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李氏这些年来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直十分看顾怜惜,一直尽力替女儿调理身子,即便女儿在董家守节,或是跟司马相如一起受苦,也想方设法给女儿送些财物进去打点,对女儿可谓是一片慈母心肠。
  苏碧曦握着母亲的手,眼眶酸涩,眼眸里含着深深的孺慕之情,“阿母,我想你。”
  李氏再多的话,都被女儿这句话给说没了,把依偎着自己的苏碧曦抱进怀里,眼泪就掉了下来,轻拍着苏碧曦的背,“阿母也想你。你当年离开蜀中,一心要去找司马相如要个说法,阿母的心就一直悬着。民哪里能跟官斗?做女儿家的,郎主哪个不是成群的妾室?阿母再怎么劝你,你都不听。你阿父不让你去长安,寻司马相如的不是,也是为了你好。”
  见苏碧曦缩在她怀里不说话,一贯好脾气的李氏继续道,“万幸虽然你跟司马相如和离了,却成了翁主,还认了公主做义母,有人撑腰了。现下更是祖宗保佑,陛下竟然要让你做皇后。昨日你打发人说要来,阿母就吩咐厨房给你炖了人参乌鸡汤,加了你阿兄特意给你寻来的上好药材。阿兰啊,你赶紧给女郎端来,我亲自看着她喝了。”
  苏碧曦想起一大锅又油又腻的乌鸡汤就头皮发紧,求救地看着坐在一旁的卓文华,卓文华摆手,哈哈大笑,“君儿,阿兄可帮不了你。阿兄可没那个福气,喝满满一锅的鸡汤。”
  旁边卓文华续娶的妻室,苏碧曦的阿嫂陈氏也凑趣,“阿母亲自给阿妹加的药材,每隔半个时辰问一次,盯着炖了四个时辰的鸡汤。也就是阿妹才有这样的福气了。”
  李氏见自己的使女将乌鸡汤端了来,亲自递到了苏碧曦眼前,“先喝一碗汤,待会再把鸡肉给吃了。”
  她又对着陈氏笑道,“给大郎君夫人也端一碗去,省得她看了眼红。”
  “那媳妇就托了阿妹的福,厚着脸皮讨了这碗汤了。”陈氏脾气开朗,为人活泼,立时便接了君姑的话。
  她平时哪里会短了这一碗鸡汤,不过是为了让君姑跟阿妹开心。
  陈氏是卓文华的填房,卓文华早有原配留下来的两个子女,她膝下还没有孩子,自是底气不足的。
  陈氏出身虽然比卓氏显贵,乃是士族出身,却是没落了的。别说卓氏在陛下眼前有情面,他们家只怕陛下根本就从未听说过。
  卓文华当年来求娶陈氏的时候,可是让陈家上下都异常诧异的。
  陈氏嫁过来不久,正是低头做人的时候,加之她打听来的,隐隐听闻卓文华之前的妻室,就是因为跟女叔不对付,做了天大的错事,才被休弃了。
  卓氏念着她为卓家生育了两个孩子,便把她留在了蜀中的家庙里养着。
  有她的两个孩子在,她的命还是无忧的。
  只是一个被休弃,娘家又被抄家的女子,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
  陈氏想到这里,心里越发对女叔存了一份敬畏,含笑道,“眼见着天热了,我特意给女叔寻了夏日穿的雨花锦,好给女叔做几套衣裳,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李氏面色越发和缓,搂着女儿,笑意盈盈地说:“还是你有心。”
  “媳妇再有心,也没有阿母有心”陈氏笑着,“阿母早就替女叔备了上好的蜀锦,云锦,都是等闲寻不到的好布料。”
  这些布料哪怕是在汉宫里,也是不差什么的。
  陈氏深知做人媳妇跟做人女儿不同,讨好女叔也就是讨好了君姑的道理,在李氏旁边伺候的时候,就格外留心。
  苏碧曦含笑道谢,“谢过阿兄阿嫂。”
  卓文华打趣她,“我可没做什么,都是阿母跟你阿嫂做的,你谢我做什么?我可告诉你,我可没有替你备了一匹从西域带来的良驹。”
  西域的马比汉室的马一贯要好得多,若非卓氏现下是皇商,卓文华又做着西域的生意,留心许久,还真弄不来这千金难得的好马。
  苏碧曦高兴地跳了起来,抱着卓文华的手就摇,“阿兄,我的好阿兄,马在哪里?快带我去瞧瞧,快点快点。”
  “行了,马在那里,跑不了”李氏笑够了,把苏碧曦叫了回来,“别以为能把汤躲过去,快给我喝了。阿萱,你去厨房瞧瞧午膳的菜单,好生备好。”
  这是母子几个要好好说话了,陈氏知趣地点头,含笑退了出去。
  陈氏一出去,李氏就点了苏碧曦的额头,“方才是如何跟你阿翁说话的?那是你阿翁!你就板着脸,好像他欠了几千两金子似的。你这是有多大呢?”
  卓文华见苏碧曦被训,这也是阿母每次都会说的旧事了,立时便替妹妹说话,“阿母,你也知道阿翁那些年……君儿这么做,当真是无可厚非。”
  “哎……”李氏也知晓卓王孙父女二人心结太深,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得开的,“君儿,那毕竟是你阿翁。”
  苏碧曦只默默拿着勺子喝汤,垂眸不语。
  “且不说这个,君儿,你阿翁说,你封了皇后之后,不加封你父兄侯爵,这可是真的?”李氏迟疑了一会儿,才把卓王孙叮嘱她的话问出口,“你父兄莫非是外人!你纵然跟你阿翁有心结,到底是嫡亲的父女,哪里能一辈子做仇人?你阿兄又有哪里对不住你?你竟然把他们的爵位给辞了!”
  此事苏碧曦早就跟卓文华提起过,卓文华忙给苏碧曦辩解,“阿母,这事君儿跟我提过。阿母,我们卓家以前不过是蜀中小小的一个商人。虽然在蜀中有些名气,可放眼汉室,根本什么都不是。别跟那些开国功勋,累世公卿的世家比,在长安没有半分人脉。”
  李氏不解,“你阿翁说,高祖皇帝不过是一个地痞,我们卓家可比地痞强多了。”
  “全天下有几个地痞能够谋了天下?”卓文华失笑,“阿母,汉室立国以来,但凡是外戚,几个能有好下场?阿妹辞了爵位,是为了保全我们家。”
  卓文华极有自知之明。
  不说卓氏在长安没有半分根基,就连同苏碧曦的汉室皇后之位,也是不稳的。
  苏碧曦到底是商人之女,虽然被馆陶大长公主认为义女,到底出身微贱。士农工商,商人是最被人瞧不起的。
  有这样的出身,又是再嫁之身,加之阿妹身子天生子嗣有碍,卓氏就更不能给阿妹拖后腿。
  若是领了爵位,不说卓氏照样是被长安的权贵世家不耻,光论阿翁那副趋炎附势的性子,太容易被人左右利用了。
  卓文华自己长于经商,喜欢在四处跑,厌倦待在长安没日没夜的饮宴,毫无趣味的斗富攀比。
  在长安这个满城冠盖的地方,他们卓氏根基太浅,随意一个人都能踩他一脚,稍微说错一句话都能惹来祸事。
  他们毕竟从未接触过这个圈子,根本不知道这些禁忌。
  “阿母,前些时日给平阳长公主送礼的事你忘了吗?”卓文华把事情掰开了跟李氏说,“阿翁去寻了一副名家的傲雪梅枝图,花了几百金。谁曾想,因为上面花了两支被雪压塌的梅花,就隐喻了再嫁的妇人。平阳长公主虽然当场没说什么,收了那副画。可是当时所有人都看着……”
  卓王孙送这样一副图给即将再嫁的平阳长公主,是讽刺她再嫁,还是看不上平阳长公主?
  卓氏有一个文锦翁主,这便连陛下的长姊也敢看不上了吗?
  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商贾,净是做一些下作事情。
  自那之后,卓王孙灰溜溜的,根本不敢再接别人的帖子。他本是一片好心,寻了名贵的画去送给平阳长公主,就是为了攀附陛下的长姊。
  可是到了最后,平阳长公主不过是看在苏碧曦的面上,才容下了这件事,没有当场发作。
  卓王孙哪里还敢出门,哪里还有脸面出门?
  就连他们知晓此事,都还是馆陶大长公主儿媳,隆虑长公主私下派人知会的李氏。
  李氏一想起这事,脸上就臊得厉害,嗫嚅着,“那个……那也是我们不小心……”
  “阿母!”
  卓文华苦着脸,“卓氏的根基太浅了,对于长安的这些世家门阀,权贵官员,就是睁着眼睛的瞎子!我往常常年不在长安,陈氏进门后也跟着我四处奔波,才没惹出事端来。若是阿翁跟你留在长安,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阿妹有多少脸面来保下我们?阿妹的身子……你最是清楚。”
  女儿可是极难有子嗣的,李氏的脸立刻白了。她再无知,也知晓没有子嗣的女子是个什么下场。
  别说是在皇家了,就是一般人家,都断没有好日子过的。若是他们再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权贵,就是卓氏满门的大难。
  “可是爵位……”李氏始终有些不舍,“你阿翁千盼万盼……那可是官啊!”
  普通的平民对于当官的执着,是极其可怕的。
  苏碧曦喝完了阿兰端过来的第二碗鸡汤,倏地开口问李氏,“阿母,我来长安前,让阿兰时常陪着你看些邸报。之后我到了长安,给你寻了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先生,你可有细细听她说过这些邸报?”
  邸报是她来到长安以后,才让刘彻正式由朝廷设立一个制度,全国发行的。现下汉室各地,都已经这么称呼。
  李氏自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太太,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照顾郎主孩子。
  苏碧曦不求李氏立时博古通今,可是卓王孙所谋过大,李氏不说规劝卓王孙,至少要明白卓氏,苏碧曦现下的处境。
  李氏脸上有些尴尬,不太敢看儿子女儿,目光游移,“你寻来的那个女先生,说的都是些朝廷的谕旨、诏书、臣僚奏议。这些东西,阿母一介妇人,管这些做什么?阿母在家时,你外王母就教导我们,要性子温顺,尊重郎主,打理家事。这些个旨意政事,阿母知道能做什么?再者,女先生说的一板一眼,都是郎君们的事情,这里头还有些什么说道的吗?”
  卓文华跟苏碧曦听到这里,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脸上的无可奈何。
 
 
第258章 
  可李氏就是这么一个性子,苏碧曦只得向卓文华使了一个眼色,卓文华微不可见地点头。
  阿妹就要入汉宫,阿母这边,还得他来多盯着。
  “阿母”苏碧曦把碗放下,坐到了李氏旁边,把头靠在李氏身上,李氏脸上越发爱怜,用帕子给她擦了嘴,只听苏碧曦语气低沉,“陛下的原配皇后,馆陶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陈皇后,跟陛下一起长大的表姊,阿母可知道,是如何被废的吗?”
  这事李氏如何能知道,但瞧见儿子女儿脸上的肃穆,疑惑地问了一句,“为何?”
  “因为她在太皇太后孝期之时,犯了不敬之罪。”
  苏碧曦缓缓开口,“皇家守孝,对于男子来说还不算严苛,但对于女子来说,不能着艳色奢华之物,不能有丝竹歌舞,不能有任何违制。陈皇后自来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住这些?这些规矩,在她受宠,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根本不用管。可是她一旦失势………”
  卓文华接着劝,“阿母,你可知身为汉室臣子,年节时下都有向陛下上表献礼。每一个爵位品秩的官员,都有其不同的规制。陛下若是因为黄河泛滥等有旨意,臣下皆要上表请罪,且要主动捐献财物用品。但凡迟上了一些时候,不仅是对陛下不敬,还会降下责罚。”
  李氏吓得脸都白了,瞧见已经端坐在一旁的苏碧曦,“陛下有旨意,臣子一定要及时上表?”
  “不是每个臣子都有资格上表,这都是有惯例规矩的。我们卓氏偏居蜀中,对朝中诸事一概不知。长安诸人不仅不会提点我们,还巴不得我们出丑做错。一次两次还好,还会念着阿妹的颜面。可若是一而再,再而三。阿母,阿妹的颜面究竟值多少斤两,我们届时就知晓了。”
  卓文华满脸发苦地看着李氏,眉头蹙着,“不仅是陛下旨意,还有边疆大事,官员调度,民计民生,都是长安官员需要担心的事情。那天我在街上,听闻朝廷下了养马令,凡是养马者可免除劳役兵役。长安世家们一下就新建了诸多马场,养了许多马奴,我连马奴都买不到了。若非我一直做着马匹生意,颇有些人脉。”
  他摇了摇头,“卓氏这个皇商的名头,都是靠着阿妹才得来的。阿母,我们还在边疆有那么多的地要耕种,这可是每年都要上缴粮食的。西北苦寒之地,想开垦荒地种粮何其艰难,我一年好几个月都得待在那儿守着。”
  苏碧曦也点头,“当年吕后当政,堂堂一个侯爷,就是因为想向吕后谄媚,献上了美容养颜之物,价值千金的脂粉。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吕后认为这位侯爷是讥讽她年华老去,早生华发。侯府上下两百余口,全部杀了。”
  李氏脸色难看,呼吸都放轻了,额头上都在冒冷汗,“就是……就是献上了胭脂,全家人都被杀了?这个吕后,真是比恶鬼还要可怕……送个礼,就要把全家的命都给送了。”
  “平民的日子更是苦。赋税,劳役,兵役,若是赶上了灾荒之年,哎……我们这些行商的,命贱,被人瞧不起也就罢了,至少不会饿死,不会卖儿卖女。可是,随随便便官家一张口,你的全幅家当,就都是官家的了。官家,呵呵,谁知道被哪个贪官给昧了”卓文华的脸上也是青白一片,干笑着,“阿母,我们这样的家底,要这个爵位,护不住不说。随随便便一把刀,就能把我们全家给葬送了。”
  苏碧曦把话掰开了揉碎了说给李氏听,“阿母,如果我们辞了这个爵位,别的不说,在陛下面前,对我们始终会有一份怜惜。卓氏不踏入那个权贵圈子,却始终是我的母家。年节时下,该有的赏赐都会有,却不用去参加那些劳心劳力的宫宴,跟那么多不相干的人来往。阿母,这么多年了,锦上添花的人什么时候都有。但凡遇见一点事,再去奔波劳碌,再去求人也是无用。会帮你的人定会帮你,你只需冷眼看着人情冷暖,也就够了。”
  别说卓王孙担不起这个爵位,即便他担得起,苏碧曦也不会让他去做这个恩荫来的爵位。
  刘彻的外戚可是好做的?
  历史上卫子夫这个皇后做得足够长了,给刘彻生下了那么多女儿,还替刘彻生下了继位以来的第一个皇子,可到头了?
  皇太子刘据,卫皇后被一个一戳就破的诡计给诬陷了,最后两人双双自尽,皇后宫中,太子东宫,何止上千的人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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