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璇心中郁闷的要死,莫名其妙的穿到这里,不但被关禁闭,还时不时的挨骂。若以后书读的不好,受骂体罚不是常有的事,心中更加坚定要用功读书,考取功名,远离封建大家长。
“姑丈,表弟聪颖机敏,相信经过此次教训,以后定会律己自守刻苦攻书的,是不是呀,阿璇?”
说完冲着眼睛偷偷往这边瞄的谭璇眨眼示意。
“爹,儿子静思悔过,十分后悔之前虚度光阴荒废学业,辜负了爹娘的一片苦心,今后孩儿一定勤勉刻苦,用心于诗书文章,光耀咱们谭氏门楣!”
谭璇顺坡下驴,当即言辞恳切的保证道,就差把胸脯拍的砰砰响了。
“爹,您看弟弟清减不少,气色也不大好,再过两日外祖过寿,见到他那样,该心疼了。弟弟即已知错,您就饶了他这次吧?”
谭瑶睁眼说着瞎话,侬言软语的为弟弟求情,倘若她知道疼爱的弟弟背地里临摹春宫册看小黄书,估计非但不替他求情,还给他来一脚。
哪里清减了,谭墨无语的瞪了眼女儿,他明明觉得儿子脸上的肉还多一圈,不过气色不好倒是真的。想着过不久还要携家带口的给老丈人拜寿,再拘着也不合适。
遂扫了眼端立在厅中的幼子,捋捋美鬓,长叹口气。罢了,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已经在府中耽搁月余,此次吃了教训,往后应该没胆再做那种混账事。
“罢了,今日有你哥哥姐姐为你说情,这次便饶了你,再若顽劣不思进学,且由你看的!明日起去学堂吧。”
平江府人杰地灵,俊才辈出,作为华朝科举第一大府,辖区内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书院,官办私人皆有。
其中私人的不少是大户人家的族学,不过有的族学也会收纳外姓人家的子弟,官办的则需要有一定的条件才能入学。
虽然谭氏一族对后辈的教育看的非常重,为族中子弟花重金请夫子也十分舍得,但人才资源有限,名师大儒都往平江有名望的书院任教去了,这些书院的士子中榜率高,夫子可以名利双全。
因此谭氏子弟在族学往往呆到十二三岁,就开始想法子找门路到平江各大书院读书。
谭璇再过两三年则可以离开族学,到外求学了。可好书院哪那么好进的,平江的儒生如过江之鲫,削尖脑袋都想越龙门喜登科。
哥哥谭玠能在平江四大书院之一的白湖书院读书,虽说有他舅舅的荐信,但人家学问确实不赖,经过严格的入院考,通过后才进去的。
随着幺儿年龄的增长,谭氏夫妇也越发的为其能进哪个书院读书发起愁来,照他目前的情况,四大书院也只是想想而已,多少优秀士子排排坐等着呢。
尤其是知道儿子平时的心思根本没花在功课上,学业差的一踏糊涂,原存的一丝遐想也没有了。只期望今后他能收心,赶上来些,到时厚着脸皮再去央求岳家为小儿子写封推荐信,去稍次点的书院。
谭璇忙乖乖的称是,这一篇章翻过后,厅堂中的气氛顿时和谐了不少,与田文舸聊起家常来,谭璇轻轻嘘了口气,这茬终于过去了。
…………
陪田文舸用过晚饭,谭璇又一次听了爹娘的叮嘱后,心情愉悦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从明日起,终于不用被拘在房中了。
原本他就有毛笔书法的基础,经过大半个月的抄书练习加上原主的记忆,用起毛笔来,没特别不适,遇到难写的笔划多的生僻字则放慢速度。
…………
伴着绵绵秋雨,啸啸风声,一夜辗转。
迷迷糊糊的被嬷嬷叫醒时,谭璇睡眼惺忪的拉开床幔,察觉房中烛火明亮,窗外天将微明,打着呵欠慢腾腾的起身穿衣,哀叹一声,好不容易逃离应试教育的魔爪,结果又被打回原形,而且还被打变了性。
因起的早,谭璇不用再特意给爹娘请安,用过早饭,直接出了门。
平江府,水街相依,乌船拱桥随处可见。谭府后院临着一条溪水,溪水两旁植着桃树,每年二月始灼灼桃花绚烂绽放,游船如织,故而这条居民巷被称作桃花巷。
正门前是条宽阔的青石路,临着青石路又是一条小河流,河边栽着垂柳,以河为界,河西是热闹喧嚣的街阜,河东是居民巷。
隔水相望,尽管落着细雨,对面的早市上已有不少行人,石拱小桥上、水面乌篷小船里挎着竹篮挑着担子形形色色的人皆有,为这萧瑟的深秋带来了浓浓的烟火气。
第3章
族学也在桃花巷,离谭府不算太远,无须乘车。第一次跨出宅门,谭璇被眼前的烟雨江南深深的吸引,擎着竹伞,慢慢悠悠的走在湿漉漉的青石道上,欣赏着清晨中的美景。
身后替他背着书篓的山竹颇为识趣的保持沉默,没有催促自家公子。
临近目的地,碰到往学堂赶的族中子弟。
学堂是一进的院落,为了让后辈们专心读书,院中灶房、歇息室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小小的藏书室,以方便他们查找阅览,这样以来可以节省时间,一整天都不用回府宅。
谭璇月余没到学堂,大家也都知晓了其中缘由。见到他,纷纷关切的出声询问身体恢复的如何。
因族中子弟人多,且大小不一,并不在一起读书,而是按年龄与已读诗书进度分成三个学舍,授课夫子也不同。
与之同一学舍的同窗告诉他夫子近些日子都讲了什么,交代背诵哪些功课等等。
“阿璇!”
谭璇闻声侧头,只见刚从马车下来的一白衫少年兴奋的喊了一声,向其快步走来。
看到来人,直想抚额,一旁的山竹瞅到那少年,心中警铃立时大作,喏喏嘴想上前提醒自家公子。
此少年名叫傅裕,原主最好的小伙伴。
谭家有个造纸坊,而傅氏名下有家书肆,两家在生意上有着密切的来往,一来二去,这种生意上的关系,延伸到了生活中,原主与傅裕年岁相当,志趣相投,很快成了好友。
傅家以生意起家,文化底蕴比谭家差许多,种种因由,最终在谭父的引荐下,傅裕入了谭家的族学。
朋友之间,有了好东西要懂的分享,于是傅裕便把从自家书肆中偷偷淘来的小黄书献宝似的借给原主,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少年郎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最终把命给搭进去了。
“阿璇,身体无碍了?我去府上找过你。可山竹说你得静养,不能吹风……哎,这次我又寻了本更有风趣的画册,没少给店里伙计塞银子呢,宝书难觅,等着晌午下学再给你……”
傅裕扫了眼周围,除了各自的书童,没别的人,把伞扔给书童,突然走近一步,扒着谭璇的肩膀,笑眯眯得意的悄声说道。
“……”
“公子,咱赶紧进去吧,夫子该到课舍了!”
山竹见此情形,一跺脚,大着胆子上前连忙催促着自家公子。
黄书事件发生后,经不住谭父的威压,山竹把知晓的情况合盘托出,谭父碍于自家的生意,思量后只是告诫儿子与傅裕保持距离,但私下里却交代山竹让其好好看着小公子。
“九弟,身子可好全了?你们站在院外做甚,晨读要开始了。”
正当谭璇准备拉下傅裕沉甸甸的小胖手,以最委婉的说辞回绝时,被他的七堂哥谭璃打断了,不好再聊这个话题。
与此同时傅裕见正皱着眉头望着两人的谭璃,一个激灵,忙端正的站好礼貌的向其打招呼。
“劳七哥挂念,已无大碍,我们这就进去。”
几人便由窄小的门脸走进了学堂,院中兰草幽幽,桂木郁郁,布局简洁文雅,课舍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一看便知是学子读书之所。
谭璃比两人的年龄大上两岁,明年春要进行县试,不与他们在同一间教舍,到了庭院中便分开了。
“阿璇,我总觉得七哥好似对我有成见,不乐意咱俩一起耍,刚刚还拿眼浑我呢!”
傅裕为家中独子,虽娇纵了些,但在族学中倒也守规,豪爽大方团结同窗,人缘不错,因而对谭璃疏离的态度比较敏感。
“你多想了,七哥每日里忙着温书哪还有闲暇时间操着咱们的心,刚刚是我们仪态不端,以后注意些便是。”
读书人皆重礼仪,方才他俩站在谭家族学门前勾肩搭背咬耳朵,一副小混混的作态,哪有儒生该有的模样,难怪谭璃不悦。
“唔……难道是我想多了?可……”傅裕一想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但又忆起以往,还是觉得有些不对,正待说什么,被谭璇扯了下衣袖道:
“快些,夫子要进课舍了!”
傅裕扭头往对面的回廊里扫了眼,果真看到夫子手拿书卷正往这边走,于是止了声,加快脚步,追上已走在前方的谭璇。
与两人在一处读书的大都是八至十岁的孩童,每日里夫子在讲授前,有半个时辰晨读,此时大家都在摇头晃脑专注的诵读诗书。
谭璇凭着记忆找到自己的位置,想到傅裕与自己的案席中间隔了两人,不由松了口气。
“九叔,今日夫子要授《尚书盘庚》篇,您月余没进学,《诗经》已讲完了。”
邻桌诵书的谭杭见自家九叔在书篓里翻书,忙热心的告诉他应该拿出哪本书来。
谭璇刚刚已得知夫子的讲学进度,正犹豫着是读《诗经》还是预习《尚书》,稍作思索,决定还是随着夫子,古代文章不易断句,虽有简单句读,可仍然比较难理解,夫子的讲解非常关键,这也是古代文人为何都想拜大儒为师的一个重要原因。
落下的功课只能私下里再去请教同窗了。
虽说谭璇在学堂较其它人淘气了些,功课差了些,内心追求低俗了些,可职业素养良好的夫子并没有厌之弃之。
当看到破天荒头一遭拿着崭新书册认真诵读的学生,曾夫子捋着白须,微微颔首,而后背抄着双手悠悠的绕着课舍里的走道巡视着。
经过谭璇时,顿住身形,闻其所读内容并无大差错,断句也可,以为他已私下温习了文章,欣慰不少。
想到前段时日他缺了不少功课,于是道:
“阿璇,前些日子你没来进学,缺了的功课若有疑惑,尽可来向老夫询问,亦或请教同窗、学长皆可。”
谭璇正在凭着语感与特殊的语气助词试着通读拗口的文章,没注意到身后还站着人,猛一听到夫子关心的话语,惊了下,待反应过来后忙起身恭敬的道是。
夫子对他态度的改变非常满意,接着又勉励他几句,方离开。
第4章
本着从古至今应试都有相通的一面,谭璇决定把曾经应对中考高考的一些经验运用到以后的科举考试中。
华朝的儒生,只要把四书五经掌握六成以上,能早下场考童试就早下场,毕竟后面还有乡试会试殿试,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入仕起点,若想越过去,需要耗费非常大的精力。
出身于言情书网的十岁孩童,对科举要考哪些书籍,经过耳濡目染,早已熟记于心,作为学渣的原主,也是明晓的。
基于其目前的情况,谭璇在禁闭期间便给自己定下了个目标,十三岁开始参加童试。
那就意味着在今后不到三年的时光中,他需把四书五经以及字数几倍于原著的注疏,几十万字的内容熟练掌握,即会背诵也需准确书写。除此之外还得熟练运用《九章算数注》、能赋诗。
以上仅仅是基础,想要在将来的乡试会试殿试中脱颖而出,入了统治者的眼,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还不能一心只读圣贤书万事不入眼,你得为经义与策论积累素材,关心时政律法经济文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腹有诗书经义就行了吗,不不,士子们还得有个康健的体格,抗得住热,耐得了寒,吃嘛嘛香的好肠胃,总之在科举的道路上如唐三藏取经般,需经历种种磨难方得大成。
…………
早读的时间里,谭璇把文章中的疑惑之处作了标记,这样以来,当夫子讲授时,不会错过盲点。
对于断句取义,不好直接用毛笔在书页上标注,他暗自记下来,回去在纸页上重新抄写,制作一本经过断句后的手抄本。
用心做事时,时间过的尤其的快,转眼功夫便到了正午下学时刻,待夫子离开后,书童们拎着食盒站在门口,交给自家公子后,再进课舍收拾书桌。
“公子,天冷,赶紧趁热吃,灶上今日做的有您喜欢的桂花糕和醉鸭。”
山竹见谭璇出来,忙上前把食盒塞到他手中,紧跟着傅裕的书童三福乐呵呵的也向其报备有哪些他喜欢吃的。
大家并不在一个饭桌上一起用饭,而是由灶房的厨娘把饭菜做好后,盛到每人的食盒里,交给书童。在饭厅用过中饭后,有一时辰的闲暇时间,自行安排,歇息室、藏书室、课舍皆可往。
谭璇打算先小睡半时辰,再回课舍抄书整理文章。
“阿璇,咱们去院中消消食吧。”趁着书童用饭去了,傅裕冲着好友挤眉弄眼,指指胸口,示意图册在怀中藏着呢。
这个时候外面仍是秋雨绵绵,大家都呆在房中,看不到什么人影,出去把事情说清楚也好,于是谭璇决定与这个小伙伴出去。
不大的小院中植的几乎都是丹桂,想来是取蟾宫折桂,金榜题名的好寓意。虽已是桂花的凋落之期青石砖上落有一地黄花,可湿冷的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淡淡的甜香。
树冠郁郁葱葱,两人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可越是安静,越让人心虚,心跳都有些加速,生怕被抓包。
“给!”因动作太显眼了,傅裕扫了扫四周,迅速的把怀中的书册交给谭璇。
谭璇比较好奇古代的小黄书是什么模样的,一时猎奇心思战胜了理智,伸手接了过来。
只见深蓝色书封上写着《平江山水趣志》的字样。任谁看了,只要不翻开书页看内容,只会觉的是一本普通的山水风情地理志,绝不会往低俗方面想,挂羊头卖狗肉的功力非常深。
“怎样,比前几本风趣吧,阿璇,你何时能作图册啊?不是说已作了不少吗?”傅裕见好友翻开书页,当即看起来,挺挺胸脯洋洋得意的说道。
纸质非常好,前两页是某居士为这本山水志题的序,到第三页往后才是正文,画上人物衣衫尽落,肢体横陈,姿势各异,只可惜人物面部扭曲丑陋,影响了观感。谭璇忍着不自在,面红耳赤的随意翻了几页,便没有往下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