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绍恒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眉目凛然,神情森冷,语气不容置疑。
路远也绝对相信霍绍恒有这个能力,但这不是重点,他严肃地说:“你要收敛一些,这里不是我们的祖国。他们跟一个苏联外交官作对,有什么好处?”
霍绍恒眸光轻闪,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突然想明白了对方出招的路数。
“他们真正的目的,现在来看,应该都是在为次声武器做铺垫。”
“从爆炸,到秦霸业受伤,到秦瑶光出狱指导手术,再到何之初被次声武器所伤,一步步将大家的吸引力从念之身上引开。”
“难怪自从何之初晕迷不醒,秦瑶光和温守忆就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其实她们早就胸有成竹。”
“自己造成的伤害,自己当然可以医治。”
“等何之初苏醒之后,他们会在合适的时机,将密室和次声武器趁机抖出来,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扣在苏联克格勃头上。而我的身份,何承坚和何之初都非常清楚。”
这是一局由浅入深,逐步将线索引到苏联克格勃,也就是远东王牌彼得霍绍恒身上的棋局。
路远倒抽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他们所图的,还不仅仅是念之和你?!”
“对方幕后应该有大手。”霍绍恒这时将自己这几天来的思索和推测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被次声所伤的何之初又被秦瑶光救醒,肯定已经处于他们的控制之下。”
“然后只要再把伤害何之初的罪魁祸首扣在远东王牌’彼得‘身上,以何承坚对儿子的疼爱程度,您说他会怎么做?”霍绍恒将手里细长的刀往原木色榉木砧板上划了一条浅浅的痕迹。
路远脱下塑胶手套,两手撑在料理台上,垂首想了一会儿,说:“以何承坚的为人处世,轻则弄死彼得,重则,跟苏联撕破脸,驱逐外交官,最后发展到武装冲突也不是不可能的……”
“对。”霍绍恒的眸色更加幽深黑沉,“如果我是幕后策划人,我会这样预测行动结果。”
“对他们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华夏和苏联闹翻,重回上个世纪华夏和苏联武装对峙的时期,甚至擦枪走火,酿成边界战争也不是不可能的。”
路远点点头,跟着分析说:“如果这个目的达不到,那么次一些的结果,就是何承坚弄死彼得。你说过,彼得的身份是苏联克格勃远东王牌。”
“彼得一旦身亡,那么我们华夏在苏联的特工会被苏联克格勃报复性的一网打尽,用最残酷的手法弄死。——这样虽然不会酿成公开武装冲突,但是在隐蔽战线上流的血,一点都不比公开武装冲突要少。”
霍绍恒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用长刀在榉木砧板上划了一个三角形,“对他们来说,再次一些的结果,就是彼得没有死,而是被何承坚驱逐,终身不得踏入华夏一步。”
“这样彼得和何之初都被他们拿下,从表面上看,念之将孤立无援,没有任何人会真心保护她。”
路远看着霍绍恒划下的三角形,抿着唇角,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冷声道:“这算盘真是打得不小。可惜他们没有预测到,顾祥文没有死,而且顾祥文身边有我,霍冠元。”
顾祥文就是路近,霍冠元就是路远。
路近智商超群,仅仅他得的诺贝尔奖,就横跨生物医学和高能物理两个领域,其余还有电脑技术和机械制造,他都游刃有余。
路远数十年前就是军部最优秀的情报军官,这十几年来,虽然蛰伏在这边世界,可他的专业一点都没有丢下。
“对,就算念之没有了我和何之初,她也有您和路伯父。”霍绍恒微微笑道,“对方没有做到知己知彼,所以不可能百战百胜。”
路远笑着横他一眼,“少拍马屁。”
他拿起刀,开始切卤菜摆盘,一边说:“还有,对方能将一个局设计到国与国的关系这个层面,他们的视野已经不局限在家族恩怨和男女关系上。这个人,所图不小。”
霍绍恒“嗯”了一声,“不过我更倾向于这些后果,只是他们在追求终极目标过程中的顺带成果。”
也就是说,他们的主要目地并不是要挑起华夏和苏联的争斗,而是在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顺手为之。
成固欣然,败亦无谓。
路远倏然抬头看着霍绍恒,“他们的终极目标?——真的是念之?!”
霍绍恒沉沉点头,“只有这一个解释。”
“……这个幕后大手,到底是谁呢?”路远喃喃说道,“我在这边十几年,上层政军两界,以及商界学界人物都认识不少,最优秀的学界人物,是路近。最优秀的军界人物是何承坚,最优秀的政界人物是谢北辰。——他们都有这个布局能力,但不具备这样的动机。”
霍绍恒微微勾了勾唇角,戏谑道:“……您没有说最优秀的商界人物是谁,说不定就是这个人。”
“滚!”路远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反手指着自己说:“最优秀的商界人物正在这个厨房里准备年夜饭,他更不具备这样的动机!”
霍绍恒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他原本的声音低沉磁性,笑起来的时候尤为动人。
……
顾念之洗了澡,换上路近给她准备的一身春节套装,是香奈儿的冬季定制。
路近将顾念之的尺寸发给香奈儿的定制部门,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一套衣裙。
上好的羊毛面料,人字呢红黑条格的超短娃娃裙,胸前六颗银白做旧的铜扣,腰线略高,配上香奈儿红色小牛皮定制长靴,衬得一双腿更是逆天的长。
看上去真像一个娇俏可爱到极点的芭比娃娃。
顾念之很喜欢这一套衣服,穿上后对着镜子照了照,将头发披散下来,那吹风机快速做了几个大卷,披在背后,最后抹了一点淡粉的唇蜜,一下子提亮了整张脸的气色。
她从卧室里美滋滋地走出来,来到客厅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没有人,连路近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只有低沉磁性的笑声从厨房那边传了过来。
顾念之心里一动。
这是霍绍恒原本的声音啊……
让人听得耳朵会怀孕的一把好嗓子。
顾念之都要醉了。
这是真的以为她认不出他,就彻底放飞自我了吗?
还是以为她没在旁边,所以没有别人能够认出他,连声音都不伪装了?
顾念之促狭心起,蹑手蹑脚地往厨房那边走了过去。
走出客厅的地毯,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实木地板,还有自己的长靴,这下可没法隐藏脚步声了。
她索性将靴子脱了下来,光着脚,一步一挪地走向厨房。
她刚到厨房门口,霍绍恒的笑声已经停止了,他偏着头,面对着厨房门的方向,全身放松的姿态,微笑着跟路远说话。
而路远背对着厨房门,手里刀速不减,蹭蹭蹭蹭在切菜。
顾念之有些纳闷。
霍绍恒什么时候跟路远这么熟悉了?
而且一点都不设防的样子,看了怪刺眼睛的。
这个样子,完全不像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
他们之间有股说不出的默契和熟稔。
顾念之这时又想到了路远那手三鲜炒饭。
多么熟悉的味道啊……
顾念之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霍绍恒倏然发现厨房门口多了一个纤长高挑的人影。
他极自然的抬眸看去,笑着说:“顾小姐洗完澡了?这身衣服真漂亮。”
说着,他放下手里的长刀,拿纸巾擦了擦手,向她走了过来。
顾念之也笑得非常自然,说:“我刚洗完澡,肚子饿得不行了,来厨房找点东西吃。”
又抱怨道:“我爸爸不知道去哪儿了,我说让他给我找点吃的过来,等我洗完就吃,结果连人影都不见了。”
霍绍恒留神打量她,见她神情之间一点破绽都没有,连他都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心里略微有些怅惘。
路远回头,也被顾念之今天的装束惊艳了一下,笑着说:“你爸爸的眼光不错,这一身穿在你身上确实挺好看的。”
顾念之踮起脚,转了一个圈,两手虚拎着裙边,做了个芭蕾舞里面弯腰行礼的动作,笑着说:“路总,能赏点儿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霍绍恒这才看见顾念之光着的脚,还有长腿……
他眸光略深,一把将顾念之打横抱了起来,笑着说:“地板太凉了,顾小姐你怎么不穿鞋?”
第1694章 哄我姑娘睡觉
“彼得先生,你放我下来!好好说话不行吗?干嘛要拉拉扯扯?”顾念之见路远笑吟吟地看过来,脸上一红,手忙脚乱地要将霍绍恒推开。
霍绍恒的手臂将她箍得紧紧地。
她越挣扎,就在他的臂弯里陷得越深。
最后整个人都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侧脸压在他鼓健的胸膛上,听着他蓬勃的心跳,她自己的心都差一点跟着共振了……
只是一恍神,她就被霍绍恒抱回了客厅。
霍绍恒低头看见客厅地毯边缘放着的一双红色长靴,眼神微动,笑着说:“顾小姐怎么把鞋脱在这里了?”
顾念之见无法挣脱,索性不挣了,翘着脚说:“我喜欢光着脚,谁在家里还穿长靴?傻不傻?”
她的脚很好看,小巧玲珑,足踝的形状优美,嫩生生的,保养得非常好。
霍绍恒忙将视线从顾念之的脚上移开。
顾念之见状,不屑地皱了皱精致挺直的小鼻子,细白的长腿在霍绍恒眼前继续晃悠。
霍绍恒只好将视线再一次艰难地从顾念之的白腿上移开。
他目不斜视的将顾念之抱到客厅,把她放到客厅里后现代前卫造型的转角沙发上。
霍绍恒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两手搭在转角沙发的低矮皮靠背上,将顾念之圈在自己的臂弯之间,盯着她烟笼雾罩的墨黑双眸,似笑非笑地说:“顾小姐没在家穿长靴?那长靴怎么从卧室到客厅来了?它们自己走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它们是在卧室?明明就是在客厅啊……”顾念之狡黠地笑道。
“是吗?可这长靴一看就是跟你身上的超短裙是配套的。”
“也就是说,是你父亲给你准备的过年套装中的配件,那么肯定是和你这身裙子一起放在卧室。”
“如果你不穿出来,靴子难道成精了,自己跑出来了?”
顾念之无语至极,心想会推理了不起吗?
这个时候谁要你给我推理讲道理?
真是钢铁直男……
顾念之见无法忽悠过去,双眸快速连眨,小扇子般的长睫忽闪忽闪,眼底倒映着客厅灯光的璀璨,轻笑着说:“……刚才发短信还叫人家念之,现在却叫顾小姐这么生疏……”
霍绍恒心里一阵狂跳,但很快镇定下来,身子往下又低了一些,两人的面容离得很近,好像再往前一厘米,两人就要脸贴着脸了。
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极力控制的呼吸,有点热,但因为克制,感觉不那么明显,若有若无的气息却更撩人了。
以往这种时候,顾念之都会毫不犹豫地退缩躲闪,不会跟不熟的人有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
但是这一次,她只是慵懒地横躺在沙发上,两手抱在胸前,沙发靠背低矮,她的人好像更纤细了。
霍绍恒静静地看着她,视线相接,两人都想望到彼此的心里去。
但两人的眸子都是一样的黑沉,像是上好的黑天鹅绒,黑到极处,像是要生出光,从内里透出来。
两人不知对望了多久,直到耳边响起路近一声爆喝,将他们的静默打断。
“彼得你在干什么?!放开我女儿!”
路近大叫着,随手将手里的文件夹唰地一下扔了过去。
霍绍恒背后跟长了眼睛一样,他听到文件夹飞来的风声,反手往背后一抄,将文件夹稳稳接住,迅速起身转了过来,对着路近笑说:“路伯父别见怪,顾小姐……念之刚才没穿鞋就跑厨房要吃的,我怕她踩在木地板上着了凉,就把她抱过来了。”
路近的视线这才落到顾念之光着的脚上。
“念之,我不是给你准备长靴了吗?还是跟你这身裙子配套的,都放在卧室,你怎么没穿啊?是没看见吗?”路近不解的问了出来。
跟霍绍恒刚才的推理分毫不差。
顾念之几乎恼羞成怒了。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红着脸说:“爸,我不是说饿了吗?您到哪儿去了?我要您准备的饭菜呢?我都饿得快低血糖了……”
轻轻揉了揉额角,额头都冒虚汗了。
“啊?!忘了忘了!刚才看见彼得这个样子,我啥都忘了!”路近瞪了霍绍恒一眼,然后才说:“我去厨房看看,念之你低血糖就别动,好好坐着,爸爸给你去拿吃的。”
路近迅速往厨房走去。
霍绍恒两手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看着顾念之,戏谑道:“低血糖?念之你有低血糖,我怎么不知道?”
顾念之笑眯眯地看着他,将自己的小熊猫抱枕抱过来,歪着头说:“你跟我很熟吗?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有没有低血糖?”
“当然熟了,我们都认识……快两个月了吧?”霍绍恒微微躬身,成功地看见顾念之的眼神黯了一下。
他眯着眼睛直起身,见路近已经拿着一个大托盘走过来了,忙走过去说:“路伯父,我帮您?”
路近瞪了他一眼,“你去厨房帮忙去,路老大一个人忙不过来。”
他其实是不想看见这个彼得跟顾念之单独在一起,画面非常和谐养眼,但路近还是觉得心如刀绞。
霍绍恒回头看了顾念之一眼,见她端坐在沙发上,根本没有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