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在一起,就代表他还有机会。
再深的爱恋,她却没有跟那个人在一起。
昨日已经变成过去,将来尚未可知。
只要他足够有耐心,足够爱她,她就有可能是他的。
思定,祥玮看向苏碧曦,用前所未有的温柔笑着问她,“这周日有没有空?德国国家博物馆要举办梵高的画展,只向内部发放参观票。我正好有两张,要不要陪着我这个孤单的男士一起去,免得我孤苦伶仃,可怜兮兮地一个人去看画展?”
他笑起来的时候,面部的线条都柔和起来,东西方混血而成英俊至极的面孔更显得充满魅力,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好像自己的一个点头或者摇头,就决定了他的命运一样。
苏碧曦根本无法拒绝,整个人沉迷在他温柔的笑容里,点了点头。
文森特*威廉*梵*高是苏碧曦非常喜欢的一位画家。
这位画家出生于荷兰,是后印象主义的先驱,并深深地影响了二十世纪艺术,尤其是野兽派与表现主义。他的作品诸如《星空》、《向日葵》等,已经成为广为世界所知的画作,并为世界各地人所喜爱,并且是世界上最珍贵的艺术品之列。
他的作品主要收纳在阿姆斯特丹的梵高美术馆,以及奥特洛的国立克罗米勒美术馆,极少会在外地展出。这次能够来到柏林,实属是难能可贵的机会。
经历过诸多轮回的苏碧曦一直认为,诸如钢琴家,小提琴家等从事音乐为终生事业的人,应该对于艺术的其他门类如文学,哲学,美术,电影等等,都有广纳博收的涵养,方能够使得自己的音乐更加有内涵和深度,也能带来更加新鲜丰富的灵感,激起听众的共鸣。而不是只在音乐的世界里闭门造车,仅仅把自己闭锁在这个狭窄的领域。
历史上如贝多芬,莫扎特,肖邦等众多在音乐长河上闪烁着天才光辉的大师,无不对于广袤的世界有着从未停歇过的好奇和求知欲,从不对自己的人生设下界限,从各个角度开脱自己的眼界和视野。
同样的,哪怕是普通人的一生,都不该把自己的人生局限于单调的工作,重复的生活,被铺天盖地的电视剧电影主导自己的所有人生。而应该在更广阔的,从未触及过的领域,诸如小说,话剧,传统音乐,经典名著,古典音乐,诗歌,科幻文学,乐器等等,拓宽人生的宽度,深化自己对于世界的认识。
人类长河已经有数百万年之久,人类文明所积累的财富如同海洋一般广袤无垠,单独的个体渺小地完全可以忽略,又如何能不在自己有限的人生里,更多地去瞻仰先辈的轨迹,领略这样壮丽文明的魅力呢?
更何况,人类所居住的地球就如此广阔,穷极人的一生也未必能够看遍世界的风景。
人何其有幸,能够生在如今这个能够一张飞机票就能到达另一个半球的时代,在几个小时就走完前人一生都走不完的道路。为何不珍惜这个机会,多看看这个美丽的蓝色星球,看看这个孕育自己的地方,究竟是如何美丽,如何千疮百孔,又如何造化神奇?
来参观梵高画展的人果然不多,且每个人都衣着整齐,交谈都放低了音量,未免打扰到别人。
祥玮穿着一整套熨烫地一丝不苟的七件套西装,同色大衣搁在手臂上,殷勤地低声跟苏碧曦介绍梵高的作品,“《星空》又叫星夜,据说是梵高在法国圣雷米的一家精神病院里创作的一幅著名油画,很多人都认为这是梵高想象出来的美妙情景。也有人认为,这似乎更是感到安全和隐晦的产物,作为歉意和爱的表示,什么也没有了的梵高割下耳朵。”
他引导着苏碧曦看向画中强烈对比的色彩,“天际上的月亮似乎在疯狂地颤抖,本应矗立不动的山川仿佛也受到了影响,仿佛回应般地充满着骚动的情绪。整个天空的星辰都在诡异地旋转着。巨大到不可思议的树木,看起来却像是画家心中涌起的可怕火焰中涌出来的火舌,直冲冲地冲入高不可攀的天空。这幅风格诡异的画作,极其鲜明地反映了梵高内心世界的情感,和狂乱迷惑的幻觉。”
苏碧曦今天披着一件紫色绣精致牡丹花的斗篷,领边镶有同色的大毛绒领子,头上戴着小礼帽,下着浅紫色的毛绒长裙,穿着黑色的靴子,视线一刻不曾从祥玮的脸上移开过,专注地听着他说的每一幅她早已烂熟于心的画作。
他谈起这些他喜欢画作时候的神情,眼睛里有着奇特的身材,脸上仿佛闪着光芒,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祥玮只是犯了陷入爱情男人的通病。
他想展示自己的优点。
这对于一个已经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实在是有些犯傻。
但是每当在苏碧曦面前,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表现出自己好的一面来,以便能博得她的欣赏和崇拜。
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了半天,苏碧曦只是一直专注聆听后,略有些局促地低声咳了咳,轻声问起苏碧曦,“落晚,你比较喜欢梵高的哪一幅作品?”
因为要压低音量的关系,祥玮说话正低着头,贴近苏碧曦的耳边,苏碧曦都能觉察到他呼出的气,浑身不由地颤了颤,耳根又悄悄地红了起来,回道:“我比较喜欢他的《杏花满枝》。”
祥玮略惊讶道:“很多人都喜欢他的《向日葵》和《星空》,落晚为何独独偏爱这幅画呢?”
祥玮本人也更喜欢梵高的《星空》。
“梵高的《杏花满枝》是梵高送给刚出生的侄子小文森特的受洗礼物”苏碧曦低声说着,“整幅画以青蓝色为基调。纯净的天空,黄白相间的杏花争相绽放在枝头,充满着生意盎然的勃勃生机。这些美丽的白色花朵在枝头摇曳,像在演绎着动人的舞步,又像是清风吹过,在向风中的精灵挥手。这幅画是梵高难得的充满喜悦的作品,每次看着它,都能感受到心灵的安宁和平静。”
她轻声诉说着自己喜欢的画作,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语调,婉转而缠绵。
如同潺潺流动的山泉水一样,轻轻地流淌进他的心里。
泛起一阵阵轻柔的波纹。
他光是听着,还没有见到那副作品,仿佛就能感受到画中的意境。
祥玮又有了吻她的冲动。
他感觉到自己的气息仿佛都热了起来。
自己简直成了一个毛头小伙子,动不动就想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事情。
他都想嘲笑自己了。
还好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不是克里斯蒂安吗?”
语气显得颇为熟稔。
来者是一位五十上下的男子,穿着正式的西装,气度不凡,一看便是身居高位之人,旁边还跟着几个人。
祥玮看向来者,便收回了自己跑到不知哪里的思绪,跟他轻声打了招呼,转头介绍苏碧曦道:“这是我们乐团新来的第二小提琴组首席,非常有才华的小提琴家。”
他再看向来者,“这是文化教育大臣,菲利普*霍夫先生。”
先介绍身份低的人,或者晚辈,是一种礼仪。
苏碧曦连忙恭敬问好,菲利普*霍夫从未见祥玮如此夸赞过一个人,因此对苏碧曦态度友好地笑道:“程小姐您好。今天是跟荷兰一起举办的画展,我职责在身,就过来看看,不想正好碰上了克里斯蒂安。”
祥玮跟菲利普*霍夫是很好的朋友了,也不跟他客气,调笑道:“是啊,还要感谢你给我的票,否则我都没法进来。”
菲利普*霍夫失笑:“就是没有我的票,国家博物馆有谁敢拦着我们的赫克托尔勋爵?”
“那样岂不是进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了……”祥玮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站在一旁的苏碧曦。
苏碧曦脸上笑容诚恳,就如同一个社交礼仪良好的淑女一般,静静地站在一边,也不插话,也不试图做些什么。
德国的文化教育大臣菲利普*霍夫就站在这里。
且不说作为一国部长级人物,手上有多么大的权力资源,就说霍夫家族作为德国数得上的大家族,若是能够交好,之后将带来的益处岂止是数之不尽?
祥玮弄不清苏碧曦的心思,只得跟菲利普*霍夫简短地聊了几句,便让他先去忙他的,自己不打扰他的公务了。
菲利普*霍夫也只是来打个招呼,之后便告辞,带着身边的人离开了。
祥玮领着苏碧曦继续参观,脸色有些不善道:“怎么刚才跟霍夫面前,一直不说话?”
他知道苏碧曦并不是不善言辞,或者清高不擅长结交权贵。
程氏家族和程落晚母亲的家族在华国也都是大家族,程落晚生长在其中,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相处之道。
苏碧曦听出来了祥玮语气里的不虞,也明白他主动给她介绍文化教育大臣的用心,连忙解释道:“赫克托尔先生,我……我只是怕聊的多了,我们会跟霍夫先生结伴,一同参观。”
祥玮觉得一同参观正合他意,正好给霍夫好好介绍苏碧曦,“那不是更好吗?”
苏碧曦怕他真得回去再找霍夫,心急地捏住了祥玮的衣角,“可是,可是那样,我就不能跟赫克托尔先生单独看画展了呀。”
祥玮怔了怔。
他没有想到,原来苏碧曦在意的是这个。
原来在她心目中,跟他单独看画展,比结识霍夫这样的权贵,更重要吗?
他仿佛一下泡在了温暖的温泉水中,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
第50章
苏碧曦每年春节都会回到华国,跟祖父母一起渡过。她平日里不常见到人的父母,这时候也会出现在京城的祖宅。
每年的春节都是这样过。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年的春节特别难熬。
她回到华国后,每天都要给祥玮用即时通讯工具发好多条信息。
有时候是说京城里过年到处都是红彤彤的装饰品,有时候是发祖母给她缝制的新衣服,有时候是发她跟一帮弟弟妹妹一起包的饺子,或者是春节当天放的烟花,或者是她跟弟弟妹妹的合照。
她好像发生点什么事,都希望能够让祥玮知道。
也不知道,祥玮会不会觉得厌烦了。
祥玮几乎每条信息都会回复。有时候虽然因为排练回复得并没有那么及时,事后也会解释。
他好像很喜欢回复语音信息给她,总是用他低沉醇厚的迷人嗓音来叫她的名字。
他也会发一些今天做过的事,以及乐团哪个人又犯了无与伦比愚蠢的错误,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餐厅之类的小事,告诉苏碧曦。
苏碧曦暗暗地想,赫克托尔,应该是不讨厌她的吧。
除夕夜当晚,一大家子人吃完了晚饭以后,苏碧曦祖父母那一辈的大多坐在客厅里看今年的春晚,她父母叔伯一辈的大多聚在一起打麻将喝茶,小孩子们都跑出去玩闹,苏碧曦同龄的一辈则是在一起玩游戏打牌。
苏碧曦刚刚给一群年幼的弟弟妹妹发了一堆的红包,就看见祥玮发信息过来,问她晚上年夜饭都吃了什么。
她说笑一般说自己刚被哄抢了好多红包,玩牌还输了好多,要没有钱回柏林了。
远在柏林的祥玮也是跟父母在一起吃完饭后,就一起在看春节,喝茶聊天。
他看见苏碧曦的信息后,不由失笑,当即发了一个大红包过去,上面还写着:机票。
苏碧曦看见祥玮发的红包,双手捂着脸,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她明明就是在开玩笑啊!
这个红包究竟要不要领呢?
可是这是赫克托尔发给自己的第一个红包了,她又舍不得不领。
她坐在沙发上纠结了半天,脸色不停变换,旁边的一个堂姐见她这么纠结,笑着问道:“晚晚,你在干什么呢?大哥发了口令红包,大家都在拼命抢,你都没看见啊?”
对啊!
她可以先领了这个红包,然后再发个红包回去啊!
她先跟堂姐说了几句话,就立时领了祥玮的红包,马上又发了稍微大一些金额的红包回去,还小心机地加了一句口令:祝程落晚春节愉快。
祥玮竟然真得回复了这几个字,领了这个红包。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给自己拜年了!
她不由又绞尽脑汁找了一堆的祝福语,发回去给祥玮拜年。
谁知祥玮马上又发了一个口令红包过来,上面就写着他的名字:祥玮。
然后又有一条文字:老板给你的压岁钱。你老板年纪大了,就不用你再给回压岁钱了。
已经24岁的苏碧曦:……
她也早过了领压岁钱的年纪了啊。
但是她心里就是像吃了蜜一般,甜得不可思议。
祥玮跟父母坐在一起,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时不时跟父母聊几句,视线却一直看着手机,一晚上脸上都带着笑意。
坐在他旁边的懋珏和安妮对视一眼,安妮一脸好奇地开口问道:“祥玮,发生什么好事了,一晚上这么开心?”
“没什么,看朋友发的搞笑段子了”祥玮放下手机,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过年的时候,段子手都不甘寂寞,天天攒段子了。”
安妮才不信他的鬼话,祥玮刚刚脸上的表情,可不像只是看见搞笑段子。她又不是没谈过恋爱,她儿子满脸春风得意,整天盯着手机,脸色变幻不定的,分明就是恋爱了的表现。
祥玮到了这个年纪,从未有过合适的对象,一直是他们的一块心病。
祥玮的祖父母,华国的皇帝和皇后孙子一辈里,大多都已经结婚,连孩子都好几个了,单单只有祥玮连个女朋友也没有带回来过。
再思及音乐界很多同性相恋的恋人,皇帝和皇后陛下虽然并不是那么保守的老古板,也还是希望祥玮能够找一个女孩子做孙媳妇,而不是一个男性孙媳妇的。
安妮作为德国人,思想不同于华国,对孩子的婚姻持尊重态度,倒是觉得还好。但是她思想开放,把祥玮当成是自己的朋友看待,与自己儿子向来感情极好,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八卦味道,朝着祥玮挤眉弄眼,调笑道:“儿子,你告诉妈妈,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她是哪国人?做什么的?你提前告诉妈妈,妈妈保证,可以把你小时候穿女孩子裙子的照片,少给几张让你媳妇看。”
祥玮:“……”
以后一定要把落晚和安妮隔得远远的!
安妮见祥玮黑了脸,更确定自己的猜测:“你要是不告诉妈妈,别忘了你小时候,妈妈还拍了一堆光溜溜的照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