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曦[快穿]——柳亦瑜
时间:2019-04-10 08:19:52

  刘彻是汉室的天子,他会孤身涉险,亲自前往河东跟咸阳去搬来救兵,来解了此次困局?
  他的皇后还身怀六甲,他的母亲还在长乐宫里,他这一走,等于拱手将长安交给了谋逆之人手中。
  刘彻听到田胜的名字,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王氏田氏,若非是凭着太后……”
  若是说田蚡还算是有些成算,能看刘彻瞧上几眼,那王氏田氏剩下那些人,不过是一群恐有野心,贪婪成性的酒囊饭袋罢了。
  这群蠢货不仅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从来最是擅长猜忌比自己有能之人。曲城侯蛊迎乃是开国功臣之后,到底是根基深厚,哪里是王氏田氏这样新上位的外戚比得了的。
  若非刘彻不愿再重用这些牵连甚广的列侯世家,只任用了那些家族势力单薄,子嗣甚少的周家薛家,曲城侯蛊迎本是一个还能看的武将。
  可惜了。
  政局大势,既然蛊迎选了谋逆这条路,想必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晚间,刘彻一行人露宿于密林之中,轮岗换班,连刘彻本人也只是靠在火堆旁的石头上小憩了两个时辰。
  张次公守第一班,辛元来换他的时候,张次公一把拉住辛元,“子让,陪兄长去方便方便。”
  旁边的苏建还打趣张次公,“头儿,这是怕黑呢?”
  “怕黑咋啦?你晚上不点火能瞧见?去去去……”张次公手上的劲儿一点也没放下,几乎是拖着辛元走到了僻静的地方。
  月光明亮,如水般洒落在密林之中。
  见到了地方,张次公便放开了不停挣扎的辛元,“子让,你今日跟陛下应答,很是有些不对劲。来来,告诉兄长,差使哪儿做差了,兄长替你背了!”
  说完,张次公还拍了拍胸脯,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
  尽管张次公是一个粗人,他跟辛元共事多年,过命的交情,他十分了解辛元。
  辛元当时开口,明面上是提出自己的猜想,事实上是有替曲城侯蛊迎求情的意思了。
  曲城侯蛊迎是什么人,板上钉钉的叛逆,满门抄斩也不为过。辛元到底是犯了什么傻,才会去替这样一个人说情?
  “曲城侯蛊迎只不过是走投无路,才会倒向淮南王!”辛元压低了声音,仍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懑,“陛下要打压世家列侯的心思昭然若揭,莫非世家列侯都要坐以待毙,等着陛下的屠刀落下吗?”
  “你是不是失心疯呢?”张次公四处看了一眼,一把将辛元推倒在一棵大树上,错着牙叱骂道,“你我是翁主亲自选用,跟着翁主这么多年。翁主对我们多大恩德,陛下是翁主夫婿,是翁主腹中孩子的父亲,是汉室的天子。老子不管什么世家列侯,老子只知道,有恩报恩。翁主对我们有恩,你要是敢对陛下有什么心思,先问问老子!”
  辛元牙关紧咬,却根本没有还手,任由张次公推攘。
  张次公气得青筋都凸了出来,“你给老子说话!老子就知道,当初你阿翁的旧部来寻你,之后你就有些不对。老子还当当初翁主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没想到你心里的结还没去了。”
  辛元眼角已经有了泪花,仰头拼命压回去,双手下死力握住身边的树枝,脑中回想起父亲郅都旧部在他们从朝鲜回来途中寻他,所说的话。
  “小郎君是先君老来幼子,莫非忘了当年先君究竟如何死的?
  “先君是死在窦太后手上,死在孝景帝手上,死在当今天子刘彻亲祖母,生身父亲手上!父债子偿,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若说刘彻不该死,那先君难道就该死吗?
  “先君任济南太守,济南郡路不拾遗,盗贼乃止;先君为中尉官,执法如山,法不避权贵,皇族都惧怕他,唤先君为’苍鹰’;先君为雁门太守,匈奴人因为惧怕先君,连先君模样的雕塑都不敢射中,从来不敢侵袭雁门。
  “先君这样能够比肩廉颇,赵奢,白起的名将,竟然含冤而死。小郎君身为人子,窦太后死了,孝景帝死了,如今还要替仇人之子赴汤蹈火,而不替先君报仇雪恨,让先君含恨九泉,死不瞑目吗?”
 
 
第349章 
  刘彻离开未央宫后,苏碧曦便搬回了文锦翁主府。
  刘彻离开长安的消息,即便再小心谨慎,也遮掩不住几日。相对于宫人奴婢众多的未央宫,她打理多时的文锦翁主府,不仅住得更加舒心,也安全得多。
  刘彻走了,整个未央宫里就是苏碧曦做主,也无人敢拦她。
  她回到文锦翁主府的第二日,刚才将来回禀差事的薛泽打发走,就接到了魏其侯夫人的帖子。
  魏其侯窦婴死于苏碧曦之手。无论苏碧曦出于要铲除窦氏外戚的用意,还是因为窦婴是窦氏最有才干名望之人要杀了窦婴,这都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尽管也是利益交换,魏其侯窦婴曾经相助过他们。说到底,苏碧曦心底,对于魏其侯府,是有一些愧疚之意的。
  魏其侯夫人丁氏刚进来跟苏碧曦见完礼,苏碧曦不仅没有开口叫起,反倒凉凉地道,“世子既然要见我,为何不光明正大地递牌子,反倒扮成了夫人的仆人?怎么,世子莫非有做奴仆的雅趣?”
  站在丁氏身后的魏其侯世子窦成屹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对丁氏微微摇了摇头,“阿母,你先回府吧。殿下既然当众识破我的身份,自是会放我安然离开的。我说的可是,殿下?”
  “世子所言不假,夫人跪安吧。”苏碧曦坐在榻上,眼神冷然地看着窦成屹。
  此话一出,丁氏再如何担忧,也只得低头告退。
  一袭棕色粗麻衣裳丝毫不折损窦成屹的气度,他先是向着苏碧曦施了一礼,而后寻了一处坐下,“非是仆不敬殿下,未曾禀报便跟随阿母进翁主府。实是如此非常时刻,仆恐殿下不肯召见,故才出此下策,还望殿下海涵。”
  “世子所为何来?”苏碧曦示意下首的减宣先不用动,尽可瞧着窦成屹要做什么,再来行事。
  自窦成屹进了翁主府大门,苏碧曦便知晓了。没有她的点头,窦成屹是绝无可能进二门的。
  她搬回文锦翁主府之后,邓成跟减宣二人轮班守在她身边。
  她如今随时可能临盆,容不得一点闪失。
  “仆此来,是为了殿下,是为了殿下腹中的皇太子殿下而来” 窦成屹说完,拿起前面案几上芷晴方才摆放的白瓷茶盏,轻轻闻了闻,“极好的峨蕊茶,细嫩多毫,嫩香鲜爽。有时仆也忍不住会想,殿下知晓如此多的奇闻异事,功彰天下的巧思之物,何时能有一个尽头?”
  苏碧曦看着眼前眉目俊朗,风仪端然的窦成屹,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原来世子今日是来诛心的。”
  她换了一个姿势,懒懒地靠坐在软塌上,“陛下不在此,世子如此诛心,又有何用?”
  “殿下误解了仆的用意” 窦成屹笑容浅淡,如同融化初雪的那一缕春风一般,“陛下何等雄才伟略,哪里是仆几许言语能够说动的?仆只是为殿下,为殿下腹中的太子殿下忧虑。仆死不足惜,名如草芥。不过不出几十载,奈河桥下,仆恐既能见到殿下,又能见到太子。殿下母子,届时定能同日而亡。”
  苏碧曦脸上的笑意,在听到“同日而亡”四个字后,一下子消失得干净。
  腹中的孩子仿佛也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在腹中踢了她一脚。
  她竭力平缓自己的气息,服下旁边放着的梅子,缓了片刻后,才淡淡地开口,“世子可知,诅咒汉室的皇后跟皇子,是何罪名?”
  “哈哈哈哈……”
  窦成屹仿佛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放肆地大笑起来,“殿下不用威胁仆。这偌大的一座魏其侯府,无论仆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逃不过一个灭字。陛下既然能杀了仆之父亲,自然也能杀了殿下跟太子殿下。殿下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是否就是不肯面对这个定然会发生的事实!”
  “我是陛下明媒正娶,抬进未央宫的汉室皇后。如果我腹中是皇子,是陛下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是陛下第一个皇子。世子凭什么说,陛下会杀了我们母子?”苏碧曦广袖中的手紧紧抓着座下的坐席,手上的指骨都凸了出来。
  窦成屹所说的,是她内心深处,从来不敢触及的隐忧。
  历史上的刘彻,晚年的的确确逼死了自己的嫡长子,逼死了给他生下第一个皇子的卫子夫。
  人心易变。
  苏碧曦并没有信心,坚信她不会步历史上卫子夫的后尘。
  刘彻是她的夫婿,是她孩子的父亲,更是汉室的天子。
  今日刘彻能够将玺绶托付于她,能够将身家性命都交到她手上,能够跟她生死相许。明日,刘彻会不会猜忌她功高震主,牝鸡司晨,猜忌他们的孩子过于贤德,想要逼他逊位?
  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
  假如刘彻真得起了这个心思,哪怕苏碧曦能够全身而退,结局都势必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凄惨下场。
  “因为陛下面相,乃是长寿之相” 窦成屹的语声犹如春风细雨,柔和而不带有一丝锋利,“是人皆会老去,而天子的衰老,则代表着父弱子壮。
  “待陛下白发苍苍,脊梁弯曲,而殿下仍然源源不断地拿出能够泽被苍生的物什巧思,声望一日大过一日。皇太子殿下仍值壮年,恐皇太孙都还是及冠之年。
  “陛下看着被万民群臣爱重的殿下,会不会想到,后宫干政,牝鸡司晨,诸吕之祸?陛下看着年华正好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贤德,陛下觉其心怀叵测。太子殿下不贤,陛下觉其不堪大任,而后废黜。
  “殿下熟读史书,凡千年间,嫡长子为皇太子而被废黜者,几人能不死?”
  窦成屹的声音越发和缓,带着一丝引诱的意味,“殿下莫非以为,陛下届时,会爱重贤德的太子,还是会几十年如一日地,对已经年华老去,青春不再的殿下倾心相许呢?
  “但求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自古哪个女郎不期许郎君能够一生不负,白头不相离,可是又有几人真得能够做到?司马相如没做到,殿下能够亲手杀了他。陛下若是负了殿下,殿下也能亲手杀了陛下吗?”
 
 
第350章 
  “不过数月之前,世子还是一个风花雪月,吟诗作画的雅士。不想到了今日,竟然揣摩起汉室天子跟皇后的家事,为我一个女子思量起来了。”苏碧曦面无表情地看着窦成屹,仿佛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
  窦成屹并不这么想。
  如果此时皇后义愤填膺地斥责他,将他呵斥出去,他反倒认为皇后是真得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如今皇后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顾左右而言他,正说明皇后心中对此,绝不是看上去那么风轻云淡的。
  他将手上的折扇打开,白玉般的脸庞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说起来,这折扇,也是殿下的文锦楼所出。连仆此等无知小儿也对殿下钦佩至极,身为汉室天子的陛下,心中对殿下,当真一丝忌惮也无吗?”
  皇后拿出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功在千秋,利在社稷。
  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固然是对皇后感恩戴德,据说连皇后的生祠都已经开始供奉。但是对于汉室天子来说,皇后卓文君所代表的,就不仅仅是一个国之功臣那么简单的事了。
  如果窦成屹是刘彻,必然会牢牢地把卓文君握在手心里,掌控住她,而不是放任她任意施为。如若卓文君不能为他所用,宁可杀了,也绝不能放过。
  “我一直以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会用在诸如田蚡之流身上。不曾想到,一向不下凡尘的魏其侯世子,竟也流于粗鄙”苏碧曦讥讽地看着窦成屹,手中的浅紫色牡丹团扇放在身前,“寻常百姓只知衣食温饱,绝大多数子民终其一生也不会认为养马对自己有多少益处。可是朝廷一旦颁发了养马令,养马可以免除赋税徭役,则百姓蜂拥而至。
  “只有为君者,方能知晓,当初高祖皇帝之所以大败于匈奴,原因其一就是匈奴十几万骑兵,而高祖只有几千匹马,还是参差不齐的劣等马。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夏虫不可以语于冰。世子乃是当世老庄学派大家,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了吗?”
  窦成屹毫不示弱地立时反唇相讥,“殿下心中既然如此信誓旦旦,对陛下坚信不疑,为何在明知仆的身份,却仍然要见仆,听仆说这一番夏虫之言呢?”
  “因为这是你父亲用他的命,给你们换来的生路!”
  苏碧曦每一个字里面都带着刀子,掷地有声,“你以为魏其侯不知道陛下有打压外戚之心,所以才借着武安侯之病,一举铲除窦氏跟王氏田氏几族外戚吗?
  “你父亲魏其侯窦婴,就是因为他曾经在七国之乱时立下了战功,就是因为他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子,就是因为他是战功卓著的魏其侯,才必然要死。
  “他引颈就戮,死前再三叮嘱你们要紧闭门户,万事莫要争强斗胜。而你呢?窦成屹,你就是一心要替你的父亲报仇。你要 如何替你父亲报仇,杀了当今天子刘彻,倾覆了你父亲至死仍然尽忠的汉室天下吗?”
  “我父亲生下来就是窦氏子弟,就是太皇太后的侄子。我们身为外戚,就要坐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陛下的屠刀举起,坐以待毙,引颈就戮吗?”窦成屹脸上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狭长的眸子里射出来的光芒好似淬了寒冰,“武安侯一介欺世盗名之辈,都能封为列侯,差一步就成了汉室的丞相。
  “诸吕之乱,窦氏为祸,这是刘邦自己造的孽,是刘恒刘启遗留的祸患,是当今天子刘彻,自己造下的债!刘氏要除了窦氏,他们刘氏子孙,哪一个不该死?”
  “哼哼……哼哼……”
  苏碧曦倏地勾唇笑了,将厅堂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吹散,宛如冰天雪地里傲然开放的一树寒梅般傲然,“刘氏子孙,从刘邦到刘彻,的确是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无数人的血,忘恩负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所以,世子能杀了刘彻吗?”
  “仆不能杀了刘彻,可是殿下却能。”
  窦成屹抬眸,目光灼灼地看着坐在上首的苏碧曦,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上的衣裳,“殿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苏碧曦抿了抿唇,眯着眼睛看着他。一旁守着的减宣面无表情,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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