
霍冠辰点点头，“快一点，我还有事。”
霍嘉兰只好赶紧去一楼的工作室找去年新年的礼单。
霍绍恒和顾念之来到三楼，顺着楼道一直往里走，在最里面的衣帽间居然还看见一截藏得很巧妙的楼梯。
顾念之看着这楼梯，叹为观止地道：“没想到三楼另有乾坤。”
其实三楼不是一层楼，而是如同复式楼层一样，是两层。
只是从小楼的外观看上去，只有三层而已。
顾念之跟在霍绍恒身后上了楼。
这一层楼也像一个阁楼，楼层没有下面的楼层高。
霍绍恒一米八八的个子走在中间，几乎都要顶着天花板了。
这么压抑的空间，对于有病的宋锦宁来说，会更加压抑吧……
顾念之在心头微微叹息，跟着霍绍恒来到一个半敞的房门前。
里面有个女人在说话：“宋夫人，您一大早起来地，在小厨房折腾什么啊？想吃什么您告诉我，我让下面的大厨房去做啊？”
宋锦宁没有说话，但是有阵阵食物的香气传出来。
顾念之心头一动，越过霍绍恒走了进去，脆生生地笑道：“霍夫人早上好！”
进门是一间类似于客厅的小屋子，靠东墙的地方有一扇门，一个白衣黑裤女佣打扮的中年妇女从那门里拐出来，看见顾念之不由一怔，紧接着看见顾念之身后的霍绍恒，才忙弯腰行礼：“霍少、顾小姐。”
霍绍恒没有说话，沉默地站在顾念之身后。
宋锦宁听见声音，也从那扇门里出来，看见顾念之笑嘻嘻的面容，愣了愣，“你是哪位？”
顾念之自来熟的本事已经学得很好了，她不慌不忙地道：“我是顾念之，霍夫人你昨天说要给我做东西吃，我记着呢。”
宋锦宁呆呆地看着她，自言自语地道：“……我有说过吗？可是我想不起来啊……”
她努力想着，表情开始痛苦，抱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抬头瞥见霍绍恒，她本能地惧怕他，往后缩了缩。
顾念之不以为然地拉着她的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就当我今天来蹭霍夫人的饭吧！说实话，我早饭还没吃饱呢！”
刚才她是闻到那股食物的味道就饱了，但是现在闻到这股食物的味道却饿了。
顾念之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她闲适自然的姿态感染了宋锦宁，她凑过去问道：“你真的饿了？”
“嗯，很饿很饿。”顾念之拉着她的手拐到那间小门里，“这里是你的厨房？”
迎面而来的是一间很简陋的厨房，灶台上只有一个灶眼，一锅白粥炖在上面，食物的香味就是从那白粥上传出来的。
顾念之低头看了看，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口水，这粥熬得实在太好了，米粒几乎都碎在锅里，但又粒粒分明，并没有糊成一片。
宋锦宁被她的馋样儿逗乐了，拿勺给她舀了一碗，“饿了就吃吧，锅里还有呢。”说着，她又看了沉默地跟进来的霍绍恒一眼，怯生生地问他：“你……呃，你要吃吗？”
霍绍恒点了点头。
宋锦宁急忙又给他盛了一碗。
顾念之和霍绍恒坐在小厨房的餐桌旁，面对面的喝粥。
这粥熬得真是地道，粥油都熬出来了，润润糯糯，米的天然芳香都融化在粥里，不用任何调料和添加，纯靠火候和大米取胜，实在是白粥中的极品。
顾念之一碗不够，又吃了一碗，吃得宋锦宁的小粥锅都快空了。
“……啊？不好意思，霍夫人，我应该给您剩点儿。”顾念之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歉。
这两碗粥，是她这两天来吃得最好吃的食物，也是让她真正吃饱的食物。
宋锦宁笑得开心极了，顺口道：“没关系没关系，你喜欢吃就好，我还有吃的，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我说吧！您其实记得您昨天说过的话啊！”顾念之欢喜地抱着宋锦宁的胳膊，“那，这样吧，我吃了您做的饭，我也给您做饭吃好吗？”
宋锦宁连连点头，“行啊，你会做什么？”
顾念之其实什么都不会做，只会煮方便面……
霍绍恒当然不会让她在家里煮方便面给自己的母亲吃，闻言看了她一眼，“你跟……她出去，我来做。”
第196章 和你在一起（1）
霍绍恒要亲自下厨了？！
顾念之一阵激动，她还是十二岁那年刚跟着霍绍恒那会儿吃过霍绍恒亲自做的饭啊……
后来就是吃军队驻地的食堂了，虽然是将官特供，但总是大锅菜，不如霍绍恒做的好吃。
“霍夫人，我们赶快出去，这里太窄了，霍小叔转不开身子。”顾念之高高兴兴将宋锦宁哄了出去。
两人来到外面的起居室，继续就衣服鞋子包包等双方感兴趣的话题进行了友好交谈。
跟她聊的越多，顾念之越发确定宋锦宁的记忆真的是停留在她十八岁那个年纪，离现在有接近三十年了。
她熟悉的有些牌子都已经不存在了，后来出现的新牌子，她一无所知。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病呢？
怎么能将十八岁以前的事记得牢牢的，唯独忘了她十八岁以后发生的事？
而且在之后的每一天，都会忘记前一天的事，除了她十八岁以前的事。
顾念之打算等有空见到陈列，好好问问他有关宋锦宁的情况。
两人在外面说了不到半小时的话，突然一阵醇香从小厨房那边飘了过来。
顾念之的味腺自动分泌唾液，馋了。
怎么这么好闻啊！
那是纯食物的芳香，有青豆、海鲜，应该还有鸡蛋……
顾念之嗅嗅鼻子，不由自主摸到厨房门口。
霍绍恒正拿锅铲将炒饭装盘。
回头见顾念之探头进来，挑了挑眉，“你还能吃？”
顾念之连连点头，“能的能的！”
霍绍恒：“……”转身淡定又拿了一个小碗，给她盛了一小碗三鲜炒饭。
宋锦宁跟着走了进来，有些胆怯地站在顾念之身后，不敢上前。
霍绍恒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只是把一个白地兰花冰玉瓷的盘子放在桌上，盘子里堆了一小堆金灿灿的炒饭，饭粒颗颗饱满金黄，每一粒都浸透了蛋汁，新鲜的小青豆甘美爽口，虾仁虽然是解冻的，但加了一点点黄酒腌制，非常的鲜美，而且一点腥味都没有。
顾念之几乎两口就将一小碗的三鲜炒饭吃完了，吃完了还意犹未尽，恨不得把碗再舔一遍。
实在是太好吃了，那味道好像有魔力一样，瞬间复活了顾念之因为发烧而迟钝的味觉系统。
宋锦宁默默地坐在顾念之对面，拿着一把勺子开始吃炒饭。
吃着吃着，她的眉头皱了起来，疑惑地抬头看了看霍绍恒，又看了看顾念之。
“怎么了？不好吃吗？不好吃我帮你吃了……”顾念之已经伸出手，表示要帮宋锦宁“打扫干净”。
霍绍恒握住她的手放了回去，目光有些严厉，“你不能再吃了。”
顾念之抿了抿唇，默默起身倒茶去。
宋锦宁这才细声细气地问霍绍恒：“请问，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味道的？”
“跟人学的。”霍绍恒淡淡说道，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宋锦宁，转头叫顾念之，“要不要出去逛逛？”
“要啊要啊！”顾念之连忙将茶托盘捧过来放到宋锦宁面前，一边说：“霍夫人，您吃完炒饭，再喝点普洱解腻。”一边偏头看着霍绍恒，两眼都要冒出星星了：“真的要带我出去逛逛？！”
“今天是boxing-day，帝都很多名店会有好东西出来。”霍绍恒往旁边让了一步，“你不是要买东西吗？”
“哦哦哦！是啊是啊！”顾念之朝宋锦宁眨眨右眼，“您慢慢吃，我出去买点儿东西。”
宋锦宁疑惑地点了点头，还是看着霍绍恒道：“……这个味道好熟悉，我也能做出这个味道。”
“是吗？”霍绍恒笑了笑，拉着顾念之的手，不顾而去。
……
顾念之跟着霍绍恒从三楼下来，低声问他：“……你母亲为什么问你这个味道好熟悉啊？”
“因为这是我小时候她经常给我做的炒饭，我小时候很爱吃。”霍绍恒淡淡说道。
顾念之刚要露出同情的神色，霍绍恒突然双手举起，捧起她的脸捏了捏，“你不要想多，我没那么多愁善感。”
霍绍恒的手劲儿比较大，将顾念之嫩白的小脸随随便便就捏出两坨红晕，他忍不住笑了，轻拍她的脸，转身下楼。
刚拐了个弯，就碰上匆匆上楼的霍嘉兰。
“咦？你们怎么下来了？”霍嘉兰抬头跟他们打招呼，“看了宋夫人了吗？”
霍绍恒点点头，“有劳。”
顾念之跟在后面捂着自己被捏红的脸，偷偷白了霍绍恒一眼，从他身后探头问道：“兰姨，你为什么要称霍夫人为宋夫人？”
虽然宋锦宁是姓宋，但她嫁到霍家，应该叫“霍夫人”才对啊！
华夏帝国的女子虽然婚后不改夫姓，但一般嫁人之后，都在称呼前用丈夫的姓，以此表示跟单身未婚女子的区别。
顾念之昨天就敏感地发现，只有她一个人称呼宋锦宁为“霍夫人”，别的人，包括霍家的佣人，都称宋锦宁为“宋夫人”。
霍嘉兰一双明亮的杏眼饶有兴味地眨了眨，看着霍绍恒，笑道：“大堂哥，你还没有告诉顾小姐吗？”
霍绍恒两手插在裤兜里，转眸看了看顾念之，“我出去抽根烟。”说着，一幅不想再谈的样子，快步走了下去。
顾念之雾蒙蒙的大眼睛看了看霍绍恒的背影，又看看一脸笑意的霍嘉兰，狐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还是让大堂哥跟你说吧。”霍嘉兰拍拍她的肩膀，抬头对着霍绍恒的背影微微一笑，迈着优雅的步伐上楼去了。
顾念之回头看着霍嘉兰曲线优美的背影，煞是羡慕地叹了口气，在心里暗道，要有这样的腰，这样的腿，这样的臀，她还得再努力健身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