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飓风中心颠簸得如同打摆子的病人,机身有好几处都凹陷下去了。
霍绍恒冷静地说:“何之初应该是来救他们的。”
他不能让美国军方锁定,更不能让他们认为是古巴军方意欲挑衅。
阴世雄不再说话,聚精会神地听取导航,和霍绍恒一起将战斗机飞出了飓风中心。
当他们出现在古巴空军的雷达上的时候,这些人都惊呆了。
特么地还真活着回来了?!
嗷嗷嗷——!
一群人又叫又跳地冲了出去,列队欢迎正在徐徐降落的米格-35战斗机。
虽然机身上千疮百孔,但总算是完完整整从飓风中心活着回来了!
……
顾念之眼睁睁看着那架飞机又飞回飓风云层中。
她一个人站在船头,目光只盯着飞机消失的方向,甚至都注意不到他们所在的游轮已经渐渐快沉到四楼了。
海水漫上脚面,她毫无知觉,直到有人走到她身边,将她抱了起来,“……念之,你没事吧?”
她浑身一震,收回视线,看见居然是何之初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关注地看着她。
顾念之眨了眨眼,还没有从看见那架飞机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念之?”何之初又叫了一声,抹了抹她脸上的雨水,顺势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摁在自己胸前,拍着她的后背,喃喃地说:“没事了,别怕,有我在……”
顾念之紧张到极点,又失望到极点的心理状态终于如同拉得太紧的弓弦一样,吧嗒一声断掉了。
她身子一软,晕倒在何之初怀里。
赵良泽背着温守忆站起来,看了看何之初,“何教授,我们快走吧。这船要沉了。”
何之初点点头,将顾念之打横抱了起来,转身上了快艇。
因为游轮基本上已经沉到水面以下,那艘小小的快艇已经跟游轮最高层基本上平齐了。
快艇载着他们飞速地往美国海军的军舰疾驰过去。
赵良泽眯着眼睛看了看,问道:“何教授,您找了美国海军?”
何之初脸色铁青,专注地看着顾念之,头也不抬地说:“事情紧急,不得不找他们要一个人情。”
赵良泽也没指望他一句话能问出真相,但是对何之初这个人的评估,又默默地加了一笔。
他指了指依然晕倒的温守忆:“她帮念之挡了一枪,我们只是简单给她包扎了一下,回去恐怕得马上进手术室动手术。”
何之初的视线这才投向温守忆,只看了一眼,就回过头,给顾念之擦擦头发上的雨水。
美国海军的军舰上就有现成的手术室,还有技术精良的军医。
温守忆左胸口靠近肩膀处的子弹很快被取了出来,然后送上直升飞机,飞向华盛顿特区。
晕迷的顾念之被赵良泽抱上了直升飞机,跟着一起回到华盛顿特区。
何之初没有再靠近她,一个人冷漠地坐在窗口。
回到华盛顿特区,直升飞机将他们直接送回了何之初的庞蒂马克河附近的庄园。
赵良泽本来想带着顾念之直接回公寓,但是何之初劝阻了他,“我那里已经有医生待命,你和念之先去我那里住一晚上,确定明天她没事了再回去也不迟。”
赵良泽也担心顾念之有什么毛病,反正也是要去医院检查的,就点点头同意了。
温守忆和顾念之被放到了一个房间里,方便医生安放各种检测设备。
赵良泽不放心,在顾念之的病床前打地铺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他醒来检查各种仪器,见顾念之的仪器一切正常,既没有发烧,也没有受伤,才放下一颗心。
何家的女仆过来请他去吃早饭。
赵良泽去浴室洗漱一番,才跟着出去了。
他去了没多久,何之初就来到这个房间。
先看了看顾念之的情形,发现她一切正常,才松了一口气。
他坐在顾念之床边,默默地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出神。
昨天的一幕,他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六七天前,他父亲何老先生突然病重,传话让他务必回去一趟。
他没办法,想着快去快回,在顾念之生日前赶回来肯定没有问题。
没想到回去之后,发现父亲的病情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他就多耽搁了两天。
幸亏有秦姨照料父亲,他才能安心返回。
想到秦姨,他长吁了一口气,低头看着顾念之,给她掖掖了被子。
一从老家回来,他就往加勒比海赶,当发现公主号游轮上各种通讯都中断了的时候,他知道必定是出事了。
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回忆当时得到消息后的心情,那种混乱、焦躁、痛惜又无奈的心情,没想到过了六年,他又尝了一次。
在这种极端情绪的驱使下,何之初动用了最高层的关系,找美国海军借军舰出海救援。
幸亏他到的及时,没有酿成更大的祸患。
如果他晚来一分钟……
何之初想起海面上漂浮的尸体,还有那架没入飓风中心的战斗机,脸色再次铁青。
“何教授?”温守忆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边响起来。
何之初回头看了一眼,起身走了过去。
“醒了?”他两手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站在温守忆床前,“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的语气这样温和,问候得这样关切,温守忆激动得全身抖了起来。
她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我好多了,何教授辛苦了,何老先生怎么样了?”
啪!
何之初突然出手,往温守忆脸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的力气实在太大,温守忆整个人从床上滚落到地上,脑袋被打得歪倒一边,迟迟正不过来。
“你出息了啊!”何之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突然掏出一支手枪,指住了温守忆的太阳穴,“我说过什么,你都忘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顾念之瞪大眼睛,看着一向高洁雅致的何教授露出了暴戾的一面,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在何之初一进来的时候就醒了,但是不想睁开眼睛,所以一直装睡。
直到她听见巴掌声,才睁开眼睛,结果发现何之初居然还拿枪指着温守忆!
不管怎么说,顾念之不得不承认,温守忆这一次确实是救了她。
虽然她穿着防弹衣的,但谁知道那个海盗会打哪里?
万一打她的脑袋呢?
她的脑袋可没有戴防弹钢盔。
温守忆挡在她身前,就是代她挨了一枪。
她不知道何之初为什么对温守忆要打要杀,但她知道她不能坐视不理。
“何教授……”顾念之弱弱地叫了一声,“你在做什么?”
何之初抬头,潋滟的桃花眼看向她,目光立刻柔和下来。
“何教授,温助教救了我一命,我还没有好好谢谢她。”顾念之慢慢坐了起来。
何之初收回手枪,走过来坐在顾念之身边的床上,扶着她的肩膀,关切地说:“生日快乐。念之,我欠你一个盛大生日。”
顾念之笑着摇摇头,“何教授,您不欠我。——这个生日我终生难忘。”
何之初扯了扯嘴角,继续问她:“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饿不饿?要不要找医生再检查一遍?”
他的情绪收放自如,顾念之有些不适应地往床里面缩了缩,“我还好,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有些饿。”说完看了趴在地上的温守忆一眼,觉得她有些可怜,咬了咬唇,还是说了一遍:“何教授,黄师兄他们呢?”
何之初早就从赵良泽那里知道了,知道顾念之这是在给温守忆求情。
他摸了摸她的头,叹口气,“小黄他们都找到了,没有什么事。你去洗洗,我让人准备吃的送过来。”
顾念之笑了笑,掀开被子下床,到浴室洗漱去了。
温守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何之初看也不看她,从她身边淡然走过。
第178章 背后的势力
顾念之在吃早饭的地方遇到赵良泽。
“过来坐。”赵良泽给她拉开一把高背软椅,“早餐味道不错,你喝点玉米浓汤,还有螃蟹奶酪浓汤。”
顾念之看见这些美食,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一声。
赵良泽笑着拍拍她的头,“快吃,看你饿得都不会说话了。”
两人吃完早饭,向何之初告辞离去。
何之初在书房里处理公事,没有见他们,只派了一个管家找司机送他们回去。
顾念之和赵良泽走了之后,何之初才命人把温守忆叫了过来。
温守忆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条纹病号服,还是在海军战舰上换的。
脸色苍白,右颊还带着被何之初打过的手掌印,圆润的脸盘明显憔悴了,双唇干枯起皮,只有一双细长的眼睛依旧宁静沉稳。
书房的窗户上垂着厚重的墨绿色金丝绒窗帘,暗金色窗帘挽带斜斜挂在窗户两边的挂钩上。
没有开大灯,只有何之初的书桌上开着一盏蓝莹莹的蒂凡尼桌灯。
何之初的脸掩在桌灯后面,阴森地看着她,一直没有说话。
温守忆虽然早有准备,依然被何之初的目光看得汗流浃背。
她极力镇定,过了一会儿,自己开口说:“何教授,您找我有什么事?”
“昨天的游轮是怎么回事?那些海盗是哪里来的?”何之初靠在书房的大靠背皮座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支银色左轮手枪,“你别告诉我你一无所知。”
温守忆的眼圈突然就红了,她闭上眼睛,哽咽着说:“我确实是一无所知。如果何教授不信,您打死我好了。我全家都是何家的人,您打死我,我家里人不会有丝毫怨言。”
“你以为我不敢?”何之初将手枪在手里转了个圈,对准温守忆,冷冷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不要以为你是我父亲派给我的,我就不敢动你。”
温守忆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但她还是闭着眼睛,并没有睁开,也没有争辩,一副任打任杀的样子。
何之初用枪比着她很久,却也没有开枪。
“……你给我记着,如果不是念之给你说情,你早就被抬出去安葬了。”何之初收了枪,扔到抽屉里,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说吧,如果不是你,那是谁?谁敢动我的船?谁要他们的命?”
那艘游轮正是何之初买下来的,专门为顾念之十八岁生日准备的,可惜被这些海盗毁掉了。
温守忆的睫毛抖了抖,慢慢睁开眼睛,她用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伤处,想了一想,低声道:“何教授,这一次是谁做的我,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发现了一些更有趣的事。”
“什么更有趣的事?你不要企图转移话题。”何之初一动不动看着她,声音清冽冷漠。
温守忆垂下眼帘,在脑海里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理了一遍,开口道:“是关于顾念之的事。”
“说。”
“这一次事出突然,我以为我们都没救了,结果顾念之和她的监护人让我大开眼界,他们枪法实在是太好了。况且您不过是请他们来游轮上过生日,他们居然带了狙击枪和半自动冲锋枪!——您想想,什么样的人,出门旅行的时候会带这些东西?”
何之初一怔,“那枪是他们自己带的?”
他昨天看见顾念之和赵良泽手里的枪,还以为他们是从海盗那里得来的。
毕竟都是美国牌子的枪,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别处去。
顾念之和赵良泽会玩枪,这一点他不奇怪。
射击确实也是一门体育运动,喜欢射击的人不少。
当然,射击这项运动也不是人人都玩得起的。
“对,我亲眼看见他们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的。”温守忆紧张的情绪终于松弛下来了,“还有,她的履历表示她父母双亡,是跟监护人一起长大。可是她的监护人,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换了一个了。您说,什么样的家庭,要用两个大男人做她的监护人?”
何之初往前靠了靠,双手合什,放在书桌上,眉头皱了起来。
“另外,我们根据她的履历表查过她,从她出生以来,居然严丝合缝,一点异常都没有,桩桩件件都有人证有物证。——您不觉得好笑吗?明明那些都不可能是真的,可偏偏造得跟真的一样。如果不是我们拿到她的血液样品,查清了她的底细,换了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些证据都是假的。这样的造假,什么样的人能造得出来?”温守忆的唇边终于露出一丝讥嘲,但她很快收敛,又恢复了毕恭毕敬的样子,“我只是想提醒何教授,不要被过去的事情蒙蔽了双眼。在她背后的势力,强大得不可想象。”
“那又怎么样?”何之初却一点都不奇怪,“念之那样的人,没有一点背景的人护得住她吗?说起来,我要感谢她背后的势力才对,不是有他们,我不敢想象念之这六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温守忆没想到何之初护短已经护到这种程度了,心里酸涩难忍,胸口处的伤口似乎也更疼了,她用手在伤口处摁了摁,强笑道:“那是自然。我知道她对您很重要,所以我才不顾一切保护念之,哪怕为她挡枪子儿,我也是心甘情愿。何教授,您不用顾惜我救了念之,她本来就不喜欢我,不管我做什么,她都认为我是别有用心,我已经习惯了。”
“是吗?”何之初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像是要透过她的表象,看见她的内心深处到底在想什么。
温守忆极力保持着平静,偶尔皱皱眉头,但那也是因为伤口太疼的缘故。
何之初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挥手让她走了,“你回去吧,这两个月好好养伤,不要去学校了。你把你手头的事列个单子发给我,我让学校再给我找个助教。”
温守忆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再加上她确实伤得很重,必须要好好养一养。她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就成了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