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绍恒相信赵良泽没有那么大胆子，不经他允许就把特别行动司的东西告诉别人。
“嗯，这个理由马马虎虎。”霍绍恒暂时放过赵良泽，“不过我看你挺闲的，闲到可以做小姑娘的知心大姐了。我给你点活儿干。”说着，霍绍恒就把那份刚刚下载下来的海洋卫星舆图数据发给赵良泽，“这是亚丁湾的海洋图，包括洋流走向、天气变化和磁场状况，你分析一下，是不是有些熟悉？”
“谁知心大姐啊？！我是知心大哥！大哥！”赵良泽恼羞成怒地反驳，但一看霍绍恒传来的资料，脸色严肃起来：“没问题，我马上做个数据库分析。”
……
顾念之第二天跟黄师兄一起来到美国的国会山前，跟等在那里的何之初和温守忆见面。
“温助教，您回来了？”黄师兄非常热忱地跟她打招呼，“您家里人都好吧？没有多休息几天啊？”
顾念之因为有了昨晚跟赵良泽的对话，后来虽然被霍绍恒训了一顿，但赵良泽的话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她脑海里留下印象。
她仔细观察黄师兄的一言一行，发现他还真是能跟人套近乎。
这种天生的自来熟对于一个律师来说，其实真的蛮重要的，不仅能很快赢得当事人的好感和信任，而且在查找证据的时候，也有更多机会撬开证人的口，得到更多的证据。
这可得学……
顾念之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笑眯眯地看着黄师兄和别人说话，一双美目就没有离开过他。
黄师兄只觉得今天的小师妹特别好学，总是在旁边崇拜地看着他，不由跟着飘飘然。
何之初皱了皱眉头，不明白黄师兄有什么好看的……
他冷着脸，转身走上国会山的台阶，“小黄跟着温助教去国会海洋通行自由委员会实习，我带念之去国会的拨款委员会实习。”
黄师兄的研究方向是海洋法和大气公约，去国会的海洋通行自由小组也算是对口。
但顾念之去国会的拨款委员会就一点方向都没有。
那边需要财务方面的知识更多，跟法律的关系离得比较远。
不过顾念之还没有确定自己的主攻方向，因此她对去哪儿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温守忆见何之初走远了，便催促顾念之：“小顾，何教授已经上去了，你还不去？”又提点她：“你这个位置是何教授好不容易托人说情弄到的。虽然只是记记账，没有实权，但好歹也能从中观察一下美国国会的运作，你得仔细点儿，别给何教授丢脸。”
国会的这个拨款委员会，确实没有实权，并不是真正管拨款的。
它是在国会投票同意拨款之后，专门负责记账的机构，简单来说，就是一些记账员，连会计都称不上。
确实是非常无关紧要的部门。
而且在一切电子化之后，他们连记账都不用人工记了，每天就在电脑上摁几个通过、同意、上传的按钮就可以了。
所以顾念之这种背景审查有问题，但是有过硬的后台关系的人，通常都被塞到这种闲得种蘑菇的部门。
可想而知，这半年等待顾念之的，就是每天给人买咖啡和买午饭，另外做做复印员的跑腿小妹的日子。
黄师兄也恶补过有关国会各个委员会的知识，对这个拨款委员会自然知道内情，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就跟着温守忆去国会海洋通行自由委员会报道去了。
顾念之发现自己对温守忆真是有了偏见，不管她说什么，是好是坏，她就都觉得温守忆对她有着莫须有的敌意，也是不能好了。
不过她并不生气，朝着温守忆的背影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呵呵笑了两声，才转头走上台阶。
何之初双手插在西装裤的裤兜里，站在台阶最高处等着她。
他穿着浅色三件套薄羊毛西装，打着淡蓝色领带，里面一件贝壳色免熨衬衫特别挺括。
在那群进进出出国会山大厦，脑满肠肥的美国议员当中，何之初长身玉立，如同一股清流，见之忘俗。
顾念之一看见何之初这身打扮，刚才因为温守忆而起的不悦立刻烟消云散。
“何教授今天真是玉树临风。”顾念之笑嘻嘻地夸赞他，和他一起进了国会山大厦拨款委员会的方向。
何之初冷淡的表情略有回温，虽然声音依然很清冽：“还住得惯吗？那边是酒店式公寓，每天都有人打扫的。”
顾念之点点头，笑容满面地说：“谢谢何教授，住的地方很好，家具齐全，服务态度也很好。”
“一个月租金接近八千美金，不好也说不过去。”何之初带着她走到拨款委员会门口，伸手整了整顾念之粉紫色小套装领口的小蝴蝶结，“进去吧。大家都以为这里是国会最无足轻重的地方，但是我认为，只有没脑子的人才这么想。”
“啊？真的？”顾念之有兴趣了，她就最喜欢这种挑战，从最普通的事务中找到最不普通的线索。
“嗯，看你的聪明程度了。如果你够聪明，你就会发现，这里，才是真正主管整个国会大厦的地方。”何之初意味深长说道，“如果你能发现其中的端倪，我给你一个盛大的十八岁生日礼。”
顾念之高高伸出手掌，双眸乌亮得如同最好的墨晶，“一言为定！”
何之初凝视着她，从她跳跃的眼波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高大轩然，脸色却冷峻异常。
他微微笑了笑，将一个铭牌挂在她脖子上，伸手摸摸她的头，转身离去。
顾念之一个人踏入拨款委员会的大门，对着门口笑眯眯的白人老太太说道：“我是顾念之，实习生。”她指了指自己的铭牌。
这个铭牌上有她的照片，她的姓名和电话号码，还有她工作的地方，以及条形码。
靠着这个铭牌，她可以在国会山大厦来去自如。
白人老太太一见顾念之这样的东方美少女就觉得高兴，伸出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顾，你终于来了。我是mary，来，我带你去你的办公室。”
顾念之惊讶：“我有自己的办公室？！”
她还以为自己要坐大堂……
“当然。我们这里空置的办公室很多，因为大家都不愿意来……”mary朝她眨了眨眼。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
接下来的几天，顾念之和赵良泽都忙得不可开交。
两人虽然住在同一个套房，但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顾念之的早中餐都在国会山大厦里解决，晚餐一般都是何之初或者温守忆带她和黄师兄一起去吃饭。
赵良泽的一天三餐是怎么解决的，顾念之一星期之后才明白。
“你天天吃披萨？！”顾念之惊讶地看着赵良泽房里堆得高高的披萨盒子，一边用手掩在鼻端：“我看你已经满身洋葱和起司味了！”
她很讨厌洋葱，但披萨里面经常有洋葱。
赵良泽这几天几乎不眠不休地运算霍绍恒给他发来的数据，今天终于算得差不多了。
扭头见顾念之进来了，赵良泽朝她招招手，“小神童，过来看看这组数据，你有什么感想？”
第164章 无利不起早
顾念之掩着鼻子绕过那堆披萨盒子，来到赵良泽的电脑前，弯腰仔细端详。
“这是什么数据？”
“是亚丁湾海域近一个月来的洋流和磁场数据。”赵良泽指了指另一个显示屏上的海洋卫星舆图，“你看，那是原始图。”
顾念之皱了皱眉头，“这是物理学的知识，太高深了，我看不懂。”
“咦？难得有你承认看不懂的时候。”赵良泽哈哈大笑，心情却陡然轻松起来，“这组数据显示亚丁湾的海底地壳这十天内有六十多次地震，极大地改变了那个地方的磁场。”说着，赵良泽的目光飞快地从顾念之面上扫过，状若无事地说：“我看新闻了，发现美国两个月前就派了大量军舰前往亚丁湾剿灭那附近的索马里海盗，十几天前才撤回来。”
“是吗？”顾念之心领神会，“你的意思是，美国的军舰一撤回来，那边的洋流磁场就发生了变化？”
“也不能这么说，军舰的撤离是一个比较长时间的过程，所以很难说是不是刚一撤回来，那边的洋流磁场就发生了变化。”赵良泽给顾念之解释那些数据，“你看这些波动，也可能是军舰撤离之前，那边就已经出现变化了，后面的地震只是余波后续。”
顾念之看着显示屏上的数据显示，对比着海洋卫星舆图，慢慢看出点门道，她问赵良泽：“你想我做什么？”
赵良泽忍不住笑着摸摸她的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然后给她一个任务：“你看看能不能从美国国会那边查到一些信息，比如说，两个月前，美国为什么突然派了大量军舰前往亚丁湾剿灭索马里海盗？”
顾念之挑了挑眉，直起身，抱着胳膊垂眸看着赵良泽：“小泽哥，你是不是长时间不睡觉脑子糊涂了？你自己都说了美国是为了剿灭索马里海盗才派军舰，还要找什么原因？”
“……你真信美国是为了剿灭索马里海盗才派军舰去亚丁湾？”赵良泽的嘴角抽了抽，“念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美国做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它自己的国家利益，绝对绝对不会为了别国的利益。”
顾念之嗤笑出声，摇着纤长玉白的手指道：“这也是秘密？全人类都知道好不好。难道你当美国真的是活雷锋？为了全人类的福祉操碎了心？——信这话的人不是智商欠费，就是心里有鬼。”
“哈哈哈哈，果然不愧是跟着我们长大的姑娘。你知道就好。”赵良泽大笑起来，站起来要摸顾念之的头。
顾念之急忙躲开，握着拳头梗着脖子说：“我就快满十八岁了！你别再摸我的头，当我是小孩子。”
“好了好，不当你是小孩子，你马上就成年了。”赵良泽顿了顿，想起再过一个月，就是顾念之十八岁生日了，心情很是微妙复杂，但是他只在心里想了想，就把这件事先放下了，继续说道：“既然你知道美国人做事是无利不起早，而索马里海盗已经横行好几年了，为什么美国突然在这个时候，去亚丁湾剿匪？”
“我明白了。”顾念之点点头，“不过事先说好，我在的部门，是全国会最废柴的部门，估计帮不了你。但是黄师兄在的部门，跟这件事应该有关系。”
“他在什么部门？”
“海洋通行自由委员会。”顾念之弯腰下去，打开美国国会的网页，“你看，就是这个。跟美国海军有密切合作。”
“那你试试。”赵良泽提醒她，“不要太明显，当八卦一样问问就行。如果他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国家的科考船已经往亚丁湾开过去了。”
两人说完话，已经是深夜了。
顾念之伸了个懒腰，“明天还要早起，我先睡了。”
“去吧。”
赵良泽送她回房，在她屋里拿着探测器四处搜寻一番，才看着她睡下，还给她掖掖薄毯，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一些。
……
第二天顾念之来到国会山大厦，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了一份丰盛的英式早餐，有英国小圆饼面包、培根、炒鸡蛋、鲜奶酱、花生牛油果沙拉，一杯热气腾腾的立顿红茶，拎着去找黄师兄。
“黄师兄，你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这么早，你是不是还没有吃早饭？”顾念之拎着早餐纸盒，笑容满面地推开黄师兄小办公室的门，“surprise！”
门一打开，surprise的是顾念之自己。
只有黄师兄一个人的小办公室，居然站了三个人，另外两个就是何之初和温守忆。
黄师兄看见顾念之给他送早餐，高兴得不得了，急忙走过来从她手里拎过早餐纸盒，“念之这么有心，我真的没有吃早饭，你怎么知道？！”
顾念之本来想甜言蜜语地哄哄黄师兄，但是何之初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冰冷得简直要把她冻成冰渣了，她一句奉承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呵呵道：“咦，何教授和温助教也在这里啊？你们找黄师兄有事吗？我是不是打扰了？”
温守忆心情出奇地好，对顾念之一反常态，非常温和地说：“黄同学有份报告写得不错，何教授过来跟他讨论讨论，今天要带他去旁听国会的一次辩论，你要没事，也一起来啊？”
顾念之眨眨眼睛，“什么辩论？好听吗？”
“关于退出国际海洋公约的辩论，你要一起来吗？”黄师兄热切地邀请顾念之，“很有意思的。”
顾念之确实很想去，但是何之初的脸色越来越冷漠，目光简直像小刀子一样往她脸上扎，明明白白就是不许她去的意思。
顾念之可不会为了讨好黄师兄，就跟何之初做对。
这一点轻重缓急她还是明白的。
“啊……哈哈……我就不去了。今天拨款委员会那边事多，我走不开呢。”顾念之说着，转身就要走。
黄师兄急忙跨出来推开门，“我送你出去。哎呀，你那么忙还给我送早餐，我实在受之有愧。要不我中午请你吃午饭？”
“行啊，那我等你。”顾念之转念一想，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套黄师兄的话也是可以的。
“温助教，你等下带小黄去辩论的会议厅，我找议长说点事。”何之初这时出声说话了。
他冷着一张俊颜从顾念之身边走过，看也不看她。
顾念之耸耸肩，对黄师兄和温守忆道：“我也回去了。黄师兄，你记得要吃早餐啊，不吃早餐会胃疼。”又向温守忆点点头，转身离去。
出了黄师兄小办公室的门，转个弯，走向另一个走廊，她看见何之初在她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顾念之皱了皱眉头，暗道议长办公室不是这个方向啊？何教授这是走错路了？
她快走几步，轻轻拉拉何之初的衣袖，指指另一个方向：“何教授，议长办公室在那边，你走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