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卫端的心腹幕僚姜先生待诸人都说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才瞧了一眼卫端的脸色,声音压得极低极重,“殿下,自古以来,父弱子壮,皆要出惨事。”
  假如王上并不是猜忌心那么强,能够容人,而太子卫端也是贤良人,那还不会有什么祸事。
  可事实上,卫右渠看重刚刚出生的幼子,提拔幼子的母族,公然打王后跟太子一脉的脸面。
  如今看来,卫右渠久久压着卫琦的位份,不愿意抬举卫琦,恐怕也是在打压嫡系一脉。
  他们曾经以为,卫右渠打压卫琦,是因为要尊崇卫端的储君之位,避免卫琦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如若卫右渠本就想扶持年少的幼子继位,那就是对于嫡系的削弱。毕竟卫琦可是卫端的同母弟弟,是嫡系军权最大的一个王爷。
  卫右渠如若真得有了扶持幼子继位的心,那么这些成年的王子,就不再是他疼爱的儿子,而是需要打压乃至于铲除的人了。
  身在王室,这些王子是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卫右渠的幼子上位,而自己一无所有的。同样的,卫右渠也不会相信,这些成年的王子会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他扶立幼子。
  退一万步说,就算卫右渠没有扶立幼子的心思,如此作为也是对于太子一系的一个不好的征兆。今日卫右渠可以封一个小儿为郡王,明日焉知他不能封这个小儿为亲王,乃至于更高一步呢?
  卫右渠违背了朝鲜本有的礼法,如此随性而为,不讲究条陈律例,如何能够让人安心,不去担忧他会做出更多骇人听闻的事情?
  坐在上首的卫端,脸上就跟他穿的玄色长衫一般黑沉,错着牙,十指紧紧攒在一起,“父王这是,一步都容不得本宫退啊……”
  原以为太子之位底定,他本可以松一口气了。现下看来,他离可以放心,还远得很。
  卫端柔和俊美的脸上扯出了一个阴森的笑来,“备车,本宫要进宫给母后请安,给母后好好说说此事。”
  ………
  屈子祭祀,是为了纪念周朝末期的楚国人屈原,也是这些年才从汉室传到朝鲜的祭祀。
  卫氏朝鲜对于屈子的端午祭祀极为推崇,将之做成了极为盛大的节日一般的祭祀。不仅王室会出席,百官列席,举行规模不小的龙舟竞赛,还会有各式各样庙会一般的杂耍游戏。
  这些年来,屈子祭祀俨然成了朝鲜人的一个节日了。
  端午正日子这天,汉室使团自然是有资格前去观礼的。
  张次公跟辛元就坐在离卫右渠不远的棚子里,喝着自己带的白水,砸砸嘴巴,直接用手将嘴上的水渍擦了,“这还是一群爷们吗!软绵绵的,一点儿精气神儿也没有,这么久也没见几个有劲的!”
  “我说头儿,这是在划船,又不是在打仗,要那么多力气做什么?”辛元翻了个白眼,嫌弃地看着张次公这一身劲装,“你穿成这样,也打算下去比划比划?”
  “天热成这样,老子是疯了才穿那么多。这群人娘们兮兮的,不够老子打两拳。要打就真刀真枪得打,这么小打小闹,就是瞎胡闹。”张次公一向看不上那些有一把子力气的汉子,不去沙场上建功立业,反倒是整日里做这些供人玩闹的嬉戏,真是白瞎了那些子好身板。
  一旁侍立的苏建上前凑趣,“头儿,要不小的给你去拿点小酒,再配点花生米?这场子,还得好一会儿了。”
  “得了得了,这么热的天气,酒也喝不下。”张次公摆摆手,没答应。
  方才他们才去拜见过卫右渠,少不得待会得去跟卫端跟卫琦这些朝鲜王室官员打个招呼应个卯,一身酒气可不好看。
  可是没想到,待龙舟竞赛前三都比出来之后,按照惯例前三名次的郎君前去王船上觐见王上之时,龙舟赛的十数位郎君从身上摸出利刃来,朝着王室跟百官狠刺了过去。
  “有刺客,护驾!”
  “保护王上!”
  “护驾,禁卫军何在!”
  ……
 
 
第331章 
  自从朝鲜开始学习汉室,也在端午祭祀屈子以来,朝廷就在筹备建造精巧的王船,以便祭祀之时,卫右渠跟一众王室中人可以登船观看祭祀跟龙舟赛。
  王室年年祭祀萨满,祭祀天神,祭祀祖先,现下祭祀屈子,早就厌烦了,每年都得折腾些新鲜玩意儿出来。
  今年好不容易将王船弄出来了,本来卫右渠还想着仪式结束以后,乘着王船去游玩一番。这番盘算,以及登上崭新王船的惊喜,在刺客充斥着并不多宽敞的王船之内,到处都是刀剑搏杀,淋漓的鲜血后,成为了他的噩梦。
  卫右渠一边让禁卫军紧紧围着自己,一丝缝隙都没有以后,双目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乱象,“为何……”
  为何能够上王船的郎君,手里能够有利刃?
  为何这些人要来行刺他,难道他对他们还不够好吗?他不是一个好君王吗?
  为何禁卫军,羽林军期门军没有一个提前警觉,让事情到了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究竟是谁来行刺?
  是反贼,乱党,还是汉室,乃至于王后,太子?
  一旦他死了,太子就是天经地义,当仁不让的新王,踩着他的命登上王位。太子登上了王位,那么王后直接成为王太后,才是真正安稳无忧,稳妥地过下半辈子。
  王后可以被废,太子可以另立,却从没听说过王上被废黜,王太后地位不稳的。
  如今汉室自己内忧外患,又只有区区五百人,初来乍到,毫无根基,汉室使臣纵然有一个打赢了匈奴的将军又如何,一个人如何能够胜得了千百人?
  他登基这些年从未有过刺客刺杀的事情,近来他刚封了幼子为郡王,封赏了幼子母族,太子就坐不住了。
  他如今刚到不惑之年,太子就如此迫不及待地铤而走险。他若放了太子,等到他五十岁,六十岁,根本走不动的年岁,太子岂不是要亲手弑父!
  卫右渠越想越是心惊,待看到王后还毫不慌乱地站在禁卫军的保护之后,太子更是不紧不慢地吩咐对敌。
  这分明是早有预谋!
  卫端的确不是早有预谋。
  只不过在卫右渠这些年频频打压他,对东宫一系动作不断,尤其是近来大肆抬举一个襁褓里的幼子,他就对于东宫的护卫紧得不能更紧,今日更是哪怕上了王船,在内外都安排了极多的人手。
  王后掌管内宫,自是能够配合他做出这些安排,将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但是卫端并没有想要弑父。
  尽管卫右渠这些年行事越发打压东宫,但卫端无论是自身实力还是胆子,都没有想要现下除了卫右渠的心思。
  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是卫右渠的嫡长子,是正式册封的王太子,又素来没有过大错。只要卫右渠离世,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登基。
  就算卫右渠真得想废长立幼,他也扛不住王后母族,东宫跟燕王一系的反扑,百官维护嫡长的心志,逃不开天下人的口诛笔伐,躲不了几千年来的一个名分。
  卫端身为嫡长子,乃是天经地义的储君。他跟他的父亲远远还没到图穷匕见的地步,犯不上现下就真得去行刺,做下逼宫之事。
  而汪王后作为卫右渠的正宫王后,卫右渠公然敕封刚出生的庶子为郡王,这样明晃晃地把汪王后的颜面往地上踩,汪王后决计不可能没有一丝不满。汪王后跟卫右渠年少成婚,这些年以来,早就不是靠着卫右渠的宠爱过日子,每日孜孜不倦地花心思去讨卫右渠的欢喜。
  她所指望的,是自己的儿子能够继位,是她作为正宫王后的尊荣跟地位。
  卫右渠这样宠幸庶子的举动,就是在威胁嫡系。
  汪王后不仅在卫端的提醒下更加严厉地管束内宫,更是在身边下了极大的功夫,防着那一堆妃嫔以及卫右渠能够对她伸手。
  她做了几十年的王后,端庄惯了,遇见任何事情都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索对策。如今这般的行刺虽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还不至于让她失态。
  大家族出身的女郎,举止风仪是镌刻在骨子里的,一举一动都必然有章法。
  在慌乱之中,卫端在侍卫跟刺客,内侍搏杀里,忽然发现自己的亲弟弟,燕王卫琦并不在王船上。
  龙舟赛的郎君们都在觐见王上,王室中人按理都要陪侍在侧。卫琦身为燕王,今上的嫡次子,这个时候不在王船上,偏偏此时又有刺客。此事往小了说,是燕王不服礼数规矩,往大了说,卫琦是否提前知晓有刺客。
  更或者,这些刺客根本就是卫琦心机叵测,安排下来的?
  就在此时,惊变陡生。
  本就因为刺客出现而混乱的王船,忽然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动声,船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好似船底忽然被凿破了,船就要沉了一般。
  “船要沉了!船底被凿了!”
  “跳水啊!”
  “逃命啊!”
  人群开始更加骚乱起来,所有人几乎都争先恐后地想逃出王船,而船外面的人又不断地涌进来救驾。
  在船就要沉之时,出口是最危险的地方。且不说人逃命的本能驱使,所有人都会朝着这个方向冲过去,拥挤跟踩踏,会毁去大多人的性命。
  王船本来就有一端连接河岸,自然是可以通过浮桥逃命的。
  最重要的是,此番刺客行刺,焉知他们不会重点布防出口跟浮桥二处。即便是最愚蠢的刺客,也知晓这两个最紧要的地方,是最为容易一击必中。
  那么一扇门,长长的浮桥,只要埋伏足够的弓箭手,就足够守株待兔了。
  更可怕的是,现下王船就要沉了。
  禁卫军统领紧紧跟在卫右渠的身边,急声道,“王上,为今之计只有跳水脱困,绝不能去浮桥!”
  王城江此处并不很深,跳水还能有活路,去浮桥必然是十死无生。
  “吭!”
  卫右渠眼见逃去王船出口,跑上浮桥的奴仆被强弓一箭毙命,掉头就跟禁卫军统领道,“跳水!”
  禁卫军统领护着卫右渠跳下了王城江,周围跟着诸多护卫,紧紧把卫右渠包围在内。
  刹那间,寒光闪过,从即将沉入河中的王船之上,同时飞来了几支弓箭,直直地朝着卫右渠呼啸而来。
  当时,卫端跟东宫护卫就离其中一个刺客不过几步之遥。电光火石之间,他沿着刺客的目光看去,就发现了刺客的箭赫然就是朝着自己的父王。
  他一时间想起了这些年父王对自己的冷淡,对自己的严苛,对东宫一系的打压,对庶子的百般宠爱,对自己嫡长子的漠视,对自己亲弟弟的再三放逐。
  只要父王一死,他就是朝鲜的王。
  就在这一间隙,就在卫端犹豫的辰光,卫右渠便中了一箭,惨叫着抓着射中自己背心的箭支,双目紧闭,失去了知觉。
  正在此时,卫端心中陡然一惊,一阵细微的风声响起,他喉咙间的皮肤被什么刺破,卫端只来得及说一句,“暗器……”
  不过须臾之间,卫端的脸便变得漆黑,整个人裸露出来的皮肤都迅速变为乌黑,随即倒地不起,再也没了气息。
  一直不错眼看着卫端的汪王后发出了凄厉的叫声,“端儿!”
 
 
第332章 
  就在王船动乱不堪的时候,在岸上芦棚里顾自坐着喝茶的光禄勋董金恒瞧着就要沉下水的王船,嘴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按照他对卫右渠这么多年的了解,怕死惜命到了极致的卫右渠,遇见这种绝境,绝对是第一个跳水逃命的人。
  即便是王船上布置了后手防备,哪里比得上经营了这么多年,掌管王俭城宿卫,又处心积虑准备了这么久的他们呢?
  他听着不断传来的“护驾”“有刺客”的声音,转首问身边的属下,“王船那边此刻如何?”
  他们自是有人时刻盯着王船,不断把动静传到这里,以便他们做出应对。
  持剑侍立在董金恒身后的下属刚刚收到最新的消息,低头恭声道,“回禀大人,卫右渠已经跳水,胸前中了一箭,太子卫端已死。”
  侍立在董金恒一旁的一名青年郎君大惊,“卫端也死了?”
  此次举事是箕准一系,箕子王朝的大事。箕准的孙子,如今马韩的嫡子宜淳君,以董金恒夫人的远房侄子身份亲自来到了王俭城,跟董金恒一同谋划此事。
  谁家没有几个穷亲戚,这点事情在王俭城算不上什么出奇的。
  宜淳君身边又有几个擅长移形换影的大师,将面容稍微改变,衣裳打扮一换。便是宜淳君的亲生父亲来见了,也未必认得出来。
  毕竟此事若是成了,箕子王朝便可复国。
  可是在他们之前的计划里,伤了甚至是杀了卫右渠本就有些勉强,还是在汉室使团的配合下,才能造成这么大的动静。可伤了卫右渠,又能杀了卫端,绝不是他们能做到的。
  他们要是能做到,早就做了,何至于等到今天?
  “可确定卫端也死了?你们亲眼看见卫右渠中箭,卫端丧命?” 董金恒显然了解自己的能耐,眼里的震惊比宜淳君更甚,直接就站了起来,逼近下属急忙询问。
  这是直接关系到他们复国大事能否成功的关键。
  下属是董金恒的心腹,自然知晓轻重,确定极了地回答,“属下再三确认过,盯着的人亲眼瞧见卫右渠中箭,卫端身亡。”
  宜淳君不敢置信地看向一旁脸色煞白,眼中却惊惧交加的董金恒,惊疑不定地问,“董大人,莫非是燕王?”
  要说这世上谁有能力,又有动机去杀太子的,就只有太子的亲弟弟燕王卫琦跟一群庶出的王子了。王太子一旦没了,接下去理所当然的储君人选便成了卫端嫡亲的弟弟卫琦。最大的受益人,自然是最大的嫌疑人。
  燕王从军多年,在军中颇有根基,着实有实力,也有可能做下这桩事。
  “如果是燕王,为何也选在了这一天发作?” 董金恒想得更深一些,越是想越是心惊。
  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巧合。只要是巧合,必定都有人为的缘故。
  要知道,当初提出建造王船的建议,就是他安排人迎合卫右渠的心思,在恰当的时机提出,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天。
  卫右渠这一辈子太顺遂了,平日里只要想着新奇的玩意就好,蠢到去跟汉室作对,想着结交万里之遥的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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