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云浓便当真理了理被子想要歇下。
顾修元握住了她的手腕,倾身压了下去。
他先前是一直压抑着,可得了云浓这句话之后,倒像是得了应允一样,再没什么克制可言。
云浓仍旧觉着莫名其妙,但却也弄不明白顾修元的心理,反倒是因为走神被他抓着罚了一通,连带着也顾不上去多想。
芙蓉帐暖,一室旖|旎。
及至雨散云收,云浓无力地伏在那里,昏昏欲睡,也顾不上什么择床不择床。
顾修元则是抚着她的长发,又替她捏着肩背,没有半点要睡的意思,更没有要走的意思。
云浓勉强抬起眼皮与他对视了一眼,嘱咐了句:“你走的时候小心些,也别太晚。”
祝嬷嬷如今年纪大,睡得便少了,总是一大早就会起来,云浓并不想让她撞着顾修元,不然就又要横生枝节。
顾修元听出云浓话中的意思,搭在她腰上的手一顿,问道:“你就准备这么瞒着旁人?”
他语气平淡,加之云浓又困得很,所以并没顾得上去细想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只是含糊地应了声。
顾修元看着她这模样,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心中凭空生出些戾气来。
就算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可他却还是报了点不该有的期望,所以如今难免会有失望。
他贴近了些,在云浓耳边问道:“那咱们这算什么……偷|情?”
这两字不可谓不狠,便是云浓再怎么困倦,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险些被这俩字给砸懵了,睡意也去了不少,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顾修元。
这句话说出口后,顾修元就有些后悔了,可覆水难收。
云浓盯着他看了会儿,冷声道:“当着和尚骂秃驴,还将自己一并给骂进去,顾大人可真是不走寻常路,让人佩服。”
其实顾修元这话说得也没错,只不过是难听了些。
云浓想了想,又道:“当日咱们可是将话说得一清二楚,你若是介意,大可不要来,何必来了之后又要讥讽?”
顾修元也能看出云浓已然生了气,他抬手想要安抚云浓,却被她给推开了。
“我不想同你吵,”云浓扯着被子翻了个身,“你走吧。”
她先前是想着,只要不上心就无妨,可实在是低估了顾修元的本事,一句话就能将她气得肝疼。
自打重逢以来,顾修元大多数时候都是对她言听计从的,可这次却一反常态,非但没有离开,还半强迫性地逼着她转过身子。
“你难道想一辈子就这么遮遮掩掩的?”顾修元问。
云浓不想理会,便装聋作哑,闭上了眼。
顾修元从她这沉默中意识到,云浓其实压根就没想过什么“一辈子”,只不过是得过且过,先敷衍糊弄过去罢了。
他想谈情爱,可云浓却只谈情|欲。
顾修元想过要徐徐图之,可如今这一认知却让他冲昏了头脑,什么理智筹划都成了笑话。
既是如此……
他贴近了些,抚弄着云浓,贴近了些亲吻着她的脖颈,身下也再次起了反应。
“你……”云浓没法再装睡下去,睁开了眼想要避开,“不要这样。”
上次在南风馆时失了控,她留了满身的青红印记,只能小心翼翼地避了好几日,还险些被翠翘给发现。以顾修元如今这个架势,八成还是会留下红痕的,届时又得小心遮掩。
顾修元看出她的意图,非但没有听从,反而变本加厉地轻噬着。
若论力气,云浓自是比不过他的,推拒也是徒劳无功,压低了声音斥责道:“你疯了不成?”
这次装聋作哑的人换成了顾修元。
方才那场情|事中,顾修元温柔得很,可如今却像是着意报复一样,半点都没留情。与南风馆那次也不大相同,那次他是被云浓勾得失了理智,如今却是很清醒,明显有意为之。
云浓又不敢闹出什么动静来,想说什么,可却又被顾修元堵了唇舌,只有喘息的功夫。
这跟云浓先前的打算相差甚远。
又或者说,她起初想得太简单了。若是顾修元肯配合,那也就罢了,可若是顾修元反悔不认,她也无能为力。
没有了权势与地位傍身,她就像是落入密网的猎物,由着顾修元拿捏。
顾修元心机深沉,又偏执得很。
云浓能凭借旧情与愧疚拿捏顾修元一时,却没办法吊着他一世,毕竟这位可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痴情人。一旦发现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翻脸不认人了。
重活一世,云浓亲眼见着许多,也曾心生动摇,可如今才算是真真正正地看清了顾修元这个人,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顾修元又要了她数次,直到天光乍破,方才肯放过。
云浓累得厉害,但却没有半点睡意。
她就那么伏在迎枕上,偏过头去看着顾修元穿衣,等到他整束妥当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能看明白对方的心思。
“大人想如何,我也拦不住,”云浓声音沙哑,不甚在意地说道,“只是劳烦下次别这么急色……怪难看的。”
顾修元原本还在想着该如何收场,可如今心中原本的那点柔软被云浓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驱散,险些气笑了。
他俯下身,捏着云浓下巴,眉尖一挑:“好,记下了。”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只不过出去时到底还是记着云浓先前的嘱咐,留意避开了人。
云浓一夜都没怎么合眼,如今竟也没什么睡意,她披了件外衫,慢悠悠地起身,拈了些香料扔进了熏炉中。
不多时,淡淡的香气沁出,驱散了房中盈着的情|欲。
云浓倚在窗边发了会儿愣,再想先前的种种,几乎怀疑是自己的梦,然而身上留着的痕迹却又让她没法子自欺欺人。
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若早知如此,她当初必定不会踏进那南风馆,给自己招来这么一段孽缘,轮回转世竟都甩不掉。
不知过了多久,翠翘出了门,支使着小丫鬟去厨房帮忙,而后向着正房这边来。
云浓随即关上了窗,看了床上的一片狼藉,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031章
一夜荒唐之后,床榻乱得不成样子。
云浓一看就头疼,烦得厉害,也懒得去收拾,索性直接将半壶茶水都倒了上去。尤嫌不足,又将半盒胭脂扣了上去,彻底弄成了一团糟。
然后将身下铺的身上盖的都扯了下来,扔到了床脚。
翠翘一进门见着这情形,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这,这是什么回事?”
“茶水洒了,”云浓若无其事地解释道,“我收拾的时候,又将枕下的半盒胭脂给带了出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没等翠翘回答,她就又吩咐道:“也别拿去洗了,直接扔了算了。”
翠翘瞟了眼,见的确不像是能洗得干净的,便应了下来,而后又道:“若是再有这事,我来收拾就是,姑娘不必亲自动手。”
毕竟这哪里是收拾,分明是乱上加乱。
云浓垂着眼:“我昨夜没睡好,有些起床气,暴躁了些。”
她这话倒是不假,毕竟昨夜一整夜,她都没怎么合眼。
翠翘也是知道她的脾性,便道:“姑娘若是还困,我这就另铺了床褥,你再睡会儿。”
云浓先前是被顾修元气得睡意全无,压根顾不上睡,如今却是后知后觉地困倦起来,点点头:“那好。”
翠翘办事利落得很,不多时,就换好了全新的床褥,又替云浓放了床帐,在香炉中添了些新香,而后悄无声息地关了门窗退了出去。
云浓浑身酸疼,脑子更是昏昏沉沉的,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许久,等到再醒来时,竟已是午后。
翠翘悄悄地来看了两次,都没敢打扰,只能在屋外候着,听到有动静后,方才敢进门来问询。
“什么时辰了?”云浓抬手挡了挡有些刺眼的日光,问了句。
听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翠翘连忙倒了盏新茶,而后答道:“约是未时三刻。”
云浓淡淡地应了声,低头喝茶,润了润喉。她将缺的觉都补回来,心情较之先前好了不少,主动说道:“我有些饿了。”
“饭菜已经备好,在笼屉里温着,我这就让人去端过来。”翠翘笑道。
打发了翠翘后,云浓自己换了新的衣裙,稍作梳洗,从妆台上拿了两根簪子,随手挽了个家常的懒髻。她原是没准备涂脂抹粉的,可从镜中看见脖颈上的红痕后,只能耐着性子翻出脂粉来掩盖。
好在屋中暗了些,翠翘也没有认真看,不然只怕是压根瞒不住。
顾修元昨夜实在是……云浓想起那些个事,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
事情缓过来后再想,云浓倒也隐约能猜到顾修元为何会是那副模样,只不过事已至此,再想也没什么用处,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她摇了摇头,将那些事情抛开来,不肯再多给眼神。
云浓收拾妥当后,到外间去吃饭。
翠翘年纪小,平日里对云浓言听计从,云浓说什么就是什么,并不会多说多问。可祝嬷嬷就不一样了,云浓吃着饭,她就在一旁念叨着。
“我没病,也不用去请大夫,”云浓耐着性子答道,“只是刚搬到这里来,因着择席的毛病睡不着,过两日就好了,您老不必担心。”
说着,她还扯出个笑脸来,以证明自己的确是没什么问题。
祝嬷嬷隐约觉着不大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未免惹得云浓烦心,便止住了话头。
云浓吃了饭,在这宅院中四下看了圈,觉着有些无趣,便向翠翘问道:“这里离绮罗香有多远?”
“若是先前的铺子,离得就有些远了,怕是得乘车。”翠翘想了想,答道,“新买的那个铺面离得倒是近,只不过昨日搬来时听阿菱提了句,那边还在让匠人修整装潢,还得十天半月才能定下来。”
云浓点了点头,推门进了书房。
因着是昨日才搬过来的,许多东西还没添置,尤其是书房,显得空荡荡的。
“阿菱说,她自己也没念过几日的书,桌椅床褥能帮着准备,书房却是无能为力了。”翠翘也已经与阿菱熟识起来,帮着她解释道,“怕挑的东西不合姑娘的心思,所以就空了下来。”
阿菱这姑娘生得伶俐,性情又好,交给她的事情样样都办得妥帖,很是合云浓的心意。
云浓笑了声:“阿菱也太过谦虚了。”大致看了眼书房,她又向翠翘道:“眼下也没旁的事,咱们不如出去逛逛。”
翠翘也正无趣着,听云浓这么说,连忙应承道:“好。”
说是要去添置东西,可翠翘对这洛阳城并不熟悉,只能紧跟着云浓。
一路下来,云浓挑了惯用的文房四宝,又选了两样盆景摆设,皆是付了银钱令人送回家中去,自己则带着翠翘继续闲逛。
及至行至长街拐角处,云浓见着了个熟悉的铺面,短暂地犹豫了一瞬,进了门。
这是个文玩铺子,叫做四方斋。
云浓对此很是熟悉,因为这铺子也是郡主府名下的,曾经算是她的生意。她闲暇时时常来逛,看看字画什么的,算是最喜欢的铺子。
郡主府那么多生意,大半都交由顾修元来料理,唯独这个四方斋是她的手笔。从铺子的陈设装潢,到这其中的人手,都是由她定下来的。
这铺子初开时没什么名气,还是她专程向窦太后撒了个娇,讨了几样宫中藏着的书画文玩来镇着,才算是渐渐开了起来。
只不过她不耐烦看账,所以这部分仍旧是甩给顾修元,盈余情况大致有个数。
翠翘随着云浓进了四方斋,她来洛阳半年有余,更曾在长公主府中住过几日,也算是涨了见识。一见这四方斋中的布置,就知道绝非是先前逛的那些寻常铺子,想去触碰,可却又止住了手,小声问道:“这里的东西,应当都不便宜吧?”
“是啊,”云浓看了眼她手边的那栩栩如生的木雕,想了想,“这少说也要个七八十两吧。”
翠翘一激灵,随即收回了手,满是震惊地看着那木雕。
云浓又指了指尽头的楼梯,笑着逗她:“若是再往楼上去,没个几百两,怕是一件都带不下来。”
翠翘愈发地心慌,甚至都忘了问云浓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对于达官贵人而言,这价钱自然算不了什么,可对于她们如今而言,却实在是有些贵了。云浓添置了新铺子与宅院后,手头其实已经没有多少银钱,这里面大多东西也都是买不起的,纯属进来闲逛一圈,过过眼瘾罢了。
若是旁的地方,云浓也不会停留太久。
可四方斋的规矩是她定的,当年曾着意嘱咐过,上门即是客,一视同仁地接待就是,不必分什么三六九等。
因此虽说身上连一百两银票都拿不出来,云浓却仍旧泰然自若得很,慢条斯理地四处看着。
翠翘则是小心翼翼地避着,生怕无意中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看着云浓这模样,也很是不理解。若非是知根知底,只怕是要觉着自家姑娘是揣了几千两,才能如此气定神闲。
眼见着云浓还要上楼去,翠翘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姑娘,若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吧……”
“急什么?”云浓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她许久未曾来过四方斋,这里的东西已经换了几波,很多都是未曾没见过的,如今逛得兴起,自然是不想就这么回去的。
翠翘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云浓微微提了长裙,踏上了台阶,只不过才走了两步,就被人给叫住了。
“这位姑娘,”四方斋中的侍女上前来,问候了句,而后又道,“姑娘可有看中的东西?”
云浓停住了脚步,站定后回过头来,笑道:“容我再看看。”
那侍女眼神中带上些嘲讽,扯了扯嘴角,但转瞬即逝,随后又带着几分为难似的开口道:“姑娘有所不知,楼上的东西是要比这里的贵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