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谨连作求饶:“姑母说得极是。”
柔嘉公主很快便被他逗笑,一旁的随侍也笑着道:“虽说咱们七皇子口上这样,但府中连个侍妾也没呢,那些大人塞了好多,七皇子一个也没要。”
萧奕谨怒瞪了他一眼:“你这是揭穿我,不许说了。”
柔嘉公主笑得更大声了:“若是雪拂看见你过得好了,一定会很欣慰。”
一提到魏雪拂的名字,柔嘉公主便沉默了下来。
这些日子,柔嘉公主已经摸清了来龙去脉。魏雪拂的儿子虽然在章家养了一段时日,南阳城里还盛传他纨绔无赖,有许多的红颜知己,现在看来,那些也不过是误传。
瞧这耳根都快红了,也是纯情。
“姑母,我也十七了,倒是想那一个侧妃了。”
“哦?”
“等会儿父皇来了,你可否帮帮我?”
柔嘉公主笑了起来:“你今日来得这么早,看来都是有计划的,好啊,连我也算计上了。”
她虽然开口骂着,但丝毫不见怒气。
柔嘉公主同魏雪拂的关系最好,乃是至交好友,对魏雪拂的儿子,当然也会溺爱三分。
宋家的位置离萧奕谨不算远,苏慕晴便把这句话给听了去。
他是越发明目张胆了,苏慕晴的眼底带着几分懊恼。
她早该想到,柔嘉公主这样的人,怎么会宴请她娘呢?
原来是这样,约莫是萧奕谨去求了她,所以她娘才在宴请的名单上。
萧奕谨知道,只要请谢瑜君去,她便一定会想尽办法来这次的寿宴,看来自己费尽心机,真正的赢家却是萧奕谨?
时间一点点过去,九月已进入秋日,阳光也没那么刺眼了。
桂花开在十月,九月末已有了香气,微风一吹,婆娑摇曳,泄下更加浓郁甜腻的味道。
苏慕晴见谢瑜君姗姗来迟,又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她连忙站起身,随众人行了一礼。
好戏来了。
第56章
这是苏慕晴第一次看见宣元帝, 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丰神俊朗,望着约莫四十来岁, 却已生了几根白发。
看模样,倒是和裴清砚不太相似。
柔嘉公主恭敬的行了一礼:“皇兄。”
宣元帝淡淡的嗯了声,来了魏府,见了故人, 许多当年的事情便浮现于眼前。钟爱之人已经不在,还好他们的儿子还活着。
就算是为了魏雪拂, 他也对萧奕谨多出了些父子间的慈爱,而非君臣。
“谨儿, 你方才在和你姑母说什么呢?”
萧奕谨目光灼灼的望向了他:“儿臣见父皇看这魏府, 可是念起了母妃?”
宣元帝默不做语,只是眼里藏着几分落寞。
“儿臣恳求父皇一件事。”
“哦?”
萧奕谨之所以在这种场合下才敢恳求宣元帝, 便是想利用宣元帝对魏雪拂的思念。只有愧疚达到了顶峰时, 他才有可能应允此事。
“儿臣想求父皇赐婚。”
宣元帝眼底露出几分玩味:“是何家女子?”
萧奕谨余光朝后撇去, 宣元帝已将他这小动作映入眼底了。
宣元帝吩咐身侧的李公公:“你去叫坐在宋家的那位姑娘过来。”
“是。”
苏慕晴很快便被带了上来,宣元帝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你是何家小姐?抬起头来。”
苏慕晴眉头紧皱, 她今日来不是为了应付萧奕谨的, 乃是想借此机会使谢瑜君脱困的,没想到这个萧奕谨又来捣乱。
真真甚烦。
“回皇上,民女姓苏。”
这个姓氏, 令宣元帝眼瞳一缩。当苏慕晴缓缓抬起头, 他这才看清了苏慕晴的长相。
可真是花容月貌, 肤色犹如细腻的白瓷, 每一处都透着说不出的精致,便连那手指都是淡粉的,犹如桃花苞一般。
也等容姿,也难怪谨儿会念念不忘。
“苏家,朕记得只是个商贾之家。既然你喜欢,做个侍妾也可,何必要让朕赐婚?”
对萧奕谨的事,他自有打算,到底没养在自己身边,萧奕谨心计有余,但隐忍不足。大约是前十七年在章家受到了太好的照顾,导致了他从不会忍耐。
好好磨一磨这性子,才能担当大任。
不知为何,宣元帝的脑子里忽而又浮现起裴清砚的模样。
宣元帝微微失神,像他那样便很好。
苏慕晴朝宣元帝伏跪:“皇上,民女的兄长章士杰过世不久,民女想为他守孝。”
宣元帝皱眉:“兄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公公赶忙了过来,小声在宣元帝面前禀告。
等他说完后,宣元帝便对萧奕谨生出了些许不满:“胡闹,她是什么身份?难怪你非得要朕来赐婚!”
纸到底包不住火,现在已有许多人知晓章士杰假死,他的七皇子并非从小养在寺里,而是养在了章家。
只是宣元帝一直压着,谁也不敢摆在明面上来说。
若要萧奕谨娶他在章家的继妹,岂非时时刻刻提醒着那些人这一点?
萧奕谨祈求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柔嘉公主,然后朝宣元帝说道:“那父皇是如何看待母妃的呢?”
“你什么意思?”
“此情此景,父皇难道不会觉得睹物思人?父皇已经痛失母妃,想必一定明白儿臣的心情。儿臣对苏小姐之心,便如父皇对母妃。”
若是平常,宣元帝定要发怒。
可多年未来魏家,宣元帝心都软了下去,他痛失所爱,难道要让儿子也一辈子无法得偿所愿吗?
因着是魏雪拂的儿子,柔嘉公主也开口求了情:“我素来知晓皇兄对谨儿的婚事有自己的主张,可这无非是一个侧妃的位置罢了,皇兄看在雪拂的面儿上,便成全了谨儿吧。”
宣元帝更加动摇,此时喝得有些醉醺醺的周升却从席间走了出来。
他不似旁人那么远,也算离得近,把话听了个三四分,再看几人的神色,便把事情都猜出来了。
周升朝宣元帝一拜:“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
“周升?你来参合个什么劲儿。”
周升这些日子和裴清砚书信来往密切,他言辞里皆恳求自己庇护苏慕晴,见苏慕晴有难,周升自然是要帮她的。
“这苏小姐大义,虽不是嫡亲的兄长,甚至此时也没了兄妹的名分,仍要为他守孝。七皇子若此时逼迫,便是要毁了苏小姐的义啊!”
“大儒想多了,她守多久,我便等多久,只是让父皇先赐婚罢了。”
周升并未理会萧奕谨,而是对宣元帝说道:“皇上若真为七皇子考虑,觉得愧于德妃,便不是纵容他一时之乐啊!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的道理,皇上莫非不懂吗?”
周升的话,狠狠把宣元帝拉了出来,令他骤然清醒了过来。
若真是对魏雪拂愧疚,便不该纵着萧奕谨。
萧奕谨眼神锐利的望向了周升,没想到自己今日利用父皇对母妃的愧疚之情,周升竟能顺着他的意思来说,直击了父皇的心。
这个周升,可真是老奸巨猾!
周升也余光瞥向了萧奕谨,他可不管对方的身份,萧奕谨能利用宣元帝对德妃的愧疚,他同样也能利用。
裴德胜乃是跟着宣元帝而来的,一见到这一幕,顿感不妙。
他能不能回到总管的位置,可就全靠七皇子了。
一旦七皇子娶了慕儿,谢瑜君又是他的对食,七皇子便成了他天然的靠山。只要有萧奕谨在,不愁他往后的日子。
然而这个周升,竟然想破坏今日之事?裴德胜如何能让他得逞!
周升见宣元帝迟迟没拿下决定,又是痛谏:“皇上!此事得三思啊!”
这样咄咄逼人的口气,宣元帝纵然同意周升的话,此刻也对周升生出几分不满。
周升可算是让裴德胜抓住了把柄,裴德胜阴阳怪气的说道:“周大儒,这可是皇上的家事,你只是一个外臣。”
周升一甩袖子,颇为不屑:“皇上的家事便是国事,你一个腌臜的宦官懂什么?”
裴德胜说到底是自己带来的人,宣元帝脸色微沉:“够了!这可是公主的寿宴,你们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周升性子秉直,还在劝诫。
宣元帝彻底恼了他,脸色阴沉:“周升!”
裴德胜满是讥讽得意,宣元帝恼了周升便好,这样和七皇子接亲的概率才会更大啊。
作壁上观的苏慕晴终于开了口:“裴公公似乎觉得很高兴?”
裴德胜的笑容瞬间凝结,没想到苏慕晴竟把话题引向了他这边:“慕儿,你这是何意?”
“裴公公莫要叫得这般亲热,我已回到苏家,不再收你摆布。”
苏慕晴正巧找不到理由,现在可算是找着了。裴德胜但凡不起这个念头,安安静静不奢求荣华富贵,也不至于被她揪住了。
她说了,裴德胜会自食恶果。
宣元帝皱眉:“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公公瞥了裴德胜一眼,眼露嘲笑:“皇上还不知道吧?苏小姐她娘如今可是裴公公的对食。只是苏家见裴公公对继女不好,便把人给要回去了。”
宣元帝平生最恨别人算计他,望向裴德胜的眼神都冷了几分。
难怪他要帮着谨儿说话!
宣元帝现在甚至怀疑,是不是萧奕谨和裴德胜达成了什么交易。
没想到刚怀疑到这一点,苏慕晴便说:“皇上,民女只是想为昔日的兄长守孝,可裴公公仗着和我娘做了对食,便想接着民女高攀七皇子,民女实在不愿做一枚棋子,也不想皇上被这样的人蒙骗!”
“好,裴德胜,你好得很啊!”
裴德胜跪了下去:“皇上莫要听李公公和苏慕晴胡扯,老奴并不是这个意思!再说了,苏慕晴已经养在苏夫人膝下了,老奴能做什么呢?”
宣元帝气怒不已,这个裴德胜,他往日倒是没看出来,竟这等巧舌如簧。
太监同皇子勾结,是历来大忌!
纵然萧奕谨是他喜爱的皇儿,宣元帝也决不能允许此事。
正当他想发怒的时候,却见萧奕谨一脸的平静,像是早就预料至此。他却直直的站在那处,仍旧没有半分回转的意思。
宣元帝恍惚间忽然明白,以萧奕谨的聪明,定然猜到了自己会被裴德胜牵连。
饶是如此,他还是想求自己赐婚?
宣元帝的怒气暂歇,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公公,你这么诬陷于我,无非就是想守着自己总管的位置,怕皇上回心转意罢了!”
“你可莫要诬陷于我,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外人难道看不出来么?”李公公连忙跪在宣元帝面前,“皇上,老奴之前听闻了一件事,所以才怀疑裴公公的用心啊!”
“事?”
“裴公公惦着七皇子喜欢苏小姐,便想把她控制在自己手心里。甚至在苏小姐回苏府的那一日,把裴府的下人送了进去,这不摆明了是……”
李公公的话没说完,可所有人都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裴德胜恼怒道:“你别信口雌黄!”
“他并没有信口雌黄!”苏慕晴打断了裴德胜的话,“裴公公算计七皇子,算计皇室!这样的人,皇上留在身侧,简直可怖!”
攀龙附凤的罪名是小,算计皇室的罪名却大。