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时下一场严重的风寒,可是能要了一个青壮男子的性命。
  王太后根本不为所动,吩咐平阳长公主,语气虚弱地道,“阿娉你赶紧回去。你一个长公主,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阿娉,赶紧找人拦住你妹妹。她身子不好,切莫让她知晓此事。”王太后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急忙吩咐平阳长公主。
  “阿母,你尚知女儿身为长公主,跪在未央宫主殿之前不成体统。阿母你是汉室的皇太后,却跪在承明殿前席藁待罪。阿母,你这是在逼陛下,在逼女儿!”平阳长公主泣不成声,神情激动,片刻身上也湿透了,“阿母挂念阿婷,我们怎么不挂念阿母?阿母,再这样跪下去,阿母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平阳长公主已然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逼迫刘彻的话也尽数说了出去。王太后跪在这里,只要不是一个傻子,都知道她在给谁请罪,做给谁看。
  王太后跟刘彻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她们这些做女儿的夹在中间,还要顾虑什么?
  现在在她心里,最重要的就是王太后的安危。
  “阿母,你可曾想过,你为了他人跪在这里,假若有个万一,你让我,让阿婷怎么办?让还在匈奴,等着我们去搭救的阿妁去靠谁?”平阳长公主满脸都是泪水,“阿母,阿妁十四岁就去了匈奴和亲,嫁给一个足以做她大父年纪的单于,而后又嫁给了单于的儿子,如今又被单于的兄弟抢了去。阿妁好苦啊!阿母你如何能忍心,忍心自己万一撒手去了,让阿妁就埋骨异乡,客死匈奴吗?”
  王太后闭眼,眼中流出了不知是水还是泪水,摇头拒绝,“阿娉你不明白……”
  “阿母!”
  从马车上下来的隆虑长公主刘婷颤颤巍巍地下了车,尽管有使女扶着,还是一个不慎,跌倒在下着雨的地上。刘婷本就体弱,自小身子不好,这几日便是病着在公主府休养,现下这般天气瞧着,脸色越发难看。
  王太后惊得眼睛睁大,“阿婷!”
  平阳长公主瞧见自己的亲妹妹摔倒在地上,翻身就奔过去跟隆虑侯陈蟜一起将刘婷扶起来,“阿婷,阿婷你如何呢?让阿蟜带你找个殿阁换衣梳洗,马上寻太医来瞧瞧。”
  刘婷是王太后最小的女儿,平阳长公主是长姊,自小就带着这几个弟妹,最疼爱他们不过了。
  王太后也急忙开口,“阿蟜速速带阿婷去梳洗更衣,切莫再病了。”
  她也是知道小女儿病了好一阵子,如何能够再淋雨受冻?
  “阿母,你不起身,我也不起来”隆虑长公主刘婷踉跄着站起来,跪到了王太后身边,哽咽着像幼时一般扯着王太后的袖口,“阿母,方才大姊说起二姊。阿母将我们放在心上,一心为着我们好,一心想将二姊救回来。阿母,这样的时节,你跪在这里,究竟是在跟陛下置气,还是在跟自己置气啊阿母!你若是有个好歹,你让我们怎么活下去啊……”
 
 
第314章 
  隆虑侯陈蟜也跟着跪下,一边扶着隆虑长公主,一边苦劝,“公主说的是。如今这天气冷得人骨头缝子里去,太后为了身子好,切莫一时意气用事。”
  王太后在隆虑长公主年幼时便为自己的幼女跟馆陶大长公主的嫡次子订了亲,为了女儿日后能够过得好,一向善待陈蟜。
  有些话陈蟜能够说,平阳长公主再嫁的驸马汝阴侯夏侯颇就说不得。
  “阿蟜你快带阿婷去梳洗诊治,还跪在这里做什么!”王太后瞧着隆率长公主脸上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来,一手带大女儿的她自然知道女儿已然是发热了。在这个时节发热,还淋了雨,定是要生一场大病的。
  隆虑长公主跟陈蟜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子嗣,向来是王太后的一块心病。如今隆虑长公主又染了重病,别说子嗣,连康健的身子都没有。她作为隆虑亲生的母亲,怎么可能不去担忧?
  “不不,我不走”泪水顺着雨水不停从刘婷的脸上滑落,平阳长公主想给她撑伞也被她拂了,趁着她惨白的脸色,让人一看便不忍心,“阿母,求求你。看在二姊的份上,看在大姊跟我的份上,跟我们起身回长乐宫。舅父如今,是失了德行,做错了事,方有今日之过。阿母,你难道不知道陛下的脾气?凡是有错之人,何曾见到陛下饶恕过?阿母……阿婷求求你,跟阿婷回去……阿婷还没有孩子,阿母还没听阿婷的孩子叫过一声外王母……”
  平阳长公主把自己年幼的儿子,已经袭了亡父平阳侯曹寿爵位的曹襄也带了来,一并跪在雨中,“阿母,你看看阿襄。他只有十四岁的年纪,阿翁去了,大父大母不在,族人也不在了。我已经再嫁,不再是曹家人。阿母,他只有嫡亲的外王母在,可以护着他长成。”
  她指着勉力跪着的妹妹,“阿婷连个子嗣也没有,如何能在陈家立足?我现与驸马也没有孩子……阿母缘何就为了他人,连我们都不顾了?我,阿妁,阿婷跟陛下四个人,在阿母心中,都比不过旁人吗?”
  “阿母……求求你……”
  隆虑长公主刘婷全身的衣裳都被雨水淋了个透,靠在平阳长公主身上跪着,雨滴不断打在她的脸上,“就算阿母将我拖走,我就算爬,也要爬过来……我幼时病了,阿母跟长姊看顾我。白日里,二姊跟阿彻陪着我,陪我说话解闷。现下阿母跟阿彻有了嫌隙……阿母,我们几个活生生的人,比不得他人吗?”
  “外王母,阿襄求外王母答应了阿母跟姨母”曹襄一张小脸尚未长成,却是有了坚毅的样子,“外王母如此,不仅不能做什么,还要连累阿母跟姨母。外王母试想,能够让外王母如此跪求之事,哪里是跪求便能让舅父应允的?”
  曹襄早就听平阳长公主说起过此事。
  他的亲生父亲已经亡故,母亲改嫁,平阳侯府便要他一力撑起。即便他年幼,能够得到舅父刘彻的看顾,可是长安城里其他的世家冠族可不会因为此,就会不顾规矩礼仪。
  没有能够顶门立户的男子,平阳侯府早晚要败落。
  平阳长公主深知必须要让年幼的独子挑起胆子,才能够撑起偌大一座平阳侯府。一味地溺爱,只会让曹襄成为一个一事无成的浪荡子。
  如果是这样,她拿什么脸去见九泉之下的亡夫曹寿,如何对得起传承自汉朝的开国功臣、平阳懿侯曹参的列祖列宗?
  正因如此,平阳长公主把自己能够知晓的一切,都告知了曹襄,并且让门客替曹襄一一谋划,说其中的厉害。
  平阳长公主的亲弟弟刘彻也是十六岁登基为汉室天子,曹襄如今知晓这些,算不得早了。
  曹襄十分明白如今的情势。
  陛下如今还没有一个皇子,是悬在汉室头上的一顶惊雷。若是皇后腹中的确是一个皇子,那就是陛下的嫡长子。但若是一个公主,那么陛下就定然面临着召幸更多妃嫔,乃至于从宗室里过继刘氏皇族的选择。
  身为一个男子,要他承认自己这辈子都将没有儿子,一个常人都不能接受,何况是汉室的天子。
  一个子嗣,代表的不仅是血脉的传承,更是代表了爵位跟祖宗基业的延续。就犹如平阳侯府假如没有他曹襄,阿母平阳长公主生的是一个女儿,那么平阳侯的列侯爵位就会被汉室收回,平阳侯的封国就会被除国。
  这就是时下一个儿子的用处。
  平阳侯府的处境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的舅父,身为汉室天子的刘彻。
  切莫忘了,当今天子的大父,孝文帝刘恒只是高祖刘邦的庶子,当初被封为代王。孝文帝之所以能够继承汉室的皇位,就是因为孝惠帝刘盈没有子嗣,当初不得不从刘氏宗室里挑选诸侯王为汉室天子。
  孝文帝的这个皇位就是这么来的,那么身为孝文帝的嫡亲孙子刘彻,为何不能效仿孝文帝,从刘氏皇族里择一个继承人呢?
  若说如此名不正言不顺,那岂不是在说,孝文帝的皇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在皇后腹中陛下嫡长子如此重要的情况下,武安侯竟然跟谋害皇后之事有了关联——尽管对外宣扬是武安侯重病,可是皇后昏迷月余,魏其侯窦婴暴亡,武安侯紧随其后重病。
  这一切发生的时机太过凑巧了,巧合得不得不让人怀疑其中的关联。而武安侯田蚡,本就跟皇后卓文君,魏其侯窦婴有宿怨。
  皇后有了陛下的嫡长子,一旦嫡长子出世,皇后的位子就此稳若泰山,那么跟皇后有大仇的武安侯跟太后就岌岌可危了。
  若他是田蚡,也会想着除去皇后,再送王氏跟田氏的女子入天子后宫。
  可惜田蚡功亏一篑,没有谋算皇后的性命,反倒是自己要靠着王太后在此席藁待罪,来求得陛下救治。
  当今世上,能使得王太后跪在承明殿前,来逼迫汉室天子,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就那么几个人,而现今只有武安侯重病。
  所有的事情,几乎一目了然。
  王太后跪得久了,视线也被雨水模糊,瞧着曹襄的面容都有些不清楚,“你一个小孩子,懂些什么!”
  “阿母,阿襄不懂,可是连他都明白,舅父如今已然是药石罔顾,只有神仙能救得了他”平阳长公主错着牙,眼中尽是狠色,“你不仅是舅父的阿姊,还是我们的阿母,是外王母的女儿,是阿襄的外王母,是陛下尚未出世孩子的大母,是汉室的皇太后!阿母,你为何要为了舅父,就要撇下我们所有人,你好狠的心!”
  平阳长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隆虑长公主靠在自己身上的身子往地上滑去,惊得她立时伸手扶住自己妹妹,“阿婷!阿婷你醒醒,阿婷!”
  “姨母。”
  “阿婷!”
  王太后扑到隆虑长公主身上,仓惶喊道,“阿婷!来人,快把公主带回长乐宫!听见没有,快来人!”
 
 
第315章 
  此时的刘彻将跪在温室殿的朝臣撇在一边,正在召见两位臣子。
  插着腊梅的瓷白花瓶放在正殿一边,正殿的竹简早已经被光滑轻便的白纸代替,装订成册。
  青瓷香炉里面冉冉升起了清淡雅致的梅香,刘彻坐在上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瞧着桌面,听着下面两人说话。
  由卫青举荐,在极短的时间里从郎中,一路升迁到谒者﹑中郎﹑中大夫,一年中升迁四次的中大夫主父偃站在一旁。
  主父偃是一位不高的中年郎君,年有四旬,跟这个年纪的人一般有着富态的身材,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并没有那么和气,“陛下,古时之诸侯,其封地不过百里。所以商时,武王伐纣,大大小小竟有数百诸侯参战。当时文王及武王之西周,不过稍大稍强一些的诸侯罢了。
  诸侯地小人稀,闹出再大的事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疥癣之疾罢了。
  “如今汉室之诸侯,要么是绵连城池数十做,郡县凡几,沃野千里。尽管诸侯皆是刘氏子弟,名义上皆是拱卫汉室,抵抗外敌。可诸侯骨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唯有他们自己才清楚明白。
  “先孝景帝时,七国之乱的前车之鉴就在昨日。吴王刘濞虽死,可是诸多刘氏诸侯王皆窥伺国祚已久。”
  主父偃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理了理自己的广袖,“陛下,不可不防啊。”
  “景方有何主张?”刘彻的眉头一直皱着,开口问道。
  主父偃,字景方。
  诸侯王之事从来就是汉室天子的心腹大患,从孝景帝的削藩令,到如今刘彻,就从来没有停下过削弱诸侯的心思。
  坐在左边的东方朔也笑着问道,“主父大人博学多识,莫非有了定国安邦的良策?”
  刘彻在私下里对待朝臣,尤其是跟他关系亲近的臣子,一向不拘礼节,以礼待人,是以东方朔跟主父偃的态度就有了些随意。
  天子不跟你讲规矩的时候,做臣子的就要识相一些。
  何况现在皇太后就跪在承明殿之前,天子就算面上再不在意,那也是他的生母。
  “孝景帝听从晁错之策,颁布削藩令,反叛者甚众,此起彼伏,还说什么清君侧。哪怕是一个常人,你给了他一千亩地,这就是他的了。你若是要从他那里将你赠予他的一千亩地要走百亩,只怕他能跟你拿起斧头,打上一架,非打得头破血流不可。”
  主父偃摇头,姿态闲适地坐着,“非是卑臣妄言,削藩令之错,不仅是晁错之误,实乃孝景帝之不是也。”
  刘彻心中对此事十分清楚,乃至于天下人也基本都明白,削藩令导致了七国之乱,诸侯反叛,绝不是晁错一人可以挑起的。作为汉室天子,刘彻的父亲当时的孝景帝,要为此事负上最主要的责任。
  臣子说得再多,最后决策的仍然是君王。孝景帝活着的时候,当时所有人都知道是晁错是被冤杀的,只不过孝景帝并没有承认过自己的错误罢了。
  刘彻不是容不下人指责自己父亲的人,闻言也是一顿,而后赞同道,“景方说的,确实不错。吴王刘濞早有反心,世人皆知他必然要反。阿翁那时削藩,不过是给了吴王一个起兵的幌子。由此可见,削藩一事,决计是不可行的。”
  主父偃听见刘彻所言,立时从坐蓐上起身,长拜下去,“陛下圣明烛照,实乃天下之幸,我汉室之幸也!”
  东方朔也是行礼,“陛下英明。”
  要一个帝王承认自己的错误,或者承认自己父亲的错,并不是一件小事。哪怕他们只是在私下奏对而已,也不得不说刘彻是一个虚心纳谏,能听得进去别人说话的英明天子了。
  能够有幸效命于这样一位天子,他们作为臣子的,可比秦始皇的臣子,要幸运得多了。
  要知道,秦皇嬴政统一六国以后,不仅觉得自己德兼三皇、功盖五帝,自称为皇帝,更是极其痛恨任何人来评价自己,尤其憎恨所谓的谥号。
  一个皇帝,不仅活着的时候不能忍受别人批评,连死了也不能忍受,这就是帝王的威严。
  当时孝景帝诛杀晁错的时候,是袁昂私下会见孝景帝,劝说吴楚叛乱目的在于杀晁错,恢复封地,不再削藩。孝景帝认同了袁昂的这一建议,派遣袁昂出使吴国。
  之后仅仅几日,丞相陶青、中尉陈嘉、廷尉张欧联名上书,弹劾晁错。晁错待在家里,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押解到东市,直接处以腰斩的酷刑。
  腰斩是什么刑罚,是直接把人切成两半,然而人一直是有意识的,腰斩了以后还要一两个时辰才能真得死去,活生生看着自己被切成两半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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