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口气听不出太多情绪，看不见表情实在什么都判断不出来，程泽也不知自己的拒绝会不会让对方不快，他几乎可以猜想到面具下是一张冷漠的只是因为不想欠人情而想要帮他忙来两清的脸。
程泽犹豫了一下道，“我叫程泽，沼泽的泽，可以问下，你的名字吗？”
“白御岚，双人御，山风岚。”白御岚转身离开前道，“欠你一次，什么时候如果需要我帮忙，可以找我。”
知道了姓名，在“学院”特制平板的内部聊天软件中是可以找到对方的，程泽心想，她这么说，大概是他如果发送好友申请，可以被通过的意思？
程泽目送她离开后，划开那根金边紫竹的竹节，收了竹精。之后又收割了几根的竹精，竹林中的许多金边紫竹已经有了被划开的切口，这次进入紫竹林碎片的生员数量很多，虽然碎片内地域辽阔，但生员们活动的范围还是时不时会发生重叠，找到没有被收取过竹精的金边紫竹，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困难起来。
路上陆续也遇到了几个相互认识的其他生员，程泽了解了一下对方手中竹精的数量，基本可以确定，在被抢走之前收集的所有竹精后，就目前的情况下，这次竞赛的前十，自己是没有希望了。
嘴角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反正额外积分已经没有戏了，与其继续收集竹精，倒不如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程泽放弃了寻找金边紫竹，转而开始找那个抢走他竹精的陌生男生员。他向眼前遇到的这个隔壁宿舍的男生员打听，对方听他描述到一半，就道，“你是被黄雀帮那个李东阳给阴了吧。”
“就是那个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口号，最喜欢等其他人辛辛苦苦拿回资源后偷袭得手的小团体黄雀帮？”
“对啊，照你说的，腱子肉发达，格斗起来损招特别多的，就是李东阳那龟｜孙，我之前碰到曹云，也说是被李东阳和黄雀帮另一个赵许联手给阴了。”
曹云一直在男生员积分榜第三第四名那边上下徘徊，实力不容小觑，光凭李东阳一人不一定能解决，居然都搞团伙作案了。
程泽问道，“你什么时候，在哪里遇到曹云的？”
“就刚刚，没多久的事情，那个方向。”对方指了个方向，程泽便往那个方向寻去。一段时间后，在密集的竹林中，发现了正谋划着阴下一个目标对象的李东阳和赵许。
程泽从背后接近两人，也不正面攻击，打开他又收集了一些竹精的金属瓶，哗，把里面的竹精全都洒在了两人头上。
“卧槽。”李东阳转身看见程泽，冲他喝道，“你找死啊。”
程泽退了两步，冲他露出一个等看好戏的笑容，赵许比李东阳反应得快，他闻了闻两人身上的味道，“不好，是竹精，得快去洗掉。”
李东阳对程泽扬了扬拳头，“你他妈有病吧，收集竹精的竞赛，你把竹精洒了，还敢洒我们头上。”他问赵许，“怎么个不好法？”
赵许不急和李东阳细说，只是阴测测地看了程泽一眼，这大片大片的竹林里一时之间很难找到水源，在这里身上沾着竹精，简直就像是落入了野狗群里的肉包。
如果说金边紫竹对于竹鼠和食铁兽来说是绝佳的美味，那么竹精就是无法抵抗的罂｜粟，野兽们不会竭泽而渔，只食用金边紫竹的竹支竹叶而不会去攫取竹精来吸食。但竹精本身，不管是对竹鼠还是食铁兽，都具有莫大的吸引力。竹精有一种特殊的气味，特制的金属瓶就是为了阻止这种气味飘散出去，眼下程泽将竹精洒在两人头上，属于竹精的气味便很快散发开来。
竹精的效果比程泽想象中还要来得快，不远处李东阳和赵许盯梢准备阴一把的是两个结伴同行的女生员，原本在围攻两人的一群竹鼠突然掉转了头，蜂拥而至。
赵许一拉李东阳，“快走。”
两人边杀竹鼠边去寻水源，沿路又招来了许多窝竹鼠，以及一只食铁兽，最后没找到水源，被几只竹鼠踩到头上，灰头土脸还挂了彩，被咬了。
“卧槽槽槽。”李东阳大喊着把他脸上一只竹鼠扯下来捏死，竹鼠的尖牙自己啃进了他的肉里，拉扯时撕下来一块，痛得他直咧咧。
涌来的竹鼠变少了，等身上和身边的杀干净，总算没有其他再过来，竹精已经都挥发光了，两人也已经精疲力竭，没力气再去阴人了。
另一头两个女生员见竹鼠被引走，虽然不是很明白程泽和李东阳赵许之间的纠葛，还是来和他道了谢，其中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女生员冲程泽露出了一个开朗明媚的笑容，“我叫柳冰，冰雪的冰，师兄怎么称呼？”
不认识的生员之间，师兄师姐，学弟学妹往往都是随意乱称呼的，程泽点了点头，“程泽。”
“那窝竹鼠数量实在太多了，我们都快扛不住了，刚才真是多谢师兄了。”分开前，柳冰对程泽道，“等出碎片了请师兄吃饭啊。”
程泽说了声不用，不过两个女生员很快走远了，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柳冰旁边的女生员对她道，“你用得着撒网撒这么广吗？你之前不还去接触荣季了？”
柳冰道，“荣季、谢岭、曹云，男生员积分榜前五甚至前十的目标都太显眼了，又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在试探，再说除了荣季其他长得也就那样。”
“那你接触荣季了，结果如何？”
柳冰摇头，“他也是那些相信面具女比我们其他女生员厉害得多的邪教里的一员，一心想在共生仪式里邀请面具女来当共生，完全没戏。”她摊手，“刚才那位师兄，长得还是很撩到我呀，就是不知道实力怎么样，回去要在男生员积分榜里找一找。”
程泽自然不会知道这两个女生员离开后在讨论什么，他也没把柳冰说的话放在心上。紫竹林碎片开启的时间很快进入了倒计时，所有生员陆续开始离开碎片。
装有竹精的金属瓶会统一交由平时各生员换取积分的“学院”主楼，程泽回去后室友们也前后脚回来，估计都没戏拿到前十的额外积分，几人聊起来，据说这次紫竹林碎片内的竞赛，遭到黄雀帮偷袭的生员，并不在少数。
很快就有消息发来，公布此次紫竹林竞赛模式的前十名，程泽看了看，李东阳和赵许都不在里面，但竞赛的第一名，却是谷超，李东阳和赵许的“大哥”，那个小团体黄雀帮的核心人物，原来男生员积分榜的第六名。
可以料想，李东阳和赵许取来的竹精，最后都是给了谷超，让他拿下了此次竞赛的第一名，额外的一千积分也让他一下子在积分榜上，冲到了第四名的位置。
程泽只拿到了十几个积分，是他最后取来的一点点竹精换回来的一点积分。
他划动着平板，打开了学院的内部聊天软件“碎碎”，软件的标志是一面碎裂的镜子，他捏了捏手，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一个名字“白御岚。”
白御岚借尸的原身自然不叫这个名字，但以金面具的特权，改个名字并不在话下，白御岚的头像很快跳了出来，是一只卡通白虎，程泽不知道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在偷偷摸摸干坏事一样，有些忐忑地发送了好友申请。
他又在学院论坛里翻了翻，问室友，“我怎么找不到那个关于共生仪式的学院官方帖了？”
“哪个？”
“就是有很详细的关于共生仪式，共生邀请相关内容的那个，标题叫什么来着？”
室友和他一起找了找，翻出来后程泽摇头道，“不是这个，是有提到积分要求的那个，多少积分可以向面具女生员发出共生邀请的那个。”
“你早说嘛，那不是这个贴，是在积分榜下面的贴里。”室友奇怪道，“你看这个干嘛？你也突然入面具发烧教了吗？”
女生员里有个说法，说那些觉得面具女生员优于其他女生员一心要攒积分向其发出共生邀请的男生员是入了邪教，论坛后来就有了个戏称，叫面具发烧教。另一个室友道，“荣季不是还一直号称是面具发烧教名誉教主。”
程泽扫了眼平板上跳出来的内容，视线落在向金面具发出共生邀请后面那个积分数据要求上面，“我随便看看。”
他心道，对，我就是随便看看。
几个室友也凑过来一起在看他平板上的内容，边看边聊着天，突然一条消息跳出来，一只卡通白虎的头像冒了出来，“白御岚接受了你的好友申请。”
一个室友道，“这是谁？”
程泽心下咕咚一跳，一把劈手抢过平板。
第80章 共生（四）
空荡荡的聊天界面上, 程泽输入又删除, 最终也只是干巴巴地打了一行，“你好，我是程泽。”想了想，他又在后面打了个微笑的颜文字。
对面很快回了过来，“想好要我帮什么忙了？”
程泽内心对戴面具的女生员本身就有一种先入为主的高冷印象, 他去年没有参加共生仪式，但平板上都有公开发布最后结果，去年参加共生仪式的人中达到可以邀请金面具女生员积分要求的男生员很少, 达到的人中间也没有人对金面具女生员发出共生邀请，而对银面具女生员发出的共生邀请基本上全军覆没。
所以他眼下怎么看那句话都觉得，对面平板后面的人, 一定是冷漠而不耐地，急着和他两清。
程泽的手指在平板上跳动着，“是我自己误闯进了洞穴，你不欠我什么。”一句话打完还没有发过去，他突然想到, 如果两不相欠，以金面具女生员的高冷，那他们就真的是不可能再有任何纠葛了。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明明是她已经救过自己两次了。
程泽觉得有个看不见的小人正在敲着脑袋问他，对, 不过也就见过人家两次面, 再加上第一眼不小心看见的裸肩, 你这么在意干什么？
但敲归敲，他的输入键还是一直停留在聊天框中，他想起了那天紫竹林碎片中那个叫柳冰的女生员说的请吃饭的话，于是发了条消息过去，“帮忙就不用了，吃顿饭就可以了。”
没等多久对面就回了一个好，紧跟着下面又发来一条，“下个碎片见。”
程泽想不明白吃个饭怎么还能去碎片里吃的吗？不过他也没好意思再继续聊下去，和几个室友一起去山谷间的训练场练飞刀练格斗，没两天，新的碎片开启通知又发来了，“三天后，遗骸山谷碎片开启，驭龙湾碎片开启。”
驭龙湾是共生碎片，程泽自然只会进入四星难度的遗骸山谷碎片。秃鹫在天上盘旋飞过，山谷中都是超大型的野兽遗骸，倒在地上一根一根朝天的肋骨组成了一条通道，每一根肋骨都比人还要高，还有许多没有被食腐野兽吃干净或是烂干净的腐肉，挂在骨头上，发出不怎么好闻的气味。
程泽突然就又想起了白御岚那天回他的消息，心道就这碎片，到底怎么吃饭？
遗骸山谷有无数起起落落的山峰与山谷组成，谷中野兽遗骸成堆，这个碎片内值积分的资源，也就是某些骨头之中可以入药的骨髓积液，不是所有骨髓积液都有价值，入碎片的所有生员在进入前都要先去学院主楼领一根温度计模样的探测器，浸入骨髓积液后，探测器上会显现出不同的颜色，大部分骨髓积液都不能使探测器发生任何变化，浅黄色是收集的底线，颜色越浓骨髓积液越有价值，金色则是最顶级的骨髓积液。
程泽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小锤子，开始敲一根看起来颜色润白的大棒骨，这敲也有讲究，要是太用力骨头全都碎掉，骨髓积液洒光什么都收集不到，所以他先轻轻在几个地方都敲了敲，找了听起来像是中空地段的一点，集中敲击，砸开了一个小坑洞，深入探测器，颜色纹丝不动。
程泽敲了好几根骨头，探测器的颜色一直没有变化，还时不时有秃鹫飞下来骚扰，他一边敲骨头一边打秃鹫，这处山谷地方不大，他决定翻过前面一座山，去其他地方看看。
山头上，程泽遇到了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青年，两人不算相熟勉强算得上认识，对方先打招呼道，“程泽。”
“荣季。”
荣季道，“你找到什么好东西了没？”
对方不是黄雀帮那类人，程泽倒是没想着要瞒什么，但他目前确实是两手空空，摇头道，“还没有。”
“我也没有。我以前进来过这个碎片，遗骸山谷就是这样，越是平静的地方越是很难找到什么好东西。”
对方比他早入学院，碎片内的经验也比他要多，程泽请教道，“怎么说？”
荣季道，“我们觉得有价值的骨髓积液，野兽们也会感知到，越是野兽成群，甚至野兽之间先争抢起来的山谷，就越容易有好东西。”他问程泽，“要不要结个伴一起走，找到地方了再分头行动？”
“行。”
两人翻山越岭，荣季没有花时间去敲骨头，他基本上看某一个山谷内静悄悄的一片死寂，最多几只鬣狗在翻找腐肉，立马掉头就走，他对程泽道，“这种基本上就是废弃山谷，你敲遍了撑死有一两根浅黄色骨髓积液就算了不起了。”
说话间，一大群秃鹫在两人头顶上空飞掠而过，边叫边朝着某一个方向飞去。程泽看了眼荣季，“跟着？”
“当然。”
两人朝着那个方向而去，都跑了起来，经过碎片提升的身体在山道上步履轻盈，在山体坡度之间上下纵跃不成问题，荣季在停下来的间隙对程泽道，“可以啊，这速度，难怪贺晁老说你后生可畏。”
程泽抬了抬下巴示意前方，“看。”
山下绵延的山谷比之前他们看到的那些都要来得广阔，且地形复杂，蜿蜒的黑水河在山谷中流淌，遗骸堆叠，前方有个地方两处将要合拢但又没有合拢的山体形成了一处幽深的“一线天”，山体之上停满了秃鹫，其中有那么几只的体型特别硕大，就像是秃鹫之中的头鸟，虎视眈眈地盯着下方。
山谷之中，传来野兽的咆哮声，荣季拍了拍程泽的肩膀，“这个就留给你了。”
“哎？”程泽奇怪地叫了一声，但荣季已经脚下不停地往前跑去，程泽总觉得不解，若照荣季之前所说，这个山谷之中应该是有好东西才对，但他这么拔腿一走，程泽倒是不确定了，到底是荣季看不上这种程度的山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程泽还是打算下去看看。他从山体坡道上连着几个跳跃，落在了山谷之中，打斗中的一头灰熊和一头巨猿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黑水河蜿蜿蜒蜒流入了一线天，留下能给人下脚的地方也就是水浅的地方，非常狭窄，一线天中光线暗沉，地上和黑水河的浅滩上堆满了各种或完好或被踏碎的骸骨，程泽一脚踩下去，地上就发出了嘎吱吱的声音，他总觉得两侧山体的石壁上，有无数绿油油的小眼珠子在盯着他看，但他抬头去看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