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硬糖——绿蜡
时间:2019-04-09 08:51:19

  钟勇看看老板,眼睛血红,明显暴怒却又努力克制;他又看看崔玉,没了妆容掩盖也显出憔悴来,可眼神比早晨更加坚定。两人谈崩了——
  他二话没说,转身领着去停车场,安抚自己咕咕叫的肚子。现在不是吃饭皇帝大,是老板要疯球了。
  外面的雪还没停,车盖上落了薄薄一层。
  大房交待勇哥先去热车,让崔玉在厅里等会儿。她好像很冷,嘴唇发乌,身体缩在大衣里依然微微发抖。他拉起她的手,捂在胸口给暖着。她用力拔了两下,没拔得出来。他哑着声音道,“我对你好也不行吗?”
  她偏头不看他,侧脸显出几分决绝来。
  如果剖开心脏能让她明白自己,大房会毫不犹豫地去拿刀。可真那样干了,崔玉只会说他疯了。
  她摆明了拒绝,他什么都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
  幸好车来得很快,大房牵着她出去,提前拨开了车门上的积雪,将她小心翼翼地送进去。坐定后,她直接偏头看窗外,连个眼角也没甩过来。老元说过她心狠,她的心果然是狠的。他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可晓得自己撑不了多久。
  大房摸出手机,给李希发了条短信,“我现在能动的钱有多少?”
  李希发了个大概的数字过来。
  “我和老崔要过去民政局了,车程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你想办法,在这一个小时里把那人弄走,搞定。”他打完字,仔细读了一遍,最后加了一句话,“不惜代价,能用的办法都用,花多少钱都可以。”
  李希没有废话,回了一个OK。
  大房稍微心安,放下手机去看崔玉。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再不敢如刚见面时候那般毫无顾忌地去亲近她。
  崔玉身体逐渐暖和起来,翻腾的胃部逐渐平息,小腹也没再闹腾。她靠在柔软的小牛皮椅背上,窗外的雪松大片大片掠过,一如她此刻荒凉的心境。
  人生从来没有后悔药。
  第一次看见白女士愤怒的脸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她没控制住自己的委屈和冲动,亲了大房一口,被走到门口的老赵和老元看得一清二楚。白女士站在他们身后,只一瞬间,和蔼优雅的脸变了。
  大房依然睡得傻乎乎的,她一声没吭站起来,走到门口轻声道,“阿姨,咱们去旁边聊。”
  白女士努力控制住了怒气,将她安置在一个单独的小房间,之后带着俩少年离开。两人走前丢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还做了安心的姿势。她知道白女士要做什么,大房是她的独子,是房家的希望,绝对不能和她这样的女人拉上关系。她一定会让老赵和老元闭嘴,说词几乎能想象得出来,然而这正合她的心意。
  她在小房间里等了许久,想好了白女士对付自己的各种方法,却没料到她直接将房中铭、白诺和李婉带了进来。白女士不动声色,房中铭忍耐愤怒,白诺得意洋洋,李婉则是羞愧难当。
  白女士瞒下了亲吻的事情,在她心慌意乱的时候请了长辈来谈打架的误会。
  “道歉吧。”李婉只对她说了两个字,“是妈没教好你,误会白家舅舅了。实在太对不起,好好的庆功宴就被死丫头这样搅和了——”
  白女士紧盯着她看,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崔玉搅着手指,“我没做过任何值得道歉的事情。”
  白诺恨恨地看着她,“死丫头片子,长得不怎么样,心眼还不少呢?以为这样就能拉着老房家的少爷为所欲为了?今儿咱就把话放这里了,有我在一天,你别想进这个门儿。”
  李婉脸胀得通红,一边解释一遍拉她,“真是误会了,咱们小玉绝对不会有那样的想法。她和白林只不过普通同学,除了一起上课外基本没什么交集——”
  白诺冷笑一声,“没交集?崔明烟不是她介绍的呢?说她心眼多也是有依据的,这样丑丫头咱们大房能看得上?当然是要崔明烟那样的绝色。也是能干呐,拿自己小姑姑当敲门砖——”
  话再说不下去,李婉一巴掌抽崔玉身上,她一字一顿,“道歉。”
  崔玉挨了那一巴掌,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母亲气得全身发抖,“崔玉,你别犟,想想平时我怎么教你的,你爸爸又怎么教你的?”
  崔玉狠狠别开脸,对上了房中铭的打量。她闭了闭眼睛,努力镇定道,“小姑姑送了演出票,是我带大房去看的,也是我带大房去认识她的。姑姑优秀,大房崇拜她正常,而且也努力学习变得更好想配得上她。事情发生变化是白诺插手,散步流言,教大房下流的手段,可是小姑姑全部都拒绝了。事实俱在,了解的不止我一个人。”
  房中铭微微皱眉,脸色稍微缓了缓。
  崔玉转头看着白女士,一字一顿道,“阿姨,秦老师都看着呢,一点也错不了。”
  白女士别开头不看她,只对李婉道,“孩子大了要脸,别打她,好好说就成了。”
  李婉待要再说话,门被推开,房中擎晃晃荡荡走了进来。他有些惊奇地看着崔玉,“小丫头,你说咱家小林子喜欢谁来着?跳芭蕾的?叫崔明烟是不是?呀,我刚在网上查了一下,小林子果然长进了,眼光真好。你也帮我引荐认识认识呗?白诺,你小子真是长进了啊,居然跟个小姑娘过不去。哈哈,我外面宣传宣传,笑不死人——”
  白女士主导的这场戏,被房中擎胡言乱语搅合了。她有些愤愤,让白诺先走,想要说几句场面话圆场。没料到房中铭却开口了。
  “良师益友。良师好找,益友难寻。别的事暂且不提,今天的事情她没做错,不必道歉。这样有原则的姑娘是大房的朋友,合适得很。”房中铭看白女士一眼,“到此为止,别再搞事。”
  一锤定音。
  房中擎吹了个口哨,冲她挥挥手,跟着房中铭走了出去。
  事情似乎这样就完了,李婉带着崔玉离开。可谁也没想到白女士会追出来道歉,她温和地看着崔玉道,“是阿姨太着急了,毕竟请了那么多客人,闹得太不像话。可你房叔叔也说了,你很好。阿姨向你道歉,请你原谅。如果可以的话,咱们现在着手安排也不晚。小玉,你要不要和大房一起出国念书?”
  李婉身体抖了一下。
  崔玉抬头,看着那张笑脸眨了眨眼睛。白女士真是个人物,丈夫发话后居然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调整心态,换了个态度对她。可这根本是一个包裹了蜂蜜的陷阱,念书是假,试探是真。
  “有你和他在一起,我也就不用太担心他的身外事。你也了解他,他这人大大咧咧没有心,整天丢三落四,你能帮我管管他别胡作非为——”
  “不。”崔玉不等她说完直接拒绝,客客气气道,“阿姨,我很喜欢现在的大学。”
  白女士颇有些失落的样子,但明显松了一口气。
  崔玉垂着头,得偿所愿。李婉怒其不争,让她继续在房间里呆着等,她要去外面收场。
  李婉刚离开,赵子铭和元书昀便悄悄进屋,两人看她的样子颇同情。她最受不了被人同情,苦笑着问,“我今天是不是很丢脸?”
  赵子铭有些气愤道,“你妈真不懂事。”
  元书昀安慰,“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和他们大人不一样。”
  “你喜欢谁不好呢?我这样风流潇洒的,老元这样书生气的,什么不行了?咋偏看上大房那种傻叉?”赵子铭十分不满意地抱怨。
  “这种事没什么好说的,主要看以后怎么处理。”元书昀问,“白阿姨想办你出国,你为什么不同意?”
  崔玉抬头看他们,半晌道,“我能把上次赌局的要求用了吗?”
  “你说。”赵子铭两手抱胸,很不满意。
  “请你们和夏涵保密,今天后面的事情,都别告诉大房。”
  赵子铭张口,不明白。
  元书昀则更同情了,“崔玉,你没必要这样——”
  她摇摇头,“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没什么必要不必要。”
  两人都想劝点什么,但想起大房对崔明烟那舔狗的摸样便没意思了。
  崔玉说动了两人,又知道白女士肯定不会将这样事到处宣扬,彻底放心下来。
  就这样吧,错误在这里斩断,不给自己任何妄想。
  回家的路上,李婉开着车,一路沉默。直到抵达家门口才道,“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你爸。”
  崔玉答应了一声,当然不会告诉。
  次日,夏涵和赵子铭找到崔家来。夏涵不知是同情还是可怜地看着她,“你真喜欢上大房那傻叉啦?你疯啦?”
  她笑着给他们递茶。
  “那你干嘛不同意一起出国?白阿姨敢说,你就敢答应,呕死她呗。”赵子铭很不满地说。
  “喝茶吧。”她说。
  “真是搞不懂你。”夏涵还是看着她。
  “你们会帮我保密吗?”她问,“我不想它被人记得太久。”
  夏涵把玩着茶杯,许久才道,“崔玉,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和咱们认识?你就是不想和房家有任何关系,就算有大房在,你还是想靠自己?你是不是还记恨刚开始咱们针对你?”
  崔玉摇头,“你们是我很好的朋友。可我喜欢你们,就没办法允许自己——”
  卑微着,乞讨着,被逼迫着跪下去,日复一日仰望一份不可能的感情。
  与其变成自己厌恶的人,不如离得远远地活着,直到有天能冷静地说——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太阳一样的少年,但没有失去自我。  
  崔玉以为事情就那么过去了,但其实并没有。
  李婉在家里呆得很不开心,处处看崔明生不顺眼,催着他去医院检查身体,询问□□配型以及排队情况。医生的回答永远不是百分百,也永远不让人绝望。吵得最厉害的时候,崔玉提出用自己的肝脏分给父亲,还跑去医院做了配型。
  崔明生坚定地拒绝了,李婉也不同意,但最终配型没配得上。
  她对李婉道,“妈,我会认真读大学,找个好工作挣很多钱。你现在别逼爸爸——”
  李婉恨恨地看着她,“你以为钱是那么好挣的?你以为自己能干得长天上去了?你以为我都是为了谁?我现在还有什么脸在房家呆下去?”
  她向白女士提出了辞职,白女士不置可否,但她自己全身都不自在。
  崔明生只以为她们在吵自己的身体,安慰道,“人命是天命,能活多久也不强求。活的时候我对你们好,我死了你们俩母女互相照顾。忘了我,往前走。”
  李婉吼他,“大的小的都没良心。”
  后来还是崔明生安慰崔玉,“你妈就是工作不顺利,辞职就辞职吧,也没真到吃不起饭的份上。爸还有钱呢,你妈就是太焦心。”
  再后来,白女士忙着打理大房几个出国的事情,新聘请了一个管家。房家的生意日渐壮大,事业版图从海城逐渐伸向全国各地,而白女士的足迹也开始遍布世界各地。她将大房送出去后,在秋天的某个晚上给了李婉一个电话,若无其事道,“老崔身体不好要你照顾,小玉那边大学毕业后找工作也挺操心的,我不好意思再麻烦你。这样,你以后只负责我海城的事情,别的就不管了。”
  李婉强颜欢笑,谈笑风生,挂了电话在客厅呆坐。
  崔明生悄悄给在财经大图书馆埋头读书的崔玉打电话,“那边给了个准话,被降职了。给她头上又安排了一个大管家,管白女士全球事务,你妈只好负责海城的。都是我拖累她了,否则她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肯定马上就拒绝了。现在呢,还得谢谢——”
  崔玉挂了电话,心抽抽的痛。可这痛还没完,大房例行的骚扰又到了。
  “小姑姑生日是不是和你只隔了几天?我给她看中了一样好东西,顺便帮你也买了一个。你注意查收哈,要没送小姑姑手里我锤死你。”
  她删了短信。
  老赵又来唠嗑,“大房是傻叉,你少搭理他。你生日,咱们三给凑了个礼物,你注意收。”
  她还是删了短信。
  大房不死心,换了号打过来,“装没看见是不行的,反正老子就赖上你了。”
  礼物如期而至,果然是一些贵价但没用的东西,一模一样两份。崔明烟看了就不想要,让她给返回去。她自贴腰包给了邮费,两份一起打包发走了。
  大房收到后十分丧气,“小姑姑到底喜欢啥?要不我直接给钱,你们自己去挑喜欢的?”
  傻得没边了。
  “人不对,送啥都没用。”崔玉嘴角抽了抽,给出指点。
  “肯定是她和我见面少,不够了解。这样,我圣诞节回来——”
  大少爷零花钱管够,说一声回来就回来了。崔玉正在学校外面的奶茶店打零工,他大少爷便开着自家的跑车出来,很骚包地冲她招手。她只当没看见,继续挣一个小时十二块的工费。
  当然,最终的结果是不好的,因为崔明烟提前一天飞美国参加一个舞团的面试去了。大房很丧气,抓了崔玉和房中擎吃饭诉苦。房中擎听得好奇,问了一声,“还是那个崔明烟吗?”
  大房点头。
  房中擎摸了摸下巴,“这么难追的女人真是头回见。”
  崔玉感觉不是很妙,看了房中擎一眼,他冲她眨了眨眼睛。她再看一眼无所觉的大房,心里骂了一句傻叉,好东西人人都惦记,何况是人呢?
  房中擎和崔明烟的第一次见面,是意外也是命中注定。
  那是某年的夏日,崔明烟的父亲突发疾病,她在外巡演不能回来。李婉帮忙把人送去医院,几番检查病因不明,想找个专家却苦无门路。大房却在手机上问崔玉,如果小姑姑一直不理他的话,他干脆买她全年的演出然后每场都追去看如何?崔玉很烦躁,提了一句说小姑姑的爸在生病,没心情管这些杂事。
  大房仿佛终于得到表现的机会,承诺会帮忙搞定。
  可他在国外,所谓的搞定也不过是找人帮忙。白诺是万万不能了,所以他找了房中擎。
  当房中擎出现在崔明烟父亲病房的时候,崔玉晓得大房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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