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要考虑百家书肆今后如何发展,傅氏书肆被查封后,他们的收入来源减少一部分。
但这预示着不用再遵守当初的君子协定,可以开始售卖儒生所需基础的题集。
…………
“表哥,你此次中了解元,到江宁时,能大方一回请我们畅游秦淮了吧?”谭明两人私下订婚一事,尚在保密阶段,田文瑄并不知晓,因而没拿此事八卦,而是在赶往书院的路途中聊些其它的话题。
“秦淮河还是免了吧,到秦淮九宴喝菊花酒倒可以考虑。”上次在四莳巷有了阴影,估计这辈子他都不会去那种欢场了,于是谭璇想也没想的拒绝。
谭杭从小到大还未到过江宁,听田文瑄说起闻名平江的秦淮河,起了兴致,好奇的问:“九叔,是不是十里画舫秦淮河?”
此次他也随着几人进京,本来打算等上三年再下场的,可长辈们建议他试上一试,权当是积累经验的。谭璇也提议应该多出门历练一番,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怎么,阿杭还想温香暖玉抱满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余光瞥到正冲面红耳赤的谭杭挤眉弄眼的田文瑄,气恨的抬脚踢了对方一下说:
“到了京都,我们三人租一院落,你该去哪去哪。我们不解风情,耽误了你寻访红颜知己的大事。阿林,你觉得呢?”
“此议甚好!”王林不顾田文瑄的暗示视线,非常配和的点点头。
“哎,表哥,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君子一诺千金!怎可有反悔的道理,再说我也没说什么啊。”见表哥不像是开玩笑,田文瑄忙急着辩解。
“我一介书生说的话可值不了那么多银子。何况又不是我决定的,喏,祖父写给大舅的信,里面交代让你乖乖的呆府上温习功课。”谭璇从怀中拿出信件在他面前晃了晃,信是真的,可惜不是给田昀和的。
“祖父对我还留一手啊,竟然私下里还给你一封信。”真是即便逃出天边,也难逃出他们的魔爪。
看到怏怏不乐的田文瑄,谭璇与王林对视一眼,眸中带笑。
“怎么,俩月未见阿晔不认得我们了?”
几人的突然而至,让明晔欣喜万分,其实他在香山书院已经得知两人的乡试成绩。
无论院试还是乡试,发榜后,书院中的牌坊上会张贴书院中榜学子的排名情况。
此次秋试,香山书院的谭璇能夺得头名,令山长与夫子们大喜过望。
近些年连着几次乡试,皆是白湖书院博得头筹,今年他为书院长了回脸,为教出这样的学生都欣慰不已。
“阿璇,恭喜中得头名!你俩也不错!这些日子把我给害苦了,阿璇,幸亏你来了!”好友相聚,当是欢悦,看着面前的几位朋友,明晔面上都是笑意。尤其看到谭璇时,如看到救星一般。
不知书院的学子从哪里知晓他与谭璇不但为知己好友,而且还是同一寝舍的舍友。
近些日子,不少人总在课舍门口或寝舍前堵他,向其询问谭璇平时如何温习功课的,都读什么书卷等等问题,让明晔烦不胜烦,有时甚至躲在恩慈寺里温书。
“明日请你喝菊花酒如何?”谭璇脑子转转,猜到好友为何如此烦恼了,挑挑眉,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呵,我还缺壶酒啊!这两日干脆你像夫子们一样,在书院开坛向大伙言明你是如何考中解元的,省得他们再扰我。”
明晔白他一眼,暗下决定,等会就在门上附上公告,告诉那些人谭解元回书院了。
“还能如何,八字真言:学海无涯,天道酬勤!”成功哪有什么捷径可走,无非勤奋俩字。
“九叔说的真好!”瞪着星星眼的谭杭满脸钦佩的望着自家九叔。
王林也是颔首赞同,只有田明两人无语的翻了翻白眼,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嘛。
…………
“阿璇,你……你和我姐……你们……”看过捎来的家书,明晔神色复杂的看着躺在床上暂歇的谭璇,信中姐姐提到了自己与谭璇已结下婚约之事。
猛然得到这个消息,明晔感觉有些复杂,即替姐姐高兴,又为将喊好友姐夫别扭。
赶了三天路十分乏累,书院还未销籍,几人仍然可以住寝舍的。
躺在软软的床铺上快要睡着的谭璇,听到好友结结巴巴的问话,动了动疲累的身体,唔哝着嗓音大方承认道:
“嗯,没错。所以以后对我说话要客气些,得喊我姐夫……”
“美得你!还有,将来若对我姐不好,让她受了委屈,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将来喊已不情愿了,现在更不可能,抢走姐姐,得便宜还卖乖。
明晔把信折好,浑了他一眼,似想起什么了,怒视着阖眼灿笑的谭璇说:“到了京都,别学文瑄去什么花街柳巷,不然……”
“是是……听小舅子的,保证对锦姐姐好,为她守身如玉。”昏昏欲睡的谭璇像挥苍蝇的似的打断他。真想说,少年,啰嗦有损你的气质啊。
“你!”一声小舅子,让明晔的表情凝在面上,所有想说的话闷在肺管里,气恼的看着睡的像头猪般的谭璇,心生怀疑他怎会入了姐姐的眼。
在江宁的两日,几人除拜访书院中各个授业恩师,余下的时间便是商议如何让百家书肆在他们走后经营上不受什么影响。
其实若照谭璇的想法,现今傅氏书肆倒下,正是他们在平江府开分号的最佳时机,只可惜几人都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最早也得等到明年会试过后,返回平江时再说。
各种事项安排妥帖后,一行人不再耽搁,从江宁出发直接往京都赶去。
除了谭璇,几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对北地的干冷有些不适应,走走停停,到达京都平城时已近十月底,马上要进入冬月,空中细细碎碎的下起了雪粒。
肌肤挨着冷冽的寒风,谭璇莫名的有种亲切感。不同于江南平江的小桥流水婉约清雅,北地的京都平城显出雄浑厚重的巍峨之感。
“前面便是京都了……”谭璇拉开帘幕,远远的望着高大雄伟的城楼,喃喃道,好似丝毫感受不到裹挟着雪粒直往车厢里钻的寒风。
“再不到,我要冻死在马车上了!阿嚏……”田文瑄裹着披风,抱着手炉,打着哆嗦说。
“文瑄,听说赶到变天时,京都的二月同冬月所差无几,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怎么下场科考。”一旁的王林把身后的被褥盖在他身上,笑着调侃。
“穿的如油子,冻的像猴子,活该!你瞧瞧我们,再看看你。”谭璇白了眼死活不肯穿臃肿袄衫的田文瑄,这是在马车上,四处透风又坐着不动,当然冷了。
穿过城门,便进入了京都城内,田昀和官至吏部侍郎,很好打听其府宅所在位置,询问清楚后,马车朝东礼大街上的田府而去。
第56章
东礼大街街道笔直开阔,紧挨京都内城, 是宦官权贵府宅的集中地。
北地人家的家宅门头不同于江南内敛低调, 车马缓缓而行,最终停在高大阔气的田府院门前。
大概主人早有交代, 门人待之异常热情,满面笑容的把他们迎进府中, 另有仆从立时快跑着前去禀告家主。
少顷,一面如满月身着华服的妇人脸上盈满笑意快步迎了过来。
谭田皆识得妇人是田昀和的妻子刘氏,连忙躬身问安。虽然知道田昀和与田文舸这个时辰应该在衙署做事,尚未下衙, 可仍出于礼仪询问人是否在府中。
见冒着严寒一路风尘仆仆的几位少年冻的鼻头发红,尤其是夫家小侄子, 说话都打着哆嗦,刘氏受过礼后,顾不得说其它客套话,语气慈和的道:
“路上冻坏了吧,快进屋暖暖, 早估摸着你们这几日能到!”空中落着的雪粒越来越急, 说完赶紧将几人引到一进院落的厅堂里。
厅中厅外两重天, 待进了温暖如春的客厅中,喝了几口丫鬟奉上来的热茶, 几人才觉得手脚温热起来。
之后与刘氏话起了家常, 一一回答长辈的问话。
离田昀和下衙时辰还有大半天,考虑到几人舟车劳顿, 谈了小半时辰家常后,刘氏便让下人引着他们先到厢房暂歇,午饭自有人送过去,待田昀和回来再做详叙。
田府是三进的大宅院,房屋不少,早为他们备下了暂住的歇息处,除了炭炉,房中还烧起了火炕。
热水洗涑过后,坐在房中暖哄哄的炕上,长途跋涉后的困意立马涌了出来,谭璇想着外面落着雪,田家父子三人皆不在,应该无人打扰,裹着被子舒舒服服的陷入沉睡中。
期间只起来草草的吃了顿午饭,一直到下午申时才睡醒。
“公子,起身了,方才舅夫人与大表公子遣人来瞧过。”怕耽误事情,山竹只短暂歇息了会,一直在跟前守着。出门在外,在旁人府中多有不便,生怕其它人对自家公子有不好的印象。
“好。”全身舒泰的伸了伸懒腰,沙哑着嗓音应着,抬头见窗外还透着白光,以为时间还早。谁知穿好袍衫,打开房门一看,惊喜道:
“落这么大的雪!”空中原先的小雪粒变成了鹅毛般的大片大片雪花,地上已积着见寸深的白雪,院落中的草木上也覆了一层。
让习惯了江南冷雨的谭璇心情大悦,连蓑笠都不穿,快步走出房门,感受着这冬日的大雪。
“南方的士子首次逢上京都大雪,皆如阿璇欢喜的模样。表弟能一举夺得秋榜魁首,文采可见一般,不如此时以雪为题,赋诗一首?”
出门应约的田文启早在一个时辰前已回府,听母亲说老家中的堂表弟已至京都,现在府中歇息,欣喜不已,期间打发仆婢前来试问情况,不想还在歇息着。
见时辰已不早,父亲与弟弟快要下衙回来,便亲自前来叫醒几人。
刚刚走到院中,便见到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的小表弟站在雪中欣喜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朗声道。
平江府在华朝是数一数二的科举大府,乡试的案首自然受到大家的关注,如今的京都小报对十五岁的少年解元颇为关注,对其描述占去了不少篇幅。
因开春便是春围,最近京都士子们的话题多是谈论着春围会试。
既然讨论的是会试,自然少不了提起各府的十几位解元,其中谭璇尤为的出名。一则是年岁小,二是为平江的解元,田文启内心也为表弟的学识惊叹的。
“大表哥!来时听舅母说你有事出门去了。几年未见,还是风采依旧!”
听闻人声,谭璇扭头朝小院门口望去,见大表哥田文启擎着雨伞面含笑意朝这边走来。忙止了赏雪的动作,拱拱手,打起招呼。
可当听到要自己赋诗时,笑容僵了僵,苦着脸无奈的说:
“不满表哥,小弟于诗赋一道只能说得过去,求放过阿璇一马。”
谭璇还是在田文舸考中进士衣锦还乡时见过大表哥田文启几面,观其态度和善神态自然,于是也没有扭捏,坦坦荡荡的承认不善做诗。
“大堂哥,璇表哥说的没错,每回诗会都是他垫底。你还是别难为他了。”
同在一个院的田文瑄未等田文启出声,拉开房门已把话茬接了过来。
“四弟起了,灶上已为你煎好了祛寒药,待会下人端过来记得喝,阿璇最好也要喝上一碗。”听俩人都这般说了,田文启颔颔首,没再勉强,术业有专攻,或许表弟真不擅诗赋。
第57章
刘氏恐几人刚从江南过来,不适应北地气候, 又加之逢上大雪, 生怕一不小心染上风寒,误了春闱, 遂吩咐仆婢去医馆抓了几副祛寒散风的药剂让灶上煎好备着,待歇息好后给他们喝。
涉及到会试, 田文瑄再大大咧咧却不敢大意,即便讨厌喝药,也不得乖乖的应下,道了句让伯母费心了。
王林与谭杭与他们不在一处住着, 三人一起到偏房茶室话起家常等着二人前来。
离酉时尚有半个时辰,想着田昀和快要下衙回来, 几人便一起移到前院的厅中边叙话边等着。
明年田文启要和四人同参加会试的,他比弟弟田文舸还要早三年考中举人,只可惜连考了几次,依然没中杏榜,此间一直待在京中, 对京都时势了解甚深。
思量着他们年岁尚小且又不熟悉京都情况, 便讲起了时下平城坊间的热门话题。
“我道今晨喜鹊怎叫个不停, 原来是远方来贵客啦!”正当谭璇等人谈兴正浓时,门口传来爽朗的笑声。
“二哥!”
“舸表哥!”
闻声抬头看去, 只见还未来得及换下官服的田文舸, 带着一身冷气跨进了厅中,俊脸盈着笑打量着几人。
四人连忙起身行了个拱手礼, 田文舸笑着颔颔首,又与坐着的哥哥打了声招呼,走到谭璇跟前道:
“璇表弟近些年来愈发出息了,咱们平江府的解元可不容易考的。”之前得知小表弟考中案首时,田文舸心中感慨万分,曾让姑父姑母因功课大为头痛的淘气小少年,方今举业在众人中竟然走的是最顺的。
“呵呵,这次实属是阿璇侥幸,有位院案首号舍是臭号,不然……”总是被旁人夸赞,谭璇心里都有压力了,万一明年会试如顾襄一样,岂不让众人失望。
“表哥你就别谦虚了,那个顾襄即便不是臭号,也考不过表哥!”听其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田文瑄顿时不乐意了,表哥什么都好,就是行事太低调,低调过头不是虚伪就是怂。
忆起秋榜下来时,顾襄吃惊又失落的神态,暗自畅快,哼,让你平时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人,活该。
田文瑄侧身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正为他人之事操心的堂弟,装作随口问道:“我记得文瑄以前的功课比阿璇还要好些吧?”
若论资质他这个堂弟在宗族子弟中算是拔尖,可就是沉不下心去,今年能考中举人已是万幸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或许说不定那时是表哥故意装出来的,他是在韬光养晦。”说完,田文瑄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觉得自己猜测的不是没有道理,依着表哥平时焉坏的脾性,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田文舸两兄弟笑着无奈的摇摇头,对这个堂弟实在没办法,嘴皮子溜的无人能及,谭璇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兄弟,可以再大着胆子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