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皱起眉头。
这一份遗嘱,真是言简意赅。
听起来真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遗嘱,而更像一条线索,一个指向谜底的箭头。
而且从这份遗嘱上看,顾祥文的这些财产居然不是直接留给她的,而是给了一个以她命名的慈善基金。
如果只有这份遗嘱的话,那意味着顾祥文所有的财产已经全部转让到这个慈善基金手里,并没有转让到顾念之名下。
她可以从这个慈善基金支取收益,管理它的运作,但是,她并不是这份财产的所有人。
这跟七年前顾祥文在潜艇里留下的全息虚拟人像遗嘱有本质区别。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念之想了想,问道:“请问我父亲是什么时候立下这份遗嘱的?”
威廉看了看遗嘱的落款,说了一个时间。
顾念之愣了一下,顾祥文立这份遗嘱的时候,她才周岁,所以这份遗嘱的时间,是十八年前。
从时间上看,顾祥文在潜艇里面的全息虚拟人像遗嘱,已经让这份十八年前的遗嘱作废了。
顾念之并不担心自己的继承权,但是很好奇cereus charity foundation。
“请问这个慈善基金是谁在操做?”顾念之好奇地问道。
威廉看了一下文件,说:“这个慈善基金是顾祥文先生十八年前创立的,当时给了范德比尔特先生一笔可以维持十八年的初始费用。这个基金没有资产,但是现在,它有资产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顾念之,“cereus,你现在是一个拥有亿万财富的慈善基金的执行人和受益人。you are rich now{你发财了}。”
第1421章 意难平
顾念之眼神闪了闪,心想如果这就算发财,那她早就发大财了,还等这个遗嘱?
黄花菜都凉了……
事实上,顾祥文潜艇上最后的遗言,才是真正有效的遗嘱。
而在那个遗嘱里,顾祥文把他所有财产直接给了顾念之。
顾念之想起顾祥文全息虚拟人像说的话,心里又难过,又感动,还有一丝隐隐的骄傲。
再看一看威廉递过来的这份简单的遗嘱,她的视线在那两行字上顿住了。
“我的所有财产,都由cereus charity foundation继承。”
“我的女儿顾念之,是cereus charity foundation的执行人和受益者。”
她突然想起来了charity foundation的性质。
这种独立于自然人的经营方式,跟c corp一样,是独立法人,也就是说,顾祥文的财产,其实是给了这个慈善基金,不是给她的。
再想一想顾祥文在潜艇上的最后遗言,也有两句话。
“我和我夫人名下一切财产,都由我们的亲生女儿顾念之继承。”
“如果她也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所有财产全部捐赠给我们的祖国华夏。”
和上面这份遗嘱对照来看,有本质上的不同,但也有共同的一面。
就这共同的一面,让顾念之头皮发麻。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眉梢轻轻跳了两下,把心头那股不明所以的悸动轻轻压了下去。
抬起头,继续端庄地笑着对威廉说:“谢谢您远道而来,为我解了这份疑惑。”
威廉非常热情,挥舞着手臂:“你的慈善基金需不需要管理人?我可以做你的管理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顾念之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本人就是律师,我知道如何运作一个慈善基金。而且,目前我并不想把资金注入到这个慈善基金组织里。”
“啊?这不行啊,按照遗嘱,你必须……”威廉瞠目结舌,指手画脚表示反对。
顾念之收敛笑容,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我父亲在七年前,留下另外一份遗嘱,所以您手里的这份遗嘱,其实已经作废了。”
“什么?!顾先生还留下另外一份遗嘱?!”威廉灰蓝色的眼珠已经瞪得凸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范德比尔特先生知道吗?!”
顾念之没有义务回答他的问题,偏了偏头,朝他伸出手,“总之,很感谢您的到来。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好好玩几天,我做东,您的费用我包了。”
她现在也是不大不小的一个富婆了,就算没有顾祥文的财产,她也有一笔不小的资产。
威廉搓着手,很是无奈的说:“您真的有另外一份遗嘱?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顾念之当然不会同意。
她淡定地说:“不管怎样,我是我父亲唯一的继承人,只是继承方式不一样。最后一份遗嘱才是有效遗嘱,您就不用操心了。”
威廉再三询问,顾念之都没有回答他。
他也没办法了,他只是范德比尔特先生的遗嘱执行人,并不是顾祥文的遗嘱执行人。
追问几次之后,他也就识趣地不再多嘴。
反正顾祥文最后一份遗嘱,只有出现新的遗嘱继承人才能在法庭上挑战顾念之,要求她公布出来。
不然的话,她说不拿出来,别人还真没这个资格逼她拿出来。
……
威廉走后,何之初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说:“顾祥文还有一份遗嘱?是你们找到他遗体的时候发现的?”
差不多吧。
顾念之点了点头,眼神飘忽着,不敢看何之初,喃喃地说:“……何教授,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
何之初伸出一只手,阻止她说下去,脸色铁青:“行了,你不用跟我解释。”
有关这位顾祥文先生的事,他是一点都不想知道。
顾念之的视线看了过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低下头,跟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说:“真的不是故意要瞒您,因为这其中牵扯到别的事情,所以……”
“我知道,你真的不用告诉我。”何之初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脸色一贯的清冽冷漠,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密密麻麻,跟小扇子一样,挡住了顾念之征询的视线。
她看不清何之初的眼神,也看不明白他的心思。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何之初缓了过来,淡淡地说:“现在这些事情都解决了,霍绍恒什么时候跟你办婚礼?”
这话题可转得够快的……
顾念之腹诽着,但不敢再跟何之初对着干了,忙说:“我们本来就打算明年再举行婚礼。现在我父母刚刚下葬,才过去一个多月,索性等到明年一周年之后再说。”
何之初皱了皱眉头,“其实他们七年前就去世了,是吧?你这又是何必?难道还真的要守孝一年?”
顾念之不好意思地握着手,“但是我们一个多月前才发现他们,所以对于我来说,他们就是一个多月前才去世……”
“你这么想你的爸爸妈妈?”何之初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道。
顾念之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何教授,难道你不想你的爸爸妈妈?”
何之初被她问得愣住了,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才点头说:“我当然也想……”
但是,他更想陪着顾念之,在有她的地方待着,他就才能安心。
顾念之抓着自己的小手包,小心翼翼地劝说:“何教授,您看,您想您爸爸妈妈了,您可以随时去看他们。所以要珍惜啊!”
何之初拿过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清水,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我母亲早就过世了。”
“哦,对不起……”顾念之涨红了脸,“我不是有意的……”
何之初从来没有提过他的母亲。
“没事。”何之初摆了摆手,苦笑着说:“你……不记得他们了。其实你小时候在我家住过,我的父亲母亲你都认识。”
顾念之几乎立刻竖起耳朵,身子往前倾了一下,“我认得何教授的父母?!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十二岁以前的事,你能记起来吗?”何之初冷着一张俊脸,冷漠说道,“你自己把别人忘了,还怪别人不提醒你?”
顾念之缩了缩脖子,嘟哝道:“我又不是故意失忆……”
她的大脑里就像有一处黑洞,十二岁以前的记忆被扔进了黑洞,这辈子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何之初也知道不怪她,但心里就是觉得意难平。
不过何之初的冷脸现在已经不能吓到顾念之了。
她一个人讪了一会儿,就把思绪转回到顾祥文十八年前立的这份遗嘱上。
“何教授,我父亲这份十八年前的遗嘱说,他的财产清单一直在我身边,您说会在哪儿呢?”顾念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如果我正好忘记了,怎么办?”
何之初根本不想理她,一个人站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红酒,靠着厨房的吧台就开始喝了起来。
顾念之一个人在客厅琢磨。
想来想去,她想到了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身上背着的小背包。
她记得背包里是有一份图纸,她还抱着一个玩偶娃娃,还有,当时她穿的衣服,这些会不会就是线索?!
顾念之扬起信心,高兴地站起来,绕到厨房,对正在一个人喝红酒的何之初说:“何教授,我先回去了,我要去我的小背包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
何之初回过头,已经微醺了,“什么小背包?”
“……就是我从车里被霍少救出来的时候,身上背着的小背包。”顾念之激动地比划了一下,“还有我抱着的玩偶娃娃,以及我那时候穿的衣服,我都要好好查一查。”
何之初嗤地一声,高脚转椅转了回去,只留给顾念之一个好看的背影,“我劝你别白费功夫了,肯定不在这些东西里面。”
“不会吧?不找一找怎么知道呢?”顾念之不赞同,“如果是一直在我身边,那我只能想到它们。”
她刚要推开门出去的时候,何之初的声音懒洋洋地从背后传出来:“如果真的在你说的那些东西里面,你以为霍少他们没有查过?——肯定早就查了个底朝天。”
“你那小背包、玩偶和衣服,估计被他们一寸一寸都用x光照过了。还用等到今天?——我说不在那里,就不在那里。”
这样好像也很有道理。
顾念之在门口停下脚步,使劲儿又想了想,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不在这些东西里面,那怎么能说是一直伴随在我身边呢?”
何之初握着红酒酒杯,一手插在裤兜里,从宽阔的美式大厨房里慢悠悠地踱了出来,靠在客厅的一根柱子上,凝视着顾念之的背影,叹了口气,说:“你的逻辑思维呢?被你的柯基狗吃了?”
顾念之:“……”
何之初走了过来,看也不看顾念之,冷淡地说:“顾祥文是十八年前立的遗嘱,他说一直伴随在他女儿身边的东西,所以应该是他……十八年前给准备的,也是小念之特别喜欢的,一直带在身边的。——你想想,会是什么?”
顾念之抿了抿唇,只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一闪而逝,快如闪电。
“还没想起来?肯定就是……”
顾念之倏然回头,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亮如星辰:“……粉钻皇冠?!是不是粉钻皇冠?!”
第1422章 你说是就是
那顶粉钻冠冕,曾经属于俄国叶卡捷琳娜女沙皇,是她的婆母伊丽莎白女沙皇送给她的聘礼。
顾念之周岁那年,由顾祥文在佳士得拍卖行以7000万美元的高价买下,作为自己女儿的周岁礼物。
这顶粉钻冠冕,应该就是一直伴随在她身边的东西吧?
对小姑娘来说,代表小公主身份的任何东西都是她们的心头好。
连枕巾都能披在身上装公主的年纪,怎么可能忽视那么漂亮的粉钻冠冕呢?
“是不是那顶粉钻冠冕?我猜得对不对?!”
顾念之激动不已,两手交握,顶在自己面前,“不仅是因为它本身的价值,对于小姑娘来说的吸引力,还有,我父亲也留下很多线索,你还记得泰姬陵吗?泰姬陵前水池里倒映出来的是戴着皇冠的少女!还有那张纸条!”
如果说达斯诊所花体英文诗指引的方向,是顾祥文在开普城一所银行地库里的保险箱,那里面有顾念之祖父顾浩泽留下的那封遗书,和五幅n分子结构图,那么泰姬陵那里的线索,怎么又会没有特殊的指引方向呢?!
那都是顾祥文七年前同时留下的线索啊!
况且顾念之现在知道,达斯诊所那首“a little girl needs daddy”的花体英文诗,指引的不仅仅是祖父顾浩泽的遗书,还有顾祥文在好望角那个海域停泊的潜艇
何之初见顾念之眼睛瞪得圆圆的,嗤地一声又笑了,“你说是就是吧”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啊?!”顾念之忍不住跺了跺脚,娇嗔一声,恨不得拿刀撬开何之初的嘴。
那神情鲜活灵动,俏美诱人,可她自己一点都不知道,这个样子对何之初的杀伤力有多大。
他笑容顿敛,抿了抿唇,移开视线,恢复了清冽冷漠的语气,淡淡地说:“是还是不是,你自己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就知道从何之初这里得不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顾念之扯了扯嘴角,拿起自己的小手包,“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何教授再见。”
“嗯。”何之初没有回头,对她摆了摆手,算是告别。
离开何之初的别墅,顾念之坐回自己车上,对坐在驾驶位置上的肖夜说:“去和平里,我在那里有套公寓。”
那是顾念之用自己挣的钱买的一套二手房,小小的二室一厅,一百多平米,由霍绍恒派人重新装修过,还加了非常严格的安保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