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盖地紧紧的,只是阿年却没有一点睡意。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有什么思路,也想不明白到底会是谁做的。私心里,她竟然希望这事是萧绎做的,要是他做的话,应该只是为了捉弄她吧,肯定还会还回来的。可惜不是他,拿会是谁呢,三婶?阿奶?还是村子里的人?
阿年甚至不知道今天晚上应该怎么渡过。一夜未眠,第二日天刚亮,阿年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匆匆赶到了大伯母的住处,轻轻敲了两下门。
过了一会儿,李氏才从里头出来。她也是刚起来,打开门后看到是阿年,还有些回不过来神:“阿年?你不睡觉在这儿干嘛?”
李氏说完,打了个呵欠。
阿年拉住了李氏的手。
李氏立马打了一个寒颤。这倒霉丫头,大清早的手就这么凉,“昨儿晚上又蹬被子了,一双手跟个鬼手似的。”
阿年只一个劲儿地将人往自己房里拉。
李氏一面数落阿年,一面往里头走着。话音刚落,人已经进屋了。李氏朝着里头看了一眼,也是一愣。他们家的那位公子,竟也起得这么早。李氏张了张嘴:“公子,公子莫怪,是阿年吵了你睡觉了吧,这孩子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刚才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非得把我往屋子里拉。”
萧绎连看也没看阿年,只同李氏道:“婶子快进去看看吧,昨儿家里招了贼。”
“什么!什么时候来的,你们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这挨千刀的小毛贼,胆子倒是不小,竟然偷到咱们家来了!”李氏说得咬牙切齿。
萧绎只一副冷清的模样:“不妨事,只有里面那个柜子被偷了。”
李氏瞬间皱紧了眉。她甚至没有多问,便先一步甩下两人,往里头那间屋子去了。也不过就是几步路,转眼间,李氏便瞧见了那个柜子。
如今已经是空柜子了,边上还搁着一把旧锁,锁芯都被撬开了。
李氏心一沉。她知道阿年这柜子里藏着钱,这钱是二弟临终前交给阿年的,没瞒着他们分毫。李氏与陈大海都不是小气的人,这钱本来就是二弟挣的,给阿年也没错。只是没想到,这藏起来的钱,也招了别人的眼。
“大伯娘。”阿年唤了她一声,“有人偷。”
李氏回神。有些事,不用阿年说李氏心里也明白。她知道这不是小事,蹲下身摸了摸阿年的脑袋:“放心啊,大伯娘会帮你找回来的。”
李氏并不是忽悠阿年,吃过早饭,她便让芸娘将家里所有人请过来,当着大伙儿的面,将这事摊开说了。
谁家丢了东西都不是小事儿,更何况还是丢了那么一瓦罐的铜板。
陈有财坐在上头,拉长着脸,一言不发。
李氏一早便有自己的想法,如今不过是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出来罢了,“这贼来得也巧。昨儿一整日,家里都有人看着,我和三弟妹都在家里,娘也在家里。再有,几个小孩儿也都没怎么出去,想要不知不觉地偷偷溜进来,还真是不容易。更何况,那贼哪儿也没翻,直接冲着那柜子里去了,可见他是知道那柜子里有钱的。”
“你的意思是家里出了内贼?”陈有财脸色差到了极点。
王氏失笑,觉得大嫂实在是想多了:“咱们家里人都是是什么品性,大嫂又不是不知道。”
陈阿奶也点头:“就是。哪里会是咱家的人,老大家的,你可不要胡说啊,伤了情分就不好了。”
“我也没说是咱家的。”
陈阿奶却觉得李氏小题大做:“丢了就丢了吧,找什么着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要找!”阿年板着脸,严肃道。
陈阿奶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讽刺:“找啥,你能找到?”
“找贼!”阿年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手腕粗的木棍,咬牙切齿,“找到了,打死!”
木棍应声裂开,碎成了两半落到地上,滚了几圈后,滚到陈阿奶脚下。
阿年是认真的,认真要打死那个贼。
陈阿奶瞪直了眼睛,干巴巴地吞了一口口水。王氏再不敢落井下石,陈阿奶则又虎着一张脸,有些不悦:“行,你找,自个儿找去吧,我才懒得管!”
陈有财却转向李氏:“你还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
李氏迟疑了一会儿,道:“昨儿,大树媳妇来了咱家,还在家里吃了饭。她是为了阿年落户的事儿过来的,还拐弯抹角的问了我不少事,似乎……似乎心里存了不少意见。”
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看向陈有财。
大树是后头陈二叔家的独子,他家的儿媳妇也是个不安分的,整天惦记着他们家二房的财产,行事也荒唐得很,说出来都叫人笑话。
陈阿奶率先出声:“我看呐,一准就是她,整天好吃懒做,又惦记着别人家的钱,手脚不干净也是有的。”
陈有财站了起来,阴沉着脸:“先搜一遍各家屋子,都没搜到的话,我再去你二叔家看看。”
两个儿子都没意见。
陈有财带头去搜,陈阿奶却忽然拉着他的手:“你折腾啥,自家人搜自家人,传出去了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再说了,各家都有私房,难不成阿年的钱,还和别的铜板儿不一样?”
阿年:“不一样。”
“拉到吧,就会胡咧咧。”陈阿奶没好气地看了阿年一眼,待看到脚下的木棍,又不敢多说她什么,只拦下了陈有财,“咱家儿子儿媳是什么人,你还信不过?何必这样多此一举?”
“那我去找大树媳妇。”
“哎哎,你等等!”陈阿奶嚯得一下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年:我的铜钱不一样,泥人更与众不同!
第17章 搜家结果
陈阿奶一脸不认同,“你这样火急火燎的跑到人家去质问人家儿媳妇有没有偷钱,不被人打出去才怪。一则问不出来,二则,也伤了亲戚间的情分,你莫不是不要为了这点钱,以后都不和二弟往来了?”
陈有财盯着陈阿奶。
陈阿奶被他看得心慌慌,也失了底气,只软下声儿同他说起了道理:“我不是不让你去,去肯定是要去的,谁家丢了银钱不着急的啊?只是你这去的不是时候,回头请二弟和大树、大树媳妇来家里吃顿饭,好好试探一番不就行了?若真是她偷的,怎么着也会露出点马脚来,你再去和二弟说的时候,也不至于空口说白话。”
“你今儿,倒是对这事上心得很。”陈有财忽然说了一句。
陈阿奶平日不怎么说话,也不爱说什么意见,只要儿媳妇不忤逆,便没有什么要管的。今儿说了这么多,如何不叫陈有财多想。
陈阿奶笑了笑:“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啊,不用脑子想想就去搜,回头指不定得惹出一桩又一桩的破事儿出来。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的急性子。”
陈大海见父亲态度不大对,也出来缓和缓和气氛:“爹,我觉得娘说得没错,先就按着娘说的来吧。今儿中午,咱们请二叔一家来家里吃顿饭,算算日子,咱们却是好久没一起吃过了。”
陈大河也连连点头。
王氏倒是无所谓,反正丢得也不是她的钱,就算找到了,那也没有她的份。还有那周氏,说话行事都叫人讨厌,还十分的不要脸,若是这回能让她吃瘪,王氏也是乐见其成的。
唯阿年不大高兴。
她丢了东西,结果还要请别人吃饭?那她的泥人和铜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万一泥人坏了呢;还有铜板,要是被人花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她见他们商量得正热闹,忽然生了些许烦躁,悄悄顺着墙角出去了。
萧绎坐在里头,将这一幕收在眼里,只是他也没有说什么。昨儿晚上的事像一根刺一样,如今还扎在心里,约莫是拔不出来了。
纵使知道陈阿奶态度不对,可萧绎也不想管。管那个白眼狼做什么,只会浪费自己的好心。
屋子里众人商量过后,李氏便于陈阿奶去了厨房。
既然说是要请人吃饭,那便要早早地准备着了。李有财看着陈阿奶出去后,打发走了几个小辈,只留下了两个儿子和王氏。
王氏觉得爹肯定有什么事儿要瞒着娘,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到李有财道:“待会儿我先领着你们去各房屋子里转一转,搜过之后再去请二叔一家。”
“爹您还是怀疑自家人?”陈大海问道。
陈有财没有解释什么,主要是,妻子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叫他不得不怀疑是家里出了内贼。陈有财能容忍子孙后代没出息,却不能容忍他们品行不好,连家里的东西都要惦记。他扫了一眼底下的三人:“最好不要被我发现是自家人,否则——”
他没有言明,可是陈家人谁不知道,一家之主的威严,是绝对不容冒犯的。只是两家都能确认不是自家做的,心里的畏惧倒也少些,王氏还有点看不过眼地道:“万一是贼喊捉贼呢?”
陈大河连忙拦着妻子:“你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阿年说有人偷了她的东西,那就是有人偷了她的东西了?万一她故意这样说怎么办,咱们岂不是平白被她溜了一场?”
陈有财横了她一眼:“你以为,阿年还能有这个脑子?”
王氏不满地闭了嘴。平日里说小傻子说得最多的便是她了,这话确实她反驳不了。
陈有财也懒得和儿媳妇争什么,他对着儿子是非打即骂,可到了儿媳妇这儿,实在懒得出手,怕被人笑话。
老实说,家里原来三个儿媳,陈有财却最看不上这个小儿媳。三儿子是个老实头,陈有财和陈阿奶本来都想着给他找个手脚利索,勤劳肯干的。结果呢,他偏偏看中了这个。糟心!王家的家境,认真说来还比不上他二弟陈有顺家呢。不嫌弃她们王家,反倒嫌弃起了陈家来了。
陈有财背着手出去后,两个儿子也在后头跟着。这会儿陈阿奶还在厨房里烧火,听到外头似乎有动静,抬头问李氏:“外头怎么了,好像有人出来了?”
李氏笑道:“应该是他们过去请二叔他们吧。”
“折腾个啥?”陈阿奶咕哝着。
李氏哭笑不得:“娘,这法子不还是您交代爹他们做的么,怎么这会儿又埋怨爹了?”
“我这不是怕他太冲动,伤了亲戚间的情分才出这主意的吗?”陈阿奶叹了一口气,“唉,你爹也是,为了这么些钱,非得闹得这么大动静,这回头要是被人知道了,不管是被谁偷的,被笑话的都是咱家。”
李氏却道:“可那钱被偷了,总得要找出来吧。”
“找什么?本来也不会花到你们头上,真不知道你们在意个什么劲儿。你说我是为了什么啊,为来为去,不还是为了这个家吗?”
李氏也不说话了,专心做菜。
陈有财也是个有成算的,先去了自个儿屋子,然后才依次是大房、二房,再是三房。
搜别的地儿的时候,王氏也没怎么上心,唯独在阿年屋子里多转悠了好几篇。正好如今萧绎不在,听说是去外头闲逛了。他不在,王氏便再没有掩饰自个儿的心思,摆明了怀疑阿年监守自盗。倘若不是那地太硬实在翻不起来,只怕王氏连地都想拿铲子翻一翻了。
陈有财也由着她,看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最后实在没处儿找了,王氏才歇下了动作,见众人都瞧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我这不是担心阿年没记性,把东西丢在屋子里哪处却不记得,以为被人偷了么?”
阿年闷闷地坐在床头,没有理会。她不理,就更没有人理王氏了。
“……我,我这不也是为了阿年好吗。倘若真像我说的那样,回头你们又要责怪阿年不懂事儿了。”
“我没记错。”阿年心情低落得很。
王氏挤出一点笑意来:“三婶也没说你记错了。”
陈有财看不下去,粗着声音问道:“搜好没有?搜好了就去你们那儿,谁贼喊捉贼还不一定呢。”
王氏正想顶嘴,却被陈大河扯了一下袖子。她也知道方才惹了爹不高兴,这会儿还是不要去得罪的好。不敢顶撞陈有财,王氏只好瞪了阿年一眼。
就是这个小傻子,叫她今儿又没了脸面。
二房的事儿萧绎半点不知。
他这会儿正在外头“游荡”。鉴于同阿年生了嫌弃,又被她弄得心寒入骨,萧绎一时半会还不想看到阿年那张倒霉脸。
可眼下才二月下旬,今年的天气不知怎么得回暖极慢,到现在还冷着。萧绎走到外头,渐渐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
寒风刺骨,可不是说笑的。
刚想转身回去,忽得又想到阿年那双怀疑的眼睛,顿时又气上心头,咬牙朝前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卫河边。
萧绎知道,自己就是在这儿被阿年“捡”回去的。
只是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要是皇室的人能早一点将他接回去便好了。有御医,他的失忆症也能早日好转。
他受够了阿年,也受够了陈家。他姓萧,大齐萧家的萧,注定是天皇贵胄,何必要在这小破地方受苦受罪?
萧绎带着一股莫名的,不为人知的期盼,在河边独自站了许久。直到最后被风吹的实在受不住,牙齿打颤,这才不得不转身准备回去。别处的风是干冷,河边的风,却是湿冷,寻常人实在受不住。
轻一脚重一脚地往前走着,才没多久,萧绎忽然踢到了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脚底下是个泥人。
手掌大小的泥人,却是青面獠牙,面无可憎,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要掉不掉,脸上的皮肤也裂了好几道口子,露出猩红的血肉,骇人得很。且那玩意儿也是上了色的,周身青黑,只是有许多地方的颜色已经淡了许多,想是被人把玩了许多次。
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还有,这,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莫不是什么阴私之物?萧绎嫌恶地一脚踢开,提步便走。可猛然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萧绎像是被击中一般,顿时停住身子。那声音憨憨的,回旋在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