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了停,静静往下说:“我以前那么喜欢你,我们还是分手了,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哪怕对你还有喜欢,也比不上以前了,林宴,我们真的不合适,和你在一起......”
林宴听她这么说,轻轻地接过话,“我知道,和我在一起,你觉得很累。”
他想起上次程舒诺喝醉时说的话,也道:“我没照顾好你,让你觉得我一点都不好。”
程舒诺见林宴表情苍白,她手心微微汗湿,终究还是开口:“林宴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只是心有不甘,我以前......我以前那么努力,你都看不到,你都不喜欢我,何况现在呢?”
她声音很轻很轻,也温柔,林宴却听的一阵空虚,程舒诺是真的看开了,才会坦然的承认对他的爱,再明白地说,他们不适合。
程舒诺在他最混乱的几年出现在他面前,那时的他,心是冷的,又怎么去爱一个人?他想起傍晚见到的孙遇,一时间如鲠在喉,他松开搭在程舒诺腰上的手臂,有些失意地垂落腿侧。
程舒诺见他松手,便重新坐到沙发上,又去翻医疗箱,淡声道:“你还是躺着吧。”
林宴又变得乖顺,程舒诺说什么,他做什么。
程舒诺动作很轻,一下下落在他身上,像淅淅沥沥的雨,也洒在他心上。
林宴觉得程舒诺体贴的过分了,两人待在一起这么久,她除了几句玩笑话,孙遇的事,她一个字都不问,林宴最开始因为她的理解而释然,可现在也明白了,这种体贴何尝不是对他的排斥。
程舒诺安静的给她上药,林宴便阖上眼,很轻地说:“孙遇,他没做错什么。”
程舒诺手上动作微顿,她没问,林宴已经主动地往下说,“我爸还在世的时候,有一年他们接到一起杀人案,不知道他们怎么查的,最后查到了孙遇的父亲孙志成身上,我当时才上高中,案件的细节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当时警方的证据链是全的,案件移交了检察院,最后法院判了孙志成死缓,孙志成在里面表现很好,又减刑。当时孙志成的妻子,也就是孙遇的母亲坚决认为孙志成不会杀人,每天都会堵在警局门口,当时这案子早就结案了,刑警队每天都有新的案子,大家都没当回事,我爸也一样。直到两年后,又出现同样的案子,同样的作案手法,排除模仿作案,警方怀疑是连环杀人案,孙志成的案子才等以再审。换句话说,警察确实抓错人了,可还没等孙志成放出来,孙遇的母亲因为经不住打击,在孙志成放出来的三天前病逝了,而孙志成在出狱的半年后,被查出胃癌,没多久也去了。”
“我爸是当时孙志成案子的负责警察,出事后他被停职,他是很骄傲的人,害了无辜的家庭,他情绪变得很不好,完全变了一个人,我妈受不了他这样,一年后,两人就离婚了。”
“再后来,我爸想要领养孙遇,孙遇比我小几岁,我爸让我做思想工作......”
他说到这里突然就笑了,“你也知道我什么性格,那时候我们家也是一团糟,怎么给别人做思想工作?”
林宴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还是他一贯的平淡,程舒诺却听出他字里行间的愧意和伤感。
程舒诺很少听林宴提起父母,她知道的也不多,孙志成的案子是发生在林宴高中的时候,她是大三那年认识林宴的,两人在一起的那一年,她知道林宴父母已经过世了,父亲是因公殉职,她怕触到林宴伤口,林宴不主动说,程舒诺也识趣的不问。
程舒诺发现她和林宴太相似了,没人愿意主动说,又有人自以为是的为对方好,然后越走越远,她心想,两人也许是真的不合适吧。
于是乎今天难得听林宴说了这么多,程舒诺却不知道问什么回应他,她已经给林宴上好药,简单的收拾了医疗箱,便只道:“我去给你拿套宽松的衣服,你等下。”
林宴轻轻点头,没说别的。
程舒诺捡起地上的西裤,又取过沙发背上的衬衣和外套,她起身往卧室走,林宴依旧躺着没动,视线却不由跟着程舒诺的背影流转,她长发扎起来,走路的时候发尾左右摇摆,每一下都仿佛挠在他心上,酥酥的,痒痒的。
程舒诺手上抱着林宴的脏衣服,进到卧室,又先往浴室走,想把脏衣服放到洗衣盆里,她摸了摸西裤兜,没摸到东西,便把裤子先放了进去,她又去抖外套,因为不小心倒着拿,兜里的东西往下掉,乱七八糟散了一地。
程舒诺蹲下去捡,指尖刚触到,她眸光轻顿,停了几秒,才把地上掉落的几张温泉卷叠好,重新塞回兜里,她又去捡脚边的钱包。
还是上次那个黑色钱包,程舒诺记得林宴那时候刚回来,两人在维亚遇到,第二天晚上又在酒吧遇到,当天晚上林宴喝醉了出现在她家楼下,她把人领回家。第二天醒了,他看到韩辰遇,连一句谢谢都没有,直接甩门离开,却落了钱包在她家。
钱包是打开掉在地上的,她捡起来的时候,就那么刚好看到夹层里的小小照片。
是张证件照。
程舒诺突然想起白天在茶水间沈嘉微的那番话,谁会把大学校友的照片放在钱包啊,她当时让沈嘉微把钱包往厉衡事务所送,沈嘉微应该那时就看到了。
程舒诺完全没想到林宴会把她的照片放在钱包里,甚至是他刚回来的那段时间,那时候林宴对自己从来只有冷嘲热讽,甚至觉得她随便放荡,可偏偏——
……
程舒诺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休闲裤和卫衣,她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林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脑袋靠着沙发背,手臂盖在额头上,也不知再想什么,听见她的脚步声,他把手臂拿下来,朝她看过来。
程舒诺把衣服递给他,“先换上。”
林宴还是听她话的,接过程舒诺手上的衣物,撑着沙发背起身,把裤子往身上套。
林宴小心翼翼地穿裤子,程舒诺便拎了包往玄关走,边走边道:“我先回去了,你这两天尽量别沾水,明天再上次药,腿上的可以自己涂,背上的就喊林栩帮你吧。”
言语间,她已经站在玄关准备穿鞋。
林宴刚穿好裤子,上半身还裸着,见程舒诺准备走,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无比明白,如果今晚让程舒诺走了,他和程舒诺之间也许真的没可能了。
程舒诺已经换好鞋,背对着他,林宴扔了手上的卫衣,也顾不得身上的伤,朝程舒诺快步走过去,手背从程舒诺的腰线往下,从后面紧紧抱住她。
程舒诺脚步一顿,她站着没动,没回应他,也没推开。
林宴把程舒诺转过来,两人面对面,他重新把她揽进怀里。
程舒诺脸颊贴在林宴胸膛上,再次听见他不安的心跳声,她抬手想推,伸到一半又悬在半空。
林宴见她还是不拒绝,便把脑袋往程舒诺肩膀上靠,脸深深埋进她温热的脖窝,眷恋又贪婪地蹭她。
程舒诺还没说什么,脖间已经落下他滚烫的吻,听他闷闷的声音溢进耳蜗,“小诺,晚上别走了,留下来陪我?嗯?”
作者有话要说: 林宴:“母亲,我的母亲,明天让儿子吃肉吗?我车库的劳斯莱斯是你的,公司楼下的兰博基尼也可以送你,对了,门口的幻影你也拿去吧。”
某六:“可是你受伤了,我担心你的身体。”
林宴:“你放心吧,你只管让我吃,怎么吃你就不要管了,残废有残废的吃法,你别瞎操心。”
某六:“................”
程舒诺:“残废有残废的吃法????我飞起一jio让你吃个够。”
林宴:“...............”
第30章
林宴的呼吸熨过来,贴着她的脖窝, 程舒诺不会不懂他言语里的暗示, 林宴喊她留下, 哪怕两人不发生什么, 她和林宴的关系也只会越来越乱。
最合适的方式是现在推开他, 转身走,那么她和林宴也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林宴已经推着她往墙壁上靠,滚烫地吻滚在她耳畔,他的呼吸越来越热, 吻也越来越重,程舒诺手臂垂在腿侧, 她没去推开,也没回应。
身体却情不自禁的发软颤抖,自从当年的事后,她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太多的感觉,甚至还有点排斥, 最开始的一年她有试过主动, 可始终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到最后也就无所谓了, 以至于韩辰遇让她看心理医生她始终提不起兴趣。
可程舒诺又不得不承认,她对林宴还是有反应的,林宴吻她,她哪怕感情上再拒绝,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他靠近, 那种久违的灵魂战栗的感觉,程舒诺觉得自己有血有肉,那么真实的活着。
程舒诺突然有点烦躁,那些被勾起的爱..欲让她战栗的同时,又让她羞愧不耻,林宴的吻再一点点往下,她想推开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她和林宴曾经是恋人,现在又都是单身,她既然主动送他回来,又让他脱了衣服,哪怕她理由正当,某种程度上何尝不是一种纵容,又或者算是一种暗示了。
她和林宴都不会把上..床看成什么大事吧,她暗自想。
可好像也不是这样的。
程舒诺又被林宴推着往门板上压,似乎见她没拒绝,他双手隔着衣物摩挲,动作也变得大胆了起来,程舒诺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事上。
她想起两人确定关系的那天。
当时她已经追了林宴两年,比起最开始认识的一年,林宴态度好了很多,也没有那么冷冰冰的,他会偶尔回她信息,见面的时候也会主动请她吃饭,或者见她大半夜还在律所楼下等他,会开车送她回家,再一本正经地教育她下次别来了。除此之外,两人还是没什么实质性进展。
程舒诺那时还只是维亚的实习生,跟着领导一起出去应酬,有些客户财大气粗,除了有钱,文化层次不高,对公关有偏见,对女公关更有偏见,对漂亮的女公关就是偏见中的偏见。
包间里,客户笑眯眯的给她倒酒,她当然没法拒绝,一个多小时聊下来,正事没谈多少,光顾着喝酒了,她酒量不行,对方又故意灌她,程舒诺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对方油腻腻的爪子已经摸上她的大腿。
程舒诺往旁边躲,对方却更过分的手臂往上游走,她那时没经验,哪怕再恶心这种事,可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假装看不懂对方露骨的眼神,匆匆站起来,借口去洗手间。
她往包厢外逃,因为是夏天,她穿的职业套装下半身是裙子,她洗完手出来总觉得腿上难受,边走边自欺欺人地拉裙子,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会从包厢里追出来,她当时酒劲完全上来了,意识也开始涣散,对方却变得客客气气的,说她喝多了,中年男人也没再有过分的举动,甚至还算得体地扶着她,礼貌地说,可以送她回去。
程舒诺原本就喝多了,对方突然的善意她已经分不清真假,也无力反抗。她被动的被他扶着走,被动的被他带到会所门口,她好像就要被推上车,就突然听见身边的中年男人咒骂了声,然后她忽然没了搀扶,踉踉跄跄的身子就要往下倒的时候却又再度被人扶住了。
程舒诺迷迷糊糊的睁眼看他,等看清身边的人,她扎扎实实吓了大跳,甚至连酒意都醒了几分,她死劲地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确认自己没看错,她紧张地打了个酒嗝,“林学长,你......你怎么在这?”
她说完,刚刚被推开的中年男人虽然倒在地上,眼神却已经朝她这边看过来,程舒诺想了想,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认真地说:“学长,你打人干嘛?打人不好,警察会抓你的。”
她一边说一边往中年男人身边走,热心地想去扶他,却被林宴直接拽着胳膊往一边拎,“程舒诺,你是猪吗?”
程舒诺那时候第一次听见林宴骂人,她也不知怎么了,可能是因为喝醉也大胆了起来,眯着眼见林宴冷着张脸,她便一本正经地骂:“我是猪怎么会喜欢你呢?难不成林学长也是猪,我是母猪,你是公猪,所以我才喜欢你对不对?”
也许是追了林宴太久,她好多的委屈都借着酒劲儿冒了出来,她骂完,突然又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嚷嚷,“林学长,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你又不喜欢我,骂我干嘛?管我干嘛?你有病吧,我就是猪,是猪才喜欢你这么久,一点意思都没有。”
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
她当时好像说了很多话,都是骂人的,两年来她在林宴面前一直装的乖乖的,第一次一边哭一边骂,到最后她骂不动了,也哭累了,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被林宴塞进车里,也不知要被他带去哪里,总之就是死死拽着他的衣服不放,林宴只要掰她的手,她立马就能哭。
意识迷迷糊糊的,也断断续续的,混乱也沉醉,她好像强吻了林宴,又好像是林宴把她扔在沙发上的……
等她彻底清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床上,更可怕的是,旁边还躺着林宴,他当时还在睡觉,睡颜安静,呼吸浅浅,依旧帅的一塌糊涂。
程舒诺却吓得直接坐了起来,嘴里一连好几句骂人的话。
她动静闹得太大,林宴也醒了,他睁开眼,视线停在她脸上,有些慵懒地问:“醒了?”
程舒诺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了,她坐着,后背就凉飕飕的,她意识到自己身上没穿衣服就赶紧把被子往身上裹,可等被子到了她身上,林宴身上就没被子了,胸膛明晃晃地往她眼底撞,更夸张的是,本来人家细皮嫩肉的,现在胸口除了暧昧的刮痕,还有牙齿咬出来的印迹。
程舒诺:“......”
程舒诺知道自己昨天喝醉了,她心想着,她喝多了,然后酒壮怂人胆,再然后她把林宴强上了?毕竟林宴是绝对不会对她有想法的啊,两人能滚到一起,肯定是她强上了他……
程舒诺想到这就觉得脑壳疼,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是,林宴是律师,会不会告她?她不想坐牢啊。
于是躺着的林宴还没说话,程舒诺裹着被子跪在床上,无比诚恳地看着他,更加诚恳地说:“林学长,对不起......对不起,我昨天真的喝太多了,我不知道自己喝多了居然这么猛,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怎么就把你给睡了.....”
她一个劲儿地点头,眼里晶莹打转,“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不要跟我计较,千万不要告我啊,我要是被抓起了,我外婆就没照顾了,我错了,真错了,看在我们是校友的份上,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吧。”
女孩低着头,慌乱地说着,林宴痴痴看她几秒,紧跟着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不是喜欢我吗?不知道怎么就把我睡了?”他微微撑着身子坐起来,露出半截胸膛,“我还以为你是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