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是的, 开门进来的,除了这屋的女主人关嘉谣外, 还有跟在身后的韩齐深。
于是, 在屋内的俩人相继喊完之后,门口俩个大人对视一眼, 再分别看向自家孩子。
“韩津!”韩齐深往里跨进一步, 显然见到他很是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韩津把问题抛球一样抛回去:“爸,你怎么也在这儿?”
韩齐深压势:“我先问的你。”
韩津手上刚巧拿着水壶跟水杯,见机行事倒了起来, “那巧了, 老爸, 要不先坐下喝口水?”
韩齐深脸上渐成愠色。
这阵仗,关嘉谣倒是看懵了, 问韩齐深:“他是你儿子?”
韩齐深低嗯一声,像是挂不住面子, 大步走过去将韩津扯到门背后,厉声问:“你在这儿搞什么?”
“没搞什么,我就过来讨杯水喝。”韩津装得很自然, 说着见手中杯子已经倒满, 仰头顾自喝水,掩饰心虚。
韩齐深显然不信,手指点着与他差不多高的儿子, 低斥:“你别给我打马虎眼,解释清楚。”
韩津没回答,他慢吞吞地喝着水,往卫生间的方向瞟去一眼,那边似乎也正在进行质问模式。
关嘉谣走进卫生间,就将门虚掩上,指着外边:“怎么回事?这个男生怎么会在我们家?”
林善退到里边,一边机械地擦拭头发,一边逐渐把眼前这个情况弄明白了。
关嘉谣在韩津爸爸的会所工作,他们相识并不奇怪,只是不打招呼把人带家里来,还偏偏撞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两父子碰上,就显得很尴尬了。
当然林善没资格审问,毕竟人儿子也过来找她,虽然这并没有经过她同意。
“他……”林善支吾了好久,为了不让关嘉谣误会他俩的关系,于是瞎胡扯,“是过来讨债的。”
“讨债?”关嘉谣不记得自己有这位债主。
“就是上次帮我们还了三万。”林善重点提醒,“很帮助同学那个。”
关嘉谣自然想起来了,但随之脸色又变复杂:“原来是他的儿子。”
林善解释完,小心翼翼地反问:“妈,那你怎么带他爸来家里了?”
“以前的老朋友。”关嘉谣随口敷衍,“路上碰见就过来了。”
林善:“哦。”她怎么就不信呢。
母女俩在里面没有多谈,毕竟门外还有俩个外人。
关嘉谣开门出去时,见着俩父子还站在门边,一个逼问一个拒答,大眼瞪小眼。
她笑笑插嘴:“老韩,还真是巧,原来你儿子跟我女儿是同学。”
韩齐深瞪了韩津一眼,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极淡一笑:“是吗,他这人做不出什么好事来,估计给你女儿添麻烦了。”
门内的林善擦着头发听到这话,内心不得不叹:知子莫若父。
但下一句却听有人不满地辩解:“老韩,你太不了解你儿子了,不要随便冤枉好人。”
韩齐深丝毫不给面子,哼道:“你做过什么好事?”l*q
关嘉谣见这俩父子关系够呛,趁势帮腔道:“有,我家小善说了。”
韩齐深一边找了地方坐下,一边抬头:“嗯?”
关嘉谣主要还是想感谢韩津:“原来上次那个热心的同学是你,真的多亏了。”
韩津闻言得意一笑,自个在他爸身边坐下,“小事一桩,阿姨,其实这钱还是我爸的。”
他的确是沾了老子的光,不然平时怎么横行。
韩齐深没听明白这事,拍了下韩津后脑勺:“什么钱?”
韩津正倒着水,差点漏出来,他及时稳住:“就帮忙还债。”
关嘉谣没算到这笔钱归根究底,最大的慈善家是他,索性大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坦白。至于上次去会所找他那事的主因,她避开没提。
韩齐深听完,对钱的事并不怎么在乎:“一点小钱而已。”然后转向儿子,“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善心了?”
这事的确奇怪,如果不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就算韩津发毒誓韩齐深也坚决不信。自己养大的儿子,随便掂量掂量,也知道有几根好脑筋。
关嘉谣从他俩的对话听下来,琢磨出这当爹的平时跟儿子处得并不愉快,便从中插话缓和道:“有善心不能磨灭。老韩,你的确不了解你儿子,他暗中做过不少好事呢,出钱给同学家里修楼顶补轮胎,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吧?”
关嘉谣这话完全是从林善那儿照搬。但谁想刚一出口,屋内其余三人惊的惊呆的呆。
正在卫生间内梳头的林善听了,暗暗咬了咬舌头,有点痛,她放弃了。
韩津则狐疑地皱起了眉,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大发慈悲做过这等好事,但看林善她妈这表情又不像说谎,想来想去问题出在里面那人身上。
而至于韩齐深这儿,如果说刚才那事有当事人作证,还不算有假,那这事就胡扯过头了。
修楼顶?当初韩津房间有块墙角掉漆,他两个月了都没发现。
补轮胎?有这热衷的心思,不如帮他这个爹补过生日。
韩齐深并没有相信,看着自己儿子,冷哼一声:“我没见过太阳从西边出来。”
讽刺味太重,韩津并没放心上,反而重新替他爸找了个杯子,他没寻到上回那茶,直接倒水,谄笑道:“喝口水,消火。”
韩齐深看这一副如同主人家的架势,拿眼乜他:“你还没说你今天为什么会来这儿。”
韩津正要如实回答,关嘉谣以为他不方便,抢着回道:“是因为钱的事情吧,小善跟我说了,今天暂时还不上,到时我让她拿给你。”
韩津一口气还没提上来,听这话松了下去,他眼角扫了扫卫生间,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跟茶壶。
“爸,你慢慢喝。”他客气说完,转身往一边走。
林善在里面待得够久,差不多已梳整完毕,只是心虚面对,这会儿听见脚步声靠近,怕被人堵在里面,立刻迎出去。
结果,她跟他在门边正面撞上。
林善抬头,韩津此刻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但碍于彼此家长在场,他也做不出什么违天的举动来,只是微扬眉,朝身后偏偏头:“不出去了?”
他说的出去,指的不是到客厅,而是先前约好的出门吃饭。
林善自然明白他说的哪层意思,但当前这情况突如其来,关系已经够复杂了,她哪敢再往里面插一脚。
“我想喝口水。”她自说自话,径自转移去往厨房。
韩津跟着她到了厨房。
林善很想赶他走,顾虑外面有两道视线监视般盯着他们,才没有做出让人更误会的事来。
她喝下一杯,又倒了一杯,脑中盘算着接下去该干嘛。
相反,韩津却比她自在,仗着人高,手不断翻着案台上方的柜子。
林善觉得这熟练的手势太碍眼了:“你干嘛?”
“找茶叶。”韩津仍在翻,一边困惑地思索,“我记得你上次就是这儿拿的呀。”
林善听这声音大得生怕外面听不见,赶紧拍掉他的手,“你能别乱翻吗?又不是你家。”
韩津听她说话压着声,又见她绷着脸,知道暂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于是他微俯身,也压低声,找话题说:“我看你妈跟我爸关系不一般啊。”
林善斜睨他,再透过他挡住的身肩看向客厅,她妈正在跟韩津他爸浅笑聊话。
通过短暂观察,林善发现韩津他爸比较端着脸,即便脸上有些笑意,也很是浅淡,整个收着不太自然。
或许相由心生,那行干久了,骨子里的狠散发渗透至脸上,光瞧着就不怒而威。
她在这边默默揣度,却见外边俩人没聊多久,起身似要告别。
见人这么快走,林善喜出望外,她正替她妈感觉不踏实。
可谁知,这俩人一并来到了厨房门口,像是通知似的,对她跟韩津说:“出去吃饭了。”
……
这顿饭是韩齐深请的,关嘉谣擅自做主应了,林善只能硬着头皮前往。
至于韩津,对他来说,只要有她在场,何乐不为。
所以当韩齐深跟关嘉谣先行出门时,韩津自然落在了后面的林善身边,聒噪地提醒:“今天这顿算是我爸请的,所以你的那顿推到以后,不许赖账。”
林善此刻费神地琢磨她妈跟他爸的关系,脑子已经被搅得乱糟糟,哪还有心思搭理他,一时口快敷衍答道:“择日不如撞日,合二为一了。”
他一听不得了,趁前面俩大人没主意,揪起她头上一绺半干的发丝威胁:“什么情况?你还真打算赖了?”
林善赶紧从他手中抽回长发,并离他远了些,正色说:“请注意你的行为。”
又开始装蒜了,韩津心底失笑,说什么也要把那顿二人世界的机会挽回来,于是又凑了上去,试探说:“那要不换到今天晚上?”
林善把时间挑在中午,本就是为了消除夜间相处的朦胧感。
在她看来,晚餐的安排,最是提升男女情感的暧昧亲密度。
所以她立刻否决了:“晚上我不出去。”
见她这副态度,他恨得牙痒痒,也不管她痛不痛,一手捆住她后脑长发,一手抓住她胳膊,逼她亲近:“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大恩人?上次手机里怎么说来着?这样就糊弄我了?”
林善被他扯得差点要叫,又怕前方一个回头瞧见,赶紧改口:“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韩津这才松了她的手臂,但揪着她头发的手没松,顺着半干的发丝帮她顺了两下,然后心痒地凑上去轻嗅,咧嘴笑问:“用的什么洗发水?挺好闻的。”
第24章
林善以前养过一条小毛狗, 团起来像颗球, 后来条件不允许,搬家前转送给了邻居的妹妹。
此刻, 她觉得自己像那条狗, 长长的发丝成了他指尖的绒毛,一下下被抚顺绕弄, 停不下来。
这个想法令她整个头皮的发孔都在抗拒。
更令她惶恐不安的是, 下一秒前方一对男女同时回了头。
林善刹那间脑子腾空,手劲上来想把身边的人推开,而他的脑回路却比她更快,瞬时转移到了她身后, 扯着喉咙嚷起来:“喂, 你这头发没洗干净啊!”
“看看, 全是头皮屑!”这么说的时候,韩津一只手在她后脑勺上粗鲁地拨了几下, 然后嫌弃似地走开,人远离她半米。
林善内心腹诽一番, 恍若未闻,继续走自己的路。
韩齐深跟关嘉谣瞧了俩眼后转回身去,估计只是为了看他们是否跟上。
韩津演完一场独角戏, 眼见前方暂时没有再次回头的迹象, 人又往原处横着靠了回去,厚颜无耻地笑:“我刚才没露馅吧?”
林善没理会他,原本没什么的, 他非惹得好似真有这回事一样。
她甚至怀疑,此刻他们之间很正常的关系,在他眼中已经有了飞一般的质变。
“生气了?”韩津不确定地瞧她侧脸,按常理说他这次及时挽回局面,她该显得轻松点才是,却仍是绷着张脸。
果真,女人心海底针,他觉得自己够耐心了,再这么琢磨下去搞不好要分裂。
“说句话呀。”他最忍不了被她无视,“你哑巴了?”
饶是林善再淡定,也被他弄得有些烦了,开声警告:“待会儿在他们面前,别对我装殷勤。”
“为什么要装?我都出现在你家两次了,这关系还不能热情了?”他大言不惭道。
她重申:“我跟你只能算是同学。”
“又来了。”他听着并没生气,每次看她这么一板一眼的,更想使劲黏糊上去,“你倒是睁大眼睛看看,哪个同学能像我这样,闲着没事给你清债?”
他这话是想提醒她,要着重于关系层面,而不是还债方面。
林善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连带着听出他明显的暗示,为了不让他冒出下一句来,闭上嘴没有接话。
这一沉默,韩津又憋不住了,只能自讨没趣地说了句:“我是闲得慌,既给人修楼顶,又给人补轮胎。要是下次你搬家,我还能帮你叫辆卡车信不信?”
林善脸上本来没表情,听到这轻扯了下嘴角。
韩津没看见,讲着讲着鼻尖又闻到那股清香味,回到原题:“唉,你还没说,你用的什么牌子洗发水?”
林善见他又有凑上来的举动,赶紧退开一步,拿原话奉还:“别,这洗发水洗不干净,留下的全是头皮屑。”
他一听表情瞬间漾开,眼中全是笑:“没事,我天天洗。”
……
前去的地方幽静别致,装潢考究。
老板跟韩齐深熟识,即便临近中午食客多,也还能特意安排出一个雅间,供他们单独会餐。
林善只当受关嘉谣的面子出来,选座也紧邻着她妈,整个人安安静静,不怎么说话。
于她来讲,但凡关嘉谣跟任何男人吃便饭,只要这人不是她爸爸,多少都会有些抵触心理。
以前温馨的一家三口,永远只能保留在记忆中了。
韩津坐在正对面,见她从进来到现在,一直目光垂落,发着呆没笑颜的样子。
等餐时,他抬手给所有人倒了杯茶,她也闷声不吭,死气沉沉的。
他想开腔活跃气氛,又记着刚才她说的话,堪堪忍住,放下茶杯时转换思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这茶……没有上次那杯好喝。”
这话立竿见影,对面的人果真抬头看了他一眼。
韩津低着头感受那道视线,弯起唇笑了声。
韩齐深奇怪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还爱上喝茶了?”
韩津时刻记着拍马屁:“爸你要是喜欢,我回家泡给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