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后退,左腿前跨,右腿曲起,很快跟说前腿。
顾念之的轮椅被他转得飞起,一时被他换到左手,一时又被他换到右手。
就像带着一个小机器人在跳舞。
顾念之终于高兴起来,清脆又带着软糯的笑声在大厅里回荡,合着音乐的节拍,就连听起来伤感的圣诞舞曲都轻快起来。
何之初勾起唇角,对着大厅周围的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可以跳舞了。
很快,一对对男女滑入了舞场中央,开始跳舞。
他们都很礼貌地把中间场地留给了顾念之和何之初,毕竟顾念之坐着轮椅,需要的地方比较大。
但是没过多久,一对颜值极高的男女舞伴跳了过来。
正是那位苏联副总领事,也就是远东王牌彼得和他的舞伴琳达。
美艳的琳达舞技超群,但是彼得居然和她不相上下。
两人若即若离地旋转舞动,配合得恰到好处。
可是快跳到何之初和顾念之身边的时候,琳达突然拍了拍何之初的肩膀。
何之初下意识回头,琳达已经一手拉起他的手绕在自己腰间,一手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她这一手可不简单,根本不是交谊舞动作,而是带着小擒拿手的手法。
何之初一时不察,居然被她搅局成功,被她带着跳走了。
远东王牌趁机从他手里夺走了顾念之的轮椅。
顾念之霎时发现自己陷入了疯狂的旋转当中。
在何之初手里,他们跳得和谐又快乐。
但是在远东王牌手里,他们跳得疯狂又激动。
顾念之最后甚至被远东王牌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她背靠在他怀里,站在他脚上,被他一手搂在腰间,一手托着她的手,在舞厅里循着快节奏的圣诞舞曲,跳起了探戈。
因为不能自己走动,顾念之的全部重量都在远东王牌手里。
他抱着她蟹行猫步,慢的时候沉稳错落,快的时候激情昂扬。
推拉起始,左右闪视,三步一回头,五步下腰,前进后退,她的后背能感受到他胸口蒸腾的热气。
他的胳膊强壮有力,几乎不费力气就将她半举起来小绕半圈。
顾念之几次错愕回头,只看见他淡淡噙笑的俊美面容,还不时想凑过来亲她的面颊。
顾念之躲之不迭,求援似地在舞厅里四下张望。
何之初终于摆脱了琳达,大步走过来,从远东王牌怀里将顾念之抱了过来。
同样是背靠在何之初怀里,顾念之就觉得激烈跳动的心平静下来。
她紧紧抓着何之初的袖口,瞪了那张扬的远东王牌一眼。
何之初一言不发,将她放回轮椅上,推出了舞厅,来到旁边给大家休息的小客厅里。
远东王牌也跟了过来,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何少,这就是你待客的态度?”
何之初打量着顾念之,见她身上衣裳整齐,鬓发上有点汗湿了,眼睛里像是洋溢着波光,并没有吃亏。
他凝视着她,温柔地说:“累了吗?要不要送你回去休息?”
顾念之点了点头,“我渴了,给我一瓶水。”
何之初招手叫了侍应生过来,给她一杯鲜奶。
顾念之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喝了几口鲜奶。
远东王牌在旁边看得有趣,说:“何少,我听刚才那些人说,顾律师头上的粉钻冠冕是你们家的聘礼?你怎么不要顾律师做未婚妻了?她不好吗?”
何之初直起身,淡淡地看着他,说:“我觉得做未婚夫妻没有做兄妹好。”
远东王牌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说:“……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夫妻才是最亲密的,兄妹……太不靠谱了。”
“怎么会?”何之初不咸不淡地回敬他,“夫妻还能离婚,但是兄妹……”
他低头给顾念之盖上那条烟灰色的薄毯,“……永远是兄妹。永远不会分开。”
远东王牌收敛了笑容,嗤了一声,“等你妹妹嫁人的时候,你还能这么说,我就佩服你。”
说着,他又走到顾念之身边,对她抚胸弯腰行了一个西式礼,说:“美丽的顾律师,请问能跟我跳支舞吗?”
“不能。”顾念之毫不犹豫拒绝他,“我看见彼得先生你有舞伴,可不能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水性杨花。”
她毫不犹豫把远东王牌曾经说过她的话扔了回去。
何之初笑出了声,潋滟的桃花眼漾起笑纹,“彼得先生,做人最重要是言而有信。你带了舞伴,怎么能抛下她一人呢?”
几个人往舞厅里看了看,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琳达女士可是如鱼得水呢,在舞厅里最闪亮的星就是她。
她正跟那位美国大使亨特跳得如漆似胶,分都分不开了。
远东王牌在顾念之轮椅旁边的沙发座椅上坐下来,抬头看着她的腿,说:“伤还没好就不要出来参加这种场合,人太多,不好控制。万一磕着了碰着了……”
何之初不等他说完,就沉着脸打断他的话,“彼得先生,你未免管得太宽了。在我的地盘,人再多也不会不好控制。”
“是吗?”远东王牌啧了一声,专业打脸:“我打听过顾律师的事情,她八年前就是在你家里失踪的吧?听说还是在她十二岁生日宴会的时候?”
何之初的脸色一下子黑如锅底,“那只是一个意外!而且这种错误,我不会再犯!”
“但是你何必给别人一个犯错的机会呢?”远东王牌咄咄逼人,一点都没有放弃这个话题的意思,“最好的防范,就是不给对方可乘之机。——这一点你都不懂吗?”
顾念之看何之初脸色遽变,忙拉拉他的手,对远东王牌平静地说:“彼得先生,我们不能因噎废食。总不能因为有可能出错,就永远躲在屋里不出来吧?再说我信奉的是,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所以我不会躲起来不见人。”
这个远东王牌,枉他长了一张霍少的脸,其实跟他的处事方式完全不同啊……
顾念之在心底慨叹着,没了跟他继续说话的兴趣。
“哦?”远东王牌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但是这种进攻,应该是在周全的准备之下进行的。不然就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有几百种方法可以无声无息地取你性命。——你觉得有底气躲得开吗?”
顾念之:“……”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如果你想取我性命,你信不信根本近不了我身边?”
远东王牌挑了挑眉。
没过多久,小客厅里多了一些过来休息的人群。
首相的侄女谢清影也是其中之一。
她落落大方走过来,对何之初点头说:“何少,好久不见。”
何之初也对她点头微笑,礼貌地说:“谢小姐更漂亮了。”
谢清影笑着说:“我刚刚看见温小姐跟秦院长出去了。好像是离开了。”
何之初眼神一闪,态度更加和蔼,“谢小姐跟温守忆和秦院长关系不错?”
“我跟温小姐前几年确实关系不错,后来她出国了,一度没有联系了。今天再度重逢,还是有些生疏。”
何之初和她寒暄了几句,谢清影又被人请出去跳舞,他才拿出手机,查看大门口的监控。
他看见温守忆和秦瑶光上了秦家的车,扬长而去。
顾念之想着远东王牌刚才说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何之初,突然问:“何少,八年前,我到底是怎么失踪的,你能不能再跟我说一遍?”
第1573章 完整视频
何之初微微皱起眉头,“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不善地横了一眼那位远东王牌,刚才就是被他打脸,说他在自己家里都护不住念之……
但是这能怪他们准备不足?
只要那个疯子顾祥文出手,他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顾念之拉拉他的衣角,软软地说:“何少,你说说嘛?我都不记得了,也很好奇,真的,你们这么保护我,说实话我也想不出我怎么就能在你眼皮子底下丢了。”
她一脸好奇的样子,是因为她听路近说过,他那一次也是“截胡”,才把她带走。
而何之初肯定不知道这里面的曲折经历。
他看着顾念之求肯的面容,无法对她硬气起心肠。
但是看见那位远东王牌也在旁边虎视眈眈,心里一动,推了顾念之的轮椅,说:“我送你回去,我给你讲当时的事情。”
顾念之连连点头,“好哒好哒,我们这就回去。”
何之初推着顾念之的轮椅往电梯处走去。
他们的大宅虽然不是高层建筑,但也有通向上面的电梯,不过只是用做临时用途,一般人不走电梯。
但顾念之这样需要坐轮椅,就需要坐电梯上下了。
他们进入电梯,没想到那位远东王牌也跟过来了。
“对不起,客人止步。”何之初指了指电梯旁边的标牌。
远东王牌看了看顾念之,清冷地说:“表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有我在,可以帮你们查找事实真相。”
何之初十分讨厌看见远东王牌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拽样儿,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用了,这是家事,您请回吧。”
顾念之也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小时候的事,对那位远东王牌笑了笑,疏离地说:“您有心了,但是不用了,我相信靠我们自己也能查出真相。您还是去照顾您的女伴吧,她今天招蜂引蝶太过了,我怕已经得罪了一半的女客人。”
远东王牌:“……”
何之初听顾念之说“我们”,并且怼了远东王牌,心里十分熨帖,潋滟的桃花眼里添上几分暖色,他朝远东王牌抿嘴笑笑,在他面前关上了电梯。
远东王牌摸了摸鼻子,只好转身回到舞厅。
……
顾念之和何之初乘坐的电梯在二楼停下来。
他推着她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
走廊上依然有很多士兵站岗,戒备森严,安保力度之大,比顾念之在那边世界的待遇高多了。
何之初关上门,顾念之才从轮椅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说:“哎嘛,装瘫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我的腿都麻了。”
她做了几个瑜伽下腰的动作,柔软的腰肢和柳条一样,好像用手一掰就能掰折了。
何之初胸口发热,急忙别过头,将她的轮椅推到墙角放着。
顾念之运动了一会儿,才去浴室洗了把脸,将脸上一点点的化妆洗掉了,一边做面膜,一边在沙发上坐下来,说:“现在跟我说说,八年前你到底是怎么在家里把我弄丢的?”
何之初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他踌躇了一会儿,说:“你等会儿,我去拿我的电脑。”
顾念之点点头,靠坐在沙发上,一边晾着面膜,一边拿出手机刷微博。
这边的微博没有她的账号,她随便注册了几个小号慢慢玩。
何之初回到自己房间,找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看了看里面存的东西。
还好,过了八年,还在里面,没有人碰过他的东西。
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何之初抬头,看见是何承坚沉着脸,快步来到他的书桌前面。
“阿初,你在搞什么鬼?”何承坚拍着桌子质问他,“你不是连命都不要,也要去找她!为了她,连整个何家都能放弃!怎么突然又要她做你妹妹?!”
何之初神色未变,清冽冷漠地嗓音毫无感彩:“……觉得有些累了,她太小,可能,我老是迁就她,时间一长,就很容易起摩擦。”
何承坚也知道顾念之一直拒绝何之初,他还以为何之初能像他当年一样不屈不挠,直到最后赢得心爱女子的心。
“你这就放手了?!”何承坚狐疑看着他,“你不是为了让我不插手,故意这么做的吧?”
“当然不是。”何之初收起笔记本电脑,自然地转移话题,“对了,念之伤还没好,我要去陪她,您去楼下主持舞会吧,没个主人怎么行?”
何承坚哼了一声,“我会处理,你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样。念之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辜负她。”
何之初的嘴角忍不住抽搐。
他是不想辜负,可她也得给他不辜负的机会啊!
何之初往门边走去,淡淡地说:“感情还是两厢情愿比较好,您别急,说不定我很快就找到一个相爱的姑娘,然后您就能很快抱孙子孙女了。”
“啊?!真的吗?!我能活到看到我孙子孙女的那一天?!”
饶是何承坚老奸巨猾,也被“孙子孙女”带歪了思绪。
他几乎是咧着嘴打着飘回到楼下一楼的舞厅里,对每个来宾都言笑晏晏地打招呼寒暄,弄得大家受宠若惊,越发加倍地奉承,于是宾主都无比满意。
这一晚,何家的圣诞舞会空前成功。
除了开头一个“母女相认不成反被怼”的小插曲以外,一切都完美得不得了。
因为何上将这一晚的心情好得出奇,他是后半场才出现的,但是对人接物态度和蔼可亲,每个人都如沐春风,感受到他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
自从他妻子去世之后,可以说,他有很多年没有这样耐心过了。
楼上的顾念之和何之初对楼下的喧嚣热闹一点都不在意。
他们俩并肩坐在沙发上,何之初说:“上次你应该已经看了一部分,我现在把当时的完整视频录像给你看。”
他摁了播放键,很快,就跟看立体电影一样,顾念之发现他们又回到了一楼客厅里。
不过这是一个生日宴会,而不是今天晚上金碧辉煌的圣诞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