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紫檀怔怔地看着陈列,幽幽地问:“……陈列,在你心里,你最爱的人,其实是顾念之吧?”
陈列:“……”
妈拉个巴子!
她在胡说什么?!
陈列大力用手拍着玻璃墙,喘着气说:“叶紫檀,我知道你心里从来没有我,但是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诋毁我!”
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你这样歪曲我对你的感情,会让我看不起你,也看不起我自己。
“如果你爱的是我,为什么要为别人说话?”叶紫檀哀伤地看着他,“你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什么处境,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陈列愣愣地看着叶紫檀,看着这个他暗恋了七八年的女人,他发现自己其实从来没有真正认识她。
做错了事不说,而且完全没有悔改的意思。
“叶紫檀,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我对你不好,还是军部总院对你不好,还是念之对你不好?”陈列是个非常有科学精神的人,哪怕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他也力图要用严密的逻辑和清晰的条理进行分析。
叶紫檀垂下头,有些慌张地说:“……什么这么做?我做什么了?我被关在这里……”
“你还不承认?你的手机在他们手里……”陈列心情很不好,“叶紫檀,如果你有苦衷……”
结果他的话还没说完,叶紫檀已经下意识打断他的话:“不可能!我的手机里不可能有证据!”
她明明都删的一干二净……
陈列瞪着她,再一次惊讶:“我还没说是证据,你居然就想到了?果然真的是你做的。难道你不知道,你把那些证据删了没有用吗?特别行动司的手段你不知道?就算你把芯片砸了,他们都有办法给你复原……”
叶紫檀哆嗦了一下,脸上终于露出恐惧的神情。
她拼命摇着头,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墙角,退无可退,才抱着头,挨着墙角跪坐下来,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你哭有什么用?我是真不明白!你还不到30岁,就已经是少校!我正在给院里打报告,想明年提升你为中校,你到底是哪里想不开?!”陈列烦躁地耙了耙头发,在屋子的另一边转着圈圈。
扭头看着在玻璃墙对面的墙角缩成一团的叶紫檀,再想一想在病床上晕迷不醒的顾念之,陈列心里难受得要命。
谁能接受自己真心爱着的姑娘居然是个丧心病狂出卖战友、出卖朋友的坏人?
可他付出的感情不是一下子就能收回来的。
他对叶紫檀还有感情,只是这感情并没有超越理智。
于是他更加痛心。
“你还是不说?算了,其实知道了又何必?总之脱不了那几个条件,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人……叶医生你一向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那应该是为了人,他们用了什么方法诱惑你?你是中了他们的美男计吗?”陈列木着脸继续问道。
他知道自己不是帅哥,不是特别能吸引女人的男人,所以对叶紫檀,他只敢暗恋,从来不敢明示,就怕挑明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叶紫檀听了他这番话,反而抬起了头,咬着下唇看着陈列,好像被他的一番话击中了心底的不甘。
她睁大眼睛说:“陈医生,你不用妄自菲薄。有你这么优秀的人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中‘美男计’?”
她看中的,从来不是男人的外貌。
陈列愣了,“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叶紫檀突然怒了,她站了起来,冲到玻璃墙前,对着玻璃墙另一边的陈列挥舞着拳头:“你问我什么意思?!你那么优秀!那么杰出!什么手术都能手到擒来!每年写那么多高质量的论文发表!还有那么多的新型疗法专利!我就是不吃不喝不睡,一天24小时泡在实验室,也没有你一半厉害!”
“你……你……你说什么?!”陈列被震惊得口吃了。
叶紫檀刚才一番话,比霍绍恒说叶紫檀是内奸还要让他惊讶。
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叶紫檀反而镇定了。
她捋捋头发,苦笑着说:“这么说,陈医生一定很看不起我吧?”
她将头抵在玻璃墙上,双眸看着前方,喃喃地说:“……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我知道,我这样的人要成为人上人,必须特别刻苦努力。从小到大,同龄的小伙伴在玩耍的时候,我在写作业做竞赛题。大学的时候,同宿舍的同学们都开始享受大学生活,找男朋友谈恋爱,我每天早起晚归,去图书馆学习,争取更多的实验时间。这么努力,我每次都能拿第一。可分到军部总医院之后,我遇到了你,陈列,一个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的人!”
陈列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叶紫檀成为内奸的原因之一!
陈列张口结舌地看着叶紫檀,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霍绍恒脸色一沉,从隔壁监听的屋子推门进来,对叶紫檀一针见血地说:“别人的优秀就是你背叛自己战友的原因?叶紫檀,你别把自己的错误推到别人头上。”
一看见霍绍恒,叶紫檀刚才的气焰一下子就被打消了。
她全身瑟缩着,慢慢从玻璃墙上滑下去,跪在墙的另一边。
“说吧,他们许诺你什么好处,谁是跟你联系的人?”霍绍恒朝陈列努努嘴,让他出去。
陈列已经得到全部答案,也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了。
他脚步打着飘,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审讯室。
霍绍恒背着手站在这里,周启元推门走了进来,开始审讯叶紫檀。
这些天,他已经问过很多遍了,叶紫檀一直咬牙什么都不说。
直到今天霍绍恒让陈列来问,才撬开了叶紫檀的心防。
“叶紫檀,是谁最先接触你的?是怎样接触你的?”周启元开始按部就班地问话。
叶紫檀却不愿意回答周启元的问话,她只看了霍绍恒一眼,说:“霍少,念之死了,我很抱歉。我最对不住的人,是念之。”
霍绍恒:“……谁告诉你念之死了?”
第699章 叶紫檀的动机(3)
“……顾念之真的没死?!”叶紫檀一脸震惊地反问,刚才听陈列的语气,她还以为……
“她中了……h3ab7,不是说只要中了这种病毒的人,没有一个不死!”
“你倒是清楚。”霍绍恒扯了扯嘴角,镇定自若地脸上带出少许讥诮,“念之远在德国,你怎么知道她中了那什么病毒?”
“难道没中?!”叶紫檀更加震惊了,“这不可能……”
“不要把超出你认知以外的事当做是不可能,叶医生,你也是有科学精神的人,怎么能这么狭隘呢?”周启元在旁边补刀,“说吧,你跟那些人是怎么接触的?他们发给你的论文,我们已经收录在案,请你不要存任何侥幸心理。”
“什么?!你们怎么能动我的东西?!”叶紫檀这下子完全崩溃了。
那些论文,那些论述精妙,超出医学常识的论文,是她奉为珍宝的东西,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信仰。
信仰一旦坍塌,她的所有支撑也就没了。
叶紫檀仰起头,瞪着霍绍恒,嘴唇嗫嚅了几下,想说什么,但又默默地阖上了,重重地垂下头,全身无力地瘫在地上。
“叶……”周启元还要问,霍绍恒心里一动,倏然抬手,“不必再问了,她这种人,说的话也未必是真的。”
周启元点点头,“首长言之有理。这一段时间,我们提审她提审得最多,但是她一直没有透露过任何真正有用的消息。我们怀疑,她其实也不知道跟谁联络。”
也就是说,叶紫檀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喽啰。
按周启元的意思,应该顺藤摸瓜查下去。
霍绍恒背着手站在审讯室里,目光深邃地看着叶紫檀,脑海里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便做了决定。
“不用再问了,她为敌人通风报信,害死两名外勤人员,让无辜的华夏帝国公民受害,罪证确凿,理应枪毙,立即执行。”
在特别行动司,他有处置叛徒的特权。
而叶紫檀的案子,也在军事法院的秘密法庭已经开庭审理过了,虽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但刚才她在这里跟陈列的对答,都被录了下来,是可以当做是呈堂证供。
她已经招认了那些事是她做的,就没有什么冤枉的可能。
“是,首长。”周启元忙立正敬礼,马上出去命人找军事法庭办手续。
虽然霍绍恒命令要马上枪毙她,也需要军事法庭的死刑判决令。
这是程序问题。
周启元走了之后,霍绍恒在审讯室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深邃的目光落在叶紫檀身上,过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霍绍恒从审讯室出来,看见周启元在一旁等着他,像是有话说的样子。
“什么事?”
“首长,有件事,我得向您汇报。”周启元看着霍绍恒使了个眼色。
霍绍恒点点头,转身往外面走去。
两人走出风纪组大楼,往陈列所在的医院大楼走去。
一路上,周启元小声说:“霍少,您真的不打算再追查下去了吗?”
“有什么好查的?”霍绍恒不动声色地反问,“难道你查出什么了?”
“没有,但是,叶紫檀的案子,如果要深究的话,恐怕有个问题不好说。”周启元比较担心,如果真的有人要给叶紫檀翻案,这个问题恐怕会是突破点。
“什么问题?”霍绍恒停下脚步,“有话就说。”
“……就是跟她联系的那个手机号码,我们追查下去,发现那个号码是个空号,根本就没有人使用,移动公司那边也查不出丝毫记录。上一次这个号码有人使用,还是17年前……”
霍绍恒眼神微凝,“可能幕后之人非常狡猾,也或者他们的后台非常厉害,虽然我们查出来是空号,却未必真的是空号。”
周启元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为什么不利用叶紫檀,钓出她背后的人?”
霍绍恒一般不喜欢跟人解释,但周启元是他的心腹之一,他很看重他,便耐心地找理由:“……一个连移动公司都查不出的空号号码,如果是有权势之人,但这人的权势不是一般的大。如果不是利用权势,而是利用技术,那这种技术水平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据我所知,就连美国cia,英**情五处,或者俄罗斯的克格勃,以色列的摩萨德都做不到。这些人都做不到,你说……”
周启元一下子明白了。
不管从哪种方面考虑,叶紫檀背后的人非常厉害,他们暂时不想跟他们正面对上。
所以对叶紫檀这种小喽啰,早死早超生才是正确的方法。
留着她,万一对方突然发力,将她给救出去了,他们可就一子落索满盘皆输了……
而叶紫檀在特别行动司里这么多年,谁都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多少秘密,所以现在最好的处置方法,就是尽快解决这个人。
“是,首长,明白了。”周启元肃然敬礼,打算一会儿亲自跑一趟,去军事法院把死刑判决书拿来。
……
霍绍恒回到陈列那边,先去单人病房看了看顾念之。
她还在沉睡,高烧依然不退,小脸烧得红扑扑的,菱角般的双唇干裂起皮了。
霍绍恒拿了高温消毒过的纱布蘸了蒸馏水,给顾念之的双唇一点点地摁,慢慢软化干裂的角质组织。
陈列听见他回来了,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搓着手,局促地看着他,说:“霍少……”
霍绍恒头也不抬,一边继续给顾念之蘸唇,一边低声说:“你要有空,明天天亮之前可以去看看叶紫檀,见她最后一面。”
陈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突然被霍绍恒这样说出来,陈列还是有些受不了。
他取下自己的眼镜,从兜里拿出眼镜布不断地擦,双手颤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陈列一紧张就擦眼镜,霍绍恒对他这个习惯很熟悉。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错了就是错了,做错事,是要承担责任的。她的错,不是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了事。她是犯罪,而且犯的是立即执行死刑的重罪。”
霍绍恒看了看顾念之的双唇,干裂的小死皮已经被他用蘸了蒸馏水的纱布抹去了。
双唇显出淡淡的红晕,柔润饱满的唇瓣几乎看不出唇纹,唇色很浅很淡,苍白到近乎透明。
霍绍恒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给顾念之掖了掖被子。
陈列捂着脸,转身又跑回自己的办公室,扑通一声将办公室的大门关上了。
霍绍恒知道陈列肯定心里不好受,但他不能容忍,也无法继续等下去。
他坐在顾念之的病房里,本来打算一直守在这里,但是没过多久,周启元给他打电话,说军事法院秘密法庭的法官还有些疑虑,不肯马上签发死刑令。
霍绍恒想了想,说:“你给法务处的白处长打个电话,让她过去跟法官协商,我马上过来。”
收了电话,霍绍恒敲了敲陈列的门。
陈列在里面磨蹭了一会儿,红着眼睛出来了,“什么事?”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念之这边你多费心。”霍绍恒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陈列:“……”
霍绍恒走后,陈列也不回办公室了,他坐在顾念之床边,一边观察着仪器数据,一边唠唠叨叨跟她说话。
因为知道她还是晕迷状态,反正什么都听不到,所以陈列什么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