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初索性找人将医院特护病房的设备单子弄来了,照着这单子上列举的器材调用。
何之初在客厅打电话的时候,林秘书也接了好几个电话。
她是有正经工作的,不是照顾老板私人生活的秘书。
“路总,有几家公司的代表来了,要跟我们谈一谈,我要回公司去看一下。”林秘书把那几家公司的信息发给路远。
路远随便看了看,说:“那你回公司,再找老李跟你一起见他们。”
老李是路远的另外一个男秘书。
路氏集团是一个大公司,员工在全世界超过五千人。
路远的秘书也很多,组成了一个秘书组,曾经有人建议在这十几个秘书中选一个秘书长出来。
但路远不太喜欢秘书们抱团,跟更不喜欢秘书里面出一个可以管其他秘书的领导,因此他的秘书组没有秘书长这个职位。
他的秘书各司其职,分工合作,但只听命他一个人。
林秘书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说:“路总,那我走了。”
路远挥了挥手,“走吧,见了那些人,代我表达歉意。”
林秘书抿嘴笑,“路总真是风趣。”
她走之后,诺大的顶层豪宅里只有路远、何之初和远东王牌三个人。
何之初打完电话,看见路远正弯腰给顾念之盖上毛毯。
他若无其事走过去,从路远手里接过毛毯,“路总这么忙,就不劳烦您了。”
路远好笑地直起腰,“何少,你连我的醋都吃啊?——你不看我一把年纪了,我对这些年轻姑娘可没什么兴趣。”
何之初微微有些脸红,心想自己哪有资格吃醋?
只是为了让顾念之能好好养伤,不要惹没必要的麻烦而已。
路远是外人,不能让他知道念之的特殊体质。
何之初打算自己留下来照顾念之。
给顾念之盖好被子,何之初在她床边坐下,说:“你们有事可以先走,我在这里照顾她几天。”
那位远东王牌拒绝离开,“我也要留在这里照顾她,直到她康复。”
“她康复我会通知你,你就不要守在这里了。”何之初冷笑一声,念之体质特殊,绝对不能让克格勃知道。
远东王牌不肯退让,声音冰寒至极,“应该走的人难道不是你吗?顾律师可是为了救我再遭那么大罪,我在这里陪她是应该的。至于何少,你公务那么忙,哪里有空照顾病人?”
“你就有空?”何之初潋滟的桃花眼轻闪,“你们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可以什么事都不做,成天旷工?”
“我请了一个月的假。”远东王牌一句话堵住了何之初的嘴。
何之初皱起眉头,暗道这厮还真是有备而来,他也想追念之?
是不是两边的对应体喜欢的人也都是一模一样的?
何之初很迷惘地看了看路远。
路远也很头疼,现在这个局面,他也没办法,只有等念之再次醒过来,由她做决定了。
“你们声音小点儿,顾律师还在休息呢。”路远提醒了一声。
结果刚才何之初和远东王牌争执的时候,顾念之没醒,路远一说让他们小声点儿,顾念之就醒了。
路远:“……”
他真是白操心了。
……
此时h城西营医院十六层加护病房a座里,脸上包着纱布的秦瑶光正在大发脾气。
“人呢?人到哪里去了?!”
“秦院长,何少把您女儿送走了。”
“送走了?!他难道不想她活吗?!”秦瑶光十分惊讶,“你是不是看错了?!”
西营医院心外科主任在秦瑶光面前被训得跟孙子一样。
虽然他们并不是一个系统的,一个是公立医院,一个是私立医院,但是因为秦氏私立医院的规模跟公立医院已经差不多了,而且都说私立医院条件更好,从医生到设备,都比公立医院好,因此公立医院在市场份额上已经节节败退。
而公立医院的心外科主任在最大私立医院院长面前,也只有装孙子。
因为也许没过多久,他们这些公立医院的医生都要去私立医院讨生活了。
“……秦院长,真的是何少带人送走的。”心外科主任小心翼翼地说,脸上的神情谄媚至极,“而且您女儿已经醒过来了,没事了,您放心。”
“什么?!她醒了?!真的没事?!”秦瑶光忡然变色,一把拎着心外科主任的白大褂衣领,急切地说:“你们的手术记录呢?还有这病房里的所有数据,都给我!”
“秦……秦院长,我们医院几个小时前被黑客攻击,您女儿的手术记录和这病房里的所有数据都被抹去了!”西营医院的心外科主任脸色灰白,如丧考妣。
“我真是白操心了!——给我马上查!查顾念之到底去了哪里!”秦瑶光跺了跺脚,推开西营医院的心外科主任,拿出手机一边下命令,一边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第1549章 冷血是会传染的
秦瑶光给自己的手下打完电话,坐进自己的专车,想了一下,又给何承坚打了一个电话。
“何大哥,我是瑶光。”她的声音十分着急,“我刚刚来看西营医院看念之的情况到底怎样了,结果发现她已经被阿初带走了。你知道阿初把她带到哪里去了吗?”
何承坚刚刚从一个会议里出来,从秘书手里接过电话,也很惊讶,“什么?阿初把念之从医院带走了?念之的情况怎么样了?没事吧?!”
他十分担心如果顾念之不治身亡,他唯一的儿子会做出傻事……
“没事没事,何大哥你别着急。”秦瑶光的声音充满激情,“我听医院的人说,念之已经醒了。她的命可真大,体质比我们以前研究过的还要好。”
“我觉得,她的体质说不定真的实现了基因的自我进化!——何大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当初我们都没想到这一点,因为理论上,基因进化需要的时间被人类的寿命限制,所以基因进化不可能在一代人身上完成。”
“她的基因能帮助阿初修复缺陷基因,已经是她的极致了。但是我们说不定都想错了,她的基因还有更大的潜力等待我们挖掘!”
何承坚:“……”
虽然顾念之不是他女儿,但听秦瑶光这么说自己的亲生女儿,何承坚非常地不舒服。
就像他小时候讨厌的蚯蚓,哪怕知道它不会对人类有恶意,但一看见那个涎样儿,他身上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往外冒。
这样一想,顾念之曾经说秦瑶光“蚯蚓成精”的比喻也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对秦瑶光最后一点负疚之情一瞬间被消磨的干干净净。
秦瑶光还不知道何承坚心理的变化,正满怀憧憬地说:“真是可惜了,如果她真的不治身亡,我们还能仔细研究一下到底是哪个基因片段实现了自我进化和修复,说不定能对我们国家的人体基因研究做出重大贡献,实现跨时代的突破!”
何承坚:“!!!”
他和何之初一样,以前认为顾念之不亲秦瑶光这个亲妈,是因为秦瑶光也确实忙于实验和医学工作,忽略了这个女儿,所以两人的母女情份很淡。
再有秦瑶光口口声声说不把顾念之当亲生女儿,顾念之也从来不认秦瑶光这个亲妈,甚至一回来就拿刀伤了亲妈的双手。
这种状况在何承坚看来,这母女俩是半斤八两,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可这一次,顾念之是真真正正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甚至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
而秦瑶光这个亲妈在意的,居然是她的“体质”,她的“基因”,甚至说她“命真大”,还有很遗憾不能用她的遗体做研究……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心扑在科研上的科学家,何承坚不是没有见过,但就算是那个最不通世务,在科学上最疯狂的疯子,后来也知道疼自己的女儿……
何承坚皱起眉头,不悦地说:“听你的意思,你是恨不得念之死了才好?”
秦瑶光一愣,很快明白自己刚才无意中说了什么话,急忙结结巴巴地解释:“何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从来就是脑子一根筋,只要是跟我的医学研究有关的东西,我就想不起别的了。念之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想她死呢?”
“呵呵,脑子一根筋,难怪念之说你是蚯蚓成精,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一根筋的过份了。”何承坚明显对秦瑶光的解释不以为然。
秦瑶光懊恼自己刚才的失言,但也知道一再否认,只会让何承坚对她的印象更糟糕。
因此她很快不再否认,又说:“我知道何大哥心地善良,又从小疼爱念之。念之能嫁到何家,是她的福气。”
“可是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如果她……能为人类的基因研究做贡献,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会念着那点母女之情,就阻挡人类的进化之路。”
卧槽,这顶“阻挡人类进化”的大帽子一把扣下来,连何承坚这个老奸巨猾的军部大佬都要跪了。
“你等等等等……”何承坚连忙叫停,“首先我们还不知道念之的情况到底怎么样,说不定她已经真的不治身亡了,你怎么就断定她的基因可以自我修复和进化?”
“还有,她现在生死未卜,在哪里都不知道,你就想这些有的没的,让人很不舒服。你这个做亲妈的,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冷血到这种程度,我很怀疑你对阿初又有多少真心。——你对阿初的先天性基因缺陷这么热心,是不是也是为了你的研究?”
何承坚脸色冷了下来。
他是个多疑的人,一旦有了疑心,就会往深里想。
秦瑶光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实验,何承坚是管不着,但她要敢把手伸到自己唯一儿子身上,他能活剐了她!
秦瑶光打了个寒战,似乎隔着千里之遥,从手机电波里都能感受到何承坚浓浓的不悦和嫌恶。
这种感觉对秦瑶光来说是致命的。
她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就是何承坚。
不管他对她是好是坏,是放弃还是靠拢,她都没有转变过心意。
可是何承坚可以不爱她,可以不理她,但是不能嫌恶她,绝对不能!
她为什么那么恨顾念之说她是“蚯蚓成精”,因为她知道何承坚从小就最讨厌蚯蚓!
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秦瑶光哽咽着说:“何承坚!你没良心!我会这么做吗?!我疼阿初的心,比你妻子还要多!你别忘了,当初是我提出基因疗法,生一个孩子出来,用她的基因为阿初治病,而你妻子是一力反对的!”
秦瑶光狠狠摁停手机,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的一生,半辈子都过去了,可深爱的男人,还是如同站在云端,对她若即若离。
何承坚在那边听见秦瑶光哭喊着说出来的话,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是啊,他的妻子,当时是一力反对的,她不肯,绝对不肯用另一个孩子的生命,来救自己的孩子。
秦素问是大律师,她不仅口头反对,还援引国家各种律法,严禁他们“草菅人命”,用他人基因制造小生命来给他们做实验。
可他知道她特别疼爱自己的儿子,他不忍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步步走向死亡,所以暗地里跟秦瑶光和那个疯子合作,终于找到了一个不触犯法律的办法,或者说,是那个疯子找到了一个相关法规的漏洞。
阴差阳错之下,顾念之出生了……
直到六年之后何之初痊愈,他才向秦素问坦诚整件事。
秦素问气得发疯,提出要跟他离婚,无法再跟他生活在一起。
他每天晚上都跪在她面前,求她不要离开他,可秦素问执意要走。
何承坚自己都快被逼疯了,就在秦素问打算找律师来办理分居手续的那一天,那疯子突然把顾念之送到他家,说他和秦瑶光都太忙了,没时间照顾她,请他们帮忙。
看着那个躲在桌子底下怯生生看着他们的六岁小姑娘,秦素问一下子心软了。
她不走了,也不离婚了,甚至暂时辞去工作,亲自照顾这个初来乍到,看见光都会吓得发抖的小姑娘,还有自己刚刚大病初愈的儿子。
她让顾念之跟自己的儿子订婚,一直叮嘱何之初,不能辜负这个小姑娘。
何之初那个时候才十六岁,但已经开始被母亲耳提面命,要对顾念之好。
自那以后,她也不许儿子跟他这个父亲接触太多,因为她认为“冷血是会传染的”。
那两年时间,秦素问对他不理不睬,一直在冷战中。
但是他甘之如饴,只要她不走,不离开这个家,他就满足了。
只是这样的日子,他也没有留住她。
顾念之到他们家两年后,何之初十八岁那年,秦素问突然去世。
所有的法医检验都说她是受到强烈刺激导致急性心肌梗死,并不是被外力伤害而死。
简而言之,秦素问是被“气死”的,字面意义上的气死。
可这个说法,不能让何承坚满意。
秦素问在家里待的好好的,见了那个疯子一面,就受到强烈刺激导致急性心肌梗死,这难道不是那个疯子的错?!
因为那个疯子是最后一个见过秦素问的人。
他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话,让她气成这个样子?
还有,那疯子当时见死不救,因为秦素问就算发病了,也不会马上死亡。
所以他不顾别人的阻挠,一意孤行对那个疯子顾祥文发了通缉令,用举国之力追捕他。
何承坚脸色铁青,手里紧紧握着拳头,心想这疯子还有自知之明。
如果他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车祸大火中,哪怕上天入地他也要把他找出来,问他到底跟秦素问说了什么,将她活活“气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