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连摆手,“路总,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现在秦瑶光和秦老爷子都被何上将抓起来了,秦家已经是群龙无首,暂时顾不上跟我作对,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再说是何上将亲自派人来接我,连电话都是他亲自打的,你们还担心什么呢?”
顾念之要是讲起道理来,那是舌灿莲花,死得都能说活了。
拎着自己的爱马仕小红包,她在门口玄关处换鞋,一边又说:“路总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何上将有整个国家做后盾。如果想要对付我的人,连何上将都不能防范,路总去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说得好有道理,路远路近面面相觑,居然无言以对。
眼睁睁看着顾念之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对面的电梯里,路远苦笑着说:“路近,你女儿不得了,连我都怼。”
“她哪里怼你了?”路近美滋滋翘着二郎腿,“她那是正常发挥。要是真怼你,你这会儿说不定无地自容,正找根绳子准备上吊呢!”
“我并没有在夸她。”路远收起笑容,目光再次看向门口的方向,在想要不要换个装扮出去跟着顾念之,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拿起来一看,是霍绍恒打来的,立刻掐灭了,然后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依然是一个问号“?”。
霍绍恒见路远没有接电话,知道他不太方便,因此也回复了一个问号“?”。
路远:“……”
他拿着手机,回头对路近说:“我回房了,你早点休息。”
“嗯,我很快就好了。”路近正紧张地编程当中。
秦瑶光和秦老爷子都被何上将抓走关押,秦氏私立医院集团肯定乱成一团。
这个时候,正是他这个黑客大显身手的时候。
这一阵子攻击秦氏私立医院集团的网络系统,肯定比之前要容易得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一定要把握好机会。
……
路远忙回到对面自己的公寓,关上门,才给霍绍恒回了电话。
“你这几天都在干嘛?没有跟念之联系吗?”
霍绍恒的内脏在那次爆炸中受到剧烈的震荡冲击,虽然因为他体质强壮,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但是他到底是血肉之躯,在床上睡了一觉,第二天居然累得起不来了。
人体就是这样奇妙。
当你紧张的时候,再大的压力身体都能承受。
但是一歇下来,就像拉到极限的弹簧,一下子松懈了,反弹也特别严重。
霍绍恒这两天基本上就在沉睡当中,中间因为睡得太熟,还被同事叫来医生,确认他无事之后,给他吊葡萄糖谨防他在睡梦中脱水。
他这一次几乎睡了两天一夜,刚刚才醒过来。
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手臂上的吊针好笑。
拿起枕头下面的手机看了看,发现只有路远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也没有内容,只有一个问号,而且是刚刚不久发的。
而顾念之,这两天别说电话,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这小没良心的……
霍绍恒微微勾起唇角,拿起手机就给路远打了过去,想问问顾念之怎样了。
这时路远挂了他的电话,又发了一个问号过来。
霍绍恒这才觉得好像有事发生了。
他把吊针拔了,下了床,往浴室走去,一边接了路远的电话。
他说:“我这两天在休息,太累了,几乎完全是在睡觉。哪里都没去,什么都没做。”
路远松了一口气,但是马上又问:“真的没有受伤?念之说你很厉害,不会受伤,我听着怎么那么不靠谱?”
霍绍恒笑了一下,但很快又皱起眉头,说:“……她这么说?”
难道这就是她不给他打电话的理由?
这姑娘的主意也真够大的,一旦认定他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立刻保持距离,简直一点机会都没有。
霍绍恒自问如果他不是那边的霍绍恒,而是这边的对应体,以顾念之对他的那幅态度,他是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死缠烂打的。
但正因为如此,霍绍恒又有种微妙的愉悦。
只是这种心情在他心里一闪而过,并没有停留。
他已经来到浴室打开淋浴,打算要洗澡。
路远在那边听到淋浴的水声,说:“你要洗澡?是刚醒吗?”
霍绍恒“嗯”了一声,“您有什么事,先说吧。”
路远就迅速把何之初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说:“念之已经出去了,何承坚派人来接她的。她要去何家看何少的状况。”
霍绍恒听完,一下子僵住了。
良久,他一拳重重砸在盥洗台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何承坚这只老狐狸!”
“怎么了?”路远皱起眉头,“何承坚有什么问题吗?你放心,他不会对念之怎样的。”
“你确定?”霍绍恒眉眼凛冽肃杀,“他这是要把念之圈在他家,万一何之初有需要念之的地方,不管是旧病复发,还是染上新病,念之就是他现成的药!”
路远大吃一惊,“你是说,何承坚事实上打着这个主意?!”
“难道还有别的主意?”霍绍恒断然反问,狠狠将手里的浴巾扔在地上:“他让念之给他去做代理律师,完全是进可攻、退可守的缓兵之计。你真的以为,以何承坚的地位,他还需要跟秦家面对面打官司?!秦家不惹到他还好,现在惹到他,只要他想,他分分钟可以灭了秦家!捏死温守忆,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路远默然良久,纳闷说:“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在这里十几年了,我怎么不觉得……”
“路总,你这些年跟何承坚其实没有多少了解,因为你们的圈子没有多少交集。可是我不一样,我在那边的时候,已经跟他交过手了。”
霍绍恒毫不客气地说,他想起了何承坚那狂妄的手笔。
隔着一个世界的界壁,都能制造飓风这种气象武器,遥控日和市的地对空导弹对着主席台,派特种兵掳劫顾念之,对肖夜连开十枪,彻底断送了她的军旅之路。
他过来的时候,肖夜还在医院里养伤。
而后当他在这边以苏联克格勃的形象出现之后,对他一开始就百般试探,后来更是“宁愿杀错,不能放过”,安排了那一场几乎要了顾念之性命的狙杀。
这样的狠人,霍绍恒完全不认为他对付秦家还会跟普通人一样,走法律程序。
他烦躁地在浴室里走动,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盥洗台上,连睡衣都忘了脱,就站到了淋浴底下。
全身的衣服被浇湿了,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彪悍有力的八块腹肌的形状。
长腿笔直精壮,蕴涵着无限的爆发力。
他一手撑在淋浴间的马赛克上,任凭冷水浇着自己的头脑,让自己冷静下来,紧张地思考着他该怎么做,才能将顾念之从何承坚的“圈禁”下救出来。
路远在那边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霍绍恒洗完了,关上淋浴喷头,就听见手机里传来路远的声音。
“……如果是这样,那你就更应该去找念之。不过,我还是认为关键是在何少。只要何少没事,念之就没事。”
霍绍恒冷笑,“对,只要何之初没事,念之就没事。可是你说的,何之初现在晕迷不醒,谁知道他在那间病房里经历了什么?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
路远深吸一口气,“是我的错,我该拦着念之,不让她去。”
路远这么说,霍绍恒又过意不去了。
他拿干净的白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说:“您也没错,何承坚想让她去,谁能拦得住?您还想着打电话给我,已经够警惕了。况且这件事的起因是有人做局,现在可能又有局中局。我得好好想想。对了,路伯父呢?他知道念之现在情况不妙吗?”
“他不知道。”路远继续苦笑,“他还在忙着编程呢。”
霍绍恒并不意外,找出蓝牙耳麦戴上,换了身衣服,对路远说:“我去何家找念之,您等我消息。”
第1666章 怪不得大家都疼你
路远听了沉默一瞬,说:“好,你去吧,一定要小心。”
霍绍恒点了点头,又说:“念之的状况,您还是跟路伯父说一声,他虽然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只要提点他一下,他知道该怎么做。”
路远明白霍绍恒的意思,但他的考虑有所不同。
“……跟路近说了没用,让他白白担心。而且他这个人有时候会很冲动,特别是关系到他最心爱的女儿,恐怕不会和你想的一样。”
霍绍恒认真想了一下,觉得路远说得很有道理。
就像路远对何承坚的了解,没有霍绍恒来得深刻,霍绍恒对路近的了解,也没有路远来得彻底。
“那好,您就斟酌着办,我先去何家了。”霍绍恒说完,已经想好了借口。
他换上一身苏制军装大衣,依然戴着那顶紫貂里外翻毛苏制军帽,打扮得高贵清华,神情冷肃凛冽,专门找大使馆的司机开车,以苏联驻华夏副总领事的身份,正式去何宅拜访。
他这次去何家,打着的旗号是要谈前两天的旋转餐厅大爆炸,因为他是在场的当事人之一,而且身份特殊,何承坚不会不见他。
……
顾念之坐着何承坚派来的防弹专车,往何家大宅行去。
她对何之初的状况有些不安,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何之初真的是晕迷不醒,何承坚要做的应该是送他去医院,而不是急吼吼地把自己接过去。
但是如果何之初没有晕迷不醒,何承坚不管对她做什么事,何之初肯定都会反对到底。
所以顾念之一直到了何家大宅的客厅里,都还是心怀忐忑,不知道何承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何承坚穿着一件烟灰色羊绒开衫从楼上走下来,同色定制的长裤笔挺熨帖,如果不是两鬓略微有些斑白,他看上去并不老。
总是带着微微的笑意,比清冷的何之初看上去更有亲和感。
但是顾念之知道,这个人是真正的外热内冷,他的眼里可能除了他的军部,就只有他的妻子和儿子。
这一次何承坚主动提出让她做他的代理律师,顾念之真是有点“受宠若惊”。
“何上将。”顾念之彬彬有礼地向他颔首示意,“请问何少在哪里?我想看一看他。”
何承坚停下脚步,淡定地说:“他刚刚从军部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回来,你要上去看他吗?”
“做了全身检查?查出是什么问题了吗?何少醒了吗?”顾念之跟在何承坚后面往曲型楼梯走去。
“没有查出什么问题。”何承坚的眉头淡淡皱了起来,“可是他就是不醒,我很担心。”
“没有问题就好。”顾念之走上曲型楼梯,“那他有医生照看他吗?”
“有医生每天按时来给他检查身体,一般的照看是他的勤务兵。”
说话间,两人来到何之初的卧室前,何承坚推开何之初卧室的门,“你进去看看他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突然晕过去了。”
顾念之走进何之初的卧室,这是她熟悉的地方,她很快来到何之初的床前,见这里已经被改装成了一个多功能的病床。
何之初脸上盖着呼吸机的氧气罩,闭目躺在床上。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更是白得像雪一样。
薄唇轻抿,唇上淡淡的殷红几乎淡得看不见。
顾念之第一次发现,何之初的睫毛居然这么浓黑细密,盖在他白皙的眼脸边上,犹如两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他太安静了,安静得好像一点生气都没有。
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样子,顾念之的心狠狠沉了一下,一股钝痛从心头升起,她觉得鼻子发酸,眼眶涩涩的。
她忍不住走过去,轻轻唤道:“何少?何少?你听得见我吗?”
何之初没有动,氧气面罩里的浅浅呼吸连频率都没变。
“怎么会这样?”在没有看见何之初之前,顾念之没怎么担心过,她还曾经想过是不是因为何之初守着手术室一天一夜,过度疲乏才晕倒的。
但是现在看见他的样子,她才发现自己是想得太乐观了。
“……从我去秦氏那个私立医院把他接回来,他就是这个样子。”何承坚走了过来,弯腰给何之初掖了掖被子,“……真是有些像他以前发病的样子。”
十几年前何之初发病的时候,顾念之还小,其实没有亲眼见过。
当然,就算她亲眼见过了,现在也随着她十二岁记忆的遗失而全都忘了。
“可是何少跟我说过,说他已经痊愈了。”顾念之下意识说道,用手拢拢低垂下来的头发,“我查过资料,在基因层面治愈的病,是不会复发的。如果有复发,那么要么是根本是没治好,要么就是得了别的病。”
何承坚点了点头,“医生也是这么说,还说,如果他的生命体征正常,就暂时不要管。他要睡,就让他睡吧。”
顾念之松了一口气,“我也希望他只是睡着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何少就在那个病房待了一天一夜吧?怎么就这个样子了?”
也不像是劳累过度。
“他到底在里面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何承坚冷声说道,“我看了那个病房的监控。那一晚,他们其实都很正常。”
何之初一直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秦瑶光穿着一身外科医生穿的淡绿色手术服坐在秦老爷子的病床前,而秦老爷子在氧气罩里睡得舒舒服服。
“您有那个病房的监控?能不能给我看看?”顾念之好奇地问道,“还有,您说要请我做您的代理律师,请问您是真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