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盘是你的?”壮汉扬声重复,正眼打量过来,“年纪还轻,口气挺大的。”
“没办法,我爹罩的。”韩津和谐一笑。
壮汉狐疑看他,毕竟是陌生地方,的确不熟当地的规矩。
此刻另一壮汉放下手机,推推他说:“确认过了,就是这儿,住在二楼。”
“这回不能让她们跑了,赶紧想办法上去。”
“嗯,我试下撬个锁。”
正说着,铁门处有动静声,紧接着门从里面打开了。
两个壮汉顿时面色一喜,用不着费功夫了。
韩津则沉着脸,目光盯着那扇铁门。
出来的不是林善,而是不知住哪层楼的邻居,好巧不巧在这时出门。
邻居踏出了门,见外面来者不善,警惕地瞧了几眼,正要关门时反被壮汉伸手一推。
铁门立时大开,两个壮汉趁机挤入。
邻居察觉不好,连续唉了几声提醒外人莫入,没被理会,暂时也胆量再去说。
韩津见这俩人擅自闯入,目光阴沉起来,在那扇铁门即将闭合之前,上前扬脚一踹,也顺势走了进去。
壮汉见后面有人跟来,并没放在心上,到了二楼左边那间屋子门口,立刻大力敲起了门。
躲在门背后的林善听见敲门声,霎时起了一个激灵。
她先前出门时,心情很明快,已经走到巷子口,正要上大街,惊恐地发现街对面走来两个男人。
这两人她认识,搬家前的夺命催债者,她们屡次搬家租房,都是拜他们无时无刻的骚扰所赐。
起初双方约好,每月规定时间还债,不拖不欠。
后来对方无故出尔反尔,在月均上多施压了一万,否则就得付高额利息。
因那笔债务欠条不具法律效力,很大程度上有暗中讹诈的手段,外加对方在当地有背景跟门路,关嘉谣索性斩断那儿的所有人际关系,带着林善彻底搬离。
可哪知道,在新环境才享受两个月的宁静,这会儿又得彻底梦碎了。
林善心底祈求,他们只是敲会儿门,过不了多久就离开。
她手中握着手机颤抖,正打算给在外的关嘉谣打电话,忽然听见外面一道声音响起。
“干什么?这我家的门,敲坏了你赔吗?”
林善按着号码的手怔住,一下就听出了是谁,她将耳朵贴至门边,细听门外的动静声。
“这是你家?小子,你别多管闲事,知不知道?”
门外,俩壮汉转身面向韩津,很是奇怪地看着这个碍事的人。
韩津从楼梯上来,双手地拨开两人,将他们推到一边,自个上前占领最靠近门边的位置。
“想进我家门,先过我这关。”他扬声问,“找谁,做什么,说清楚。”
壮汉见他爱揽事,这门又没人开,索性明说了:“找一对母女,欠债不还钱,跑了两个多月了,跟你有关系吗?”
韩津听着,视线往门边瞟了一眼,然后回头:“我家的,欠了多少钱?”
壮汉见他很直接,回答:“两个月,三万块。”
韩津原本已经去掏手机了,听见月份这个概念,又问:“那全款呢?”
壮汉一听笑了:“行啊,你还打算帮她们还完啊?”
就在这时,韩津背后的门开了。
所有人的视线往里望,韩津也回过身,林善正站在门口。
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本来想着他瞎掺和一脚将他们轰走,她暂时舒一口气,心里会很感激。
但没想到会突然提到债务,她不想他牵扯进来,忍不住出来打断。
“哎呦,这不就是林家小妹嘛。”壮汉看见林善,面带猥琐笑意,“这么久没见漂亮多了,你妈妈在家吗?”
林善手中拽着手机,她刚打过电话,看眼前这情况,暂还不能及时赶回来。
她目光冷静地看着那两张咄咄逼人的面孔,抿抿嘴说:“快回来了。”
“来了就好嘛。”壮汉笑着提醒,“记得让她带钱回来。”
林善不回话,就这么站在门口,她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处理,总之不想他们进来,就这么僵持着。
韩津看她闷着头一副罪孽深重的样子,即便开了门也还是没看他一眼,更是没开口求一句。按道理来说他完全可以甩脸走人,奈何两脚挪不动,他实在不放心让她一个人。
他伸出手,试着过去执了下她的,想让她安心。
以为她会避开,但没有。他心一动,抓了抓她的小指,还是没动,索性抖着胆子,将五根手指都抓过来,然后手掌往上,紧实地握住了她。
林善没有挣扎,默默地任由他牵着。
算起来,这是他头一回正经地跟她牵手,心里头那股丝丝甜甜的感觉上来,他不自觉开心嘚瑟。
“别怕,我在这儿。”他轻声安慰她。
林善一直低垂着头,她能看到他的鞋子,也能看到他那只试探着握过来的手。
她明白他要做什么,那一刻心里居然很期盼,他能留在这儿,给她一点力量。
两人就这样静静握着,谁也没有先撒手。
韩津渐渐走到门内,跟她站在一条线上。
估计久等不来,那俩壮汉不耐烦地催促起来,问人什么时候到。
韩津也没打算拖着对峙,见他们今天的目的只是三万,拿不到明天还会来,索性试着先把这笔钱结了。
林善这儿却很犹豫,她对于具体债务并不是很明白,只知道里面有很大猫腻,但想要违抗又自不量力,想来想去只能认同当前的做法。
结果,关嘉谣还没赶到,韩津就出面将那笔钱给付了。
有钱好办事,壮汉们完成任务,笑嘻嘻地就离开了。
即便催债人走了,林善还是满面愁容。
这笔钱对她来说,不过就是换了一个债务者,还是一个她最难以面对的人。
韩津看出她内心在想什么,什么也没有提,就当前贪来的小便宜,晃晃她的手,说:“现在总不会再装不认识了吧?”
第21章
韩津第一次进林善的家, 充满新鲜感。
他在关键之际帮了她, 自觉面子大,胸前舒心不少, 走到几个房间门边, 东看看西瞧瞧。
家居摆设都很简单,估计是租房就有的, 一眼看去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过因为这是她住的地方, 有她待着,他觉得什么都稀奇,连带着空气都好闻起来。
只是当前这份空气,同时被另外两个电灯泡共享着。
陈贺轩和罗慎没走, 围观完一场闹剧, 跟着进来讨茶喝。
林善烧了壶水, 真就给这俩个大爷一人泡了杯茶。
韩津自然也有,不过他嫌烫, 放在一边等凉。
林善泡完茶又进厨房忙活了,她记得家里有点水果, 正好用来待客。
外间客厅,三个男生姿态悠闲,坐在餐桌边玩手机。
韩津明显不太乐意, 盼着他们有点眼力劲赶紧先走。
陈贺轩被他盯着, 笑说:“摆着副臭脸给谁看呀?”
罗慎也理直气壮:“别忘了,那笔钱我们也参与了,喝口茶是应该的。”
刚才的三万, 韩津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韩齐深给他限额了,于是问陈贺轩跟罗慎凑了点,才算解决了当。
不过这事是韩津出的头,最大的好人脸还是他占的。
所以,当林善将橙子切片端出来的时候,他率先挑了最大的那块,张着嘴一口咬了。
吞下去后尝出味,他皱脸:“怎么是酸的?”
林善听他说着才想起来,“两家店买的,大的有点酸,小的是甜的。”
这下罗慎跟陈贺轩笑得幸灾乐祸,一人一手去抓小片的。
“谢谢,帮忙试了。”
韩津暗中瞪着放冷箭,很快消融去看她,拍拍身边的座椅,“怎么不坐?”
林善攥着手机,老站着也不自在,便拉开椅子。
韩津感觉她坐下的动作都轻轻柔柔的,撇去心底那股异样,问:“你们那些债怎么回事?”
林善没有回避,她把来到新环境之前的情况简单讲述,反正以当下的情形来看,也描述不出一朵花来。
更何况,这其中两个人,知道关嘉谣的职业,想必联系起来也很好理解。
说话期间,她谨慎注意韩津的表情,似乎还对此一无所知。
林善顿悟,那她这段时间的举措,在他看来应该很莫名其妙。
韩津那天只顾着找她,没心思跟陈贺轩他们碰面,的确不知其中隐情。哪怕后来在校内跟她冷战,朋友们也只当是他暗中惹怒人家,所以这锅韩津无端背了一个多月。
林善说完时,心底有些过意不去,又想结束这相看两生厌的模式,于是真诚说了句:“今天谢谢你们!”
韩津乍听这话,有点耳熟。
那天在诊所外,她也是这样一句。
“谢谢他们就免了。”韩津擅自将好人面子都捞过来,“回去我就会把钱给他们,所以你最应该谢谢我。”
罗慎听着差点噎住:“哎我说,做人不能这么霸道。”
韩津把手中的橙子皮扔过去,“就你废话最多。”
罗慎笑:“行行,那你好人做到底,顺便把林同学家的债务都清了。”
林善哪敢受这恩惠,赶紧推拒:“不用,这事我妈会处理的。”
韩津侧头看她:“你妈能处理,还会拉着你转学来这儿?”
林善没吭声,以前对她们来说是很困难,但现在至少希望大些。
韩津见她不语,提醒了句:“不把事情解决,他们每月都会来骚扰。”
林善低头:“我知道。”
但凡这事能有解决的办法,她也不用提心吊胆换地方躲。现在被他们找着,她心底反而落下一块石头。
韩津看着她低下的脑袋,心里已经盘算起来:“如果这几人下次还来,就及时通知我。”
林善没应,通知他来干嘛呢,再替她还钱吗,这样下去根本不是解决的办法。
她按着手机看时间,突然站了起来,“那个,我妈快回来了。”
言下之意,他们也应该走了。
罗慎跟陈贺轩很有数,见待得时间差不多,也跟着站了起来。
韩津却俨然一副大爷姿态,坐着没动。
林善冲着他眨眼,向门口示意。
他口气悠哉:“我救了你两次,你不请我多坐会?”
她低着声重复:“我妈要回来了。”
“正好,你妈应该也想见见我这个大恩人。”
林善心知他这人脸皮厚,但当下竟也反驳不了,看他赖在这儿不走,等关嘉谣回来知道了,没准还得请他在家吃晚饭。
她不想让关嘉谣从中误会,于是过去拉了下他的手臂,“你先回去,等改天我有时间……请你吃饭。”
听到吃饭二字,韩津眼中放光,抬头重视起来:“就我们俩个?”
“嗯。”
“去哪吃?”他立刻期待起来。
林善完全是信口一说,被他迫不及待问起,丝毫答不出来,糊弄过去:“到时候手机里面说。”
“行吧,这话我先记下了。”他看似很满意,终于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时,又凑近耳边低语,“要是敢耍我,我就天天来你家门口转。”
林善随即瞪他一眼。
他却嬉皮笑脸,转身一闪,出了门。
林善心想,她哪敢耍他,光是算算目前欠他的钱,就够她应付的了。
……
关嘉谣接到林善电话时,正在外面办事。
她这趟出来有些远打车回去也要一个小时。
听说那群催债的找上门来,她怕林善应付不了,心底非常着急。
结果她刚到栗子街,林善又打电话说对方已经走了,是朋友帮忙解决的困难。
关嘉谣松了口气,没具体问是谁帮的忙,暂时也没回家,直接去了野百合。
既然被找上门来,难免还有下次,她总得找个办法应急。
关嘉谣这段时间工作下来,暂还只领了两个月的薪水,到手却很丰厚,所以她打算去找经理,提前把接下去两月的薪水领了。
将这个想法告知后,经理表示没有预支操作,时间一到自动会发薪水。
关嘉谣软话游说,表述困境。
经理坚持说不行,除非老板同意。
关嘉谣来到会所后,还从没亲眼见过老板,之前姑娘们闲聊过,只知道姓韩。
当时她听到这个姓氏,内心怔了会,姓韩的人不多,她的前相好就是这个姓。
算起来从她结婚起,俩人就没再见过了。
她过自己的富生活,也没有去打听那边的情况。
后来倒是逢人听说,对方似乎也有家室了,生了个儿子。再后来几年,她搬走之后,知道的更少了。
所以在今天之前,她并没有把这个老板跟她的旧相好联系起来。
直到此刻,经理站在她面前,途中接了个电话,挂掉的时候敷衍她一句:“你在我这说没用,刚好今天老板在会所,你要是觉得面子够大,就自己到他面前说。”
这经理平时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丝毫不跟手底下的人讲情面,关嘉谣忍他的气忍够,一时没压制住,迎难而上:“好,那我就去找老板。”
说完,她蹬着高跟鞋子,直接往楼上走。
经理在后面嗤了句:“一个穷打工的,也敢去老板面前横。”
关嘉谣放话一时爽,关键还是跟经理赌气,她凭什么肯定老板会比经理有人情味呢。
不过她实在没地借钱,唯一拉得上面子的也就工作的地方。
至于会所的老板,她倒是也想上去会一会面,探探究竟是不是她当初那位。
边想边走了两步,她又自行否决,毕竟这地方是宋莉洁介绍进来的,如果真的是,怎么可能不提前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