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养丧尸那些年——一七令
时间:2019-04-12 09:39:25

  她知道,她们都在笑话她,芸娘会笑话,阿年,也会笑话。
  阿年却老老实实地坐着,眉眼间还能瞧出几分神气。瞧瞧她说得多准,她的铜板,这不就回来了么。
  阿年忍住了伸手取拿的欲望。
  孙大郎察觉到气氛不对,越发觉得今儿是来对了,将那一贯铜板往桌上轻轻一搁:“陈叔,我看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或是我家闺女听错了也是有的……”
  陈有财沉默了半晌,忽而笑了一声,不似先前凝重。他将铜板还给孙大郎:“没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这铜板,原就是他们夫妻俩攒下来给慧娘买簪子的。你也知道,小姑娘家家,最爱那些珠花簪子的,上回她见着你家姑娘有,回头便回来嚷嚷着要。”
  阿年着急地站起来,一个没注意,将碗给碰到了。正要说话,忽见陈有财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阿年心中犯怵,没敢再有所动作,乖乖坐下。
  阻止了想坏事的孙女,陈有财又睨了一眼三房几个,继续道:“他爹娘本来也舍不得,这不是实在被吵得没法子了么,咬咬牙,便遂了她了。”
  陈阿奶也反应了过来,笑骂着:“是啊,是这样。这两个败家的东西,为了这事儿还瞒着我们两个老的,生怕我们骂他们。如今可好了,可算是被大郎你打脸了。”说完,陈阿奶转头与陈大河,拉下脸,“你个没脑子的,累得人家大郎白跑一趟,还不快过来赔礼道歉。好好的事儿,愣是被你们给办成这样,我听着都替你们害臊,不长进的东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丁点儿分寸都不懂!”
  陈大河心里泛苦,面上却勾起一丝笑意来:“对不住了,孙大哥,是我没叫慧娘说清楚。”
  “没事。”孙大郎心里仍旧有些嘀咕,知道不会这样简单,可是人家一家都这样说了,他也只能将铜板收回去,左右也不是他家的。
  “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本来就是爱俏的时候,和我们家那个一样。正好我今儿要取县里,回头就把那蝴蝶簪给你们家送来。”
  “哎,劳烦孙大哥跑一趟了。”
  “这有什么。倒是我胡思乱想的,打扰你们一家人吃饭了。”事已至此,孙大郎便不好在陈家多待了。尽管陈家人几番开口留他,孙大郎也不好意思留下。
  何况,他已是在家里吃过了才出来的。
  陈大河亲自送孙大郎出去。将人送回去后,那脸上的笑便再没能维持下去,颇有些心灰意冷地回了堂屋。
  这会儿陈有财父子两个都在,一家人便是心情再复杂,也没有流露半分。陈有顺看出了点儿东西,却只当作不知。
  陈大树自来粗枝大叶的,也瞧不出里头的门道,看到陈大河过来,还满口夸赞:“三堂弟啊,你还真是越来越阔气了,这一贯钱的簪子也舍得买,搁我我是舍不得买的。”
  陈大河:“……”
  陈大树还在那儿念叨:“慧娘生在你们家,可真是好福气。不过,要是咱们家有慧娘这样的姑娘,肯定也疼着宠着。谁叫咱们慧娘最懂事呢,又懂事,又听话,谁不夸着呢,不像我家那臭小子。是吧慧娘?”
  “是……是……”慧娘干笑两声,一粒粒地数着米,忐忑地咽下。
  “这小侄女,说话怎么跟蚊子嗡似的,都快听不见了。女儿说话声是不能大,可这么小,人家还以为你心虚呢。我夸你你心虚做什么?还真是不禁夸。”
  陈大树呵呵地笑了两声,还想再说,却被老爹踩了一下脚,一肚子的话就这么憋回了肚子里。末了,他还拿眼瞅了他爹一眼,似乎在问他闹什么。
  陈有顺冲着儿子笑了笑。
  陈大树心肝一颤,果断闭上了嘴。
  一顿饭,众人吃得不尴不尬,除了诸事不知的陈大树,还有闹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文哥儿。饭过之后,陈有顺便赶不及地带着儿子回去了。他也不知道今儿大哥叫他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正经事一件没说,却看了一桩人家的丑事。就他儿子这张嘴,再多待一会儿,只怕亲戚都没得做了。
  “你呀!”陈有顺走出他大哥家,忍不住回头,点了点儿子的脑袋。
  陈大树一脸疑惑:“我怎么了?”
  “你没事儿,你好着呢!”陈有顺说得咬牙切齿。句句戳着人家的肺管子,还问怎么了,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儿子哟。
  “吃饱了当然好。”陈大树满不在乎。
  陈有顺捂着脸,都三十多岁了,丢人呐。
  这外人都走了,留下来的,也都不必藏着掖着了。陈有财将筷子往下一撂,饭桌上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王氏自方才孙大郎说了话,便一直没有好脸色,这会儿见爹发火,便将文哥儿抱下去。
  “乖,文哥儿你先回去。”
  “姐姐呢?”文哥儿歪着头看着慧娘。他和慧娘关系极好,从来都是一块儿进一块儿出的,因而也格外黏慧娘。
  慧娘咬牙,也不吭声。
  王氏哄他:“你先回,姐姐待会儿再回去。”
  “那好。”文哥儿也是个好哄的,哒哒地就回去了,没叫人担心。
  李氏也让芸娘回去,至于萧绎,他也是个外人,不等李氏开口,便直接出去了。至于阿年,她是被偷的那个,谁也没想叫她出去。再者,众人多少还是知道阿年的脾气的,多数时候都好说话,只是犯到了她的倔头儿上,便是九头牛拽着她,她也是不肯走的。
  这会儿她就那么坐着,脸也板着,这是气的。至于气什么,自然还是气他们把自己的铜板给了孙大郎带走了。
  阿年知道,带走了,以后就回不来了。
  陈有财见她不说话,便道:“你那钱既然是慧娘偷的,回头还叫她爹娘还给你。一贯铜板是吧,不会多了你的,也不会少了你的。”
  王氏欲言又止。
  阿年赌气:“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三房的铜板是三房的。她的,是她爹给她的。可是心急之下,阿年一下子说不出来这么顺畅的话,想要争,可嘴巴跟不上来。
  陈阿奶看不过去,瞪着眼:“还管什么一样不一样的,只要是铜板不就行了?给了你就接着,矫情什么?”
  她一开口,倒叫陈有财记起了之前她帮着隐瞒的事儿,只是念及这里这么多小辈,不好落了老妻的面子,陈有财也未曾说开,只道:“好了,你也别说了,这事到底是阿年受了委屈。”
  言毕,陈有财看着三儿子:“今儿这事,我帮你逗着,为的是咱们家的脸面,为的是老陈家的名声,再有下次,你自个儿想法子吧。”
  陈大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贯钱,今儿晚上你就亲自交给阿年,听到了没?”
  话是对着陈大河说的,可是眼神却落在王氏身上。王氏知道爹这是在敲打她呢,只是今儿这事是他们三房不占理,再多的委屈也受了,王氏咽了一口气:“行,我们出这钱。”
  陈有财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别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这钱,不是你们出,难道还想着阿年白送给你们不成?”
  说着,陈有财转向慧娘。
  王氏心一紧。
  “慧娘,跪下。”出乎意料的,陈有财话里并没有多少怒气,与教训陈大河夫妇的时候全然不同。
  慧娘腿一抖,当众跪下:“阿爷……”
  “可知错了?”
  “我——”慧娘犹豫了半天,几次想开口,都没能说出来,最后索性一个劲儿地哭。
  叫她当着阿年的面认错,比杀了她还难。
  王氏与陈大河面上都不好看,又气又羞,活像跪在地上的是他俩一样。陈大海想过去劝,被李氏阻止了。她知道爹的性子,真发火了还好,这样憋着,却是真失望透顶了。
  “惯子如杀子。我们陈家养不了小姐,也养不了贼。只此一次,否则,你也别叫我阿爷了。”
  王氏心一沉,看着坐在陈有财身边的阿年,指甲掐进了手心。
  慧娘抖着身子,惶恐不已。她知道,阿爷定是看不起她了。可她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拿了阿年一贯钱而已。阿年的钱,不就是她们家的钱吗?她只是,拿来用用啊……
  “都散了吧,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女儿。生了这样的心思,多半是家里活计做少了,多累些,便没有这样的鬼心眼子了吧,滚回去,别在这儿碍眼了!”
  陈有财发话了,三房哪里还敢在这儿待。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被教训了一顿后,王氏一反常态,再没咋呼。只是傍晚时候,亲自上门,送给了阿年一贯铜板。
  一切回归原点,那件事,也再没人提起,只当作没发生,或是不知道。不过,翌日一早,萧绎便看到拿着扫帚扫院子的慧娘,一身粗衣粗布,形容憔悴,完全没了平日里的讲究,旁边还有刚拿回来,在河边洗好的衣裳。萧绎知道,这事不会这么轻易的过去的,最起码,阿年以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年:我不好过?那是不可能的!
王氏:笑而不语。
 
  第20章 小丧尸发怒
 
  一日,两日,连着好几日,慧娘都早早地起身,包揽了一家的活计。
  别人暂且不说,李氏和芸娘,早就瞪大了眼睛,心中稀罕。原以为王氏只是叫女儿做做样子,没想到她还真舍得。不过这样做也不是没有效果,起码这几日的功夫,阿奶已经彻底心疼上了,阿爷也没了之前的火气。
  只是慧娘心里的火气却是一日盛过一日。
  陈家村里,多的是将女孩儿当下人一般使唤的人家。可陈家却不然,李氏与王氏都是疼孩子的,且生的孩子又不多,只一男一女,因而芸娘和慧娘在家里的待遇都是不差的。尤其是慧娘,比芸娘还娇惯些,年纪又不大,平日里没怎么受过苦。最多,也只是闲着的时候帮着收拾收拾家里。
  像这样大清早地爬起来扫院子、洗衣裳,甚至是喂猪喂鸡,是从未有过的。可再不甘,慧娘也只能照做。
  正气着呢,忽得看到阿年从屋子里头出来,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显是幸灾乐祸!慧娘摔了扫帚,急火攻心:“你开心了,得意了!”
  阿年古怪地瞧着慧娘,她开心什么?
  她还想要想想怎么才能跟萧绎和好呢?上次毕竟是她误会了萧绎,他却帮自己找回了泥人,阿年觉得她应该好好报答他。可萧绎还在别扭,晚上都不和她说话,阿年觉得得先从缓和关系开始。
  他喜欢什么呢,阿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比起这件事,慧娘的找茬根本算不得什么。
  慧娘却觉得阿年就是过来示威的:“你这会儿是不是心里正痛快着啊,还特意过来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就算是看笑话,也轮不到你来看!”
  她这几日真是受够了,一日都不想再受下去!
  她不过,就是拿了二叔家的一贯铜钱而已,又不是拿了这个小傻子的,凭什么惩罚她啊?要说慧娘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话,如今被罚了这样的差事,那仅有的心虚和害怕都化成了厌恶了,对着阿年的,还有对孙家大姑娘的。要不是因为孙大姑娘多嘴,她肯定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有阿年,慧娘也没有觉得拿二叔的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她以后还会还的。可阿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她的笑话!
  阿年觉得她这会实在太不正常,轮不到她看,那她走还不成么?
  她掉头就走。 
  慧娘张着胳膊地拦在她面前:“还想走,这儿是我家,哪儿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阿年鼓着腮帮子,有点生气了:“也是我家。”
  她爹是阿爷的儿子,她也是阿爷的孙女,这自然也是她的家。
  慧娘眉头一竖,讥讽道:“呸,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捡来的野丫头,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家?要不是我二叔心善,哪儿容得你在这儿撒野?”
  阿年脸一沉。
  慧娘就是要她生气,看着她心里痛快极了:“别把自个儿看得多金贵了,你也不过就是个外人,即便上了户籍,身上流的也不是我们陈家的血。这回阿爷帮你,可不是因为你是陈家的人,只是被孙大郎闹开了,不得不出手罢了。我才是家里的正经孙女,亲的!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还想看我的笑话,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她说得眉飞色舞。有些话,根本不用想就能说出来。慧娘凑近了些,轻声道:“二叔这一辈子,最不该的就是捡了你这么个野种回来,怪道绝了户呢,没咱们家文哥儿,以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算是他捡了这野种回来的报应!”
  “报应……野种?”阿年痴痴地呢喃了一句。
  “对,报应!野种!”慧娘恶意地笑了。
  阿年眼神一厉,往前逼近。
  “你……你要干什么?”慧娘一愣,连连往后退。
  实在是阿年如今的脸色实在太吓人,活像是要杀了她一样,连眼睛都红了。
  阿年一把揪住慧娘的脖子。
  慧娘头一仰,脚尖离地,使劲儿拍着阿年的手,却是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偏偏这会儿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要么在厨房里,要么在屋子里。就连她爹娘也都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扫地。原本只是为了做给阿爷看,现在却差点害死她。慧娘张着嘴巴,间或哟哟两声,只是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见。
  “我是,爹的女儿!”阿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里泛起了红血丝,额角的青筋也一点一点暴起来。
  “是爹的女儿!”
  “不是野种!”
  阿年着魔似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她是爹的女儿,怎么会是野种呢。爹说了,谁也不能欺负她,就是三叔的女儿也不行!阿年看着慧娘,眼中闪过一丝偏执和疯狂。
  阿年要掐死她,这是个坏人,就像村子里的那些妇女一样。
  疯了,这人是个疯子!慧娘挣扎着,可脖子上的手却像是一块铁似的,谁来救救她,完了,完了……
  “阿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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