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景未免也太尴尬了吧!范晴知道怎么应对客户,怎么做方案,怎么在情况各异的场地上建立起一个合情合理的建筑,但是她不知道怎么两个人就能自然而然地走到那一步。何况,据说还很疼,虽然她也明白肯定没问题,但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面对客户提出的刁钻问题,范晴现在已经颇有大将之风,自信可以做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面对恋爱问题,范晴承认,自己仍然是一窍不通。而她工作上越是出类拔萃,她就越不好意思在异性面前显露自己白痴的一面。
范晴平时睡的晚,此刻又一天都是旅行,更是兴奋。不过就住一晚上的旅行,她也没带工作出来。钱大卫不仅退回自己的房间,连个电话也没有打来。似乎钱大卫回到房间,就倒头大睡了。范晴越胡思乱想越睡不着。此时此刻,她急需一位感情上的军师帮她分析清楚。她想起了赵馨宁。自从上次她教训赵馨宁做项目的事以后,两人之间还有些尴尬,没有联络过。但一想到那天遇到花仙子,范晴立刻灵机一动,有了话题。
她给赵馨宁发了信息:“我那天遇到你说的那个卓玛了。她是够恐怖的,难怪你受不了。我现在理解你了。我之前不知道她那么极品。”
赵馨宁此刻正对着电脑运气。卓玛那天见了范晴之后,心里醋意十足,发了一百多条信息给赵馨宁,打听范晴男朋友是谁。可能是为了显得师出有名,顺便还提了一堆碎碎叨叨的要求,都得让赵馨宁改图纸。赵馨宁和老郝发牢骚,老郝的解决方案永远是:别干了。这话一开始听觉得是安慰,是后盾。多听几次以后,又觉得实在于事无补。
这时候赵馨宁又怀念起范晴那些职场干货起来。她想跟范晴念叨,又怕范晴不耐烦地说: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在范晴眼里,花仙子这样的客户一定是很平常,很好对付的吧?
可怜赵馨宁一边熬夜改图,一边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很正常。习惯就好。客户都是这么讨厌的。范晴就不会觉得这是个问题。
这时手机提示有信息,她心里祈祷:可别是卓玛又想起什么来了。
打开一开,是范晴主动吐槽卓玛极品。赵馨宁看了这句话,心里顿时觉得舒缓了很多:原来我没问题!确实是她极品!
她马上来了精神,也不困了,连忙回复:“方便打电话吗?”
范晴把那天见到卓玛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赵馨宁恍然大悟:“我说她怎么突然一个劲儿跟我打听你呢。还纳闷都没见过面,她哪儿来那么大醋意!”
范晴说:“我真没想到她那么极品。她老公虽然又土又好色,但是其实他发家其实是靠关系的,很多地方不是那么抠得死,我才介绍他们给你的。早知道那女的那么难缠,我就不给你介绍了。”
赵馨宁安慰她说:“不不不,我觉得挺好的。我真觉得我确实需要工作一下了。我不怕你笑话,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特能干。这次才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范晴说:“其实我那天说完我也后悔了。想想我刚开始头几年,一直都觉得自己跟白痴似的。真的。全办公室的人都知道的事,就我不知道。我不应该用那种理所应当的口气跟你说话。”
赵馨宁笑了,说:“嗨。咱俩谁跟谁啊。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你在家呢?”
“在上海。”
“出差?”
“也不算……和钱大卫过来参加一个品牌发布会。”
“哇!你们都一起旅行啦?”赵馨宁彻底兴奋了。历来八卦之于闺蜜之间,都具备提神醒脑之功效。她笑起来:“进展神速啊,快快招来!”
29、第二十九章 互为良师
范晴苦笑着说:“我也以为得有点进展,但看起来好像进展不下去。”
赵馨宁疑惑地问:“你们俩到底到什么阶段了?”
“不明不白的阶段。他其实前阵子就算是向我求婚了,但我又觉得他对我一直不冷不热的……”
“哇!他怎么跟你求婚的呀?送戒指?有没有什么惊喜,意外的仪式?”
范晴听了这话,不由得冷笑起来:“有意外,怎么没有?我真的太意外了!当时我们就是跟平常一样一起吃午餐。然后他跟我说,觉得我方方面面条件都很好,希望我做他孩子的母亲!”
赵馨宁吃惊地问:“他说的时候就没准备个戒指或者鲜花什么的?”
“什么都没有。就把我们俩怎么适合一起生孩子分析了一通。我觉得我当时要点头,他就能当场跟我签合同。”
赵馨宁在电话的另一边忍不住笑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笑完了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笑。但我真没想到钱大卫是这么个风格。那你同意了吗?”
“那我还能说什么。就说我需要考虑一下……你说他到底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既然愿意考虑,所以,就是说你喜欢他咯?”
范晴怔住了。她觉得这个话很难回答。她想了想,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
赵馨宁奇道:“你喜欢他不喜欢他,你自己不知道?”
“嗯……应该算是喜欢吧。毕竟我对他没有不喜欢。”范晴想了想,“而且,我确实也觉得我们挺合适的。”
“你会不会没事就想起他?”
“我就没有你说的那种没事的时候。”
“……那好吧,你怕不怕他不喜欢你?比方说,离开你?”
“我还没来得及怕呢,他就向我求婚了。”
“那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特别高兴?”
“还可以。他很聪明,不会说讨厌的话。”
“你跟他能吃到一起吗?”
“其实不是很能吃到一起。他总要吃那种高级馆子。跟他吃饭有点累……不过也还好吧,我对吃无所谓。我不挑食。”
“那——你跟他能睡到一起吗?”赵馨宁压低声音笑着问。
“睡?我俩连手都没怎么牵过。我跟你讲,我真怀疑他有问题!”说到这个话题,范晴总算是找到了吐槽的机会了:“他就是……好像根本没有想要跟我亲热的欲望似的。你见过这种男的吗?嘴里说着喜欢你,但实际上处处和你保持距离?”
“其实老郝一开始也这样。其实就是害羞。他不好意思。不敢。怕冒犯我。”
范晴脑子里浮现出钱大卫侃侃而谈的样子:“那肯定不是这个原因。谁害羞也轮不到他害羞。”
“那……”赵馨宁试探地问:“他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吧?”
“说实话,我本来也有点怀疑了。但是昨天我去他亲戚家,他的表侄女跟我说,他以前差点结婚了。后来没成。之后就没找过女朋友。听起来又不是很像了。”
“你这个钱大卫够神秘的呀。也没准儿他就是觉得,如果你不想跟他结婚,他就不想和你走得太近。”
“还别说,他好像确实是这么说的。所以男的也会不结婚就不想走太近吗?男的不都不在乎吗?”范晴好奇地问。
“一般来说确实只有女的会这样……”赵馨宁笑,“但也有的男的比较另类一点。其实你也不用想那么多了。你要是喜欢他,你就主动点。不喜欢他,你也别跟他耗着了。”
“我觉得我已经够主动的了。他说让我陪他来上海,我二话不说就来了。让我去他亲戚家吃饭,我也去了。”范晴叹气,“我还要怎么主动?难道穿着睡衣去敲他的门?”
“也没什么不行的。或者你给他点暗示。比如,邀请他到你屋子里喝一杯啊。把灯光调暗点,然后坐他旁边……”
“打住打住!”范晴骇笑:“我可是良家妇女,做不来这种事。”
“你这都哪儿来的封建思想?良家妇女就没有七情六欲了吗?围城看过吗?苏小姐,女博士,大家闺秀,都快一百年前了吧?也会拉着方鸿渐晚上在花园里坐着,在月光下用法语说吻我。”赵馨宁是那种从小看小说都要挑着爱情戏看的人,这方面的学识特别渊博。
“饶了我吧。我真的不行。说外语?我觉得我的发音太恶心。钱大卫英语特好,他在美国留学的,我可不好意思在他面前班门弄斧。”范晴连连摆手:“我想想就觉得怪怪的。再把人吓跑了。”
赵馨宁笑了,说:“你总这样想一些有的没的,还怎么找到感觉啊?”
“老实说,我怀疑我根本就不会有感觉。”范晴叹气,“是不是这世上有些人就是不会跟别人来电啊?我和钱大卫刚好都是这种人?”
“你也不是完全不来电吧?我记得你和王松当年就算是挺来电的吧?”
“王松?”范晴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有点感觉,“啊,他。对,和他是有点。但也只是有点。你又不是不知道,王松实在是……”
范晴最接近恋爱的一次,就是和王松。和范晴同校不同系,拥有一颗聪慧过人的大脑,说话风趣幽默。但造化弄人,虽然王松十分内秀,但他的外在却很难让女孩子一见钟情:王松身高一米六五,还有点胖,人也很幽默。这样的形象,去德云社倒是浑然天成,但显然距离偶像剧的男主角太远。一言以蔽之:王松的外形是那种让女孩子第一时间就放在普通朋友分类中的那种。
范晴和王松在一次学校的电影放映活动上认识的。两人无意中聊起对电影的看法,越聊越投机,又一起去看了几次电影。
跨年之夜两个人一起去工体附近一个著名的音乐酒吧跨年。在倒数之际,DJ大喊:“现场的朋友们,请你现在拥抱你身边的人,让我们在拥抱中走向明年!”
到现在范晴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怎么就那么轻浮,也许是因为喝了很多酒,也许是因为现场的气氛太狂躁。她一边笑,一边就抱住了王松。
王松马上给予热烈的回应,两个人就这样吻在了一起。
回到学校范晴酒有点醒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她怎么可以吻王松呢?同学们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心高气傲的范晴,谁都看不上的范晴,最后就找了个其貌不扬的小胖子?她甚至对王松有些恼怒,毕竟他不应该就吻了上去。如同一切高傲而不懂事的年轻女孩一样,范晴以为王松自然也天经地义地认同自己的跟班地位。
然而王松却并不是一个自卑的自认跟班的小胖子,他觉得他和范晴很平等地在交往。在王松眼里,范晴和他在一起总是很开心,大笑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靠向他。他们两个人话语中的投契总是浑然天成,这无需言语即可确认。
王松有信心,范晴是对他有感觉的。跨年的一吻,在范晴眼里是酒后失足,在他眼里却是两人定情之吻。所以,王松正式地对范晴表白了。
面对王松热情的目光,范晴却躲躲闪闪起来,她说:“我,我一直觉得,我们就是好朋友。你知道,昨天我喝多了。你别误会……”
王松直视着她:“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范晴回避他的眼光:“我没往那里想。”
王松眼里的热情熄灭了。他是个敏感的男孩子。他从范晴那种躲闪的态度里,看出了在她心目中,他们两人的地位并不平等。他收回了自己,礼貌地说了句:“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然后,就再也没有找过范晴。王松消失之后,范晴才发现自己走到哪里都有点怅然若失。她怀念那个让她笑,永远可以同步她所有感触的小胖子。连王松的形象,她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可接受了。她想:如果王松回来追她,她就答应。
谁知道王松一旦决定,再也没有回头来找她。范晴也动摇过觉得或许自己应该主动去找王松。可是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条件这么好,和王松在一起简直是公主下嫁。就算自己有点犹豫,他难道不应该苦苦追求一番?
说来说去,都怪那天一时喝多了就失去了理智,两个人糊里糊涂地吻在了一起。从那天起,范晴就再也没有喝过酒。她不想自己再有任何的失态,或者失控。
几年后,范晴扪心自问,承认自己当时的第一反应,纯粹是虚荣所致。范晴太爱面子了,而王松不是一个体面的伴侣。范晴看过一句话,说对于优秀的女性来说,男伴就如钻表,最重要是得戴得出去。范晴对此深以为然。虽然从此再也没有人和她那么愉快的聊一晚上都不困倦,可是年轻的范晴总以为后面还会有更好的。
然而谁知道,错过了王松,才发现其实一个和你默契愉快的朋友是那么难得。但说是后悔呢,范晴觉得也不能算是。她也问自己:你能接受一个一米六五的小胖子做你的丈夫吗?你能接受带这样一个丈夫去各处亮相吗?20岁的范晴答案是不行。而此刻,28岁的范晴对此答案还是“不行”。
赵馨宁在电话那端接着范晴的话头说:“王松实在是怎样?我替你说了吧。王松实在是条件不好。其实,我觉得有时候你不用那么看重外在条件的。两人在一起,开心最重要。”
范晴辩解:“我也没有很看重条件,比如我就不是很在乎对方是不是很有钱。”
赵馨宁笑着说:“你还不看条件?才华,事业,相貌,身高,品味,少了哪一样你能接受?”
“这些都是基本的呀……”
“那钱大卫不是符合了吗?人家也向你求婚了。你还考虑什么呢?”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