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算如此,七秒钟消失,十分钟离开何家大宅,在路口上车,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顾念之咽下一口香甜的芒果,味蕾得到抚慰,微眯了双眸,乖巧地像一只可爱的小折耳猫。
何之初嗤笑一声,说:“当时我们也不明白这一点,但是后来从我们追查到的结果来看,能够让你突然消失,大概只有磁场共振仪能够做到。”
“我们在顾祥文藏身的地方找到了磁场共振仪,那个时候我们曾经亲眼看见他在大火里狂笑,火里有一辆车,车里还有你。”何之初的眼神黯淡下来,“……我亲眼看见你和那辆车被大火吞噬,你明白我那时候的感受吗?”
顾念之:“……”
她抿了抿唇,把装着芒果的骨瓷碟子送到何之初面前,眨着明丽的大眼睛,说:“……给你吃?你会觉得好受些吗?”
何之初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不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你自己吃。”
顾念之弯了弯唇角,放下骨瓷碟子,笑着说:“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有几个漏洞。”
“首先,磁场共振仪是连接两个平行时空的通道,并不能在一个时空里进行空间转移的。”
“如果我当时立刻从何家的生日宴会直接去了对面世界,用磁场共振仪解释才说得通。”
“可根据你们的叙述来看,我去对面世界的时间,是在生日宴会一个多月之后。”
顾念之拿了纸巾擦着手上的汁水,若有所思:“所以直接用磁场共振仪离开何家的选项可以排除了。”
何之初皱了下眉头,“磁场共振仪不能在同一时空进行空间转移?谁告诉你的?”
顾念之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当然没有说是路近告诉她的……
她跟着路近养了一个多月的伤,闲极无聊的时候,路近就给她讲那些高能物理知识。
还有那本的书,他也兴致勃勃地拿来当睡前故事,每天给她念几页。
顾念之养了一个多月的伤,高能物理知识储备已经突飞猛进了。
虽然还是不懂,但死记硬背还是可以的。
“很简单啊,你想,磁场共振仪的原理,是在两个磁场之间,寻找相同的磁场频率,当达到一致的时候利用磁场共振形成空间通道。而在同一时空里面,它跟谁共振啊?”
顾念之有些心虚地把路近的理论说了出来。
何之初也疑惑起来,“那如果不是磁场共振仪,到底怎么才能在七秒钟之内,让你从我身边消失,再出现在大门口,然后跟着人上车的呢?”
他垂下眼眸,淡淡地说:“就算不是磁场共振仪,这么高难度的行动,也只有顾祥文才做得出来。”
顾念之缩了缩脖子,心想若是她没有从路近那里知道背后的曲折,她的第一反应也会跟何之初他们一样。
就是这种高难度的事,只有路近,也就是顾祥文才做得出来。
他的科学奇才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凡是不能解释的事件发生,他总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他最疼爱的女儿,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推理。
从这种角度想,父亲假死隐姓埋名还是正确的选择。
顾祥文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被“烧死”了,以后有什么锅,不能再给他背了吧?
况且顾祥文确实也插手这件事了,所以估计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顶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并不冤枉,所以他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而顾祥文这人又有社交障碍综合症,你让他跟人解释自己的行为,估计比杀了他还要困难。
所以他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其中的曲折之处。
顾念之要不是他女儿,他肯定也一个字都不会说。
在这种阴差阳错之下,顾念之失踪的罪魁祸首,就成了顾祥文。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后来的结果也证实了大家的猜想。
怎么说呢?
这种看法不算错,但也不算全对。
顾念之想做的,就是把所有跟她失踪有关的人都逮出来,让他们承担应有的法律责任。
顾祥文是她父亲,虽然做过错事,但他已经用自己的行为在赎罪,她早就原谅他了。
可别的人,至今还在逍遥法外,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
凡是害了她顾念之,还想全身而退?——不存在的。
顾念之沉下心,平心静气地再看了一遍虚拟全息视频投影。
这一次,她发挥自己摄影机般的记忆力,将所有宾客的脸都记在心里,也顺便数了一下在场的人数。
在客厅的人一共有两百三十七人,其中一百八十五人都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们都穿着卡通服装,包括请来的客人,还有做招待的孩子。
五十二个成年人,这其中也包括何家的佣人。
因为大部分做招待的人都用了小孩子,成年佣人就不多,只有七八个人,负责维护客厅里的秩序。
视频慢慢播放着,终于又到了熄灯吹蜡烛的环节。
灯亮之后,顾念之果断摁了暂停键,目光在电脑显示屏上一寸一寸地逡巡。
当她的视线在这幅静止的画面上扫过两遍之后,顾念之心里一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眯了眯眼,抬头看向何之初,“何少,八年前我生日宴会时候,所有在场人的名单你还有吗?——我是说所有在场的人,包括你们家的佣人在内。”
何之初看了她一眼,“当然有,我看了不止一遍。怎么了?你觉得他们中有问题?但是事后我都调查过他们每一个人,包括当时在客厅的佣人,并没有发现问题。”
顾念之心想,那时候,估计她那个天才老爸已经截胡成功,何之初当然在这些人中查不到问题……
她是做律师的,知道没有证据就不能随便怀疑人。
何之初也是律师,自然也很懂这一点。
但是在那之后查不到问题,在那之前呢?
顾念之觉得,这就是整件事的“盲点”。
顾念之微微一笑,“我想再看一遍。毕竟他们都是在场的目击证人。”
这种要求何之初不会拒绝,他马上将资料从电脑的备份里调出来,传到顾念之的邮箱里,“有空自己看。”
顾念之点开邮箱,看见那份厚达几百页的资料已经躺在邮箱里了,点了点头,才跟何之初说:“这个视频有问题。”
何之初讶然,“哪里有问题?每个人都调查过……”
“我知道你调查过。”顾念之忙点了点头,“但是,你看看这里。”
顾念之的鼠标在显示屏上指到一个地方,“就在你身体斜后方挡着的方向,多了一个披着斗篷,戴着面具的孩子。”
这个方向,从何之初当时站的位置来看,也正好是他视觉的盲点所在。
就像开车的时候,司机的视野也存在着一个固定的盲点。
何之初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个孩子不是早就在这里?”
“没有。”顾念之摇了摇头,迅速把视频倒放回去,“我数了一下,在熄灯之前,有两百三十七人,熄灯之后,还是两百三十七人。——你明白问题了吗?”
何之初怔了一下,很快脸上一下子失去血色,“……你是说,当时你根本没有离开大厅!”
“对。”顾念之闭了闭眼,“具体到小孩子的人数,熄灯之前,一共有一百八十六个小孩子,包括我在内。”
“其中有一百八十五个穿着卡通制服的小孩子,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穿卡通制服。”
“熄灯之后,再亮起来的时候,我不见了,但是穿卡通制服的孩子,变成了一百八十六个。——你可以自己再数一遍。”
何之初眼神发直,盯着视频上他斜后方那个穿着斗篷,头戴面具的小孩子,牙齿咬得咔咔作响,一拳头砸在小茶几上,“真是岂有此理!”
他顿时明白过来,八年前顾念之失踪,里面的内情远远不止他们发现的这些。
“……你的意思是,你八年前失踪,除了顾祥文以外,还有别人插手?!”何之初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已经迫不及待要行动了。
顾念之把鼠标放到那小孩子旁边的两个大人身上,淡定地说:“还有这两个人,你认得他们是谁吗?看装束应该是你们何家的佣人。他们的姿势,正是一左一右将这小孩子圈住了。”
这穿着斗篷,头戴面具的孩子,就是她吧?
可是她为什么会乖乖站在那里,不哭不叫呢?
何之初瞥了一眼顾念之用鼠标指着的那两个人,面色一沉,“他们是温守忆的父母。”
顾念之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说:“我的乖乖,我跟他们家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他们这是要干嘛?!——对了,温守忆她妈刚才还一定要去我房间送花,被我轰走关起来了!”
第1576章 咫尺天涯
温守忆的妈妈给顾念之的房间送花,被顾念之拒绝,然后命人把她堵住嘴关起来的事,何之初听手下回报过,当时根本没放在心上。
反正惹顾念之不高兴,关起来就关起来呗,他几乎都忘了还有个人关在二楼的储藏间里。
但是现在想起来,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那她刚才要求进你的房间,应该不是为了给你房间换鲜花吧?”何之初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肯定不是啊,都说了谁都不能进去,她还想往屋里钻,傻子也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顾念之笑着举起拳头,“所以我的铁拳就砸过去了。”
何之初皱起眉头。
他还记得,刚带顾念之回来的时候,他故意推着轮椅送顾念之进来,就是为了给那些人往外传消息的机会。
如果他没记错,那个把顾念之做轮椅的照片穿给秦瑶光她们的,应该就是温守忆的父亲。
她父母都是何家的花匠,在何家工作了几十年。
这些年来一直循规蹈矩,老老实实,除了生了个特别聪明伶俐的女儿,一向在何家的佣人里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就这一对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花匠夫妇,居然就是八年前偷走顾念之的主要嫌疑人?!
何之初使劲儿握着拳头,手指头的关节咔咔作响,“我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顾念之忙拉住他的衣袖,着急地说:“何少你想干嘛?”
何之初拔出手枪,冷峻地说:“当然是去严刑拷打,然后毙了他们!”
“嗳!别这么简单粗暴啊!”顾念之眨了眨眼,“你这样会落人口实,到时候被他们倒打一耙怎么办?”
何之初冷笑道:“在我的地盘,谁敢?!”
这霸气侧漏的王八之气真是闪瞎顾念之的双眼。
她捂了捂胸口,另一只手还是拽着何之初的袖口,扯了扯嘴角,笑说:“何少,你冷静点儿,你在我们那边的时候英明神武,智计百出,怎么回来了,就知道打打杀杀?”
何之初反手握住她的手,冷着脸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需要任何智计百出。”
只要强力碾压就够了。
顾念之看着何之初,叹了口气,心想如果自己在这边跟着何之初长大,估计也会认为他这样做是正常操作。
但她偏偏是在那边世界,跟着霍绍恒长大的。
霍绍恒虽然也是有绝对实力的人,在那边世界也是享有特权地位的人,但是他从来不把这种特权当做是理所当然,更没有把自己凌驾于法律和秩序之上。
他是秩序的守护者,而不是秩序的逾越者。
在他的教养下,顾念之也是规则游戏的遵守者。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淡笑着说:“何少,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吗?他们当初拐走了我,我现在回来要告这对拐卖人口的人贩子。”
何之初一愣,“你要告他们?你想把这件事闹大?”
“当然要闹大。”顾念之眉梢轻挑,明丽的大眼睛里闪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们的处心积虑呢?——对这种人,你要悄没声息地弄死他们,反而便宜他们了。而且会给你和你父亲留下后患。”
何之初也知道如果他们私下处决这一对花匠夫妇,确实会给自己和父亲带来一定的麻烦。
但是这个麻烦,在他看来,是值得的。
他满不在乎地说:“我会给他们审判的机会,不过是秘密审判,会让他们死得明明白白。”
“何少,你以为他们就是幕后黑手?”顾念之不同意地板起脸,“我还要用他们挖出他们背后的人呢。”
“我说了会事先审判,把他们知道的事全都挖出来再处决,你放心,幕后黑手一个都跑不了。”何之初还是想私下解决这件事。
一来何家出了这样的内贼,不下狠手整治,会让别人对他们何家的执行能力产生疑问。
二来也是要震慑何家别的佣人,如有二心,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顾念之默然半晌,坐回轮椅上,赌气说:“那行,你想怎样就怎样,送我回去,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何之初见她生气了,忙走过去将她从轮椅上拉起来,立刻妥协道:“瞧你这脾气大的,真是只能顺着你。行了,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就不掺和了。”
“真的?”顾念之眼珠一转,“但是我还需要你帮几个忙。”
“行行行,你想怎样就怎样。这两人反正是抓定了。”何之初拿出手机,开始给人下命令。
顾念之忙说:“先暗中看着他们,别让他们逃了。我现在起草法律文件,明天早上就去你们这边的警察部门报案,要求逮捕他们。”
八年前顾念之才十二岁,是未成年人。
拐骗未成年人在这边的华夏帝国是重罪,而且买卖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