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拉玉儿不答,他继续道:“还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你心底依旧不信我,甚至防备着我。”皇太极的眼神中,渐渐流露出一丝伤感。
“不,”苏拉玉儿立刻反驳,“我没有不信你,没有防备你,一点都没有。”
皇太极搂紧了她的腰:“那么,还有什么话是不能告诉我的?”
面对这样直击心灵的步步紧逼,苏拉玉儿终于崩溃了,泪水源源不断从眸中流出来,转眼便沾湿了龙凤呈祥的枕头:“是,我承认,我好害怕,皇上,我害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害怕等我大梦一醒,一切都会回归原状,我不知所措,只想将一切做到最好,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让大家都知道,你的选择没有错,苏拉玉儿配得上你!”
她捂着眼睛嚎啕大哭:“皇上,我焦虑,忧心,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您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一见她哭,皇太极立刻就心疼了,俯身一滴一滴将她的眼泪吻去,不断说着:“别害怕,皇太极一直陪在你身边,叫我名字,苏拉玉儿,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苏拉玉儿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让她叫,她就叫:“皇太极,皇太极,皇太极……”
每叫上一遍,他的心便软上一分,是他的错,是他忘了,她比他小那么多,心性尚未完全成长起来,他却强硬地拖着她一起承受这些过于沉重的压力,他自己从小就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驾轻就熟,可她不一样,她从小生长在自由自在的草原上,来到这里不过几年,虽然也在一点一点摸爬滚打地成长,却尚未变成与他一样的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不知过了多久,苏拉玉儿哭得累了,终于冷静下来,皇太极见状,便搂着她说道:“告诉我,你在害怕些什么,我定与你一起承担,我娶你,是为了宠你爱你,并不想让你因为我而难过,知道吗?”
沉默一会儿,苏拉玉儿才慢慢说道:“我知道您对我好,明里暗里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为了我,甚至可以连命也不要,所以我不可自拔地沦陷了。您为了我不顾外头闲言碎语,废弃后宫,立我为后,我也想让您对得起这份付出,能够有资格站在您身边,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妻子,又该怎么做一个皇后。额吉时常告诉我,让我在夫家站稳脚跟,要成为部落的依靠,所以我一点一点学起来,以往旁人都说大妃好,大玉儿姐姐好,我偷偷学着一点,也能应付府里的事情,可是宫里和府里又不一样,皇后和十四福晋也不一样,我更加不敢行差踏错,贤良淑德、稳重大方,这些不都是旁人交口称赞的么,既然她们能做得好,我也一样可以!我只有把这些做好,才能有资格站在您身边,不是么?”
听完这些,纵是皇太极也不由得愣了神,好一会儿才笑道:“可真是个小傻子,谁要你去学她们了,她们有她们的好,你也有你的好,我若是喜欢她们这样的,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把你娶进来?”
苏拉玉儿怔怔地问他:“是这样吗?”
皇太极继续说道:“也是我太心急了,没有顾及到你的想法,平日里看不出,如今才知道,你竟想得这样偏了。我喜欢的是你,就是真真正正的苏拉玉儿这个人,而不是套上一层一层枷锁以后,把自己伪装起来的你,明白吗?”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没关系,那些东西不会就慢慢学,谁也不是一下子就都会的,我日后一点一点慢慢地教你,只是你心里要记住一点,你就是苏拉玉儿,不是旁的什么人!”
苏拉玉儿渐渐回过味来:“那我可以出宫吗?”自从搬到宫里以后,她只在大婚之前住到了阿布和额吉的行馆中,可那时候不少双眼睛盯着,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皇太极心中一跳:“出宫做什么,宫里不好吗?”
苏拉玉儿眨眨眼,说道:“许久不动弹,身子骨都快发霉了,我要骑马,我要打猎!”
这话一出口,皇太极的目光立刻变得危险起来:“许久不动弹?莫非是我不够努力么?”
苏拉玉儿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危险:“皇……上……”
“嗯?叫我什么?”
苏拉玉儿立刻改口:“皇太极,皇太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来不及了!”他狠狠说道,然后一个翻身,便把人捞进怀里,替她好好“松松筋骨”。
第43章
说是要陪苏拉玉儿出宫, 结果未等实行,朝鲜国王李倧派到的盛京的使臣就先出了岔子。
使臣中有一个人是李倧的小舅子, 生性好赌, 他在盛京的赌坊输急了眼儿,竟然派人打死了赌坊的一个荷官。
那个荷官虽然是汉人, 可既然生活在大清的地方, 就是大清子民,尤其是在皇太极刚刚称帝、帝后刚刚大婚这样的敏感时刻, 朝鲜派来的使臣竟然如此不知好歹,这如何忍得。
更别提, 这几个朝鲜使臣在面见皇太极之时, 竟然以朝鲜并非大清的属国为由, 拒不下拜,这件事情已经让皇太极对朝鲜国王的印象很不好。
加之数年前,阿敏、济尔哈朗、岳托等人在追击明将毛文龙时, 便曾借道朝鲜,那时已经让朝鲜吃了很大的亏, 定下每年纳贡朝拜之约。
桩桩件件加起来,足以让大清找到出兵朝鲜的借口,更何况, 只有拿下了朝鲜,大清再度挥兵南下,才会减少一个后顾之忧。
如今皇太极新近称帝,经过商讨, 他决定御驾亲征,以壮军威,自从登上汗位以后,他便鲜少领兵出征了,如今既然决定了御驾亲征,自然是务求一举将这个边陲小国拿下,让它与蒙古各部一样,成为大清的藩属。
这一战,济尔哈朗、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岳托、豪格等人都去了,苏拉玉儿身为皇后,自然需要坐镇中宫,渐渐的,这个皇后也当出了几分心得,再不会像最初那样,顾此失彼,手忙脚乱了。
两个月后,一封来自盛京的书信被呈到皇太极的军帐之中,他打开一看,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溢满胸腔,信是苏拉玉儿派人送来的,内容并不是很长,大概意思是说,等他班师凯旋的时候,她一定会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亲自出城迎接他!
无比的喜悦过后,接踵而来的却是深深的忧虑,他记得她说过,她的身子骨不宜生育,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危险……而且,这一胎不知是男是女,她又曾在百官面前立过那样的誓言,如今硕塞已经在凤凰楼里养着,他确实想趁着他还年幼,好好培养,日后继承大统,凭着这份养育之恩,硕塞怎么也不会亏待她。
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当务之急,是赶紧给她写一封回信,信中千叮万嘱,一定要好生听大夫的话,不能嫌汤药苦,该喝的时候就得喝,一桩桩一件件都叮嘱得清清楚楚,唯恐疏漏了什么,最重要的是,叮嘱她一定不能太过操劳,大军班时回朝的时候,也千万不要出宫迎接,也不想想自己如今是什么身子,还一心想着往外跑,简直瞎胡闹!
回信交代信使加急送回盛京之后,皇太极立刻召集了众人议事,他们攻略朝鲜的步伐得加快了,如今这样的情况,他多在外一日都是煎熬。
好在两方实力差距悬殊,拿下朝鲜是迟早之事,当朝鲜国王李倧终于支撑不住,率领群臣出南汉山城,脱去王服,改穿青衣,徒步前往汉江东岸的三田浦清营拜见皇太极,伏地请罪,行三跪九叩礼之后,朝鲜这个原明国的属国,终于成为了大清的属国。
盟誓完成以后,皇太极一日都没有多待,连夜带着入盛京做人质的李倧长子李溰、次子李淏,以及数不清的金银财宝、朝鲜美女,整理行装,班师回京。
盛京城外,礼亲王代善带领百官出城迎接,没有在人群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皇太极大大松了口气,与代善寒暄一番,又转身与济尔哈朗和多尔衮交代了几句,而后便独自带着几名亲卫快马加鞭,直入宫中。
彼时,苏拉玉儿正托着后腰,站立在凤凰楼前左顾右盼,心中暗暗计算,这个时候,皇上应该已经到了城门口,他不让她出城,她便不出,可是心中焦急,在寝殿里实在坐不住,便早早站在外头等他回来。
忽然,只听有人说道:“苏拉玉儿,我回来了。”那声音仿佛刻入骨子里一般的熟悉,她日思夜想,几成幻觉。
笨拙地转身一看,眼眶顿时湿热:“皇上……”话未说完,整个人已经被拥入一个温暖而厚实的怀抱,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十分克制,好似在害怕伤了她,可是微微颤动的手臂,却显示出心中极度的不平静。
两人相携走进凤凰楼,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对方,皇太极好似第一次当父亲一样,将手掌小心翼翼地覆在她隆起的大腹上,笑着问道:“几个月了?会动了吗?”
苏拉玉儿脸色一僵:“几个月了,您自己还不会算吗?”
皇太极抬手抚额,无奈摇头:“你瞧我,一下子太高兴了,这问的都是什么!算起来快六个月了吧,原来我出征的时候,他已经在了。”
苏拉玉儿这才露出一抹笑容:“仿佛知道您要回来似的,昨晚闹个不停,现在倒是安静下来了。”话刚说完,大腹上微微一抖,正好碰撞在皇太极手掌所及之处。
“他动了!”皇太极惊喜地左摸右摸,腹中孩子好似在回应他,拳打脚踢地闹将起来。
苏拉玉儿将手掌覆在皇太极手掌上,微笑着说道:“他在与皇父打招呼呢,是不是很好玩儿!”说着,还兀自戳了戳自个儿的肚子。
皇太极看得心惊胆战,忙拉下她的手:“有你这么玩儿的吗?也不怕戳坏了。”
苏拉玉儿“噗哧”一笑:“戳不坏的,您也太小心了。”
皇太极虎了脸:“再小心也不为过,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子。”
苏拉玉儿自然听得出他话中之意,暗暗后悔,当初不应该为了安抚他,把不宜生产那些话对他说的:“我如今每日的膳食都是大夫精心挑选的,平日里再多走动走动,想来问题不大,您也不用太操心了。”
“胡说!我这颗心呐,恐怕得等这小东西平安出来,你们母子均安,才能真正放下来。瞧你眼底青黑,肯定是昨儿没休息好,赶紧去躺一躺,我去见过大夫,再来陪你。”
站得久了,苏拉玉儿确实有些疲惫,她笑着点了点头,慢慢挪到了床榻上,小心翼翼地侧躺着,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正迷迷糊糊间,突然感觉有人从后方搂住自己,苏拉玉儿非但不惊,反而往那人怀中缩了缩,在这宫中,敢爬到她床榻上,还做出这种动作的人,除了皇太极不作第二人想。
拥着苏拉玉儿躺在床榻上,皇太极脑海里不由自主回想起方才大夫说的话,大夫说她身体底子不错,可骨架太小,真到了那一日,肯定十分艰难,要早做准备才是。
皇太极听得胆战心惊,孩子是他们俩的血脉,他做梦都想要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可苏拉玉儿,他同样承受不起失去她的后果……
心里装了人,也便有了软肋,如今,她和孩子就是他的软肋,虽然搅得人心里不甚安稳,他却依旧甘之如饴!
想到这些,皇太极紧了紧搂住苏拉玉儿那条手臂,轻轻在她颈间舔/噬啃/咬起来,灼热的呼吸吞吐在颈间,渲染出一种别样的暧昧旖旎。
苏拉玉儿隐隐有些感觉,喃喃地嘀咕着:“痒……皇太极别闹……”
皇太极自然不会因为她直呼他的名讳而恼怒,她能下意识地叫出他的名字,说明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同样很重,他再喜欢也没有了。
旱了数月的身体渐渐有了感觉,顾及到她身子不便,只得牵起她的手草草解决一番。
想起朝鲜送了那么多美女上来,见他身边一个没留,李倧的表情失望不已,可他既然将后宫的其他女子全部弄走,如何还会再弄其他女子入宫,且不说他自个儿不愿意,若是到时候苏拉玉儿做出个“贤德”的模样,将这些女子安排得井井有条,他还不得把自己呕死。
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他宁愿忍得辛苦一些,也不愿自己心里添堵。
手边的动静不小,苏拉玉儿算是完全清醒过来了,笨拙地转了个身,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亲,随意地抿嘴抱怨着:“怎么就急成这样……”
手上却并不闲着,双手齐上,这一上,竟是闹了许久才解脱,她满头大汗地眯着眼,大松一口气:“总算完了。”
皇太极闻言,嘴角一抽,真是太不会说话了,惩罚般在她唇上狠狠一吻,然后起身更衣:“我晚些时候再来陪你。”大军刚刚班师回朝,他前头还积着一大摊子事儿需要处理。
苏拉玉儿眯着眼,双手酸得抬都抬不起来,只说道:“嗯,早些回来,别太累了。”没一会儿便熟睡过去。
皇太极这一去,直接忙到了四更天,苏拉玉儿因为白日里睡得多,夜里便起了精神,左等右等,见皇太极还不回来,担忧他太过劳累,便吩咐乌云准备了夜宵,由乌兰搀扶着,慢慢悠悠晃到了崇政殿,随侍的下人自然不敢阻拦她,任由她带着人进了东暖阁。
第44章
哪知道崇政殿东暖阁里头不止皇太极一个人, 济尔哈朗、多尔衮、多铎等人都在。
见苏拉玉儿过来,纷纷向她行礼, 她如今是皇后了, 纵是自家兄弟,礼数不可废。
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多铎的视线快速从苏拉玉儿肚子上划过, 眸中亦升起隐隐的担忧。
皇太极见到苏拉玉儿过来,连忙走过来扶着她, 低声问道:“你可是双身子的人,这么晚了, 怎么亲自过来了?”
苏拉玉儿笑道:“您这么晚还不回去, 担心您的身体, 给您送宵夜来了,不知道几位王爷也在。”说着,还侧身让乌云多准备一些宵夜送来, 议事到这么晚,肚子肯定饿了。
宵夜送到, 苏拉玉儿便打算回去了,这个场合,她在这儿也不太合适, 皇太极却攥紧她的手不让离开,还说道:“也没多久,马上就要散了,你先过来坐坐, 咱们待会儿一起回去。”
黑灯瞎火的,她挺着个大肚子走来走去,纵然有下人们伺候,他也实在放心不下,等会儿亲自陪她回去才成。
苏拉玉儿无法,只能陪他在暖炕上坐了,随意听了一些政事,大概就是朝鲜那边的收尾之事,确实没说多久便结束了。
恰逢乌云带着宵夜赶过来,众人用罢,才各自返回,皇太极也亲自掺着苏拉玉儿回了凤凰楼,安置入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