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刘彻语气低沉地开口,“栗姬当时在汉宫之中,可谓是风光无两。既是一个有三子傍身的妃嫔,还有长子且是皇太子的长兄。阿母生了三个女儿,才有了我。她每日在大母跟阿翁面前做低服小,奉承栗姬,就是为了护住我。
  “我那时候吃的东西,我阿母都要亲口尝过,才敢让我吃。我四岁时狠狠摔了一跤,阿母没日没夜地照顾我,晚上看着我睡着,一边掉眼泪。
  “我有一次惹了长兄不快,阿母亲手打了我。过后,阿母罚我跪在廊庑下面,流着泪训斥我,绝不可惹了长兄跟栗姬。我当时跪着,十分憎恨阿母,认为阿母偏袒长兄。”
  王娡当时虽然受到孝景帝喜爱,但是出身寒微,还是再嫁之身,没有半分根基势力,生了三个女儿之后,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子,却还是要如履薄冰地照顾着刘彻。
  栗姬当时如日中天,更是想着坐上汉室皇后的尊位,刘荣是汉室的皇太子。刘彻只是孝景帝的第十个儿子,尚且年幼,如何能够得罪得起刘荣跟栗姬。
  年幼的刘彻根本不能懂得这些事,唯有狠狠地罚他,罚得他痛了,他才会记住教训。
  可是四岁的孩子,哪里会懂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反倒会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心生不满。
  刘彻握住苏碧曦伸过来的手,语气平淡地说:“我当时瞪着阿母,红着眼睛说她更疼长兄,不疼我。”
  苏碧曦被刘彻揽入怀里,他一手习惯地伸到苏碧曦的腰间,轻柔地贴在她的小腹上。
  自从她当着刘彻的面昏倒以后,刘彻无时无刻不在担忧她出意外,总是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亲自盯着她才安心。
  在汉宫里长大,刘彻遇见过太多这样的腌渍事。
  “你当时尚年幼。”苏碧曦放软了身子,靠在刘彻怀里,双手握着刘彻的手,摩挲着他冰冷的手心。
  “呵,宫里的孩子,年幼又如何呢?他人不会因为你年幼,就会纵容你犯错,就饶过你一命”刘彻嗤笑出声,说不清这笑声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的嘲讽,“大母一心一意要扶持叔父做汉室皇太子,后来长兄自尽,又迁怒到了臣子的身上。殊不知,叔父跟长兄的下场,大母何尝没有错处?大母凭着阿翁是大父的嫡长子,才做了汉室的皇太后,而后是太皇太后,却成日想着扶持自己的小儿子梁王为皇太子。她这么做,把自己的孙子置于何地?”
  苏碧曦不知该如何劝他,唯有叹息,“十个指头有长有短,人心也都是偏的。”
  窦漪房一生,在嫡长子孝景帝登基以后,就闹着把小儿子立为皇太子。等到皇太子刘荣自尽以后,却因自己孙子的死去责怪孝景帝,责怪对刘荣太过严苛的郅都。
  这位汉室的皇太后一辈子,心都是偏的。无论别人怎么做,她都是没有错的,错的都是别人。
  “我年方五岁,姑母就寻了栗姬,想把阿娇许给长兄做太子妃。栗姬记恨姑母一再给阿翁荐的美人,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姑母,让姑母颜面扫地。姑母养尊处优惯了,又是窦氏的窦太主,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姑母一怒之下,便打量了阿翁的子嗣,便想到了我。”
  刘彻脸上现了极其轻蔑的冷笑,“姑母挑挑拣拣,阿母也想助我登上皇位,便定下了我跟阿娇,二姊跟陈蟜的婚事。阿娇从小被众人宠得无法无天,专横跋扈得犹甚姑母,自小便招人讨厌。阿母却要我讨好阿娇,要跟阿娇好好交好,说那是我未来的妻子。
  “阿母无数次告诉我,我的皇位,竟然是靠着姑母,靠着阿母对姑母阿谀奉承,靠着我娶了阿娇才得来的……呵呵呵……”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阿彻。你我都知道,你能够成为汉室的天子,是因为孝景帝认为,你才能担下天下的重担”苏碧曦断然否认刘彻的话,“太后只有你一个儿子不假,可是先帝膝下的子嗣众多,还有你姨母的孩子,先帝也是颇为疼爱。”
  她看着刘彻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先帝选了你,甚至不惜提前给你举行冠礼,只是因为你能撑得起汉室国祚。先帝是继承了“文景之治”之人,焉能昏聩到连太子,都要靠着妇人的地步?”
  尽管刘彻能够被孝景帝选为汉室的皇太子,孝景帝的亲姐姐馆陶大长公主刘嫖,刘彻的母亲王太后,乃至于窦太后,都起了无可置疑的重大作用。可是刘彻本人的才干品德,绝对是孝景帝选刘彻作为继承人的主要原因。
  孝景帝是一个心智成熟,乾纲独断的天子,在立储这样的事情上,既然能够抵得过窦太后要立梁王刘武的压力,岂能在最后功亏一篑,仅仅是因为刘彻娶了陈阿娇就退缩?
  “原以为,待我做了天子以后,阿母就能好好过几日的太平日子。待接回二姊,你生下我们的孩子,阿母跟我们,就能一家团圆”刘彻将苏碧曦牢牢地抱在怀里,将头放在苏碧曦发上,低低地道,“如今,阿母跟我,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这次是田蚡,是王太后最看重的弟弟田蚡到了生死关头,王太后绝不会轻易地揭过去此事。
  而田蚡的事情,的确是刘彻跟苏碧曦二人谋划,而后现在又袖手旁观。
  王太后身为田蚡的亲姐姐,对田蚡的感情绝不是刘彻对田蚡的可以比拟。王太后经过此事,有田蚡的人命挡在了她跟刘彻母子之间,绝不可能跟刘彻再母子相和。
  只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田蚡敢谋害苏碧曦,谋害苏碧曦腹中的孩子,刘彻绝无可能再次放任田蚡。退一万步说,假如放过了田蚡,岂不是在告诉田蚡,告诉天下人,谋害汉室皇后跟嫡长子,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便可以逍遥法外?
  这是在纵容所有人对皇后跟嫡长子出手吗?
  “我小时候,阿翁经常带着我出去街上玩耍。任何物件儿,只要我喜欢,阿翁没有不给我买的”苏碧曦眼睫垂了下来,眸子里泛起了水光,“我当时瞧着官道上跑着的马,觉得特别威风,便也闹着要去骑。阿母根本哄不来我。阿翁见了,便抱着我骑在他的肩膀上,带着我绕着院子跑了好久,跑得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我当时骑在阿翁头上,笑得可开心了,一个劲儿地学着骑马的人叫喊着,驾,驾……”
  那时的她,何曾能够想到,卓王孙能够在明知董二郎命不久矣之时,仍然把她嫁到了董家?
  她又何曾能想到,卓王孙会在董二郎去世后,仍然同意董家要她守节,甚至险些自毁面容,以示守节之心?
  在司马相如纳妾之事传来,卓王孙却让她贤惠大度,接纳妾室?
  在确定她不会扶持卓氏一族后,卓王孙会投向王氏田氏,甚至把她的生辰八字,乃至于贴身衣物给了方士,让其施行巫蛊。
  苏碧曦在温室殿昏倒,过了一日一夜才醒转过来,安抚了已经暴怒的刘彻,拦下了他即将带兵围了武安侯府跟长乐宫之事。
  只要再晚一些,刘彻就要按捺不住。
  他根本承担不起失去苏碧曦跟他们孩子。
  这一次,连苏碧曦也没有想到,卓王孙竟然真得把她的生辰八字跟贴身衣物给了田蚡。
  任何一个做女儿的,都不可能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做出这种事。即便父亲再丧尽天良,怎么可能做出此等亲手害死自己的事?
  苏碧曦在醒过来的那一刻,几乎丧失了面对现实的勇气。
  原来已经破碎了的,竟然还可再被碾成千块万块,碾碎成齑粉。
  来自于亲生父亲的伤害,即便他已经中风在床,连话都说不清楚,都能够让她险些万劫不复。
  若非她知道自己有孕,早早给自己做了先手,给亲友都添了防备,她有孕不能动武,修为倒退,决计要遭了算计。
  她还怀着她盼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她因为没有孩子,受了那么多的非难跟责骂,几度被夫君厌弃。如今跟刘彻情投意合,好不容易求了六年,才得了这个孩子。
  她当时一醒过来,抱着满眼血丝,眼皮底下青黑一片,满脸胡茬子的刘彻,立时就趴到了他怀里失声痛哭。
  刘彻当时亦是气怒到了极致,却不敢离开苏碧曦半步,还要耐下性子哄她,“莫哭了,莫哭了,郎君的乖乖儿……睡了一日夜了,什么也没吃……再苦就要伤着身子,伤着孩子了………”
  天知道他当时受了多大的惊吓。
  如若君儿跟孩子有个万一,他能不能撑着,不跟着他们母子俩一块去了。
  刘彻的眼眶也是通红,熬了一日夜的眼眸都肿了起来,“乖乖儿别哭了,郎君定会给你们报仇的,好不好?乖……郎君为你用一点东西,你定是饿了。”
  “为何阿翁这么狠心?我难道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吗?他……他小时候那么疼爱我……”苏碧曦一边哭一边咳嗽,咳得撕心裂肺,“他定是把我的生辰八字给了别人,才能让别人算计到我……阿彻,我恨不能……”
  恨不能杀了他。
  回想起当日的心境,苏碧曦理解刘彻此时的痛楚难过,柔声安慰他,“好像每个人长大以后,阿翁阿母在我们眼里的样子,都跟幼时不同。阿彻,你的阿母变了,我的阿翁变了,我们……都是不得他们疼爱的人……”
  说到最后,苏碧曦眼角溢出了泪花,连连拿着绢帕去擦拭。
  刘彻见不得她的泪珠子,立时便哄她,“他们不疼我们,我来疼我们乖乖儿……不哭了啊。有了孩子以后,越发地爱哭了。”
  “也不瞧瞧那是谁的错。”苏碧曦破涕为笑,横了刘彻一眼,愤愤不平地哼道。
  “都是我的错,是我累着乖乖儿,让乖乖儿受罪了”刘彻如今哄她已然是得心应手,“待孩子出来后,若是个儿子,定要揍他一顿,累着阿母受苦了。”
  “若是个女儿呢?女儿不好吗?”苏碧曦问他。
  刘彻立时便回道,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伤痛,溢满了开怀的笑容,“女儿好啊。那可是我们的嫡出公主,自然是千好万好的。”
  他们正说着话,黄明奇便从殿外扬声,语声匆忙,“陛下,奴婢有要事回禀。”
  刘彻跟苏碧曦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知王太后绝不会就此罢休。
  王太后究竟是刘彻的母亲,是汉室的皇太后,刘彻不可能让宫人架着她回长乐宫。
  刘彻出声让黄明奇进来,苏碧曦跟他已然坐好,黄明奇脸上的神色果然焦急,行礼后便道,“陛下,太后在承明殿前席藁待罪,百官皆在劝阻。”
  周朝时候,郑安平降敌,既已族诛,范雎亦该连坐。于是范雎席藁待罪。
  这是说罪人跪在用禾秆编成的席子上请罪。
  但凡先孝景帝还是太皇太后还在,王太后跪在这里请罪,都不会有人敢质疑。可是如今,跪在席藁上的是汉室的皇太后,天子的亲生母亲。
  苏碧曦担忧地看着刘彻。
  此番王太后为了救下田蚡的性命,走出了这一步,几乎是在逼着刘彻去救下田蚡。
  王太后做出席藁待罪之事,已然是自己也到了绝境。
 
 
第313章 
  王太后跪在承明殿前席藁待罪,凡是来往承明殿的官员,要么是跪在王太后身边下死力苦劝,要么则是在一边啼哭不已。
  王氏田氏之人皆知王太后跪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他们也知道田蚡已经危在旦夕,哭得更是凄楚难过。
  焉知田蚡的今日,不是他们的明日?
  王太后是天子的生母,都要跪在这里求天子了,天子若是还无动于衷,他们王氏田氏的好日子,只怕就要到头了。
  还有人给王太后磕头后,见劝不下王太后,皆去往温室殿跪求刘彻。
  一时之间,温室殿正殿梢间跪满了人。
  汉室的官员可不是王太后,可以擅自强闯天子的所在的正殿。
  毕竟王太后是天子的生母,天子莫非能杀了自己的生母不成?而他们只是天子的臣子。其他的暂且不说,单单只有一个擅闯天子殿阁的罪名,天子就可以直接杀了这个臣子,天下人还都会觉得无何不妥。
  君臣有别。
  天子所在的殿阁是什么地方,是天下间最尊贵也是最防卫严密的地方。你一介臣下强闯,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来行刺天子?
  就算你手无寸铁,无法行刺,万一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文书圣旨,哪里是你能够讨得了好的?
  哪怕是在正殿外喧哗,都是有失体统,没有规矩之事。这里又不是山野郊外,汉室的官员也不是屠夫莽夫,由不得你未经过天子允准之前,就在天子正殿之前吵吵嚷嚷。
  刘彻并没有去到承明殿前,对王太后说什么或者做什么的打算。
  他们母子之间,能够说的,能够做的,都已经说完了,做完了。
  王太后放手一搏,想借着天下人的口,借着孝道来逼刘彻救治田蚡,饶过田蚡,而刘彻绝无可能妥协一分。
  王太后的长女平阳长公主,跟她再嫁的驸马汝阴侯夏侯颇,此女隆虑长公主跟驸马隆虑侯陈蟜,匆忙赶到承明殿的时候,天上已然下起了靡靡细雨。
  过年便代表着春季的来临。
  天一生水,东风解冻,散落而为雨水,随风潜入,润物细无声。
  这贵如油的春雨,如今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在王太后跟群臣身上,将诸人的头发跟衣裳尽数打湿。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地板上寒气侵入,冷得人发颤。
  眼前是但寻芳草绿,黄鹂拂羽的春景,可是无人有这份闲暇去欣赏一二。
  平阳长公主刘娉从马车上下来,拂开了撑伞的使女,跌跌撞撞地向着王太后处疾走了过去,噗地一声就跪在了王太后身边,眼泪扑簌扑簌地流了下来,拉着王太后的衣摆哭求道,“阿母,阿母,阿娉求求你了,你跟阿娉回长乐宫。雨越下越大,天这么阴寒,你的身子如何能受得住?阿母,阿母,阿娉求你了,不要再置气了。你不为了自己想,为了阿娉跟阿婷,为了还在匈奴受苦的阿妁,快些起身!”
  “太后,还请顾虑身子,让儿臣们送太后回长信殿。”驸马汝阴侯夏侯颇也跪地劝说。
  王太后已经有了春秋,身体虽然还算康健,但是开春冰冷刺骨的天里,就活生生跪在这雨里,被淋得狼狈不已。一个年岁还轻的的人都受不了,何况是王太后一个老妇人?
  王太后被雨水尽数打湿的面容下,已然苍白如纸,摇摇欲坠。如此下去,王太后定是要生一场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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