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基本上就到了前八十回的尾声,后头就全凭脑洞了哈,我最后考虑了一下,决定参考高鹗的续本和那本大家都觉得不靠谱的续本,不过越来越多的就是脑洞了~
第92章
上回说到贾家的王夫人觉着日子没法过, 殊不知贾家还有一人如今更是度日如年,你道是谁?原来竟是那贾琏在贾府家孝时偷娶的二房尤氏。当初凤姐知道链二竟敢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几乎叫活活气死, 几乎想撕破脸上门当场打死这对野鸳鸯。后来还是看在儿子的份儿上硬将这股恶心劲儿压下去, 喊婆子去了一股脑将尤二姐带进贾府, 又预备了个靠近外院儿的偏僻院落专门安置她。
这尤二姐进了贾府后人人好奇,皆想见见这位敢在老虎嘴里拔牙的厉害人物儿。岂知看来看去发现这尤二姐内里竟是个软面糊涂没主意的, 少不得越发轻视,又有老祖宗史老太君一口啐她是个“天生的贱骨头”, 皆纷纷卯起来糟践。或不是送来的衣裳料子都是旧的碎的,或不是送来的吃食都是剩的凉的。尤二姐不是没说过, 只她一说,不提身边伺候的, 光那厨房送饭的婆子就敢翻翻眼睛歪个嘴道:“好叫姨娘知道, 咱们不过‘梅香拜把子’, 都是奴才罢咧, 有主子赏赐的菜给您送来就不错了,还想怎地?”
尤二姐就与她分辩:“我乃是明媒正娶拜了堂的!”送饭婆子就笑出一排黄牙吐了口浓痰在她脚旁:“呸!还明媒, 哪家的媒人?三书呐?六礼呐?信物呐?嫁妆呐?样样都无还敢说明媒正娶!您拜得哪门子堂!连茶都未给正房太太敬过,喊您一声姨娘都是抬举您!”尤二姐仍是不信, 待贾琏回来拉着他便问, 初时贾琏还冲冠一怒为红颜去抓了那欺侮人的婆子打,后来就叫贾母拎到面前骂了一顿:“还敢说娶!你知不知道彼时东府的敬大爷仙去才几天?要不要脑袋并前程了?往后阖家上下只许说是外面买了个通房,再不行漏出一个‘娶’字,或不是留你一条小命儿!”
贾琏吃这一吓方才想起那甄家叫当今整治了就是因着上皇孝期内娶亲饮宴之事, 当下浑身直抖生怕下一刻锁人的锁子就挂在自己脖子上,连带着那尤二姐也不喜欢了,转而去和一个父亲贾赦刚赏给他的丫头腻歪。凤姐听着下头人将这些都报上来,不喜不怒道:“把话传去叫那边知道,再下来只管看着别动手,先别叫这尤氏死了,留着她还有用呢。”说到尤氏连带东府的那个尤氏也一并恨得牙痒痒。
因着儿女双全,凤姐做事比之以往更加狠戾缜密,真真是要么不动手,动手就往要害上招呼,还能不叫事情漏了瓤子出去与旁人看笑话。平日里只见她收了气焰闷头窝在房中养儿育女,还当链二奶奶转了性子。这性子确实转了,可却是往更狠地方去,半点再不见当初和稀泥的和缓样儿。这尤二姐还做梦想着或能得个一男半女下半生许是有个依靠,根本不知凤姐在其进府时就授意过家下人,与她送的饭食浆酪中俱下过东西早早绝了后患,哪里还能有甚儿女之事。只尤二姐这尴尬身份,无子无女许还是件好事儿,说不得有了子嗣反倒人不人鬼不鬼任人作践。
如今这尤二姐只得数着日子在贾家后院里头捱着,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她妹妹上回来见她时发现仆下怠慢,一时气恼欲往凤姐正房闹。走到半路见着个半大不小的丫头子陪着个小姑娘在假山下头玩儿,转回头找个婆子塞了几个铜板得知此乃正房奶奶王熙凤亲生的大姑娘,少不得想要拿人家女儿吓唬一番作伐子出口恶气。岂知这孩子不比其母,乃是个不禁吓的,忽见个眼生的女子从假山后头跳出来横眉立目呲牙咧嘴,吃这一吓当时小脸一白就给吓愣了,再三呼唤也做不得声。
丫鬟生怕护主不利叫拖出去打死,与尤三姐拼命厮打一阵将其赶走,又忙半抱半扶了小主子去寻主母告状。彼时凤姐儿子还不大会爬,没精力花在大姑娘身上,一时疏忽就叫孩子吃了委屈,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先将此事按下不提,喊了积年的婆子来掐了好一会子人中,又在孩子小腿上狠抽了几下,这才嗷嚎哭出声儿来。那下手的婆子见大姑娘哭出声响,忙跪了道:“求奶奶饶小的一命,大姑娘能哭出来就好了,不然这吓积在心里日后必要拖出大毛病。”
凤姐倒也不为难她,反而赏了银子打发婆子出去,转头就叫撕打得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丫鬟跪着说了来往经过。一打听清楚是偏院儿尤二姐的妹子尤三姐做下的好事,立刻发了十来个粗使婆子过去抓了尤三姐就照脸狠给一顿撵到外面大街上去,又特特将尤二姐拖出来,就叫她垫着碎瓷片子跪在正院太阳底下跪了半个时辰方才罢休。自此以后尤二姐方知正妻是何物,妾又是何物,更别提甚么脸面,就连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敢不把她的话放心上,一门心思往外头去寻高枝儿攀。
到了此时尤二姐方才想起“悔”之一字,然而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究竟将来如何唯有仰赖他人,自己再做不得半分主。也是早先她自身嫌贫爱富守不住节操之故,丝毫怪不得旁人。另有尤三姐叫人打了脸扔出门去,躲回老娘身边硬是躲了月余避羞,等觉着好些了再想上贾府探望姐姐已是不能够。门子从缝儿里看见是她连理都不理,任凭其在外破口大骂仍旧无动于衷,也是毫无办法只得回去再寻老娘商议,而二姐也只能一日一日度日如年的熬过去。
且不论贾家人心聚散之事,说回来甄家的祸患。自打甄家家主甄应嘉判了斩监候,下头子侄也各领其罪,家中女眷晚了几日也被锁入京中。不过官家无意为难一群娘儿们,就都关在自家的别府里圈着等待发落。老奉孝夫人因着奶过上皇的缘故未曾惊动,仍旧留在金陵叫下人服侍着过活。
见着诸位主子,一直留在京城宅子里的内管家一路跪行到甄夫人膝边伏地大哭,口口声声哭诉薛家出嫁女见死不救之事,又历数薛家无情之状,说到动情处不由捶胸顿足句句诅咒,极有咬牙切齿之态。甄夫人一路行来连惊带吓,又餐风宿露颇多辛苦,哪有心思听她絮叨,当下只喝止无力道:“事到如今,甄家已是墙倒众人推,薛家能不落井下石已是厚道,哪里还能奢求人拉拔。另有沈二奶奶者,若他日还能复得自由之身,便是叫我与她下跪磕头也甘愿的,你竟闭嘴不要再多说了!”她心下只凄凄惶惶暗想着早年还嫌弃那薛氏女,道是留与儿子做个贵妾都嫌抬举,如今却落入人掌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里还敢和当初那般心高气傲?少不得夹起尾巴做人。
那内管家告状不成反遭了主家嫌恶,还不得不继续侍立左右小心伺候着,心下除了憋屈便是悲凉。然则今日不同以往,甄家上下满门性命也不知留得留不得,哪有人还想着甚脸面不脸面的,更何况一个下人的脸面,又算的了甚么!
甄家一败涂地,其后又有几户勋贵叫查出种种不法之事,这些人家往往又都未有子弟在朝廷要职上当差,自然结果也都是阖家下诏狱与甄家男子一处做了邻居。修、齐、治、缮四个国公府甚至抄家除爵,好生填补了一番国库空虚。这一番动作叫京中无数纨绔子弟都缩起脑袋做人,连带着花街柳巷里的生意都较之以往一落千丈。
沈玉回京后自是听说家中遭遇之事,抽空专门带了宝钗往薛府探望,又拍了胸脯与薛蝌作保必要给他抓个四角俱全的妹婿出来,只把薛太太喜得恨不得这就是个亲儿子。临走时他还专门留了一小队锦衣卫的力士与薛家看门,放话但凡看见哪家上门骚扰的管叫第二日去人家家里喝茶聊天儿。
锦衣卫上门喝茶能有甚好事?薛家门口原本热闹的车马瞬间消失殆尽,连送菜的小贩都不敢离得太近,也是好笑得紧。
宝钗拿此事调侃他,沈玉却苦笑道:“奶奶以为干我们这行能有多刚正不阿?无非看上头脸色行事罢了。再好的人,若是上头不喜,我们也只得昧了良心下黑手,再恶的人,若是上头回护,我们仍是只得佯做个睁眼瞎。如此非义行事,出门遭人白眼再所难免。此番连累了母亲并家中姊妹,玉心下也很是愧疚。”不等他再多沮丧几句,宝钗就行来斟茶放在他手边笑道:“无非几句玩笑话,二爷怎地就伤感起来?古话有云,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满朝文武上下哪个又不是如此行事呢?再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说,谁还能跳出去不成。不过是锦衣卫身为天子三十六卫之一风头太盛才招人眼,谁叫你们挑人非得挑身材长相,不好看的还不要呢,可不就日日叫人盯着看。”
一通话说的沈玉无奈扶额,继而笑道:“天子亲卫哪个不挑仪表,万一甚时候叫护驾呢,猛的上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再把贵人们给吓着了,这可怎么论!就连朝堂上用人也要看相貌风度,譬如像林如海林大人那样的,只要别昏头办错事,靠脸就足够了。”说着宝钗就娇嗔他:“那是我们家长辈,也能让你这般打趣?当心林姑父知道了喊你去抄书写字打手心!”沈玉此时提到林如海,也是因着上皇驾崩,出了热孝便有内阁阁老极有眼色乞了骸骨。当今照旧例意思意思留了两次,第三次便高高兴兴赏赐金银绸缎打发老大人回乡养老。这空出来的位置顺其自然就补给了早有从龙之功的林大人,林如海便由正二品礼部尚书升任为从一品文华殿学士兼礼部尚书,入殿阁听用,算是彻底迈入了内阁的地盘。
因说到林如海,宝钗忽的想起这几日与黛玉书信往来之句。对方信中诸多抱怨,似是在家里待得久了气闷得慌,又收到迎春下了小贴约诸姐妹家中小聚,不由也想去坐一坐,当下便与沈玉诉说一番。沈玉自然是老婆高兴万事皆可,特特交代去的时候身边一定要带够人手伺候,丝毫不介意宝钗与南安王庶子之妻来往。
是日,宝钗一早起来先是送了沈玉出去,又将家下事一一安排得当,再打发人去与沈老爷子交代了一下去向,等最后得了允许方才让外面套车,随身带了莺儿白鹭两个一块儿往小花枝巷去。那南安王府庶子霍衢成亲没多久就分了出去,宅子恰巧就在小花枝巷,乃是个前后两进的长条形结构。
差不多巳时初宝钗到了迎春现在住的地方,马车一停跟着伺候的小厮上门敲了敲,门子出来一听说是沈家二奶奶到了,忙开门迎了宝钗一行进去。此时黛玉、探春并惜春都已经到了,独独不见湘云。宝钗进去见过众人,退了大衣裳坐下,少不得开口问了她一句,探春就叹了气道:“她是真病了,自打那通灵宝玉没了踪影,宝玉就好一日坏一日。太太只说是身边人没照顾好,偏那袭人最近又总是病歪歪的,板子只得尽数打在她身上,心里郁结散不出去,自然不舒坦。”宝钗听完也只得无可奈何摇摇头,旁边黛玉忽道:“我记得上次去外祖母家的时候不是见了那位妙玉师傅?乃是位佛法精深的,怎地不请了她扶乩问问,说不得能知道东西丢哪里了。许是玉一回来,人也就好了,总好过如今这般。”
惜春在侧冷笑一声答她:“怎地没请过,早早就请了的,只是无人参得透。只有甚青埂峰,大荒山之类的模糊地名,家下早就派人四处打听去了。平日不烧香,急来抱佛脚,那佛祖竟是个家养的,只你有难的时候去求了就管用?还不如宝姐姐家这般一直做善事,方才有福报现等着。”
见话说到自家身上,宝钗少不得笑道:“我们家这也是没法子。早先哥哥真真是个朽木,再无可救药的。实在是没法子了,我妈就在诸天万界各位神佛并祖宗面前许了宏愿,只叫哥哥能浪子回头,宁可家下朴素些,管叫年年修桥补路、扶幼济孤,不论寺院宫观正神偏神,都要捐些油钱香钱。后来哥哥果然略略能看得过眼,每年家里便硬是舍了半年红利砸在这些事儿上以作还愿之用。”旁人听了都咂咂舌道薛太太虔诚,又有迎春凑过来问:“听说姨太太还在大慈恩寺点了长明灯?”
宝钗点点头道:“是,因着家里供养了牟尼院里的一个老师傅,说是大慈恩寺里头讲经并法事都做得好,我妈去听了几回便听住了,且离着京里也近便,索性就都放他家里做。逢年过节,春秋两季少不得还要抄经做鞋布施一番。”迎春就记在心里,又看了眼司棋,后者悄悄拉了莺儿到外头去问话,里面几人仍是坐着慢慢聊。
且说司棋拉了莺儿往外头去,绕了几个弯儿在一处花墙下头才站住脚,悄悄凑近莺儿道:“好莺儿姐姐,姨太太可知道哪位神灵求子灵验的?我们奶奶也好拜谒一番。实是成亲这些年了,总也一点消息都没有。虽说姨娘从来不催我们,可就这么干等着着实急人。”莺儿极诧异看了她一眼问道:“姨娘?可是霍二爷亲娘?怎地叫王府里放出来了?”司棋挤眉弄眼的做怪相道:“还不是那府里头当年打肿脸充胖子,弄了那么些正妃侧妃侍妾一类,整得满院子庶出子。这几年就紧着嫁姑娘出去就快赔光了,更别提还那么些庶子要分出来。咱们还是出来得早,宅子银子一一俱全,后头小的银子少不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无。”
说着说着司棋忍不住笑出声儿道:“前儿那边一位爷也叫分出来,结果银子银子没得,宅子宅子也没得,两口子只得大半夜往城隍庙去凑合。结果犯了宵禁叫五城兵马司的兵卒一裹脑抓进大牢,第二天还让官差拿了条子上门喊王爷去领儿子儿媳出来。噗!叫我们听得笑了大半天,牙都酸了。这不是丢了个大人么,王妃挨了数落,咬牙切齿便叫我们这些先出来的回去各自将姨娘领出来自己养活,空出来的院子再给那些成亲了的庶子住,一应生活仍是靠着公中罢了。”说完司棋又拐回来说起求子之事,没奈何,莺儿只道:“我们去年还是前年往庄子消夏时候有个老婆婆上门打秋风,道是万安山小南顶的朝阳洞极灵验,凡真心去求善始敬终的都能得子,不行便叫二姑奶奶去问问。”
司棋得了准话,喜得直与莺儿福身,忙又拉了她去厨房吃些果子,然后才拎起方才烧的热水又回了院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睿哥他爸严重影响了我码字的时间!这家伙非要抢我电脑打LOL,关键还菜!讨厌!
第93章
待宝钗返家, 莺儿方才小声将司棋所托一一禀报,听完后宝钗轻叹一声道:“这也是没法子,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贾二姑奶奶虽说有点子木, 到底明白事儿, 也不必咱们操心。”说罢也不再去提,一路安静回了沈宅。
此时尚不及下晌申初, 宝钗打发一路随行的小厮去向沈老爷子回话,自己带着丫鬟去了厨房安排晚膳。八、九月之间暑热仍未消退, 正是闷热难过的苦夏时候。宝钗便令家下广收些清凉可入食的花儿叶儿来挤了汁子见天换样儿弄些冷淘吃。其中槐叶、菊叶用得最多,配上甜醋, 搭上些胡瓜、莱菔擦的丝,再把炸香的瓜子仁儿碾碎撒上去, 浇上红艳艳的辣子和一小嘬白霜糖, 拌开后鲜香酸爽, 余味里还有一丝丝辣意与甜味儿并那槐叶清香或是菊叶甘爽, 便是不大喜欢素食的沈老爷子一顿也能吃下两碗。
晚间沈玉回来,顾不上用饭直往东院寻妻子说话, 彼时宝钗正在灯下做针黹,佳人如玉, 肤若凝脂, 神态柔和,映着橘红暖光颇有几分慈悲之相。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宝钗抬头去看,只见沈二爷匆忙放下帘子走进来, 皱眉坐下一言不发。宝钗起身斟了茶放在他手边,复又坐下轻声问道:“今儿是怎地了?”沈玉摇摇头,略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道:“无事。”既然他说无事,宝钗便也不再追问,招呼他用过晚饭后照旧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